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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年华_Ashitaka-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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蜡一点上很有点乡野异闻的味道,云翠仙,花姑子,聂小倩,鲁菲菲。为什么女鬼总被写成“吸精”的货呢?从室内望向窗外,大片灰黑的PV波浪瓦棚,几截断裂垂落的老式电线,别家窗子有黄黄的灯火。风顺窗隙进来一绺,岑雪才想到暖灯也没电,不亮就不暖,就捏捏他嶙峋的手腕、小腹、腿根,问苏运平可冷。她手温温发热,苏运平说你摸的地方都好冷,发僵。岑雪停了停,掀开他被子一角,悄无声息地钻了进去。岑雪是花将垂败,忽略尖头尾部皱缩的折纹,央地些微还存有水分且馥郁。苏运平觉得自己是太轻了,很难制约住她,几乎殷切地用浑身最自由的一双手捋她全身;摸清她衣下的一些松弛跟死滞,又心生绝望。岑雪脚勾住他冰凉的那双,踩了踩。苏运平摸到她垫的卫生巾,一指抵进蕊心,涩得像擦摩气球,看她发颤,觉得心里的那点热情既耻辱又高尚既可贵又低微,瞬即耳鸣了,也突然想亲她一下。
岑雪很快翻身,跨坐上他耻骨,低头哆嗦问:“搞完你给我多少钱?”
身上仿佛压住了山,苏运平咬牙:“我们是自愿的。”
“伢伢。”岑雪喊江淮官话里“孩子”的昵称,捋他额发,“来吧,你躺着不要动。”
“你不就是可怜我吗?”苏运平最后是边哭边说:“我要能动,肯定不选你!”
晚九点左右,岑遥喘吁吁跑进急诊大厅鼠转。湛超扥住他,指南头那排蓝色塑料凳,说:“那儿呢,阿姨。”
苏运平射后周身冒汗,双唇青紫,不断呼痛,且像那次颜金犯病似地急喘,岑雪立刻就吓疯了。岑遥揩了下鼻尖,咽口唾沫,走近一绺孤影般弓腰静坐着不动的她,碰左肩,喊妈。岑雪迟慢抬头,她早就不擅长涕泪横流了,只眉心打结,面孔上透着深刻的疑惑,说:“来啦?跟小湛打车来的?我、我是一下没主意了,才给你打了电话,我不会随随便便找事情烦你。”
安排了CT,值班医生看诊,急性心率过速,加四根肋骨错位,要住院。
湛超顶个猪头去拿影像诊断。医生揉揉睡眼,把片子往CT袋里塞,突然促狭问:“伤的是你朋友啊?三十岁,苏运平。”
湛超摇头:“就,认识,帮忙的,不是朋友。”
“我靠太牛/逼了!”他递上片子,“听急诊的一说,我吓一跳。”
湛超接过起身,“谢谢医生。”
“太牛/逼了,太牛/逼了。”医生不住笑,仰进了靠背椅,手捂住半张脸。
医生嘛,别得罪。湛超出了门扭头低声:“操/你娘的,你没做过爱啊?傻/逼。”
岑遥陪岑雪去买纸巾脸盆漱口杯。湛超踅进病房。是三人间,关着灯,只睡了两人,另个是老头儿,仰躺着按遥控器,露出的左腿胫骨上做了髓内钉固牵引,赫然一根钢结构贯穿骨肉,尾端坠了重物。湛超跟他点头微笑算打招呼,朝里走,绕过围屏坐下,端详这张被电视荧光映得发蓝的脸。神容麻木,仿佛亲历了纳粹屠杀犹太人;肋上绑了固定带,鼻上插氧,正静脉输液。
“朋友。”湛超喊他,“岑遥问你,要不要吃点东西?面,馄饨,跟粥。”
苏运平转动眼珠,斜看他,嚅了嚅嘴:“你是谁?”
“岑阿姨朋友。”
他倏然露出痛苦神色,闭眼说:“不吃。”
“还有你爸妈的电话,我打了三遍,都关机。”
他不想说,最后还是说:“明早吧,他们晚上都关机。”
“靠,你这么个情况还关机?回头真有事儿,你老头老娘早上起来直接领骨灰去呗?”
又问:“岑阿姨是自愿吗?”
苏运平突然怒目,又讥笑,“你觉得我还能强奸吗?”
“未必。”湛超说,“那我就活宰了你。”
“你算个蛋。”
“你是个蛋!”
