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泾渭情殇-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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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颜嗤笑一声:“我身为撑犁部唯一的王子,在草原人心中还是有些分量的。”

  丁酉看着齐颜,努力的想从她的脸上搜寻到波澜,无果。

  他将画像叠好踹到怀里,悠悠说道:“我会将你的回答如实禀报主人,不过她信不信我就不知道了。”

  齐颜冷冷说道:“既然不信又何必来问?”

  “主人的心思你是知道的,无论你怎么回答她都自有决断。”

  丁酉走了。

  齐颜的拳头紧了又紧……

  虽然相隔十余年,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画像上的人。

  正是自己的安达:古奇巴音。

  他头顶那些触目惊心的疤痕差点让齐颜失态,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丁酉看出端倪:自己的回答并不重要,师父一定会询问丁酉,自己看到画像时的表情。

  巴音,你可千万要藏好了,别让师父找到你……

  这条路你已经付出了太多,接下来交给我就好。

  079

  九月九驸马立府

  景嘉九年·九月初九;宜乔迁。

  历时一年多;两座驸马府终于敕造完成。

  南宫让颁布了一条圣旨:着两位驸马即刻迁至新府邸。

  接到圣旨两位公主的心情截然相反;南宫姝女命贴身婢女主持陆仲行的乔迁事宜,并下令府库中的物品驸马可以随意选取;除了掌事女官外所有家丁,婢女、奴仆任凭挑选。

  不知情的还以为灼华殿下有多宠爱驸马,只有府中近侍才知道隐情。

  陆仲行铁青着一张脸,倒是非常有“志气”。

  除了贴身的衣物和从太尉府带出来的物件外,坚持不拿公主府一针一线。

  自清晨南宫姝女就躲到了书房里;直到临行在即;才不得不接受陆仲行的拜别。

  南宫姝女放下手中的书卷,陆仲行一撩衣袍跪在书案前。

  “承蒙殿下数日来拂照;臣的细软物品已经整理完毕。奉旨搬迁至敕造驸马府;今后每逢初一;十五、殿下寿诞及节日臣会来府上请安。”

  南宫姝女扫了陆仲行一眼;轻描淡写的说道:“你我夫妻一场;不必太过在意这些繁文缛节。本宫免去你每月初一;十五请安礼。”

  前半句让陆仲行燃起了一丝希望,后半句便将他打入了万丈深渊。

  南宫姝女用看似体贴的话语;表述了最绝情的心意。

  陆仲行猛地抬起了头;他想问问南宫姝女为何要绝情至此?可对上那双冷清的眼眸,所有的话都噎在了胸口。

  南宫姝女背后挂着一幅《九成宫醴泉铭》落款写着“牧羊居士”四个大字。

  陆仲行记得这幅字:当初书斋老板说什么也不肯卖,而且从那之后牧羊居士便销声匿迹了……

  他皱了皱眉:这幅字怎么会出现在南宫姝女的书房里?

