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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青总工会办公室里，李大伯抓着一份下放证明不愿撒手，把个娇生惯养的小丫头下放到那种穷地方，他着实不放心。
　　其实陆晴川又何尝想去呢？扳倒康有志没那么容易，伍主任的事三两天也解决不了，陈小凤调回来就遥遥无期了，凤姐姐是为了救她爸爸才走到这一步的。于情于理，自己都有责任保护好她，让她幸免于难。
　　可是，她们都走了，陆晴朗指定被马南湘祸害得渣都不剩。
　　与其在落烟坪牵肠挂肚，不如拉上害人精一起去。
　　“李大伯，这世我清楚了马南湘的为人，又有凤姐姐作伴，绝不会让前世的事情再次发生的。”
　　李大伯没有多说，“既然想好了，就这么办吧！”


第四十五章　痞痞的胡向前
　　陆晴川突然做出的决定，如同一记响雷，惊得两大家子人手忙脚乱。大家都请了假，齐齐排排聚在陆家。
　　他们完全不能接受小丫头下乡的事实。不过有李大伯的支持，众人反对归反对，也不好多说什么。
　　杨喜莲一边心疼得抹眼泪，一边翻箱倒柜，收拾行李。
　　夏晓芬则忙着凑钱、凑粮票。他们老李家的媳妇，可不能在那穷山旮拉里饿肚子。幸好李民朴在粮站做，有门路把地方粮票兑换成全国通用粮票，地方粮票只适用于本县市，只能买粮食，全国通用粮票不光适用于祖国的各个大城小乡，也可以买食用油。
　　陆晴川运气不错，李民朴给她换到了六十斤粮票，还换到了两张青省流云市的专用工业票，据说这票可以买到大件的农耕用具。陆晴川没想到，正是这两张工业票，让她一到落烟坪便站稳了脚跟。
　　陆家离火车站不远，十二点半，李民朴拉回了粮站拉粮食用的斗车，装上两个丫头的行李，领着两家人浩浩荡荡往火车站去了。
　　陆晴川坚持不让他们买站台票，以后，什么都要全靠自己了。
　　女儿从来没有单独离开过云市，而且去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山沟沟刨地，杨喜莲难过的心都快碎了，死死抱着陆晴川不撒手，边哭边劝，“川川啊，你别去了成不成？就当妈妈求你了。”
　　陆文忠将她的手指一个个掰开，“阿莲，你别这样。川川从小娇生惯养，让她体验一下生活也好。等过几个月，我就和老李把她调回来。”
　　前世离别的时候，杨喜莲也是这般难以割舍。看着妈妈伤心的样子，陆晴川难过极了。
　　但是，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的命运，都等着她来改变，她别无选择。
　　“爸爸，妈妈，李大伯，李叔叔，晓芬阿姨，哥哥，”她的视线从他们脸上一一流过，这些，都是她至亲至爱的人，这世，她一定要让他们活得好好的，“你们不要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陈小凤眼泪汪汪的，如果父母尚在，应该也是这般场景吧？“杨伯娘，川川有我呢！”
　　杨喜莲才想起忽略了她，赶忙把她搂在怀里，“凤儿，川川就交给你了，你也要照顾好自己，你们都要好好的。”
　　“火车已经进站了，你就让她们进去吧！”陆文忠小声提醒爱人，他晓得这时候杨喜莲的情绪很不稳定，要是惹恼了她，估计得骂到他狗血淋头。
　　杨喜莲确实想找个人出气，但这里是火车站，亲家一家也在，她不能让旁人看了笑话。等回家了再慢慢出气不迟。
　　她揉着眼睛交代着，“川川，凤儿，你们进去吧！路上小心，到了那边要时常写信回来。千万别硬撑，吃不消就写信说一声。”
　　两个丫头顾不得多说，再不进站就来不及了。
　　陈小凤是头一回出远门，也是第一次坐火车。进站之后就傻眼了，到处都是人，该往哪里走？
　　那时候的火车站管理不规范，没有工作人员指引，标示也让人看得稀里糊涂，好在陆秦川前世来过，多少有点印象。
　　她提着两个大袋子吭哧吭哧地顺着记忆往人堆里扎，“凤姐姐姐，跟紧点，别走丢了。”
　　陈小凤个子小，力气却不比她小，“川川，我跟得上。”
　　因为不是同一个时间段买的票，她们俩不在同一个车厢。陆晴川担心陈小凤找不到座位，先送了她进去。
　　“哎哎，晴川，你怎么也来了？”莫宝珍看到她们高兴得不得了，她的座位在陈小凤后一排。