隔壁老头儿伸长了脖子,“怎么啦?别吵别吵,好好说话。”
湛超扭头笑眯眯:“哎叔,我抽个烟行么?对不住啊。”
“行行。”老头儿应,“你抽,你啊,别给查房护士看见就行,她们难搞,骂死你。”
“哎,我谨慎。”湛超摘了口罩,利索点上一根。
几分钟沉默,苏运平突然瞥他,微耸眉毛。
湛超瞪他:“看毛?老子刚拔牙。”
苏运平扯一扯嘴角,闭眼不言。
湛超手杵下巴,端详他,问:“别睡啊,我俩聊聊。”
苏运平望天花,“聊,聊完能给我搞瓶敌敌畏吗?”
“不能。”
“那不聊。”
“给你弄我坐牢,好了你自己弄去。”
“我截瘫。”
“你知不知道张海迪啊?”
“我没办法跟你说话。”
“我是同性恋。”
“所以呢?”
“我爸自杀的,我家以前巨富,现在我穷光蛋,倒欠钱。”
“所以呢?”
“我最惨时候,一桶康师傅吃两顿,我一八五的架子。”
“你能动。你不要跟我比这些。”
“我在毕节出过车祸,山体滑坡,我差点儿死那儿,连我妈都不知道。”
“岑遥是你男朋友。”
“我——”
“你有人爱。”
湛超说:“我从99年开始爱他,他是我应得的。”
苏运平良久出神,突然笑了:“我第一次,听见这么说的。”
“我就强在不要脸上了。”
“岑,”他艰难咬字,“岑雪知道吗?”
“真没礼貌。”湛超笑,“早八百年前就知道了,当年可能想砍死我,扭脸我都三十了,岑阿姨应该原谅我了。”
“怎么没砍呢?”
“我们跑了。”
“差点?”
“最后没有跑成。回头我问问岑遥,他要让说,我回头再说给你听,比什么言情小说强多了。”
“你干嘛的?”
“黑头车,湛师傅。”
“湛?”
“湛超,湛蓝的湛,超人的超。”
“你都跟男人做吗?”
“哎废话,说了同性恋同性恋。”
“怎么做?”
“捅屁/眼儿。你真不知道假不知道?”
“脏不脏?”
“洗干净就不脏。就跟你们男女做爱一样,要戴套,不防怀孕防染病。”
“防艾滋病。”
“你就知道呗,还非说。”
“你不觉得难受?”
“靠,爽死了好吗?”
苏运平皱眉:“我感觉不到。”
“咦?”
“特别难受,真的,觉得想死。”他手臂横上眼。
湛超低头灭了烟,吁气:“那是因为,你不爱她呀。”
苏运平眼里透露诧异旋又平息,他没太懂,但突然如释重负。
买齐了日用,岑遥去牵岑雪的手,说:“我渴了。”拉着她进了麦当劳。
岑遥以前喝过一次麦乐酷就爱上了。爱可乐微融一点冰淇淋的味道,只剩冰淇淋的时候,他就腻了。靠窗坐,窗不染尘,朝外看瑶海,总觉得衰衰,老城区是这样。
岑遥不知道要怎么讲,只怕一击她就破溃了,柔软问:“你怎么会突然又来例假呢?”
“这东西没准头,我也搞不清。”岑雪揉搓塑料杯。
“我怕是有什么毛病。”听说,什么什么颈的什么什么炎,会流血。
“不会是。”岑雪摇头,“不才查过?”
查得那次闹了不愉快,刺来刺去,伤害彼此,今天又都选择了不任性。
岑遥啮咬吸管。他嘬到了一口冰碴,脑仁一痛,突然问:“我小学的时候在家翻到过一本《少女的心》,塞在装袜子的最下面抽屉。哎,是你的。。。。。还是我爸的啊?”
突然问这些,八竿子打不着,岑雪皱眉:“什么?”一做思考表情,她面庞的沟壑更深。她头发打理得不好,看着不如留发辫时乌润,鬓边一绺左翘,一绺蜷曲。
“《少女的心》,我没敢看完,特别黄反正,表哥睡妹妹。”
漫长漫长的沉默,又能听见地球内部的走钟声,之后岑雪些微垂下一点头,“我的。”
岑遥说:“真的啊?”开始笑。
“我记得是。手抄的那个吧?包了个壳。”岑雪捏捏食指,“你不是那代人不知道,姚文元那时候讲手抄本是封资修,是毒草,三不准一立即嘛,学校就要查,抓到有的判流氓罪。我都忘了哪个给我的,好像,也是个厂子里的臭流氓。”
“怎么就流氓了?”
“你以为现在?以前当姑娘,我们觉得肚脐贴肚脐,通通气,就怀孕了。”
岑遥噘嘴朝后仰,搓搓脸,“唉!纯情七十年代啊~”
“不是纯情哦。”岑雪说:“无知。”
“对,愚昧。”
岑雪咂嘴:“你就跟你妈聊这些啊?”