  另一边,南宫静女在齐颜立府的前一天;去了一趟皇宫。

  雅妃没入宫前,南宫静女每隔三五天就会进宫给南宫让请安,自从中秋夜宴南宫静女就没有再入过宫。

  正巧赶上齐颜生病,南宫静女倒也有很好的借口。

  南宫让见爱女如此关心驸马,还特意命人送来了不少药材。

  听闻数日不见的爱女入宫,南宫让放下了奏折,吩咐御膳房做了一桌子南宫静女爱吃的菜。

  好在晚膳只有父女二人,没有看到“讨厌”的人,南宫静女的心情好了些。

  席间,她几度欲言都忍住了。

  南宫让告诉南宫静女:未明宫的重建已提上日程,一定会尽力复原。

  南宫静女倒是没有太多的想法,她本就对未明宫无所眷恋,只是有些想要一幅母后的画像。

  但总觉得有些东西变了,便没有提。

  吃过晚膳,南宫静女问南宫让讨了一样东西才请安告退。

  相比于陆仲行的“冷清”,齐颜受到了空前的礼遇。

  南宫让已经赏赐了些东西放在驸马府的府库中,南宫静女深怕齐颜会受委屈一般,亲自到府库中挑选了诸多物件,将小半数身家都搬上了马车。

  若不是秋菊劝着,真怕南宫静女把家底儿都掏空了。

  特别是草药库,南宫静女一点儿都没想自己,将所有珍稀的药材都赏给了齐颜。

  南宫静女的赏赐、齐颜的私人物品,三百卷珍稀古籍、林林总总加到一块儿,一共装了近二十辆马车……

  还有一些零散的东西,南宫静女命家丁装到箱子里用扁担挑着,晚些再送去……

  秋菊看着停了半条街的马车暗暗咋舌:多亏陛下事先下达了封街的旨意,这要是让百姓看到,还不知要怎么议论自家殿下呢……

  这份恩宠,实在是太过了……

  虽然府库内的珍宝没有一件是秋菊的,但她保管了钥匙多年,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守护”的东西被拉走了将近一半,有些心疼。

  南宫静女亲自将齐颜送到门口,目露不舍。

  齐颜看着停在门口的一排马车,目露惊愕:“殿下,这是……?”

  南宫静女轻声回道:“本宫坐拥五千户食邑,每年都有进项。再加上父皇不时的赏赐,用不了多久就回来了。倒是你……驸马都尉的俸禄微薄,今后府中的一切花销都要由你来承担,下次心情好再出门,可别忘了带钱了。”

  齐颜的心情有些复杂,她盼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可真的到了这一天,看着南宫静女为自己奔波操持、看着这十几两满载的马车、看着她不舍的目光、听着她的嘱咐,竟有些不舍。

  她一撩衣袍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跪在南宫静女面前,后者欲扶起她,齐颜却果断的拜了一拜,说道:“臣奉旨立府,每月初一,十五、节日寿诞、清晨就会来请安,望殿下珍重。”

  听着这番拜别之言,南宫静女鼻子一酸,她别过头压下心头的波动,从秋菊的手上拿过木匣交到齐颜的手上。

  “这是?”

  “本宫送你的,你到府上再打开吧。”

  “是。”

  “天色不早了,去吧。”

  “是,殿下回吧。”

  “你上车吧,本宫看你走。”

  齐颜的目光闪了闪,沉默转身捧着木匣登上了马车,掀开窗帘,看到南宫静女立在门前眼眶红红的,她亦无言。

  直到不见南宫静女的身影,才将窗帘放下。

  驸马府的正殿卧房已经整理完毕,府中的丫鬟和家丁也配备齐全,马车一到家丁便有条不紊的开始卸装入库,并有专人详细的记载了每一件物品。

  负责记载的是内廷司派来的宫人,细数了齐颜的身家也不禁错愕:不愧是蓁蓁公主的驸马,简直是开国以来家底最厚的驸马爷了。

  齐颜回到正殿,将南宫静女最后交给她的木匣打开,一道柔和的白光溢出。

  “这是……”

  一颗足有碗口大小的夜明珠安静的躺在盒子里,旁边还有一张小纸笺,上面是一行娟秀小字:这颗珠子的光芒温润不伤眼睛,夜里将它带在身边。

  齐颜举着纸笺看了良久,万年不变的淡然表情崩开了一个缺口。

  她紧了紧怀中的木匣,眼前闪过南宫静女伏在案前写字的画面。

  齐颜见过南宫静女的字:有些潦草。

  她历来是个懒怠的,成婚一年多从未见过她练字。

  也不知这张小小的字条,她反复写了多少遍。

  几十个家丁和内廷司暂调来的内侍忙活了整整一个上午,才将齐颜带来的东西规整完毕。

  内廷司的宫人将府库的物品清单收录一份交给齐颜,誊写了一份带回宫存档。

  一众下人跪在齐颜面前请安:“小的参见驸马爷。”

  夏荷安静的跪在丫鬟的队列里,心中阵阵失落:本以为这次有机会接替春桃姐姐的位置,可殿下却将自己送给了驸马爷。

  齐颜扫视一周,唤道:“夏荷。”

  “奴婢在!”

  她将一串钥匙连同清单一并递了出去:“以后你就是驸马府的掌事女官,府库的钥匙和清单你收好。”

  夏荷怔怔的看着齐颜,有些不敢相信。

  “夏荷?”

  “啊!是!奴婢谢驸马爷洪恩,定不辜负主子的信任!”

  “起来吧,公主府内设有两位掌事女官,我不敢与公主并驾齐驱,故此只设立一位。你一会儿看看名册挑选两位伶俐的帮衬你,另外再点两个首领家丁,选好了把名字报给我。”

  “是!”

