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泾渭情殇-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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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南宫静女秀眉微蹙,目色深沉、方自觉失言……慌忙改口道:“驸马……工部侍郎大人此行着实辛苦,臣白日里曾见过他,整个人比离京前黑瘦了一圈不止,神色疲惫。想来是在府中安歇了,殿下无需过于牵挂,驸马爷休整一夜或许就会好的。”
南宫静女倒不是因为齐颜被称为“铁柱”而不悦,他们二人的同窗之谊,她还是知道的。
只是听说齐颜病了,一颗心便跟着悬了起来。
回忆起成亲之初那人隔三差五的病倒,本以为这两年好些了,却又听到了齐颜病倒的消息。
又听说齐颜消瘦了一圈不止,更是心疼……恨不得也即刻辞了这宫宴,去看看那人究竟如何。
内侍的一声唱和传来:“五殿下驾到……”打断了南宫静女的思绪。
114
物是人非事事休
宫宴过半;南宫静女实在没有心思再坐下去;以身体不适为由提前离开了。
即便她非常有必要坐到最后……毕竟这是一次规模不亚于朝会的宫宴;公主不能上朝,对于她来说是千载难逢的一次机会。
相信父皇也有同样的想法……
可南宫静女还是决定遵循内心最强烈的渴望;那人不在身边、纵有百官论政、珍馐美酒;又有何用?
另一边,齐颜亲自将厢房的门从外面落锁,将钥匙贴身收好、嘱咐钱源没有她的吩咐、任何人不准靠近这个院子。
厢房内所有的瓷器、饰品、可能伤害到小蝶的东西都被搬空了,只剩下一张床、一副屏风、柜子和木桶,好在小蝶即便发狂也没有撞墙的习惯。
她算着时间坐上了回驸马府的马车;若自己所料不差南宫静女应该会来探望自己。
齐颜让郎中给小蝶开了一副安神助眠的方子;回府前已经喂小蝶服下、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可以一觉睡到天亮。
齐颜自浣洗一番仅着中衣躺在床上,将油灯放在床边手中捧着一卷书看着;南宫静女走进寝殿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安静的一幕。
她没有让宫婢跟随;更没有让夏荷通报、将披风脱下递给秋菊嘱咐她们不用伺候;推开了寝殿的门。
她站在门口注视着齐颜;大半年不见这人黑瘦了不止一点儿;不知是不是仍在病中的缘故,眼眶有些红……
南宫静女有些心疼;思念也如决堤的闸门一样喷涌而出。
齐颜似乎沉浸其中;目光没有从书本上挪开、随手翻过一页轻声道:“是晚膳得了?劳烦帮我端进来就好……”
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应答,齐颜又恋恋不舍地看了几行字才将目光从书本上抽离,一袭火红映入眼帘,还有南宫静女含笑的眸子。
齐颜怔了怔;大半年不见南宫静女出落的愈发美丽端庄、若半年前她是个懵懂的少女,如今已经真正具备了天潢贵胄的样子。
“殿下?”齐颜欲掀开被子起身,南宫静女却快步走了上来,一边说道:“别起来了,躺着就好。”
齐颜手上的动作一顿:“是。”
南宫静女拖着长长的裙摆坐到床边,太阳西垂天色逐渐暗了,她自然地抽出齐颜手中的书卷,扫了一眼内容:是写一些筑城工事的书,大抵是工部书籍。
南宫静女随手将书放到一边,柔声道:“夜里看书伤眼睛呢?你看,眼眶都熬红了。”
齐颜温润的笑着,一如从前:“殿下说的是,出去这一趟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臣只是想早点担得起工部侍郎的位置,急了些。”
南宫静女笑着执起齐颜的手,大半年的劳作让齐颜的虎口和手指上蒙了一层薄茧,她将齐颜的手捧在手心、细细摩挲着上面的茧子,轻声道:“你瘦了。”
齐颜的心跳就这样变了频率,但罪恶感同时席卷而来,从而生出了一种排斥,还没权衡清楚身体就率先做了反应:将手从南宫静女哪儿抽了出来。
齐颜抿了抿嘴,这个动作是不合时宜的,她知道、可惜已经晚了。
南宫静女却没说什么,抬起头细细地打量齐颜,二人相顾无言。
读到南宫静女眼中的情愫,齐颜暴躁又不安,偏偏要装作一副平静且受用的模样来。
她是思念南宫静女的,至少在找到小蝶之前每天都会拿出一段时间来想她。
可这一切都随着小蝶的寻回破碎了,或者小蝶没有遭受这些,齐颜仍旧可以说服自己保持往昔。
若是没有渭国的入侵,小蝶仍是草原上最强大部落:撑犁部的公主。
所有的变故都是眼前这个女孩的父亲造成的!
