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泾渭情殇-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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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醒酒汤来了!”
南宫静女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春桃和秋菊是自幼服侍在她身边的人。平时“不告擅入”的情况也有发生,但南宫静女从未放在心上。
听了齐颜那样一番话,再看春桃如此,便坐实齐颜在公主府内受欺负的“事实”。
南宫静女不悦的说道:“好大的胆子!”
春桃愣住了,端着托盘跪到地上:“殿下?”
“你的差事真是一年更胜一年,深更半夜私闯内殿,连通报都省了?”
“奴婢该死!殿下恕罪,奴婢,奴婢只是……”
“殿下。”在春桃说出表忠心的话之前,齐颜适时打断了她的话。
齐颜掀开被子取过醒酒汤,回头看了南宫静女一眼,对春桃说道:“殿下醉了。春桃姐姐忙了一日也乏了,先去休息吧,这里有我。”
春桃感激的看了齐颜一眼,起身告退。
身后传来南宫静女的冷笑声,齐颜知道:这场离间计已成功一半了!
南宫静女比齐颜想象的还要宽厚心慈,如不趁热打铁她很快就会“原谅”春桃。
就这几日吧,就这几日。
南宫老贼五十有一,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南宫静女喝下醒酒汤,齐颜亦转身走向小榻。
站在小榻前,齐颜暗道“失策”,小榻上的薄被被收走了……
齐颜只好取回挂在屏风上的宫装,与南宫静女道了晚安吹熄了桌上的蜡烛,摸索着回到了小榻上。
南宫静女看到齐颜取宫装,记起前几日清扫时小榻上的薄被送到浣衣坊了。
她叹了一口气,坐了起来。
齐颜蜷缩在小榻上,背对着拔步床睁着眼睛:上官元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自己应不应该将此事告诉师父请她定夺?又该如何巧妙的接触谢安,既要让对方看不出端倪,又要把自己的话传给南宫望呢?南宫望到底是不是合适的人选?
南宫静女的嘴唇翕动,想到齐颜“夜不能视”,便掀开被子赤着脚向小榻的方向走去。
040
陆二恶语抒积怨
“齐颜。”
听到声音;齐颜打了一个哆嗦。强自压下心头的惊愕:“殿下?”
“到床上来睡吧;算是奖励你背本宫回府。”
“臣下睡小榻即可……”
“连被子都没有怎么睡?快点!本宫困了。”
“是。”
齐颜抬起手摸索了两下;南宫静女主动抓住了齐颜的手:“走吧。”
“谢殿下。”
二人上了拔步床,南宫静女躺到里面:“只睡觉。”说完又觉得这句话有些奇怪;索性转过身子背对着齐颜。
“是。”齐颜安静的躺在床边,拔步床很大,二人中间至少有两人的距离。
很快传来南宫静女均匀的呼吸声,能坚持到现在才睡对她来说已是极限。
齐颜的心中却是一片荒凉,睡意全无。
草原人天生五感敏锐;而齐颜则要比一般的草原人还要敏锐。
进入渭国后更是步步小心;时时警惕。可是,刚刚她竟然对南宫静女的到来毫无察觉!
这种情况只有对自己的双亲;小蝶和巴音的时候才有……
不!绝对不是这样的;自己只是思考的太入神了而已。
殿内漆黑一片;窗外的大红宫灯是如此显眼。
眼前不禁闪过南宫静女许愿时的样子:既然你那么怕死;本宫便为你许个愿望好了……
心上那个针孔大的伤口便又渗出鲜血来:南宫老贼和他膝下的九子三女加到一块也不够抵偿撑犁王族的血债;这些人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齐颜从没动摇过复仇的念头;只是随着相处的时间变久,每当她处心积虑的去欺骗南宫静女时;却得到对方的真诚回馈;胸口就闷得发慌!
齐颜宁愿南宫静女高高在上,像对待下人般来对待自己。
可偏偏,如今的身份决定了她必须要获得对方的真诚和信赖。
矛盾早已铸成,无路可退。
“殿下?”