“干嘛呀怎么不能聊呀?”岑遥笑微微,欠嗖嗖的。
“可丑啊?”
“哧——”岑遥笑,“我、你,我们两个居然还能觉得这种事情丑啊?搞笑吧。”不都是变态兮兮吗。
“那也没有挂嘴上的。”
“要我高中时候,你跟他搞这个,我肯定就疯掉了。”岑遥说,“那时候,我也挺不是东西的。只是长这么大了吧,我跟你突然离得好远,有些事,我就觉得,我错了。”
“妈妈。”岑遥突然用力咬合,字挤出口腔,很不好意思的样子,“我现在经常觉得对不起你。我心想,你干嘛呀,干嘛不去过你自己的人生啊,赖着我们。”
“小龟孙子。”岑雪手摸上他脸,“哭什么呢?又没人骂你。”
岑遥握住她手顶在额心,呼吸声迟重,呜咽起来,“妈妈。”
岑遥的哭泣过于电影,不是生活的真相,岑雪有点难堪,说:“不要哭了。”
“我好累。”
“你不要讲你后悔了,你讲你后悔了,我就真想打你了。”
“不后悔。”
“不要讲什么对不起。”
“我没讲啊。”
岑雪喝了口果汁,轻轻抚摸着岑遥的头。
不久说:“大宝。”
“嗯?”岑遥扥袖子揉眼,害怕看见岑雪也噙泪,他面对不了,幸好是她没有。
“你回去跟他讲吧,讲我辞职不做了。”
回去医院,岑雪踅进厕所。岑遥不能确定她是去方便还是哭泣。岑遥走进病房,苏运平已沉沉入眠,湛超正跟邻床老头儿看《小兵张嘎》。湛超跟着他出来,医院走廊超越走廊,走在其中常觉得什么在流逝,不单是性命跟时间。下到一楼,有扇门洞开,撩开皮帘是医院通食堂的后/庭,黢黑,偏荒。躲进角落里,岑遥犯瘾似地一下下掂手,找湛超要烟,湛超替他点上一根,自己也点上,看他深抿了一口。月光发一点淡蓝色,湛超异常温柔说,怎么啦?遥遥,我的宝贝。把他紧紧抱进怀里。有护士穿庭走过,眨眨眼,打了个喷嚏,瞥见两粒橘色火星,一团交融的灰影。
湛超“请愿”陪床。最后还是出了点状况。岑雪下楼时突然不知想什么,一脚踏空,摔了下去。岑遥抓空,“妈!!”猛地蹦了下去。
岑雪跪坐地上垂头捂着手腕,岑遥听见她低喃了一句,主啊。
第40章
倒霉催的,岑雪手腕骨裂,固定了石膏,要吊一个月。
入了深秋,红星路法桐变了颜色。岑遥跟湛超商量说,去岑雪那儿照顾一段时间比较好,湛超深以为然,抗拒的是岑雪。岑遥给理由,你他妈吊个手能洗澡吗?岑雪反问他,难道你就能帮我洗?日了,这问题属实无解。结果就是两人又吵一架。岑遥气呼呼穿鞋呢,岑雪靠着门框,说:“那你找两件衣服过来,我帮你房间扫一扫。”
说是“扫一扫”,浮皮潦草,其实是不知多认真、多细致。
两人内心也都明确过一件事,即我们曾经因为某些事情有背离,往后就很难再亲密无间。裂隙在那里,无关谁该俯首认罪。何况岑遥不组成家庭,不像徐静承,一些问题可以糊弄过去,将就一下,更入世,更隐晦。他所闻所见所行少一层缓冲。他猜想,这就是为什么“他跟他”很难有走远的。人在无菌环境里反而会免疫力减弱。
话再说回来,他倒是蛮珍惜跟岑雪又住回一屋檐的这个月。
不方便的地方还蛮多的。岑雪例假滴滴答答,早起方便,纸筒里赫然是张沾着褐色印迹的卫生巾,他由此会产生让人生厌的联想,包括镜子上她滴水的内裤,上面一串八四漂洗的粉斑。再者是洗澡。好在天冷,打盆热水浑身擦一擦就好。他擦她够不到的背,不是没看过,但今时不同往日,只好专注在骨骼肌理上,于是发现她脊椎中央弯出一个小弧,问她平常会不会腰酸,得到否定,就盘算着替她换掉席梦思,改板床好了。
再不要说其他的擦碰:你干嘛内裤袜子一起洗?你干嘛吃完了不顺手把碗带走?你干嘛窗帘拉那么大?你干嘛不关灯?你干嘛老烧水?你不知道我关节不好吗?你不知道我胃不好吗?没用,预备做多少退让都没用。倒不会多记仇,但总是像闭气,头扎进短暂但强烈的忿忿里。