冰凉的触感将齐颜的思绪拉回,南宫静女的手掌贴到了齐颜的脸上,食指微动抚摸着齐颜的眉梢:“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你的脸色很不好,传过御医了么?”
齐颜浅浅地呼出一口气,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酒气:“殿下喝了酒?”
南宫静女莞尔一笑,干脆脱掉了鞋子坐到齐颜的身边,靠在她的肩膀上,轻声道:“我只饮了三杯,不过这批酒清冽了些,味道重。”
齐颜的身体一僵,没有答话。
南宫静女自顾自地说道:“我都听说了,我们的工部侍郎齐大人不同凡响,每日都和匠人在一处、事事亲力亲为。”说到这儿,南宫静女的脸上涌现出一丝甜蜜和自豪,并且真心的认为:齐颜若只有驸马一层身份是最大的屈才。
齐颜依旧沉默着,直着身体任凭南宫静女依靠,却没有像从前那样分出一只手来揽着她的肩膀,一双手搭在被子上、手指不是搓着锦缎被面。
南宫静女还以为齐颜只是累了,没有深想、也没有觉得自己被冷落。
“今夜……我就留在驸马府吧。”
齐颜沉默了片刻,斟酌着回道:“臣以为,殿下还是回府比较好。”
南宫静女转过头盯着齐颜,直到此时她才感受到齐颜对自己的疏远,苦思冥想也没有想到原因。
半年的磨砺让她的性子也沉静了,没有出言追问,就这样安静地注视着齐颜,等待对方说下去。
齐颜勾了勾嘴角:“自古卑不动尊,还没有公主屈尊住到驸马府的事情。劳烦殿下来探望,臣下已是无上荣宠,趁着天色未晚……殿下还是回去吧。”
南宫静女张了张嘴,试图从齐颜的表情中读出一些线索,即便眼前这人表现的和从前一样守礼,可南宫静女不信分开这么久……
难道礼节真的大过一切吗?
齐颜是何许人也,纵然她此时心中早就惊涛骇浪,仍旧能端着一张波澜不惊的脸,演绎出应有的表情。
南宫静女败下阵来,努了努嘴,嗔道:“可是……人家想留下来,法理之外还有人情呢,再说你病了,旁人会理解的。”
齐颜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殿下还是回去吧,待臣身体大好再去给殿下请安。”
寝殿的空气陷入了凝滞,南宫静女垂首不语,齐颜便跟着沉默。
两个人之间出现了某种僵持,似乎谁先开口谁就落了下风。
实际上难堪的人是南宫静女,毕竟齐颜已经表述了自己的诉求……
无风的寝殿内,床头的油灯突然跳动了两下,紧接着发出一阵“哔哔啵啵”的声响,两个人的影子也随着跳动了几下。
齐颜转头看了一眼,夜深了。
她仍在沉默,仿佛把选择权抛给南宫静女就再不干她的事情。
南宫静女:“你……好好休息,本宫改日再来看你。”
有那么一个瞬间,齐颜的心是痛了的。
她甚至设想过:若南宫静女如从前那样“胡搅蛮缠”乱闹一气,自己也只能微笑应允,可是她没有……
齐颜也不知自己是该庆幸,还是失落。
齐颜:“臣送送殿下吧。”
南宫静女整理好自己的表情,扯了扯嘴角:“不用了,你病着还是好好休息吧。再说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齐颜:“那臣就只送殿下到门口,可好?”
