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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生终于受不了了，掩面嚎啕大哭，丝毫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情绪。
　　不知道哭了多久，连气都喘不匀了，她才停下来，努力深呼吸让自己冷静。眼睛肿地像一对红核桃，声音也已经哭哑了，但还是无比坚定地对沥青说。
　　“沥青，我们回去。”
　　“少主，恕属下难以从命，属下已经答应了阁主，绝不能带您回去。”
　　“我们回去。”
　　浮生仿佛没听到沥青说什么，只是淡淡地重复了一遍，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四目相对，沥青败下阵来，无奈叹气，调转马头，走上了回家的路。
　　“丫头，丫头。”师傅的声音把浮生从回忆里拉了出来。
　　她擦了擦眼泪，坚定地继续说：“所以，师傅，我一定要为我碧落阁里的上上下下，老老少少报仇。不管成功还是失败，我都要去。师傅，您放心，我一定会小心保护好自己的，如果我能回来，一定好好孝敬您到老，但是如果我回不来了，那师傅，您也不必太伤心，就只当做没有我这个人存在过。徒儿不孝，下辈子一定好好报答您。”
　　“嗯。”师傅淡淡地应了一声，摸摸浮生的头，转身离开了。
　　满园寂静，空留桂花香。
　　
　　苏暖阳今天要录的第一部分，就是以上所有浮生说过的话。
　　
　　因为这时候陆离还没有出现，所以顾怀瑾就很自觉地没有打扰苏暖阳。两个人进了录播室，很默契地开始各做各的事情，一个坐在设备前看样片，另一个坐在旁边看手里的剧本。
　　录播室里很安静，只有苏暖阳的耳机里刺啦刺啦地响着样片的声音。
　　顾怀瑾已经看过样片很多次了，自然是没什么兴趣再看，在加上一会要和苏暖阳搭戏，为了不让小丫头对自己的配音水平失望，他一直在专心致志地看剧本。
　　忽然之间，屋里传来女孩儿小声啜泣的声音，尽管被压得很低，但顾怀瑾还是听到了。
　　他抬起头，苏暖阳已经摘下了平光镜，正拿着纸巾擦泪。这是，哭了？
　　顾怀瑾看了眼还在放映样片的屏幕，看来，是看样片看哭了。
　　那自己，到底要不要安慰她呢。如果安慰的话，女孩会不会尴尬，毕竟现在在她心里，他们的关系并不熟，在自己面前哭了，以她那薄脸皮的性格，肯定会觉得不好意思。
　　但是，如果不安慰的话，那女孩会不会又觉得他很冷漠。他还记得她半个多月前对他的评价，面无表情，不爱说话。所以，他这次来，就是想让她改善对自己的看法。
　　哎，那到底安慰不安慰呢？顾怀瑾有点想不通了，心里很是纠结。要不然说关心则乱呢，他这是第一次觉得，有些事情超出了自己的掌握范围。
　　正当他胡想八想的时候，身侧的苏暖阳却忽然转过头来看他，笑颜盈盈，眼睛还红红的，眼里带着水光，咦？这是，要主动跟他说话吗？
　　
　　第十六章　当之无愧
　　
　　苏暖阳侧头看着顾怀瑾，不好意思地笑笑。
　　“顾老师，不好意思啊，一时没绷住，让您笑话了。”
　　顾怀瑾摇摇头，示意没事。
　　苏暖阳嘿嘿一笑：“嘿嘿，那我就继续了？”
　　顾怀瑾点点头：“嗯，好。”
　　啧啧啧，还真是惜字如金啊。苏暖阳心想，但是她当然不会傻到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她又把样片倒回到浮生和师傅喝酒的位置，打算重新再看一遍。
　　刚才光顾着哭了，都没仔细看女主角的口型。
　　其实这半个月下来，她对女主角一些说话时的小习惯都已经轻车熟路了，什么时候停顿，停顿几秒，但是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会每次都提前看一下，毕竟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而且这女孩的演技还挺不错的，当红小花旦，看她的样片也算是一种享受啦。
　　苏暖阳这么想着，就又戴上了耳机，继续看样片。
　　这一次，相较于剧情，她更关注女主角的口型。
　　顾怀瑾看着身边这么快就回归到工作状态的苏暖阳，心里有点惆怅了。
　　本来还想趁这次机会好好安慰她一下，让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惜字如金面无表情的冷血前辈。