当然好处也很多啦。他回来皖中以后人就懈多了,嘴上挺想干翻世界,其实轻易不折磨自己,一周七天,五天懒床,在“弄死别人”与“弄死自己”中踟躇,不爽猛了刷着牙还能骂人,之前骂湛超,牙膏沫子横飞,你娘,走远点,占地方。这种懈可能是民族性的,在“母亲”身边会愈发病得厉害点。岑雪身份适应得极快,一周多了,她叫他早,吊个手摊饼、热粥、逼叨叨,最常说:“小龟孙子,是你来照顾我呀还我照顾你呀?哒,愣你三!起床去店里。”拿床笤帚抽他脚底心。有次手伸进被子里,轻轻捏了捏他的脚趾,像他刚来到世上,她小心数了数,看是不是十个。
有两件事不得不提,以后也一定会记得。
一件,是门外回廊。颜金小事上欠条理,从前常忘带钥匙,一次两次吧,岑遥中午放学,上楼拐弯,就看颜金手拎铁饭盒,倚着石围栏,石围栏上三根烟头齐整摆着,阳光曲折过来,筛在地上一格一格。他看颜金几乎寂定地朝下凝望,下颌一点一点,蠕着两片嘴唇,不知在念什么。十几年时间流变。他也不慎被岑雪反锁在门外,只是筛来的变成月光。他试着做同样的动作,点下巴,嚅嘴,几秒后突然领悟:他当年是在数回廊的地砖。砖旧,共七十八块,三块缺损,十二块有裂纹。
另件关于岑雪。天意让他从店里回来渴得不行,咕嘟嘟灌掉半锅冬瓜汤。接近十二点的样子,膀胱不行了。趿着拖鞋去厕所,经过岑雪屋,听到有“咚咚”的声响。靠干嘛呢?岑遥开一线门缝偷窥。屋门锁头欠油,按说吱的一声很难不被发现,只是岑雪穿一件他学生时代的秋季校服,专注在一张紫色软垫上举臂蹦跳。愕然去看她面前横放的手机,他猜屏里的那人是郑多燕,很牛掰的个什么韩国健身女王。岑雪姿态滑稽。没开灯,屏幕蓝紫光,照得她背影时贞妇时媪妪,咚咚声则像浆衣的槌棒误击在木鱼上。
之后几年牢,蹲得太冤了,很难不精神崩溃,但大部分时间还算平常,失足未必千古恨,今朝立志做新人嘛。突然有富裕时间用以思考人跟宇宙,他有时在想,自己和家宝如果是更好的孩子,岑雪跟颜金,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寂寞又支离的时刻?
隔周,岑遥在店叫了三楼的焖锅,半蹄半翅,铺一层明虾,小何偷搛了几块儿大的。岑遥正翻找卫生筷,谁进门,卷闸门拉过半,从背后锁他,低声:“你男人不在?”
岑遥微怔,随即说:“还没来,可能堵车,你速战速决。”
手钻进衣摆,在小腹上拨弦,“速得了吗?你倒是快脱呀。”
“嘘,别让人听见。”岑遥肘锤他,“我还在这混不混了?”
“没事,要让你男人发现了,我就跟他说,你早不爱他了,你现在是我的人。”
岑遥一叹,“你说,你怎么不去考个中戏进修班呢?真屈才。”
“也是一条路。”湛超噗嗤笑,把人转过来,看一看,摸了摸,“是不是胖了一点?”
湛超上午替苏运平办出院,约等于外交部新闻发言人,一米八个子调停,不至于让人揍了,往那一杵闲杂事少七成。遇上脱裤子就地打滚的那挂人另说。只是与预测的不同,湛超倒没直面什么厉色的指摘,更像是棋局外的丙丁参随,拿单子、结账,被谢谢个不停。他不慎在病房外旁听一场母子间爆裂的争吵。
中途苏运平父亲出来过,一张脸,猪肝色,眼珠浊黄,面带痛苦,拙于以言辞抚伤。不知要怎么讲,湛超就跟他去角落里抽了支烟。动响平息再进去,苏运平膝上坐了个婴儿,他正捏婴儿的软手,样子还蛮慈爱的。听说是他亲弟弟。女人啜泣。湛超正想说什么,苏运平:“就不能当我死了吗?”女人水杯朝他掷,“哎!”湛超去挡,水溅一身。
岑遥啐掉骨头,说:“我猜他也不会说实话。”
“我只是在想。”湛超剥虾,剥四颗,三颗给他,自己吃一颗。
“想什么?”
“我不是算跟他混熟了吗?他有一部分收入是写小说,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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