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泾渭情殇-第1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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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仲行犹如醍醐灌顶,难怪自己一直觉得父亲深谋远虑,有这么一帮赛诸葛扶持,岂能不成大事?
于是陆仲行以:“皇室接连出丧,陛下身体有恙”为由,说自己并无设乔迁宴的打算,丁仪是长辈,没有名头这个礼物自然也就不能收了。
丁仪还是把这件事提了出来,陆仲行又以自己是次子为由,一切族事都去找自己的大哥。
……
丁仪夫妇又厚着脸皮去了仆射府,陆伯言的一众谋士也是极力反对,原因是:谋士们觉得,陆伯言这次与兵符失之交臂很有可能是因为支持过三皇子,五皇子扶持陆仲行上位警告意味已经很足了,眼下五皇子继承大统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这件案子五皇子又是主审,再去说情显然不智。
街上的积雪厚可没足,放眼望去皑皑一片,丁仪有一种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绝望之感。
丁夫人当街痛哭,央求丁仪再去别的地方碰碰运气,却被自家夫君黑着脸拉上了马车。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丁仪已经知道自己的儿子救不回来了,再去不仅徒劳,而且丢脸。
自己两个外甥都作壁上观,别人也会用这个理由搪塞回来。
现在只能寄希于在明年秋收之前,新帝登基大赦天下了,丁仪只能想想,万万不敢宣之于口。
景嘉十五年,上元节。
因南宫让卧病在床宴席一切从简,只邀请了皇室成员,其余外臣一概没请,歌舞也免了。
空旷的大殿,后宫妃嫔一位也没来,南宫达独坐主位。
皇嗣凋零,算上三位公主和两位驸马,尚不足十人,好在还有几个孩子和皇子良娣才勉强凑成了整数。
孩子们在小厅单摆一桌,宴席过半小厅吵嚷起来,南宫达的长女跑过来:“父亲,不好了……玉箫和福儿打起来了!”
南宫素女无奈扶额,齐颜起了身。
“砰”的一声,大殿的角门被撞开,一股寒风夹着雪块卷了进来,吹得宫灯摇曳。
南宫达:“何事如此惊慌?”
那名内侍连行礼都忘了,一路小跑跪到了御阶之下,南宫达身旁的内侍走下来,报信人伏在内侍耳边低语几句,内侍大惊,匆匆回到南宫达身边说了几句。
南宫达豁然起身,又跌坐到椅子上。
南宫素女:“出什么事了?”
南宫达:“父皇……发病了,四九公公让咱们兄弟姐妹都过去。”
宴会戛然而止,杯盏狼藉。
南宫静女脸色苍白,倚在齐颜身上遥遥地望了南宫素女一眼。
南宫素女则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齐颜:“殿下莫急,先去看看再说。”
孩子们被各自的奶娘拉走了,上官福又被齐玉萧揍了个满头包,不过也没人过问了。
众人乘上各自的轿辇直奔甘泉宫,南宫静女迎着冷风默然垂泪,她是最清楚自家父皇的情况的。
这阵子南宫静女日日去请安,可南宫让清醒的时间却越来越少。
即便南宫静女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依旧悲伤难持。
寒风沾了泪,冰冷刺骨。
齐颜心疼地将南宫静女搂在怀中,心里有些解脱的感觉:也好……虽然没能亲手结果了自己的仇人,不过南宫让在苟延残喘的这些年也受尽了折磨,这个结局,也好。
如果真的由自己亲手杀死南宫让……齐颜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南宫静女。
而南宫静女的脑海中,浮现的都是这二十多年来,自己与父皇的点点滴滴。
儿时,她最喜欢奔跑着扑到父皇的怀中,然后父皇就会把自己抱起来,用络腮胡子蹭一蹭自己的脸颊,慈爱地唤一声:吾儿。
后来,自己慢慢长大了,不愿意扑到父皇怀里了。甚至觉得皇宫束缚了自己,便说什么都要搬出宫去,闹了一个月父皇终于答应了,出宫那天还用近百辆马车拉着自己立府的赏赐,载到公主府。
十四岁那年,自己出嫁了,有了小家。
再然后……父皇病了,甘冒不违想要把自己扶到皇位上……
想着这些,南宫静女心如刀绞,泪如泉涌。
进了甘泉宫,御医院三位院长,四大首席全都在,又过了半个时辰御医们背着药箱出来了,四九来到众人面前:“殿下召几位殿下进去。”
四九抬起拂尘:“两位驸马请留步,陛下待会儿会单独召见二位。”
齐颜:“是。”
陆仲行:“是。”
四九进了寝殿,带上了门。
南宫素女看到形销骨立,面色枯黄的南宫让,“扑通”一声跪到了床边:“父皇!”