　　这让陆晴川放心了不少，虽然她人品不好，可有个人聊天，陈小凤不会无聊。
　　放好行李，陆晴川扫了一眼前后几排的人，这些人她基本上认识，不过大部分叫不出名字。因为前世到落烟坪后不久，她就住进了林家，很少跟他们打交道。
　　与莫宝珍旁边的那个男孩子四目相对时，对方勾了勾唇角，邪魅的笑容里隐藏着一丝霸道。
　　他叫胡向前，是这些人当中印象最深的一个。前世陆晴川像躲瘟神似的躲着他，总觉得他是个小流氓，今天，她却大大方方冲他一笑，“同志，可以换下座位吗？”
　　胡向前痞里痞气的吹了吹口哨，从这个小丫头进车厢时，他就一眼认出来了，长相甜美，气质不俗，比照片上的更漂亮。
　　“丫头，想坐我旁边就直说嘛，何必拐弯抹角的？”
　　他流里流气的样子气得陈小凤脸都红了，虽然她不善于与别人争执，可川川如同她的亲妹妹，她绝不允许那个下作的家伙欺负她。
　　她像老鹰护小鸡一样把陆晴川护在身后，“同志，你嘴巴放干净点。”
　　“凤姐姐，没事的。”陆晴川轻轻拨开了陈小凤，前世，她也习惯以外表来将人分门别类，所以吃了太多亏。如今的她，再也不会这样了。
　　“这是我姐姐，坐在你旁边的是我朋友。我想让她们坐在一起，好有个照应。可以吗？”
　　胡向前平日里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欺负女孩子。然而，当他面对陆晴川时，却有一种想把她捧在手心里宠着的冲动，“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就答应你。”
　　陆晴川没有像前世那样扭扭捏捏，就算她不说，别人迟早也会晓得的，毕竟他们去的同一个生产队。
　　“我叫陆晴川，很高兴认识你。”
　　很有个性、很有气场的小丫头！胡向前对她更加满意了，学着她的语气说道，“我叫胡向前，很高兴认识你！让你姐姐坐过来吧！”
　　陈小凤呆愣在原地，原本她生怕陆晴川吃了那个下贱坯子的暗亏，没想到凭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就把人给收了。川川好厉害哦！
　　陆晴川推了她一把，“凤姐姐，快进去吧！火车快开了，我也得去找座位了。”
　　胡向前见她四个大行李袋往行李架上搁，便吊儿郎当的说道，“要不你再回答我一个问题，我给你放？”
　　袋子里面的衣物不重，陆晴川能放好，“谢谢你，不用了。不过，麻烦你帮忙照看一下我姐姐。”
　　“好！”胡向前满口答应下来，他自己都觉得奇怪，平时总拿女孩子取乐的他，为什么对眼前的小丫头言听计从？
　　有他在，陆晴川终于放下心来，别看胡向前像个小流氓，可只要他答应的事情，就百分之百可以做到。
　　陆晴川的座位在最后一节车厢，刚刚坐下，火车就出发了。
　　落烟坪生产大队，我回来了！不一样的陆晴川回来了！


第四十六章　把她拐坑里了
　　绿皮火车一路停停走走，眼前的风景由房屋密集的城市，变成了一望无际的原野，或是连绵起伏的群山。
　　接连坐了12个钟头，一阵阵倦意涌来，陆晴川实在支撑不住，双眼一瞌，便进入了梦乡。
　　火车上铿铿哐哐，难以进入深度睡眠。陆晴川醒来时，还不到五点钟，全身上下都像散了架似的。特别是屁/股和背，简直要断了一般。
　　离湘省流云市还有二十多个小时的车程，想想就可怕。再这么坐下去，人非得瘫痪了不可。陆晴川起身洗了把脸，回来见胡向前站在她座位旁边的走廊里。
　　“是不是我姐姐有事？”这是她能想到的胡向前找她的唯一的理由。
　　胡向前无奈的耸耸肩，做了个极夸张的表情，“她吐得一塌糊涂，直接蹲在厕所不敢出来。”
　　这么热的天，火车皮里又是汗臭味，又是脚臭味，不晕车就怪了，“你等着，我去一趟餐厅。”
　　“不不不，她苦胆水都吐出来了，估计什么都吃不下，你买吃的也是白搭。”胡向前没明白她的意思。
　　陆晴川解释说，“我是想去厨房要些生姜，含在嘴里可以治晕车。”
　　晕车还有得治？胡向前觉得不可思议，却又不愿意错过这个自我表现的机会，“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帮你去要。凭我这么迷人的外表，对厨房大妈抛个媚眼，别说一块生姜，就是要块猪肉，相信她们也不会拒绝的。”