南宫静女点了点头,挪到床边默默地穿上了鞋子。
齐颜掀开被子,趿着鞋子将南宫静女送到了寝殿门口,端起手臂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恭送殿下。”
南宫静女的脸色透出一丝苍白:“回去吧,好好休息。”
齐颜:“是。”
南宫静女看着齐颜关上了寝殿的门,身体一软仿佛力气都被抽空了,嘴唇抖了抖、红了眼眶。
耳房里秋菊和夏荷正在亲热地聊天,两位掌事女官一致认为公主殿下今夜会留宿驸马府,秋菊却听到了南宫静女的呼唤……
齐颜将书卷放到床头小几上,再不愿看一眼,吹熄了床头的灯,躺到宽敞的拔步床上,毫无睡意。
……
回不去了,即便不愿面对,也不得不承认:她和南宫静女再也回不去了。
公主还是从前的公主,只是她这个假驸马失去了继续演戏的兴致。
南宫静女越是高贵优秀,齐颜的心就越痛、她的同胞亲生妹妹本应比南宫家任何一个女儿都要快乐!
次日清晨,齐颜命夏荷入宫去传御医。
半个时辰后丁酉来了,看到齐颜黑瘦的模样还以为她真的病了,谁知齐颜遣退下人后连寒暄都省了,一撩衣袍跪在了丁酉的面前。
丁酉吓了一跳:“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齐颜挣开了搀扶的手,坚定地说道:“有一件事求你,你若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丁酉:“我答应就是了,你快起来。你我之间怎么还来这个,若是被下人撞见可怎么办?”
齐颜抬起头,直勾勾的盯着丁酉的眼睛:“我要你发誓,不得泄露半句,特别是对师父。”
丁酉愣住了,他直起身子看着齐颜,眼前的这个人是从来不信誓言的,能令她说出这样一番话,可见事情严重到令她乱了方寸。
丁酉竖起三根手指,郑重地说道:“我丁酉对天发誓,若泄露半句不得好死!”
“现在可以起来了么?”丁酉将齐颜扶了起来。
齐颜:“今日你退值后来一趟我的私宅,有很重要的事请你帮忙,你一个人来。”
丁酉:“好。”
115
昔日书稿引争端
丁酉回去以后设想了诸多可能;怀揣着忐忑的心情挨到了退值。
其实御医是没有退值一说的;每位御医都有负责几位“贵人”;若被宣召无论在哪儿都要第一时间赶到。但丁酉和御医院首席告了病假、这样的话便会有旁人顶上……
丁酉回到自宅换了一套粗布衣服,戴上头巾、背上药箱、租了一辆马车直奔齐颜的私宅。
按照约定来到后门;管家钱源已经遣退下人、亲自守在那里,看到丁酉深深地作了一揖:“先生这边请。”
路上连一个下人也没有看到,穿过曲径通幽的鹅卵石小路,来到了齐宅最僻静的小院。
钱源虚拦了一下,弯腰停在厢房外:“老爷;丁先生来了。”
齐颜:“请他进来;你先下去。任何人不准踏进院子一步。”
钱源:“是。”
“吱呀”一声,厢房的门被推开了。
丁酉愣了须臾:里面空旷到阴森;所有的家具都被撤掉了;连放油灯的地方都没有;一盏昏黄的油灯孤零零的放在地上;照亮方寸之地。
丁酉来到床前;透过帷幔可以隐隐绰绰的看到两个人抱在一起的影子。
丁酉:“齐颜?”
齐颜:“把幔子打开吧……”
丁酉依言将帷幔挂起;看到里面的情况忍不住瞳孔一缩……
齐颜只穿着一件中衣靠坐在床上,怀中抱着一位干瘦黝黑的少女;女孩乖巧地趴在齐颜胸口;一双黑黝黝的眸子里透出不属于这个年龄段的童真,在看到丁酉的那一刻、流露出一丝怯意往齐颜的怀中缩了缩,软糯糯地叫了一声:“哥哥。”
齐颜用下巴在女孩的额头上蹭了蹭,说了一段丁酉听不懂的话;女孩“嗯”了一声,眼中的怯意不见了,好奇地打量着丁酉。
丁酉张了张嘴,惊愕之情溢于言表:“这……这位,是?”
齐颜搂着小蝶,转过头看着丁酉:“如你所见,她是我失散了十二年的亲生妹妹,乞颜诺敏。”
丁酉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对“兄妹”,一位是黑眸,一位则是琥珀色的眸子、妹妹的五官要比齐颜硬朗些,但仔细端详还是能捕捉到一丝神似,果然是“兄妹”。
齐颜为小蝶顺了顺背,哄道:“这位哥哥不是坏人,她是哥哥的最好的朋友,你也可以相信他,他不会伤害你的、小蝶生病了让这位哥哥给你看看好不好?”