卧床的这几年让南宫让判若两人,除了南宫静女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若不是南宫让睡着龙床,盖着龙被,他们甚至认不出床上这个头发全白,面无几两肉的老者是当今的九五之尊,他们记忆中那个巍峨如山的父皇。
四九来到南宫让的床边,唤道:“陛下,几位殿下来了。”
南宫让没睁眼,但从喉咙中挤出了一个颤音:“嗯。”
南宫让倒了好几口气,才操控着那只好手,用手背点了点自己的枕头。
四九:“是。”
四九从南宫让的玉枕下抽出一卷圣旨,南宫达眼前一亮,目不转睛地盯着。
而南宫静女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跪在南宫素女的身边,扯着南宫让的被角咬着嘴唇,无声落泪。
四九虽老眼昏花,却把这一幕看了个清楚。他感慨又欣慰,抖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自知时日无多,登基十八年来,安民生,平北泾,一统四海。选贤臣,择良将,励精图治十八载,至死不敢懈怠半刻。朕驾崩后,诸皇子皆赴祖陵共请元后马氏之棺柩,开池山帝陵,朕与元后安同穴……”
南宫静女捂住了嘴,压抑的哭声却从指缝溢了出来。
她想起自己八岁那年,母后的忌日父皇带着自己到凤藻宫去祭拜,父皇对着大殿上母亲的画像喃喃道:“静女的事儿你不必担心,朕今生今世绝不立后……”
四九:“赐封元后马氏为:恭懿至娴德纯淑翊端开元圣仪皇后,国不可一日无君,朕已写好遗诏,待朕与元后安寝皇陵后,由四九率文武百官同去取出圣旨,当众宣读新君人选。钦此。”
众人:“儿臣谨遵圣旨。”
四九:“可记下了?”
众人这才发现在寝殿的角落里,跪了三位言官,估计是为了避免遗诏有争议。
南宫让长叹一声,缓缓地抬了抬手。
四九:“诸位殿下跪安吧。”
众人:“是。”
南宫静女哭成了泪人,咬着自己的手背窝到了南宫姝女的怀中,姐妹三人都在哭泣,却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四九:“陆大人,陛下宣你进去。”
陆仲行正了正衣冠,挑衅地看了齐颜一眼,进了寝殿。陆仲行前脚进去,三位言官后脚出来。
陆仲行跪在床边:“父皇。”
南宫让缓缓地睁开眼睛,呆呆地看着头顶明黄色的帷幔,沉默了长达一盏茶的功夫,开口道:“好好待姝女。”
陆仲行怔了怔,磕头称是。
四九:“陆大人,陛下留了一道密旨给你,杂家会在适当时候交给你的。”
陆仲行虎躯一震:“是!”
也不知御医们用了什么法子,口不能言多年的南宫让居然能开口说话了,虽然吐字含糊倒也勉强能听懂。
南宫让闭上了眼睛,四九:“陆大人,跪安吧。”
陆仲行:“是。”
陆仲行出来后,又过了一会儿四九才出来。
四九淡淡地扫了齐颜一眼:“几位御医进来吧,陛下乏了,改日再单独召见蓁蓁驸马。”
齐颜垂首,星目微合:“是。”
217
风云变前的筹谋
四九:“诸位殿下也都回去休息吧;恕老奴不远送了。”
南宫达却道:“诸位先回吧,本宫留下侍疾。”
年纪最小的南宫保率先退了出来,南宫姝女也拉着南宫静女准备往外走;谁知四九却冷笑一声:“陛下有旨,谁都不用留下,有御医和老奴侍奉就够了。”
南宫达脸上有些挂不住;说道:“可本宫并未听父皇说过这话;再说床前总要有个儿子侍奉才好。”
四九听了直接啐了一口,南宫达这话分明了是想给南宫让送终;气得他浑身发抖:“陛下康泰着呢,五殿下这意思;是老奴假传圣旨了?”