  “都下去吧,通知厨房今晚多加几个菜。”

  ……

  齐颜刚走到书房门口,就有家丁飞奔来禀:“启禀驸马爷,有一位姓谢的商贾自称是驸马爷的旧友,携贺礼恭贺驸马爷乔迁之喜。”

  家丁将礼单和拜帖一齐交给了齐颜,翻开帖子一看:果然是谢安:谢远山。

  “请他到正厅稍事等候,我随后就来。”

  “是!”

  齐颜先到寝殿换了一套衣服,又到书房提笔写了几个字,待墨色干透才卷好往正厅来了。

  谢安躬身一礼:“恭贺驸马爷乔迁之喜。”

  齐颜笑道:“远山兄来的巧,我新写了一幅字还请远山兄指点一二。”

  谢安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齐颜应该知道自己的来意,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但还是笑着接过了卷轴:“那我就献丑了。”

  “我要与远山兄论墨不留人伺候,通知厨房准备晚膳。”

  “是!”

  谢安的笑容凝固,卷轴上只有八个字: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他连忙将卷轴卷好,齐颜坐到主位上端起茶盏饮了一口,脸上一派平静。

  谢安来到齐颜身旁,压低了声音:“贤弟这时何意?”

  齐颜轻笑一声:“麻烦远山兄将这幅字带回去,送给‘叔寒’兄。”

  叔寒是皇三子南宫望的化名,谢安大急,追问道:“贤弟这是何意呀?”

  齐颜又饮了一口清茶,慢悠悠的放下茶盏:“字面意思。”

  “贤弟这是在怪……‘叔寒’?”

  “不敢,我齐某人自问尚有几分骨气,奈何明月照沟渠。言尽于此,请远山兄留下用晚膳,你我数日不见,只谈文墨不论其他。”

  自齐颜上次献计已过去半年,南宫望再也没找过她。

  她知道是自己的计谋太过阴狠毒辣让南宫望起了猜忌,今天她故意怠慢谢安又送上这八个字。

  以南宫望的心性若自己一味谄媚,他反而会心生疑窦。

  今日定要让谢安无功而返,直到南宫望亲自服软来请,她才会“罢休”。

  080

  若无报死亦衔环

  晚膳后谢安独自回了府邸;看着书案上的卷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齐颜为了避免自己提及正事儿;竟叫来了丫鬟服侍。

  临别前还将这幅字当着一众丫鬟的面送给了自己;这可如何是好?

  谢安再三考虑决定将这幅字呈交南宫望,待天色完全黑透他将卷轴包好来到了南宫望的府邸。

  据眼线来报:二皇子南宫威在洛北积极善后;不仅将两座受到战火洗礼的城池治理的井井有条,还变卖了自己府库中的全部积累。

  更拿出一年的食邑折换成民间通用的铜钱和物资,发给了受难者的家属和毗邻州府遭难的百姓们。

  不仅如此,南宫威还亲自动手与兵丁一起为百姓挖坟坑,五十万百姓葬在了数个深坑里。南宫威为这些罹难的百姓写了万字碑文;命工匠镌刻到石碑上。

  填土当日;打着陛下的名义办了三牲祭礼,行了一拜之礼。

  安顿完百姓的身后事;南宫威也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留在当地监督工匠修缮城池;复原破损房屋、并派了亲信到其他州府动员百姓二次搬迁……

  南宫望怎么也没想到老二会把事情做的这么漂亮;听说当地百姓感激涕零;交口称赞。

  南宫望了解自己的父皇;他最注重的就是民意了。

  自己好不容易出了一条毒计让二老被父皇所不喜,没想到就这样被他翻身了。

  南宫望虽然因为雅妃事件颓废了一阵;但在他的心里最重要的还是皇位。

  府中谋士商议了几天;也没能得出令南宫望满意的计策。

  他便又想起了齐颜的好来,与之相比:自己府中的这些谋士简直就是酒囊饭袋,这才有了谢安入府的一幕。

  听说谢安来了,南宫望让人将他带到了书房。

  “参见殿下。”

  “嗯;事情都办妥了?齐颜怎么说?”

  谢安硬着头皮回道:“这……他写了一幅字让小人带给殿下。”

  “哦?呈上来。”

  “是。”

  南宫望还以为齐颜又出了什么锦囊妙计,满怀欣喜的打开卷轴,看到上面的字脸色变了。

  “这是何意?”