　　但是奈何他实在是没有什么安慰女孩的经验，只能条件反射地点头摇头了。而且她自愈能力未必也太强了，他还没想好怎么安慰呢，这丫头就直接回归到工作状态了。
　　哎，看样子是应该向萧遥那小子请教一下了，别看他平日里总没个正形，但是要论哄女孩儿，他可是比任何人都擅长，要不然怎么能把王玉吃得死死的呢。
　　那头，王玉和萧遥同时打了个喷嚏。萧遥见状，连忙又趁机黏上去。
　　“哎呀，小玉玉你怎么打喷嚏了，感冒了啊。你看，我也打喷嚏了，我也感冒了。你说说，你这才离家几天啊，咱俩就都感冒了。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上天都不想让咱们分开啊，一分开俩人就都得生病，多得不偿失啊对不对，所以你就快回来嘛，好不好啊？”说完就又可怜兮兮地眨了眨眼睛。
　　王玉仿佛没听到他碎碎念一样，继续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只不过在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看来，这人还是和之前一样，只会死皮赖脸，没什么长进。
　　“顾老师，我已经看好了，那我就先开始了？”这边，苏暖阳已经又看了两遍样片了。
　　因为只需要看女主角的口型，所以她是快进着看的，很快就看完了。
　　看完以后，本来想像之前一样直接就开始，但是忽然之间想到旁边还有一尊大神，为了避免自己忽然说话吓到正在专心看剧本的他，她只好先提前通报一声。没办法，谁让人家是影帝呢。
　　顾怀瑾听到苏暖阳说话，抬头看了眼笑靥如花的她，点点头，继续安静地看剧本。
　　说是看剧本，其实也不过是借着看剧本的名义看她罢了，这剧本他早就背熟了翻烂了，哪还需要看这么长时间。
　　苏暖阳见大神点头了，就连忙喝了口水，点开软件，打开设备，开始了她的工作——配音。
　　她的声音很软很柔，带着哽咽的哭腔，回忆着那些曾经的美好。呢喃软语，滑过男人的耳朵，也在他心里滑过了一丝奇异的感觉，他竟然想要伸手去抱抱她。
　　但他自知不能这么做，所以只是抬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那视线太过炽热，绕是正在工作的苏暖阳也感受到了，但她仍旧正襟危坐，丝毫不受影响，继续用自己的声音赋予浮生新的生命。
　　回忆来了，她又变成了那个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小丫头，在碧落阁里练功，去厨房找兰姨淘点心吃，和自己的侍女出门玩儿。声音清脆干净，还夹着几声如银铃一般玲珑的笑声。
　　顾怀瑾点点头，看来这丫头果真是专业的，情绪转换毫无痕迹，这么快就能从回忆逝去的美好变成回到曾经的美好。看，他看上的人，跟他一样优秀，不，是比他还要优秀。
　　接着，浮生就被抓走了。陌生的屋子里，她神色如常地跟身旁的侍女小青分析着眼前的局势，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如何自保，如何逃出去。
　　但毕竟只是个孩子，就算是再怎么成熟，遇到这种情况也不可能完全冷静，更何况是浮生这种从小就被众人捧在手心里的少主，自然是早就慌了。这表面上的淡定，只不过是她为了安慰小青，不让她担惊受怕，而佯装出来的罢了。
　　苏暖阳自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虽然是淡定冷静的语气，但是声音却在打颤。就是这几丝颤音，把此情此景下的浮生刻画地更加入木三分。
　　如果说，刚才顾怀瑾觉得她很优秀还夹杂着几分私心，那现在，他就是真的觉得这女孩的专业素养很不错，当之无愧是女主角的不二人选。
　　不，不是人选，而是只有她，才能刻画出真正的浮生。
　　想起女孩在面试时对浮生的评价，可怜又幸运，顾怀瑾不由得想，或许，这位看起来娇弱腼腆的姑娘，就跟那浮生一样，都是敢爱敢恨，敢作敢当，骨子里坚强倔强的丫头。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想法一般，浮生自知无力回天，为了不拖累父亲和碧落阁里的家人，毅然决然地决定自杀。坐在椅子上的苏暖阳也一脸肃容，声音不大，但是却铿锵有力，坚定地说出要牺牲自己。
　　那一刻，她已经不是苏暖阳了，她变成了浮生，和浮生同进退。也是那一刻，顾怀瑾忽然之间迸发出一种想法，或许，这女孩天生是演员的命，就应该带她到演艺圈，去发光发热。
　　浮生被救了，小青也被救了。一切仿佛重新回到了原点，但是生性敏感的浮生知道，这一切的平静都不过是假象，风雨忽之欲来。