南宫素女一言不发,立在旁边看着。
她很清楚;五弟这是眼看着父皇不好了,想留下一个孝名,也让自己可以名正言顺的登基。
不过看四九公公这个态度;小妹的话应该不假,父皇根本无意将皇位传给五弟;只是……目前这个局势;小妹并不占优啊。
南宫达的面色变了几变;低沉地说道:“本宫不是这个意思;不过四九公公也不能当众对本宫不敬吧?”
四九一甩手中拂尘,冷冷道:“那就请五殿下把老奴的罪责先记下吧,老奴虽然没读过什么书;可侍奉主子五十年也明白忠仆不事二主的道理,待老奴完成陛下的嘱托,定当随着主子去了,不劳任何人动手。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只要老奴活一天,陛下贴身的事儿绝不假二人之手!”
四九,一位跟随南宫让五十年的忠心奴仆,他若真的发起狠来不是南宫达能够抗衡的,即便是自认为是下一代皇帝的南宫达,也不行。
南宫达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南宫素女扫了南宫静女一眼,可是对方完全沉浸在悲伤中没有留意到,南宫素女轻叹一声正准备出面给南宫达一个台阶下,就在这时另一人来到了南宫达的身边。
齐颜端起手臂行了一礼,恭恭敬敬地说道:“四九公公息怒,孝道乃人之常情,更是为人子女的本分。四九公公服侍殿下劳苦功高,也请五殿下多多体恤。”
南宫达的脸色这才好看些,点了点头:“如此本宫就到北书房候着。”
四九:“恭送几位殿下。”
众人出了甘泉宫,南宫姝女决定今夜住在未明宫,陆仲行则独自离开,其余几人在内廷都有去处,各自散了。
南宫静女从甘泉宫一直哭回了未明宫,回到寝殿齐颜洗了湿净布给南宫静女擦脸,又让秋菊去熬一碗安神补气的甜汤,顺便煮几个鸡蛋来。
寝殿内只剩下齐颜和南宫静女二人,齐颜回忆起草原蒙难自己当时的心情,心疼地将南宫静女涌入怀中:“殿下,大悲伤身。”
南宫静女反手拥住了齐颜,带着哭腔回道:“缘君……你要我如何平静?从小父皇最疼爱我,可是我却没能尽心孝顺他。年少懵懂时还总惹他生气劳神,如今好不容易沉稳些,父皇却……”
齐颜拍了拍南宫静女的背,宽慰的话和道理南宫静女都明白,可这份悲伤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开解的。
又过了一会儿,齐颜将南宫静女从怀中拉了出来,正色道:“殿下……此时并不是伤心的时候,别让陛下的厚望化作泡影。”
南宫静女的哭声慢慢地小了下去,她知道齐颜说的有理,这条路他们谋求了这么多年,就差最后的收口了。
眼下还有太多的事情要自己来部署,父皇最后那道圣旨安排得如此特别,也是在为自己赢取最后的时间罢了。
南宫静女很难想象以父皇的情况,是如何想出这道圣旨的,若不是全心全意牵挂着自己,又怎能做到?
这条路,自己无论如何也要走到最后,否则不仅辜负了父皇,也害了身边所有支持自己的人。
南宫静女扶住了额头,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缘君,我的脑子好乱,感觉有太多事情要做,一时间……”
齐颜坐到南宫静女身边,翻过茶杯为南宫静女倒了一杯,将茶杯推到南宫静女面前:“殿下莫急,先喝口水。容臣慢慢捋顺。”
南宫静女端起茶杯一饮而尽,齐颜屈着修长的手指,律动着,一下下敲击着桌面,说道:“五殿下如此迫切,殿下想要平稳过度已然是不可能了,非常时期就要有非常手段。今日,夜已深沉况且这皇宫内院人多眼杂也不方便行事,殿下就先到大姐哪儿去住上一夜,对了……上次殿下是如何与幽州通信的?”