并无应答。
齐颜这才攥紧了锦被;露出放肆且无声的笑容。
殿下,在我亲手杀死你之前,也必会诚心待你。
聪明如齐颜自然明白这份心思意味着什么,她对仇人之女起了怜悯,甚至……甚至是“饶她一命”的念头。
对家人和草原的愧疚与自责,撕扯着她的心脏:这样的念头是不可饶恕的罪。
那些被渭国人奴役的同胞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每日做着最粗重的活计,还要承受监工的随意打骂。即使是打死了也不用承担任何后果,尸体被丢在乱葬岗,无人掩埋……
除了食用价值外,草原人在渭国的地位与牲畜无异。
齐颜仿佛看到了那些被奴役的草原人一排排站在自己面前,用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死死的盯着自己,无声的谴责着她对仇人之女的这份“仁慈”。
齐颜满头大汗,表情极为痛苦的按住了左胸口,从里面传出了真实的疼痛。
她蜷缩着身体,紧咬牙关一声不吭,身旁南宫静女沉沉的睡着。
……
皇宫。
南宫让分别到惠贵妃和四妃的宫殿走了一遭,独自回了甘泉宫。
纵然惠贵妃苦留,南宫让还是没留宿。
今日是除夕,按照宫礼皇帝必须要与皇后同寝。
惠贵妃也是个妙人,入府早,知礼懂事儿,又诞下两位皇子。看起来的确是继后的最佳人选。
但只有南宫让自己清楚:他这辈子也不可能再立继后的。
他与马氏少年夫妻,当年南宫家不过是籍籍无名的小户,马氏身为陇东大族马家的嫡女,嫁到南宫府算是下嫁。
与马氏成亲时南宫让不过是一介小小的秀才,是马氏主动拿出丰厚的嫁妆帮他打点门路,他能有今日的地位,马氏占了一半功劳。
之后的女人?有哪一个不是冲着南宫府的地位才嫁过来的?为何自己籍籍无名的时候不见她们?
他是绝对不会再立继后的,无论朝臣们怎么说。
待到自己百年,自要与马氏合葬。帝陵里清清静静的只有他们夫妻两个,亦如少年时,亦如大婚夜,亦如后来他官居丞相时承诺的那样。
只愿来生再与马氏做夫妻,相守白头。唯一的遗憾就是静女不是皇子,不然也没有这么多烦心事了。
至于那些女人就通通葬到妃陵中,继续勾心斗角去吧。
南宫让寂落的进了寝殿,五十一岁的他背有点驼。
四九听到通报反身出了寝殿,片刻后捧着一方锦盒回来了。
跪到南宫让身前:“陛下。”
南宫让拿过锦盒打开,里面是一方叠好的绢布,抖开:上面记录的是南宫静女离开宫宴后的一言一行。
寥寥数语,南宫让读了一遍又一遍,面露动容。拎着绢布走到宫灯前亲自焚毁。
“四九。”
“奴才在。”
“令服侍静女出宫的宫婢和马夫封口。”
“是。”
“另外……派出去的人回报了么?”
“启禀陛下,景嘉元年的那场瘟疫令晋州十室九空,蓁蓁驸马的亲族似乎都死绝了,也许还有幸免于难者,也不知迁到了何处,还要继续追查么?”
“齐颜十四岁之前的事情就一丁点儿没查到?”
“回陛下,据说驸马爷少时随双亲逃难居无定所,后来他们全家都感染了瘟疫又遭到草寇劫道,驸马爷被隐士高人所救到深山中学艺,直到十四岁方出。”
“高人?他有没有说过是哪位高人?结庐于何处?多大年纪,是男是女?”
“据说那位高人已经离世了,旁的还没打探到。”
“哦?死了么……”
“是。”
“你明日亲自到礼部走一趟,把齐颜春闱秋闱及殿试的文章秘密调出来。”
“是。”
殿试时,南宫让只仔细看了几位世家子弟的文章,在寒门出身的学子中挑了几位写字好看的,随便点了。
其中齐颜的字是最出挑的,南宫让只是简单浏览了齐颜的文章,看到他的籍贯是晋州就点了探花。
晋州遭逢天灾,百姓们都很怜悯晋州人。让晋州学子入了三甲,会赢得民心。
再后来齐颜当街失仪,南宫让觉得这个年轻人是个聪明的,琼林宴上陆权步步紧逼,为了爱女也只能把齐颜拉出来做挡箭牌。
在今日之前南宫让想的是:待自己料理了陆家就秘密处死齐颜,女子不同于男儿,他定要为爱女选个最好的夫婿。
可当他看到密报上说:南宫静女为齐颜许了愿,还伏在他的背上哭泣时,改变了主意。
四九服侍南宫让躺下,出了大殿取来软垫在殿外打了地铺。
他的年纪也不小了,守夜这种事完全可以交给其他内侍来做,却几十年如一日忠心耿耿。
另一边南宫姝女洗漱完毕回到寝殿,看到殿门口悬挂的大红灯笼心头一紧!
