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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硬气娃
　　是几个小孩围着一个在起哄，外边的小孩都是村里的，浑身都脏兮兮。最里边那一个低着头，看着又瘦又小，身上的衣裳洗的发了白。
　　离的远，听不清他们说的什么。只看见他们说着说着动手推了一把，接着是一片笑声，中间的小孩被推的一个踉跄踩进了水里，他一声不吭，也不从水里出来。
　　看这场景像是在霸凌，白小娴拧着眉头，几步朝他们走过去，嘴里喊道着：“你们干什么呢？”
　　看见来人了，一群小孩十多岁的小孩便各自散了。唯独水里那个还不声不响的。他的裤子短的盖不住脚踝，就那么光溜溜的浸在水里。
　　看着也怪可怜的，白小娴伸出了一只手，柔声说道：“快出来吧。”
　　小孩不吭声，垂下的手攥住裤子。
　　白小娴心生怜悯，倾着身子够到了他的手，用力一握，一点温度也没有。“站出来，他们已经走了。”
　　她顺势一拉，小孩这才抬头，脸庞消瘦，瞳孔一片黝黑，嘴唇抿的苍白。
　　白小娴倒是没见过他，心里疑惑，正想问问却见小孩动了动了嘴唇，又仔细的打量了白小娴一眼，转身走了。
　　白小娴一愣，看看他离开的方向。本来还想帮帮他的，可现在人家走了，连叫什么也不知道。
　　算了，他要是真被欺负了，回家也该告诉大人了。这样想着，白小娴也不在放在心上，接着朝婶婶家去了。
　　进了门，郭家媳妇坐在院子里和云秀说着什么，乐的不可开交。一看白小娴过来，郭家媳妇连忙叫她，“小娴，你可回来了，我正说着呢。那贱人家出了好些钱嘞！她还嘴硬，我就说报官，她吓的要死，求着她娘给的钱！”
　　这又是在说陈珠儿，白小娴叹气，一点也没有听的欲。望，朝郭家媳妇有气无力的摆摆手，“郭嫂你们说着，我早听人说了……我去吃饭了。”
　　说完，白小娴就进了厨房吃饭，隐约还听见郭家媳妇朝云秀打听自己怎么了。
　　厨房里饭也凉了，白小娴也没热，就着冷硬的馍馍慢吞吞的吃完了饭菜。再等出来的时候，郭家媳妇已经走了，云秀端出了烛台在院里做活。
　　“婶，白天再做吧，伤眼。”
　　云秀摇头，又忽然问道：“我看你精神不好，是不是地里的活太重了，现在也不是以前了，别累着自己。”
　　白小娴紧挨着云秀坐下，低声说道：“我没什么，就是没睡好犯困。”
　　云秀半信半疑，侧头说道：“我看你要不就安心的当好大夫，地里就干脆就找个人帮忙，反正咱手里也有点闲钱了。”
　　在云秀看来，白小娴这大夫的活不知道比种地好多少倍，又是技术活，又不用吃苦，自然要劝着她往好的走。
　　白小娴正想说有什么闲钱，忽然想起还陈景恒的钱他没收，连忙对云秀说道：“婶婶，陈家的钱我还没还清呢。”
　　见白小娴还记得，云秀笑了笑，“明天婶婶替你去一趟还了。”
　　欠陈家的钱还是早早的还了好，免得被陈家念叨着，以为抓住了小辫子。
　　外边起风，蜡烛吹的直晃。云秀只能进屋，她一手持着烛台，一手端起装绣活的框子，转头问道：“你真不找个人帮忙？自己可怎么做的消。”
　　白小娴苦笑，推着云秀往屋里走，“咱可雇不起人，等以后再看看吧。”　她手里是有点钱，可也不多，实在犯不着这样花出去。
　　云秀走进屋里接着绣活，一会又不放心，“其实也用不着那么些钱，咱又不是地主，找个家里穷的半大小子，每个月给些钱，村里有大把人愿意呢。”
　　听见这话，白小娴心里一动。她先前以为是雇个壮劳力干活，那样花销肯定不少。但要像云秀说的，找个十六七岁的壮实孩子也行，像这样大的小子，供的了他们吃饭就行了。
　　把心里的想法和云秀说了，云秀一口答应下，说明天一早她就去问，必定有大把的人来。
　　可没想到，第二天一早，还没等她去问，门口就堵了个眼睛黝黑的小孩。云秀往四处看了看没有旁人，疑惑的问道：“你是谁家的，来这做什么的？”
　　“找大夫。”小孩低声说道。