南宫静女:“大姐离京前曾留下一批信鸽,一直养在二姐府中,不过我都把它们给放了,也不知道这寒冬腊月的能飞回来多少。”
齐颜:“无妨,先去问问,不行再想别的办法,殿下此去务必要和大姐言明利害关系,得到明确的答复。并且要想办法把消息传到幽州,至于如何带兵进京……恐怕也是个问题,幽州路途遥远,远水救不了近火,这件事还要再想想,殿下先去吧。明日我们在商量。”
南宫静女:“好。”
齐颜:“我让秋菊煮了甜汤和鸡蛋,一会儿送过去,殿下多少吃一点,趁热把鸡蛋剥好滚一滚眼睛,否则明日要酸痛的。”
南宫静女:“知道了。”
齐颜将南宫静女送到寝殿门口,目送她远去。
回到殿内,齐颜端坐在桌前看着面前的烛火怔怔出神,这最后的时刻终于来了,拖着拖着还是走到了这一天。
此时齐颜的心情无比复杂,刚才和南宫静女赶往甘泉宫的时候,自己尚能大度的想着:若南宫让就这么死了,他与草原的债就算一笔勾销了,旁人的自己再慢慢讨回来。
可是南宫让却没死,而且齐颜还得到了一个单独见南宫让的机会,心境也大大的不同了。
齐颜回忆起草原破灭前父汗对自己说的话,想到母亲那不舍的目光,想起安达的作别,想起流火忠心护主死在洛川……回忆着草原的晴天绿草,牛羊遍地、民风淳朴……
再想想南宫让所做的一切,攻破草原后非但没有妥善安置战俘,反而让他们过着连牲口都不如的日子,把利用价值榨得一干二净,又觉得草原人既浪费粮食又不好同化,直接坑杀了事。
这样一个恶魔,自己真的可以就这样成全他老死吗?
更何况,还有一个绝佳的机会摆在自己眼前。
齐颜又想到南宫静女的眼泪,胸口处还有对方留下未干透的泪渍。
齐颜想到自己从小视若珍宝的妹妹,捧在心尖上呵护了几年的妹妹……被这场贪婪的战争折磨了个半疯。
最终,齐颜心中摇摆不定的天平倾斜了,对南宫静女的情高高抬起,复仇撕碎了齐颜最后的宽宏和善良。
……
南宫姝女也在南宫素女的房间里,南宫素女做主道:“小妹,事已至此,就告诉二妹吧。”
于是南宫静女将女帝之事也告诉了南宫姝女,对方震惊不已,久久无言。
南宫静女:“对不起二姐,我并非有意瞒着你。”
南宫姝女苦笑一声:“我明白,只是……”
南宫姝女起身检查了房间的锁,回到床边继续说道:“这女帝之事旷古烁今,历朝历代都是男子的天下,若父皇康泰之时将皇位传给你还好说,有他坐镇也翻不出太大的浪花。如今父皇久卧病榻,积威不存,刚才你也看到了,五哥简直已经把自己当皇帝了,连四九公公都不放在眼里,你手中一没有兵权,二没朝中大臣的支持,可五哥做监国皇子这些年,根基早已稳固,你要如何和他抗衡呢?”
没等南宫静女回答,南宫素女抢白道:“谁说没有兵权,镇北将军府自然全力支持小妹。”
南宫姝女:“大姐,你也跟着小妹疯吗?”
南宫素女摇了摇头:“不是疯,而是……为何女子不能坐天下?女子哪儿差了?如今小妹孤立无援,我这个做长姐的若不帮她一把,难道要看着小妹死么?”
南宫姝女:“大姐,你这未免也太言重了。小妹是唯一的嫡女,无论谁做皇帝都要礼遇她三分,反而是要争那个位置,才有可能会出事。”
南宫素女:“二妹,如果你是男子。继承了家主之位,是否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嫁出去的妹妹坐拥万户食邑?金山银山无数?如果你有绝对的权力,会不会想要把这些都讨回来赏赐给自己的女儿呢?再说,小妹谋求的这件事虽然隐秘,但也不是密不透风,一旦五弟登基,查出小妹就是垂帘后面的人并不难。父皇今日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试问,他的身体怎么可能日日上朝呢?五弟只是暂时没有反应过来罢了,等他明白过来会放过小妹吗?你看看他今天对待四九公公的那副嘴脸,他早就不是从前那个老五了。天下间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面对绝对的权力而不变初心的。”
南宫姝女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应对,她并不是反对南宫静女登基,只是她更多的考虑到了后果,不想让南宫静女卷到夺嫡的泥潭中。
南宫姝女:“好吧……如果小妹已经决定了,我不反对。”
南宫素女:“光不反对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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