公主的寝殿前掌灯,意味着招幸驸马。今日是除夕她忘了交代宫婢不必掌灯……
对身旁的百合说道:“驸马喝醉了,今日不必掌灯。”
百合打了一个万福回道:“回殿下,驸马已经在寝殿候着了。”
南宫姝女挺直了腰身,可那僵硬的动作却出卖了她。
陆仲行喝的大醉,太尉府素来与镇北将军府不睦。宫宴上,上官元那个匹夫没少挤兑他。
可偏偏自己还要挨着头叫他一声“姐夫”,再看南宫素女隆起的肚子,还有宫宴过半,携手离开的南宫静女和齐颜,陆仲行红了眼。
陆家有恩于渭国,自己身为陆府的嫡子,本该前途无量。就因为这个女人绝了仕途,可恨的是连她的滋味都没尝过!
寝殿的门开了,陆仲行抬起头,红着眼睛盯着南宫姝女。
她本就生的极美,这几日清减了些弱柳迎风之姿更甚,看的陆仲行心中火起。
他扶着床栏站起身子,摆了摆手:“你们都下去,今夜不用留人伺候。”
南宫姝女的心头一紧,身后的宫婢纷纷退了出去。
殿门被带上了,陆仲行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那束侵略探寻的目光,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南宫姝女后退半步,强自镇定的说道:“驸马醉了,早点休息吧。”
陆仲行邪笑一声,一步步走了过来。
南宫姝女又退,却被陆仲行一把抄起胳膊攥在手中。
“啊!”
陆仲行武官出身,纤细的胳膊被他轻易的攥在手中,南宫姝女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
下一刻陆仲行将南宫姝女拉到怀中,一只手放肆的按着她的后腰捏了两把,低头贴在南宫姝女的脖颈处深深的嗅了一口:“这么晚了还去沐浴,可是知道为夫今夜要让你彻底做个女人么?”
听到这番轻薄的话语,南宫姝女的心中泛起阵阵恶心:“驸马请自重!”可那颤抖的尾音,泄露了她的紧张。
“自重?门口的红灯不是公主点的?明明是公主自己春意泛滥,还装什么烈女?”
除夕挂红灯的事情陆仲行是知道的,他这么说一方面是:他没娶到心仪之人积压的怨气。另一方面是:他在宫宴上“受气”南宫姝女却只是“冷眼瞧着”,此刻便借着酒胆儿故意出言羞辱。
南宫姝女一张秀脸气的煞白,身体簌簌颤抖,紧咬着下唇眼角溢出一滴屈辱的泪水。她用尽全力推着陆仲行的胸口,可是面对孔武有力的男子,不过螳臂当车罢了。
041
除夕夜同衾共枕
齐颜一直保持着这个蜷缩的姿势;心口的痛意却越来越清晰。
她死死的咬着嘴唇丝绸的里衣胸口被攥出了层层褶皱;齐颜的意识阵阵迷离;最后不知是昏厥了过去,还是睡着了。
梦里她回到了十年前;流火驮着自己拼尽全力的奔跑,撑犁勇士们因人困马乏被丁仪所带领的铁骑追上,刺穿……
耳边回荡着布沁临死前绝望的喊声:“王子,快跑!”
一人一骑来到了悬崖边,丁仪喝住了队伍从远处慢慢的朝自己走了过来。
随着流火的一声嘶鸣;她们跳到了湍急汹涌的洛水中。
初春泄洪;江水是如此的浑浊,不停的呛到阿古拉的口鼻中;她无助的抱着流火的脖颈;绝望的挣扎……
外面的天不过才蒙蒙亮;南宫静女不适的哼了一声;由于呼吸困难强自睁开了酸涩的眼睛。
她感觉到一个火热的身躯紧贴着自己整个后背;腰间传来一阵压迫。
南宫静女轻呼一声;转过头看到齐颜的额头贴在她的后肩上,双手死死的箍住她的腰身。
“齐颜?”