　　所以，女孩即使每天看上去都很快乐，但是暗地里却带着黯淡的愁容。苏暖阳也是，声音听上去很快乐，但是却没有什么生气，对任何事都意兴阑珊，提不起什么兴趣。
　　终于，那天到了，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和父亲的最后一顿晚餐。
　　然后，就是再次醒来时，一切都变了模样。浮生在哭，苏暖阳也在哭，声音嘶哑，不带一丝掩饰，也完全没法掩饰，掩面嚎啕，那还只是一个11岁的孩子，怎么可能承受的了这么多呢。
　　爹没了，朋友没了，家人也没了，只有她，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可是，没有了家人朋友，那活着又跟死了有什么区别。就算是再好的时光，再美的岁月，也不过是人间地狱罢了。
　　但是，她不能哭，对，不能哭，她要回去，她要回去看看。
　　万一大家都还活着呢，虽然希望渺茫，但是也有可能啊。说不定这一切都是一场梦，梦醒了，大家又都能在碧落阁里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了，像原来一样，幸福又快乐。
　　那如果回不去了呢，女孩在心里自问。
　　回不去，那就让那些人拿命来偿吧，她就算终其一生，付出任何代价，也要让那些人陪葬。好，仿佛是坚定了信念，苏暖阳点点头，擦擦泪，平静如水地说：“沥青，我们回去。”
　　顾怀瑾的剧本早就放下了，一只手托腮看着她，她也已经被师傅唤回了现实，快乐也好，痛苦也罢，都是过去了，而现在，她也该去履行自己的承诺了。
　　女孩顿了顿，停止了抽泣，又喝了口酒，说着那些曾经美好，说着那些血海深仇，说着一定要让他们杀人偿命。最后，她看了眼一直视她如己出的师傅，这世上她唯一的亲人，定下了报答尽孝的承诺。
　　一切一气呵成，没有多余的情绪，完美，都不足以用来形容眼前这个女孩的表现。
　　苏暖阳关上设备，坐在椅子上不说话，好像是还没有从刚才的情绪中走出来。顾怀瑾也没有开口，只是看着她，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录播室里一片静默，没人讲话，气氛却一片融洽。
　　“哎，苏苏，我收到你传给我的配音文件了，这么快就配好了？”有人推门而入，打破了一室的沉默。
　　“啊，不好意思打扰了，你们继续，继续。”可能是察觉到影帝也坐在那里，也可能是察觉到这录播室里诡异的气氛，来人连忙退出去，临走时还不忘给两人关上了门。
　　离开的时候心里还直嘀咕，不是说各录各的吗，这顾影帝怎么和苏苏坐到一起了呢。
　　算了，不想这么多了，还是先去做后期吧，今天要是不按时交上去，李助理肯定扒了他们的皮。想到李言那公事公办的冷血模样，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回到办公室里继续埋头苦干了。
　　被人打扰了，自然是没法再继续沉默了，指望着身边这位大神先开口是不可能的。苏暖阳只好侧过头，看着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盯着自己的顾怀瑾，怯怯地说。
　　“那个…，顾老师，难道我表现得很差劲吗？”
　　
　　第十七章　首次合作
　　
　　顾怀瑾看着面前小心翼翼询问自己的苏暖阳，心里没由来地觉得有些阴郁，这丫头，为什么会这么想。
　　他皱眉看着她：“你觉得你自己表现得很差？”
　　“不不不，当然不是了。”苏暖阳连忙摆手，开玩笑，要说她对自己最有自信的事，那就当属是配音了。这毕竟是她的专业嘛，也是她的工作，如果连她自己都对自己没信心了，那怎么还能指望别人相信她呢。
　　“那你为什么要问我这种问题？”顾怀瑾靠着椅子，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那个…，那是因为，因为…”苏暖阳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但说无妨，我不会生气的。”顾怀瑾看着眼前纠结的女孩，无奈地说。
　　“因为您一直在看着我，我还以为是我表现得太差了，所以您觉得不太满意。”
　　得到了顾怀瑾的恩准，苏暖阳就连忙倒出了心中的想法，一气呵成，没有任何停顿。
　　看着苏暖阳低眉顺眼的模样，顾怀瑾不免觉得有些又好气又好笑，很想再继续逗逗她。
　　“你觉得我很老？”
　　“诶？”苏暖阳不懂他的意思。
