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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弑君未遂-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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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沉默。两儿两女,虽说比先帝和陛下的情况好些,但跟历朝历代的皇帝比,子嗣还是少得可怜,都不像是吉利的话。
  葫芦忙打破沉静,说道:“殿下命好,高寿且妻贤子孝。可不是我胡编,八字是定的,太子可随便找个懂行的人看看,解读定跟我一样。殿下八字日支是寅,说明妻子相貌一般,但为人精明,很合娘娘。”
  向尹舟略有不悦:“太子妃相貌上中下属哪一等?你们实诚说,若有奉承之词我可不高兴。”
  葫芦避重就轻道:“我是听说娘娘长得不比殿下好。”他会说讨巧的话,既挑明了太子妃相貌平平,又不打太子的脸。
  向尹舟立马阴了脸,大周上下能有几个敢跟晋珩比,好端端的拿她跟晋珩比什么,没意思。
  葫芦解释道:“娶妻娶贤,娶妾才娶色,美貌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向尹舟喝下一口闷酒。
  一士兵识趣道:“不说这个,我们还有一个神棍!”说时推了殷元汝一把,“几次猜中了行程,大军在那里歇脚,走哪条道,什么时候要连夜赶路……他都猜中了,我都怀疑是他在将军帐外听到了什么,他晌午还说待会要下雨。”
  说时天空响起一声闷雷。众人往窗外看去,天色果然黑了大半,势将要下一场大雨。
  “你又猜中了!”
  殷元汝:“不是猜,是察觉到了。”
  葫芦:“秀才果然名不虚传,改日教教我呗。”
  殷元汝说笑道:“你弄的是玄学,我弄的是天文地理,道不同不相为谋。”
  向尹舟审视着殷元汝,模样俊,品行端,心里欣慰,单独把他叫上顶楼说话。
  顶楼是一座纳凉的亭子,视野广阔,像了望台。这里每家每户都有这样一个亭子,可见边陲百姓的防御意识极高。
  天空乌云密布,很快下起大雨。满城烟雨伴着斜风,总有凄凉之感。殷元汝下意识脱下自己的外衫给向尹舟披上:“这里风大,殿下还是到房里去吧。”
  向尹舟将外衫还给殷元汝:“我喜欢下雨天。谁教你的书?”
  殷元汝:“私塾里的老师。”
  向尹舟:“他是秀才?”
  殷元汝:“不是。先生只教我如何做人、如何读书,至于书中讲的是什么知识、什么道理,概让我们自己琢磨,或去问别人。”
  向尹舟笑道:“他倒会躲懒。”
  殷元汝:“先生常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所以只教我们怎么看书。”
  向尹舟:“那你都读过什么书。”
  殷元汝:“四书五经都读过了,我更喜欢史记和兵法。”
  向尹舟:“你既读过那么多书,让你当个火头兵心里可委屈?”
  殷元汝:“万丈高楼平地起,我没有经验,殿下允我见习已经是万幸,我不委屈。”
  十五岁的孩子朝气蓬勃,一股赤胆忠心的劲儿教人喜欢。向尹舟摸了摸他脑袋,他大受鼓舞似的,裂开嘴开心地笑了,眸子清澈如泉。
  她无法将这样一个单纯的孩子跟何记联系到一起。“你认为大周怎样。”
  殷元汝不解:“殿下想问什么?”
  向尹舟:“你愿意活在周朝,还是凉朝?”
  殷元汝不假思索:“必然周朝。大周休养生息十余年,仓满廪实,虽改朝换代乱了几年,但如今也治理得井井有条,民生法度更胜前朝,哪还想回到过去呢?我希望大周能越来越好!”
  向尹舟点点头,又问:“但总有人说晋氏得国不正、肮脏不堪。”
  殷元汝意识到了什么,道:“殿下何去听那些闲言碎语。且不说玉玺是先帝当众臣的面交给陛下的,即便有诡计,也是凭能耐。成王败寇,历史上的开国之君有几个是正正当当的?就连强汉盛唐也有人骂脏唐臭汉,算得了什么。谁给百姓好日子过,百姓就尊谁,谁会放着好日子不过非去谋反。我爹就说‘宁可贪官来致富,不愿清官来哭穷’,说到底百姓就图个安稳,才不管皇帝是谁。”
  向尹舟无意识地傍住殷元汝的肩膀,就像她曾经傍着武新一齐看日出一样。“假设我俩都是将军,这一战只能派我们其中一人出征,你认为你合适还是我合适?你不必谦虚,就当自己是身经百战的将军,只凭性格而论。”
  殷元汝想了许久,而道:“我。”
  向尹舟:“为什么?”