　　云秀噢了一声，把他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心里猜想是没钱看病的人家，这才找到自己家了：“可是来瞧病的？是谁病了，又有多远？若是要出村可能要晚些去。”
　　“不是瞧病，是来问大夫要不要药材的。”他答道，悄悄地往院里看了一眼。
　　自从白小娴当了大夫以后，村里人采了药材也会来问问她收不收。云秀看的惯了也不稀奇，打开门就叫他进来。“你爹娘呢，他们什么时候来？”
　　“……没爹娘。”小孩顿了顿，“只一个爷爷腿脚不好。”
　　还是个苦命的，云秀唏嘘不已，让他在厅里等等便去找白小娴。白小娴看见那小孩也一愣，这不是昨天那个吗？
　　小孩默默的从怀里掏出被裹的严严实实的药材，掀开了里面躺着两根细长的人参，被捂的还有点温热。
　　白小娴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他这人参年份不小，是值些钱的。她心里犹豫起来，这人参平时用不着，起码在村里用不着，自己收了也没什么用。
　　白小娴不太想收，她态度让小孩发觉了，眼神不安的在空中晃了晃，“……不用给多，半吊钱就好。”
　　他大概也是急用钱，要不上城里能卖个翻倍。
　　他卖了个低价，可白小娴没好意思这样收下，“这样，我收一个，另一个你拿回去，给你半吊钱。”
　　假如这个价钱卖下来，跟趁火打劫也没什么区别。她要是坑了一个小孩，自己心里能虚半年！白小娴数了钱出来给他，云秀在一边看着也没说什么话。
　　小孩看出她是同情，面色窘迫，攥着衣裳不松手，“两个一块卖，都给你。”
　　白小娴忍不住笑起来，正色说道：“这年份的不常用，我用不着那么多，你拿回去再找门路卖了吧。”
　　小孩低下头看着脚尖，低声说了句好。云秀起来想送送他，他却忽然抬头，语气坚定，“那我给你们干点活补上。”


第九十二章　阑尾手术
　　这小孩还真有骨气，生怕被别人施舍。白小娴惊讶着，也没拂了他的脸面，“你要想给我婶婶帮帮忙，那我就先谢谢你了。”
　　就这一个小孩连水也挑不动，白小娴自然也没指望着他能干什么活，只当是让他心安罢了。她接了一个活便出诊去了，没成想等到下午回来，看见小孩热的满头大汗，蹲在厨房里烧火。
　　这怎么还真叫他去干活了？等会他家人来找了还说不清呢。
　　她疑惑了半天，看见云秀连忙去问。云秀一拍大腿，“这小家伙实心眼也是个能干活的，家里苦，我想着留下他帮忙，咱们也不用给什么，留下他吃饭就成了。”
　　白小娴扯了扯嘴角，看婶婶满心欢喜的模样，也没扫了她的兴，“成，那就让他在家里。”
　　云秀连连道好，嘴里絮叨着小孩能干。白小娴这次知道小孩叫麦子，家里一个年老的爷爷，也没什么亲戚帮衬，所以两人过的不怎么好。
　　麦子沉默寡言，白天没事的时候就蹲在院里发呆，云秀叫他进屋他也不动，通常呆到晚上看没活了才回家去。这样过了几天，白小娴在院里晒药材时却发现他眼神一直往这里瞟。
　　起初以为他是好奇，白小娴随口说道：“晒干了不发潮才好储存。”
　　“我认识。”麦子道，手垂在地上划圈。
　　认识什么？白小娴一怔，转头看他，“你认识药材？”
　　麦子答了一声是又沉默下来。白小娴莫名，她和云秀都觉得麦子就是一个穷孩子，就是早熟了一些。
　　早熟和懂得多却没有关系，白小娴提起精神，“对了，以前怎么没见过你？村子里没瞧见过你……是才迁来的吗？”
　　白小娴没见过也有可能，但云秀也说自己没印象。土生土长的人都说没见过他，也许麦子根本就不是村里的。
　　麦子含糊的说道：“才从外边来，不熟。”
　　白小娴挑眉，也不再问他了。既然他不想说，反正也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人家，管他什么来处呢。铺好了药材，嘱咐麦子看着点，白小娴正想要出去，就看见郭家媳妇急吼吼的进来了。
　　经过上次的事，郭家媳妇在村里收敛了不少，待云秀也真切了几分，过来一般都是来说话的，像今天这样着急倒是少见了。