　　凭良心说，胡向前确实帅的比较过分，但在陆晴川的眼里，仍然比李远征差了那么一丢丢，“行吧，你先对厨房大妈放电吧，问题等你成功拿到生姜再问。”
　　胡向前打了个响指，甩了甩头发，潇洒的去了。
　　前世，这个人是所有知青中发展得最好的。陆晴川琢磨着，如何跟他保持合适的距离，既不远，又不近，可以是一辈子的朋友的那种。
　　正想得入神，胡向前举着一大块生姜出现了，“小丫头，你多大了？”
　　这算什么鬼问题？“十五。”
　　年纪挺小，肯定没有男朋友，他得好好把握。胡向前笑的痞痞的，“让你姐姐把整块姜吃下去？”
　　这么大热的天，整块吃下去，那不得辣得冒烟？“含在嘴里就好了，我过去跟她讲！”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卫生间前，陈小凤已经吐得脱水了。她咬了块生姜含在嘴里，辛辣的味道压住了胃里不停往上冒的酸水。
　　“川川，真的不吐了，还是你有办法。”陈小凤而且惨白的小脸，虚弱一笑。
　　陆晴川把她扶回座位上，“不要说话。等舒服一点后，我们去餐厅找点吃的。”
　　越晕车越得吃东西，这是她的经验之谈。
　　陈小凤眯了个把钟头，晕车的症状消失了。她睁开眼睛，见陆晴川和胡向前一左一右坐在旁边，便问道：“宝珍呢？”
　　“我们换了座位。”见她脸色好多了，陆晴川提议带她去吃东西。
　　说实话，这节车厢臭烘烘的，她都忍不住想吐，不如去餐厅吃舒坦。
　　为了表达对胡向前的谢意，她特地问他要不要一同去。
　　胡向前摇摇头，他去了谁看行李？要是衣物丢了，只得哭天无门了。
　　陆晴川也不勉强，经过她那节车厢时，叫上了莫宝珍。
　　莫宝珍终于等到了这一刻，火车摇啊晃啊，她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上车前，她的大麻子老娘交代过她好多遍，车上东西贵，让她跟着陆晴川蹭吃蹭喝，陆家、李家都是有钱的主，不吃白不吃。
　　一个盒饭下肚，她只吃了个半饱，又不好要的太直接，便盯着陈小凤面前的半盒剩饭，“小凤，剩饭可以给我吃吗？”
　　这年头，乡下吃剩饭的人多得去了，每回莫宝珍吃不完的饭，她老娘都吃了一粒不剩。
　　虽然陆晴川不大喜欢她，可她知道她们家的条件，火车上的盒饭对莫宝珍来说，的确太贵了。
　　于是，她又买了一盒，跟陈小凤看着莫宝珍狼吞虎咽。
　　这时，一个人踉踉跄跄地走到她们身边，猛地扑倒在了餐台上，把莫宝珍没吃完的饭打翻了。
　　“这谁呀，怎么这样啊？”
　　到嘴的食物飞了，莫宝珍气不过，使着蛮力，将餐台上的人翻过来。
　　“马南湘？”三个人异口同声地喊道。
　　上车后，陆晴川把能找的车厢都找了，没有见到马南湘，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生怕出了什么变故。原来她晕车，跟陈小凤一样，躲在厕所里大吐特吐！
　　她的情况比陈小凤更加严重，这阵子已经站都站不起来了。
　　眼下还不是马南湘死的时候，万一康有志的事还需要她作证呢？陆晴川让莫宝珍扶她坐下，自己去厨房讨生姜。
　　“今天撞了邪了？怎么这么多人要姜？”厨房的胖阿姨用围裙擦擦手，捡了块生姜放窗台上，“两角钱。”
　　呵呵，胡向前讨的那块比这块大多了，不用钱，怎么到她这里就两角了？不摆明了性别歧视吗？陆晴川也不生气，软糯糯地问：“阿姨，为什么男同志拿姜不用钱？”
　　胖阿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哪只眼睛看到男同志不用钱？”
　　“他个子高高的，长得挺帅的。”
　　陆晴川刚形容完，胖阿姨笑了，“你是说小胡吧？他是个好同志，我只要两角，他硬给了我五角。”
　　呃……说好的不要钱呢？胡向前这逼装的，把她都拐坑里了。
　　陆晴川拿出一角毛票子，“阿姨，这块还不够小胡那块一半大呢，一角钱可以了吧？”
　　出门在外，省一角是一角，往后需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行，你拿走吧！”胖阿姨倒是蛮爽快，反正这钱进了她自己腰包，能挣一角是一角。
　　陆晴川让她帮忙把姜切成了片，掰开马南湘的嘴，塞了一片进去。