　　“不老？那你怎么又是叫我老师又是称呼您的？”顾怀瑾继续问道。
　　“那是为了表示尊重嘛。”苏暖阳小声嘀咕。
　　“嗯，以后大家还要相处很长时间，没必要那么见外。我只比你大几岁而已，你不用叫我老师。”
　　“不行不行，在我心里您就是前辈。”苏暖阳连忙摆手，不叫老师，难道叫哥哥吗？算了吧，她还想再多活几年呢。
　　“那就叫师兄吧，就是别再叫我顾老师了。”哎，这丫头，怎么就这么迟钝呢。
　　“那，好吧，顾师兄。”苏暖阳从善如流地改口。
　　“好，那咱们再来聊聊你的配音问题。”苏暖阳的听话取悦到了顾怀瑾，但是他也没忘记她刚才的顾虑，解决完了正事，也该放松一下小丫头的心情了。
　　“好的好的，顾老，顾师兄您说。”苏暖阳一听顾怀瑾要聊正事，连忙正襟危坐，一脸严肃。
　　“嗯，我觉得你配的很好。”顾怀瑾神色淡定地说。
　　“啊，这就完了？”苏暖阳有点奇怪，就这一句评价？
　　“嗯，继续保持。”顾怀瑾仍旧一脸平静。
　　“哦，那谢谢您了，顾师兄。”苏暖阳耷拉下脸，看上去很是失望。
　　本来还想指望他作为前辈能给自己点建议呢，但是没想到他就只说了个很好。哎，差点都忘了，他是拍戏的不是配音的，刚才还说录不了干音呢，怎么还能指望他给自己指点迷津呢。
　　顾怀瑾看着她一脸失望的表情，心里有点奇怪，这丫头怎么回事儿，被夸奖了还不开心？转念一想，又明白了过来。刚才自己说不会录干音，所以她现在这样，是嫌弃自己不够专业，被自己夸了也没什么意义吗？
　　“好，你休息好了吗，休息好了咱们就继续吧。”仿佛不知道女孩正在想什么，顾怀瑾仍旧神色如常地问道。
　　“啊，嗯，好了好了，咱们继续吧。”苏暖阳连忙点点头。
　　“嗯，那你先看一遍样片吧。”顾怀瑾淡淡地说。
　　接下来的一部分，就是浮生来到赤峰山选拔的剧情了。剧情没什么起伏，都是一些日常对话，所以苏暖阳很快就看完了样片。然后看了看旁边闭目养神的顾大神，不知道他这是睡着了还是没有。
　　算了，还是别打扰她了，苏暖阳没说话，径直打开了设备，把陆离没出场之前的台词都录完了，然后保存文件传给了后期部。
　　当她做完这些以后，旁边的顾怀瑾也睁开了眼睛。
　　“咱们开始吧。”
　　“嗯。”
　　浮生是留下的几个人中唯一一位能直接跟着掌门的人，大家都过来表示祝贺，或是羡慕或是嫉妒，浮生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一直不好意思地低头微笑，大家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跟着自己门下的师兄回自家报道了。
　　众人离开以后，浮生收起了笑意，一脸凝重。
　　爹，小青，兰姨，你们看到了吗，我已经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放心吧，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如果你们在天有灵，就保佑我能成功吧。
　　陆离从远处徐徐走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景。女孩站在树下，一身白衣，满头青丝，腰间挂着佩剑，双手合十，一脸虔诚地看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么凝重的表情啊。他心想，没有停下向前走的步子。
　　“你就是浮生？”顾怀瑾开口了，就如同陆离一般，声线严肃清冷，没什么多余的感情。
　　“啊…，是啊，请问您是。”浮生被忽然在耳边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看向说话的人。
　　来人一身白衣，腰间挂着佩剑，头发盘成一个髻，露出他棱角分明的脸庞。飞扬的浓眉，清冷的眸子，轻薄的嘴唇，还真是，标准的薄情模样呢。
　　他无视她的打量，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然后又面无表情地说。
　　“我是陆离，掌门首徒，也就是你的大师兄。”顾怀瑾继续平静地说。
　　啧，苏暖阳没由来觉得很冷，这大神配陆离压根都不用排练，一看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人，都这么，呃，惜字如金。
　　“哦哦哦，陆师兄您好，我是浮生，是这批新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