小蝶点了点头,主动伸出了手。
丁酉的喉头动了动,坐到床边将药箱放到自己的腿上,又把小蝶的胳膊搭在药箱上,切上了小蝶的脉搏。
小蝶抬头看着齐颜,眼中满是依赖和眷恋:“哥哥,我饿。”
“等这位哥哥看完,我们就吃烤羊好不好?配上韭菜花,嗯?”
“嗯!”
“这……”对上齐颜警告的目光,丁酉闭上了嘴巴。
齐颜:“看完了?”
丁酉:“嗯……”
齐颜拍了拍小蝶的背,柔声道:“小蝶等哥哥回来好不好?哥哥去给你准备烤羊?”
小蝶天人交战了片刻,吃烤羊的欲望胜利,主动从齐颜的怀中坐了起来。
齐颜穿上鞋子,取了披风披上:“你随我来。”
二人来到小院内,齐颜坐到了石凳上丁酉坐在了她对面的位置。
齐颜:“说说吧。”
见丁酉欲言又止,齐颜平静地说道:“我已经找郎中来给小蝶看过了,你有什么尽管说。”
丁酉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小蝶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而且她的身子极度亏损,气血两亏……她的神智……”
丁酉看了看齐颜,见对方没有露出不悦才继续说道:“她的神智很可能是受到了强烈的刺激,不排除是外伤的可能。眼下需要药物和针灸再配合静养,但多久能恢复、到底能不能恢复、或是恢复到什么样的程度,我不敢保证。”
齐颜沉默半晌,幽幽说道:“这个孩子我要拿掉。”
丁酉慎重地答道:“这恐怕不行。”
齐颜:“为何?”
丁酉:“你妹妹的身体太虚,如果将孩子拿掉势必会伴随大出血,她的身体未必能承受得住。就算侥幸保命也会落下非常严重的病根儿,从此后会体弱多病、怕寒怕热、一辈子汤药为伴。”
齐颜皱了皱眉:“那就先养养,然后再拿掉。”
丁酉:“母胎一体,你给小蝶进补的同时胎儿也会越发稳固,而且你妹妹的情况不是几个月就能养好的,少说也要悉心调养个两三年,趁着年轻身体还有恢复的可能,到时候早就瓜熟蒂落了。”
齐颜眉头紧锁反问道:“小蝶的身体既然如此虚弱,难道生下他不是更危险吗?”
丁酉斟酌着解释道:“女子产子固然危险,但举个浅显的例子来说,这胎儿就像藤上之瓜,你说是瓜果青涩时硬生生地拧下来对藤蔓的伤害大?还是待到瓜熟自己落下对藤蔓的伤害大?你若实在容不下这个孩子不如等到生下以后处理掉吧……”
……
日子一天天过去,南宫静女没有再来驸马府,齐颜也一直没有主动到公主府去拜见。不过每隔几日公主府的秋菊都会给齐颜送些东西过来,有时候是一本书、有时是几碟精致的糕点、有时是一道精致佳肴。
听说未明宫重新修建完毕,南宫静女又搬了回去、不少人都私下议论蓁蓁公主的驸马已经失宠,但博得了一个工部侍郎的位置,也算没有白折腾这一遭。
齐颜并不在乎旁人说什么,这一个多月她已经被折腾得心力交瘁,经过慎重考虑齐颜决定让小蝶将这个孩子生下来,再由自己亲手处理、但怀孕三个月的小蝶开始出现强烈的反应,每天都要吐上好几次。她的心智又像个孩子,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被折腾得狠了就会哭闹不止,嚷嚷着要找哥哥。
京城下了第一场雪,景嘉十一年即将来临。
临近年关批阅完这些贺岁的奏折,南宫静女便能享受一阵清闲的日子。
她想着自己也该回府了,把齐颜请到公主府住上一段日子,以解相思之苦。
可是,出了另外一件事情,震动了整个朝堂。
景嘉十年的最后一场朝会,退朝后工部侍郎齐大人与御前侍卫陆大人在御道上大打出手……
这二人不仅同朝为官,又都是驸马……究竟是什么原因演变到如此地步?
令人没想到的是:文官出身、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工部侍郎齐大人,竟然和对方打了一个“平分秋色”。
所有人都看到了先动手的是陆大人,不过他只是拽住了齐大人的衣襟、也不知二人说了,什么齐大人挥起拳头就打在了陆大人的脸上……
齐颜自知不是陆仲行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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