　　马南湘慢慢缓过劲来，眼前甜美的脸庞让她瞬间心理平衡了，有蠢婆娘在，她在落烟坪的日子不会太差。
　　“川川，你怎么在这里？”
　　还不是你干的好事？陆晴川笑得满脸桃花开，用敌人的手段来对付敌人，那种感觉，透心凉，透心亮，“我陪凤姐姐去落烟坪刨地啊！对了，你这是要去哪里？”


第四十七章　人在冏途
　　这个蠢婆娘，哪壶不开提哪壶！呵呵，在那个山旮旯里，没有了陆家和李家的保护，怎么死的你都不晓得呢！
　　马南湘浅笑道：“真是巧了，我也是去落烟坪。让凤儿一个人去那么山长水远的地方，我实在是放心不下，于是今天上午去公社申请，哭着求着，能用的方法都用上了，他们见我诚心诚意，就给了个指标给我。”
　　啧啧，这作戏的本事，晚生个三十年该多好，打遍奥斯卡女主无敌手啊！陆晴川晓得陈小凤不爱做作，只得偷偷使了个眼色，陈小凤才不情不愿地向马南湘道谢。
　　倒是莫宝珍看不懂形势，她还在怨恨马南湘给她送旧发卡的事。为了对大靠山陆晴川忠心不二，得到更多好处，她毫不留情地戳穿了谎言，“少来了你，你身上那点成分，又不是谁不晓得。”
　　马南湘是谁呀？专业演戏18年，还怕这没脑子的丫头片子不成？她不气不恼，反而笑道：“不错，我外公是地主，可他人都死了七八年，还有什么成分可言？”
　　莫宝珍翻了个招牌白眼，“人死没死，还不是凭你们一张嘴？”
　　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啊！马南湘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头上漂亮的发卡，以及脖子上浅绿的珠子项链，顿时明白了几分。嘴角扯出不易察觉的笑，带着这么光鲜的玩意下放，无疑就是自寻死路。
　　既然是这样，她不妨送她一程。马南湘带着羡慕的口吻夸道：“宝珍，你的新发卡和珠子项链真好看，一定很贵吧？”
　　能让马南湘眼红，莫宝珍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可送东西的人在场，如果她表现得太过了，又担心陆晴川看不起她，只得模棱两可地炫耀，“当然很贵。”
　　这是她们两个人之间的争斗，陆晴川当然不想卷入其中。她买了个盒饭，带着陈小凤往车厢走去。
　　胡向前又累又饿，他这一路又是照顾呕吐不止的陈小凤，又是看行李，想睡觉也只是打个盹，如今肚子早就造反了，咕咕叫个不停。但他不敢走开。陆家不会让女儿空手出门，贵重东西丢了就麻烦大了。
　　当小丫头把盒饭递过来时，他几乎不敢相信，陆晴川年纪不大，心思还挺细的。
　　“胡同志，餐厅的空气好，你去那边吃吧！”陆晴川拉陈小凤在他旁边的坐位上坐了，这里弥漫着一股臭豆豉味，很影响胃口。
　　胡向前点点头，往餐厅去了。
　　经过三十多个小时的奔波，火车终于在第三天早上七点到达了流云市。
　　知青们跟喝醉了酒似的，从绿车皮里摇摇晃晃地出来。
　　陆晴川和陈小凤也好不到哪里去，幸亏有胡向前带领的六个男同志帮着拎行李，给两人减轻了不少负担。
　　火车站离落烟坪生产大队还远着呢！一行人出了火车站，茫然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群。
　　“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找个人问问路。”胡向前长腿一甩，潇洒地跨过木护栏，打着口哨往马路对面走去。
　　陆晴川没有拦他，她记得去哪里坐车，可她不能说，否则重生的身份有可能暴露。
　　她和陈小凤坐在行李上休息了将近一刻钟，马南湘、莫宝珍那一对冤家才到。
　　两人累得跟狗似的，气都喘不顺了，还不忘打嘴巴仗。莫宝珍骂的话没经过脑子，主要靠声音取胜，马南湘就不同了，人家表面上始终挂着恬淡的笑意，偶尔不阴不阳回一句，噎得莫宝珍暴跳如雷。
　　闲着无聊，看看热闹没什么不好。陆晴川盘算着时间，要是赶上了十一点到乌梅县的车，运气好在县城搭个手扶拖拉机到龙潭乡，然后再步行到目的地，最早也得下午五点，跟前世到达的时间差不多。
　　“大家跟我来！”胡向前领着众人往市汽车站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