　　“小娴，外头有人来寻你了！”郭家媳妇气喘吁吁的喊道，又忽然看见麦子，还嘀咕了声是哪家的娃娃。
　　白小娴问了句是谁，就见郭家媳妇迫不及待的说道：“听说是城里的嘞！来找你瞧病的，赶了一天的路呢，可了不得了。”
　　回想起路上看见寻白小娴的人家，拉车的大马油光可鉴，马蹄声咯登咯登的，车里面坐着的小姐珠圆玉润，手里还娇滴滴的捏着帕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做官的呢。
　　白小娴疑惑，生怕是自己听错了。“从城里来的？还找我？”　城里没有她认识的人，不认识的为什么要来找她？
　　郭家媳妇连连道是，满面笑容的看着她。要是隔以前，谁能想到有着一出呢？要不是亲眼看见的，她能兴许能笑掉大牙呢。外头多少名医，偏偏车马劳顿的上乡下找一个小丫头。
　　要是治好了这城里人，那岂不是更神了？等他们好了再把消息带到城里，白小娴这个野丫头还成了名医了呢！看来白小娴以后前途无量啊。
　　这样想着，郭家媳妇打起了小算盘，寻思和云秀再亲近点，以后也好捞点好处。
　　白小娴没她想的那么好，深知值得他们舍了名医来乡下死马当活马医的肯定是怪病，当下洗干净了手里的药渣，准备接待病人。
　　谁也没注意，麦子抬起了头，悄悄地站起了身子。眼睛直直的往向门外，神情里多了一丝迫切。
　　马蹄声停在了在门口，一阵人声嘈杂。白小娴探头看去，一个俊俏的青年脚步蹒跚，嘴里哎呦哎呦的喊着。身边扶着他的是一个满面愁容的小姐。小姐姓黄，面容和青年相像，头上别了朵海棠花。
　　两人跨进院里就停住脚步，黄小姐出声问道：“我听说这里有一个……神医，不知道找对了住处没有。”
　　“就是这里，就是这里。”郭家媳妇急忙答道。
　　黄小姐浅笑，目光移到郭家媳妇身上，迟疑的问道：“恕我无礼，难不成您就是吗？”
　　她一进院里就打量了个遍，里面站的两个人年纪都不大。纵使郭家媳妇没有她想象的气度，可也就她还稍像点……毕竟，这是村子里，直爽了点也情有可原。
　　郭家媳妇一怔，正不知道怎么说。白小娴一掀帘子便把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她轻声道：“我是，先进去吧。”
　　话音刚落，她就钻进屋子里去。来看病的黄小姐惊愕，半天不自然的笑了笑，侧头对着扶着的青年轻声说道：“太不像话了，我还寻思着是什么高人藏在乡间了，这高人也太小了……”
　　她生了退意，犹豫要不要转身回去。这时手臂一紧，低头一看是青年抓住了她的胳膊，俊俏的脸皱成了一团，苦兮兮的说道：“姐，你看我都成啥样了……不成，是人是鬼我都走不动了。”
　　黄小姐心疼，面上焦急。忽然身上一轻，见是个半大的孩子扶住了青年的另一边，她正要说话，那孩子一抬头，面无表情，“进去吧。”
　　两人被唬了一跳，顺着他的力气往屋里走。院里干站着的郭家媳妇抬了抬腿，按理说没有她什么事的，可她就是耐不住好奇，悄悄地掀起一角帘子，趴在外面朝里边瞧。
　　白小娴示意先让病人躺在床上，一会又嫌屋里暗，抬眼看见了麦子，纳闷他怎么也进来了。其实也正好，婶婶出去了，他还能帮帮自己。
　　正想让麦子帮忙把蜡烛点燃，白小嫌惊讶的发现麦子一只手已经攥上了烛台，他一声不吭的点了蜡烛，放在离白小娴近的地方。
　　白小娴的视线顿时亮了不少，赞扬的看了看麦子，又看转头向小姐。黄小姐恍然，急急的开口，“腹痛，一直腹痛了十天有余，来的时候还浑浑噩噩的发起了高烧。”
　　白小娴了然，按了按青年肚子的一侧，“是这里疼吗？”
　　青年没想到她直接上手了，脑子里懵了一瞬间，磕磕巴巴的答道：“是……一会一会的疼，疼的钻心。”


第九十三章　来路不明的孩子
　　“有呕吐吗？”
　　“没有，但恶心的慌。”他答道，侧着头打量白小娴。
　　白小娴心里已经有了猜测，沉默了一会。麦子拿起桌上的烛台，站在她身边。借着捧烛，麦子悄悄地凑过来，小声的说道：“是肠痈，已经不轻了，你治不好的。”