  谢安一个头磕到地上,半晌不敢直起腰身。

  南宫望冷哼一声:“他这是在说本宫无德?还是说……想待价而沽?”

  “小人……小人不敢讲。”

  南宫望本想将齐颜的字撕了,想了想只是放到一旁:“你起来回话。”

  “是。”

  来之前谢安已经想的很清楚:齐颜是自己引荐给殿下的,他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若是殿下对齐颜心存不满,碍于对方的身份也不会将他如何,遭殃的只会是自己……

  既然南宫望给了他说话的机会,他必须要为齐颜美言几句。

  “依小人之见,齐颜当初既然诚心来投,定是了解到殿下的人品,决计不会这么想的。”

  “那就是待价而沽了?!”

  谢安将头埋得很低:“根据臣对齐颜的了解,也并非如此。”

  “那是什么?”

  “齐颜出身寒门,十年苦读一朝及第,却被点成了不得参政的驸马。心中定然有诸多怨懑。他来投靠殿下也是希望在事成时候,殿下可以一改朝制允许驸马参政而已。小人斗胆揣测,齐颜曾为殿下献上如此妙计本以为会得到殿下的重用,却被冷落了大半年……常言道:‘穷书生,硬骨头’,他不过是在表达不满而已。”

  见南宫望沉默不语,谢安趁机说道:“殿下,古有刘皇叔三顾茅庐,姜太公愿者上钩、可见越是有本事的人脾气越是古怪。”

  南宫望气消了大半,说道:“齐颜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只是……”

  只是齐颜的计策太过毒辣,连自己的枕边人都不放过。南宫望还记得齐颜当日淡然的模样,仿佛这些人的性命在他眼里不过是蝼蚁而已。

  虽然自己最后也将两名死士全家都杀了,但齐颜的毒辣和冷静让南宫望难以心安。

  “算了,这件事本宫就不追究了。不过本宫也绝不会纡尊去主动见他。父皇笃信命数,前车之鉴、我就不信老二能翻天!”

  ……

  驸马府内,夜明珠散发出温润的光泽,溢满整座寝殿。

  齐颜躺在床上,身体被夜明珠的光芒环绕。她侧过身看着桌上的发光体,脑海中闪过与南宫静女相处的点点滴滴。

  景嘉八年腊月初八那天,马儿踏着积雪、驮着自己走在迎亲的路上。

  虽然服下了丁酉给的药丸,但自己依旧抱着血溅洞房、与南宫静女玉石俱焚的打算。

  掀开盖头的那一瞬,自己才发现:原来她们早就见过。

  只是实在无法将当街行凶的跋扈少年,与独得圣宠的嫡出公主联系到一起。

  通过相处,她很快又发现南宫静女出奇的好骗,她单纯、心慈、心无城府。

  没用自己说,南宫静女便主动提出了“君子之约”,苦肉计更是在她面前屡试不爽。

  自己一度将南宫静女玩弄在鼓掌之中,离间她与忠仆之间的关系,骗她一次又一次的落泪、哄她全身心的相信自己、烧掉她半片身家……

  在发现玉花骢有问题时:自己明明有能力制服马儿,却狠心的让南宫静女冒着生命危险陪着自己演戏。

  她摸透了南宫静女的脾性,驸马在公主府中看似弱小无助,实际上公主殿下早就对她言听计从。

  即便这样,自己还是不忘去算计她,无时无刻不在算计她。

  一百三十万条人命没有一人是因南宫静女而死,自己却为了转移痛苦将这份罪责推给了她。

  冷血狠毒到自己都无法承受而昏厥过去,醒来看到的第一人,却是守了自己一天一夜的南宫静女。

  她又哭了,自己却越来越害怕看到她的眼泪。

  让仇人之女伤心落泪难道不应该是一件快乐的事情吗?可那晶莹的泪珠却让自己不得不直面心灵的肮脏。

  她扑到自己身上,如宣誓般的说:一定治好自己,她不希望看到自己有事……

  夏荷无意闯入,无心的旖旎姿势被撞破,她是那样的羞涩。

  明明动了怒,却默认了自己让夏荷离去,她才是一府之主,却……

  离府时的十多辆马车,压的自己透不过气,她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便将家底几乎都给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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