“咳咳咳咳。”齐颜剧烈的咳嗽起来;双目紧闭脸上蒙着一层细密的薄汗;表情痛苦。
“你……怎么了?”
齐颜没有回答,只是箍着南宫静女腰身的胳膊越来越紧,南宫静女吃痛的皱起了眉,用尽全身力气勉强将腰间的胳膊分开了一个缝;勉强的躺平了身体。
南宫静女转头看去:对方的脸上闪过从未有过的惶恐和绝望,身体簌簌颤抖双手胡乱挥动,似乎想要抓住些什么。
南宫静女强忍着头痛:“齐颜?”
“咳咳咳……”
“流火,流火救我!咳咳咳……”
南宫静女看着齐颜犹如溺水般扑腾着,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注视着齐颜,伸出手抓住了她挥动的胳膊,后者的表情一松犹如抓到救命稻草,顺势搂住了南宫静女的胳膊。
“流火……”
南宫静女动了动手臂,却发现比上次抱的还要紧,根本抽不出来。
她用的力气稍大些,齐颜的表情就会变得很惶恐。
南宫静女只好任凭齐颜这样抱着自己,醉宿未醒很快又睡了过去。
清晨,春桃和秋菊在殿外请了好几次也不见答应。再加上昨夜驸马和公主同寝,二人会意命小厨房将早膳温着,没有再来打扰。
南宫静女再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她感觉到温热的呼吸一下下打在自己的耳畔,有些痒。
转过头,映入眼帘的便是齐颜熟睡的容颜,近在咫尺。
南宫静女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打量他,这人平日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齐颜的表情不够生动,或许是患过眼疾的缘故吧?他的眼睛里总是蒙着一层薄雾,让人看不见底。
不过,南宫静女不得不承认的是:每次齐颜会心笑起来的时候,她都会被惊艳到,配上那双奇异的眼眸,让人挪不开眼。
纵使她知道这么想不太好,但齐颜有些时候真的比女子还要美。
她又想到除夕清晨到甘泉宫请安的时候,也难怪六哥会行轻薄之举……
回过神:南宫静女发现齐颜的胳膊搭在自己的小腹上。脸一红,掀开锦被抓住齐颜的手腕将她的胳膊丢到一旁。
坐直了身体,抬起手按住了酸痛的脖颈揉捏,见齐颜还在熟睡,南宫静女皱了皱眉:这人是有晨读的习惯的,就算偶尔赖床断不会睡的这样沉。
南宫静女推了推齐颜的肩膀:“齐颜?”
……
“来人!”
“殿下?”
“进来!”
“喏。”
春桃和秀菊端着洗漱用品走了进来,看到南宫静女坐在床上,身上的里衣布满“可疑”的褶皱,会心一笑垂下了眼眸。
下一刻却听到南宫静女说道:“快传御医!”
秋菊大惊:“殿下身体不适?”
“不适本宫,是齐颜……”
丁酉刚用过午饭,看到一位宫婢急匆匆的向自己走来,拱了拱手:“姐姐可是找我的?”
“丁御医,蓁蓁公主有旨,宣你即刻前往公主府。”
“殿下有恙?”
“听说是驸马爷。”
丁酉的心“咯噔”一声,小跑回到御医院,背上药箱火速出了皇宫,宫门外已有马车在候着了。
秋菊打了一个万福:“丁御医。”
“驸马爷怎么了?什么症状?”
“昨儿还好好的,适才殿下唤奴婢和春桃进去,发现驸马爷昏迷不醒。”
……
南宫静女拿下齐颜头上温热的湿布递给春桃,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湿净布,先是摸了摸齐颜的额头,入手一片滚烫:“御医怎么还不来?”
春桃回道:“殿下莫急,秋菊已经去请了,估计就快来了。”
南宫静女将湿布贴到齐颜的额头上,低声说道:“好好的怎么又病了?”
她仔细的回忆:昨日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隐约记得六哥来敬酒,自己明明替他喝了的……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睡在自己的床上,但这条锦被乃闽南蚕丝所制极为暖和,不应该着凉的。
春桃本想说会不会是昨夜背殿下回来累到了?转念一想:殿下体态轻盈,不过走了个把时辰,一个大男人总不至于累病吧?
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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