　　麦子声音本来就低，再一压众人都没听见，只看见小孩凑到她身边说了句话，白小娴莫名一震，转头看着小孩。
　　黄小姐也惊慌起来，“怎么了？”
　　白小娴收回目光。阑尾炎，在古代称为肠痈，没有根治的办法，轻度的还能开点药喝，运气好的也能消炎。但中药治好的只是少数，除了开药，这时的大夫再没有办法。
　　阑尾在右下侧，她先是按了按病人的腹部确定，在听症状才能确诊是阑尾炎，麦子是怎么知道的呢？
　　白小娴抿嘴，觉得他来路不简单。古代吃的清淡，再加上没有污染，患上这个病的太少了。要是去问云秀，她连听没听过也是一说，怎么麦子就能一口说出来呢？
　　现在情况急，倒是没时间问他，深深的看了眼麦子，白小娴便不再管他，专心的看着眼前的阑尾炎病人。
　　青年额头上冒汗，居然还咧嘴笑了笑，“咋样，我还能活吗？”
　　白小娴好笑，这也是一个不怕死的。“是肠痈，你们应该已经在城里看过了，保守治疗是没用了。”
　　黄小姐心里一动，急切的问道：“那是没救了吗？”
　　她在城里求医无数才找到这里的。只是看白小娴年纪太小，才故意不说是肠痈，想看看她诊不诊的出。可白小娴只问了几句就说出了病名，既没有诊脉，也没像外头的大夫望闻问切个半天，
　　想着来时候听到的话，她不由的信了几分，眼巴巴的指望白小娴能给条活路。
　　白小娴把手比作刀状，侧着在病人的腹部比划了一下，“我有一个冒进点的法子。在这里开一刀，将他病变的肠子切除，再缝合就能除了病根。”
　　闻言，麦子抖了抖，手里的烛台也晃了一下。
　　“……什么？”黄小姐呆滞。
　　白小娴已经料到他们的反应，只能硬着头皮再说了一遍。再抬头看见黄小姐红了眼眶，腾的站了起来，竟然已经气哭了。
　　白小娴露出苦笑，正要劝她，忽然心里一动，想出了主意。她清了清嗓子，严肃的说道：“听着像是冒进了点，可也不是没有依据的，我师傅以前就用过这个法子救人。”
　　情急之下编出了个师傅，还真唬住了黄小姐，她半信半疑，“割了肠子怎么能救人？缝合……就是缝起来的意思吧？这怎么还能活，便是活人肚子上挨上一刀，也要去掉大半条命吧？”
　　见她态度软和了，白小娴笑了笑正要再忽悠忽悠她，衣袖忽然被拽了一下，低头看去是青年有气无力的面孔，“我名黄域……不知道大夫你的师傅是谁？”
　　编个谎话自然不在话下，白小娴笑着说道：“师傅姓陈，曾被京城里的大人请到家里奉养，或许京城里还传着他的名声，不过早两年却去世了。”
　　既然在已经去死了，也就没法证明了，黄域笑了笑，转头看看黄小姐，“姐，你看怎么样？”
　　黄小姐攥紧了帕子，咬牙说了几句不行，“我实在不瞒你们，我和家弟出来求医家中大人并不知道，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定要被家里乱棍打死的。”
　　白小娴琢磨着，既然是大户人家，是不怎么相信自己这种乡下大夫能治肠痈。肯定是这姐弟俩和父母意见不同，偷偷跑来指望能出现个奇迹。
　　不过黄小姐来了一听治疗方法闻所未闻便犹豫上了，白小娴肯定不能让她走了，她敢肯定，自己不治黄域，黄域必死。
　　白小娴正色，眼神定定的看着她，“肠痈是身体里的一处肠子病变，发作起来急，疼痛无比。城里的大夫还没给你说明白吗？他已经无药可救了，与其这样，到我这里还有一线生机，你要是返程回去，他没几日就会活活疼死在你面前。”
　　黄小姐身子一抖，她实在没想到会面临这样的选择，一瞬间希望自己就没来的好。
　　忽然帘子一撩，郭家媳妇窜进来，苦口婆心的说道：“我们小娴是有大能耐的，缝皮肉什么的不在话下。就前几日，我们村的那谁都快死了，她给缝的！现在还活蹦乱跳的，你要是不信我给你找来！”
　　黄小姐一怔，又看她夸夸其谈，脸上一点也不发虚。“可是真的？要是假的，我家不会放过你们的。”
　　郭家媳妇一瞪眼睛，吐沫横飞，“当然是真的！”
　　白小娴恍然，早就应该把郭家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