  殷元汝:“此情此景让我想起一个典故来。韩信点兵,多多益善,汉王故而问韩信,‘多多益善,何为为我禽!’,韩信答说,‘陛下不能将兵,而善将将,此乃信之所以为陛下禽。’”
  向尹舟:“你似乎很了解我。”
  殷元汝:“我拜读过殿下的一篇策论,都是从我不曾想过的角度看问题,我因此而知人与人的格局是有不同的。殿下是将将之才,而我登顶也只是将兵之才。”
  孩子老实,见识客观,自我定位也很清醒。向尹舟放宽了心,走到亭子外淋雨,有这样的弟弟顿时有了狂妄的资本。
  “每一代杰出的君王手下,都有一个扬名立万的大将。白起于秦昭王,韩信于汉高祖,霍去病于武帝……你于我!你就是龙驹凤雏,多在军营磨炼就出息了。霍去病十几岁一战扬名,我等你。”
  殷元汝激动得握紧了拳,牵住向尹舟道:“殿下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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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浴血奋战
  殷元汝引向尹舟到一间客房内,将白纸铺于案上,用笔在上边简简画了地形图,道:“殿下请看,大军驻扎城外,厘驹驻我们对面,城外是一片平原,利于车马战,骑射是敌人强项,我们硬碰硬会吃大亏。”
  这一点李国匡有提,也商议好了对策。向尹舟有心问道:“那你有什么看法?”
  殷元汝:“殿下再看城郭,南面平原,北面山丘,怙江从北边来,绕城往东南向走,一支流穿过城中,成了百姓赖以生存的饮水河。一旦截住此流,城中就断了水源。又城中房舍众多,曲曲绕绕利于偷袭,骑兵、长戈难以施展。我们不如放弃这座城,假装战败引敌人追击到此,然后封锁城门,关门打狗。”
  后生可畏!殷元汝所述的战术跟上一世取胜的战术一样,上一世打了两年才悟出来的策略,而殷元汝战前就想到了。“继续说。”
  “北面的山丘是矿区,山沟中有一道地下水汇成的河,叫金石溪。城中的人说,那金石溪原本是流入城中注入金石池的,因为有毒,官府改了河道,把它引入了怙江。我的想法是把敌人引入城中,截了怙江水,再把金石溪的毒水注入城中,城外又设下陷阱,教他们进得来出不去。”
  向尹舟掌心冒出细汗:“天助我也。山上当真有这样一条河?”上一世中没有提到金石溪,如果利用上,肯定又多一成胜算。
  殷元汝:“矿区的水十有八九是有毒的,殿下可派人去勘察。”
  向尹舟:“你怎么知道这么多?连地形都清楚。”
  殷元汝:“我来城中征粮时多嘴打听的,上山挖野菜时,爬到山顶眺望了地形,我还遇到了探子,差点被他们当成敌寇打死。”
  向尹舟按住殷元汝肩膀道:“我带你去见李将军,你把你的想法告诉他。若得用打了胜仗,你功不可没!”
  殷元汝激动得下跪磕头:“谢殿下!”
  …
  兵贵胜,不贵久。这句兵法对于游牧族的厘驹来说更为适用。大周兵马耗下去,尚有后方粮时供给,他们耗下去,必水尽粮绝,不战自溃。
  城中已经驱散了所有百姓,设好了埋伏,四十万兵马分为两波,一波值勤,一波休息,轮流交替,养精蓄锐。开战就在五天之内。
  晚上,向尹舟急急地吃完了晚膳,坐到案前给晋珩写信,心中有千言万语,提起笔来又不知道写什么。第一次上战场,总望着有人能分享她复杂的心情,但晋珩于她而言算不上亲密无间,还不如娄明明亲,写了这么多封信,报平安已索然无趣,不写又觉得怅然若失,想想又来气。跟娄明明吐苦道:“你说他什么意思,叫我每日写信回去,他一封也不回。”
  娄明明笑道:“殿下就不懂了吧,女人心海底针。娘娘故意不回,就是想教殿下思归,殿下一想家就会拼尽全力打赢这场战,然后功成名就地回去。到时候百姓夹道欢迎,娘娘就在城门下等着了。”
  向尹舟心道:女人心海底针?他要是女人我倒还好猜些。
  娄明明一边给向尹舟铺床,一边道:“殿下也是口是心非的人,之前娘娘闹着要跟来,殿下不允,这会子又巴巴地想她了。”见向尹舟呆呆地咬着笔杆,过去拿开,“殿下越来越孩子气了,想什么便写什么,咬笔头作何?”
  向尹舟拉娄明明坐到身边,认真地问:“你说太子妃有没有喜欢我?”
  娄明明懵道:“太子妃还能不喜欢太子?”
  “死脑筋!”向尹舟敲了娄明明一下脑袋,“不在乎我的身份、名利、立场……最纯粹的那种男欢女爱的喜欢,有没有?”
  娄明明:“娘娘不都……怀孕了么,殿下怎会有这样的疑问?”
  向尹舟脸一冷:“算了,你睡吧。”然后在信纸上写道:即日开战,我若无归,善待子女,另结良缘,孩子名字我已取定,叫向日葵。
  …
  立夏前夕,战鼓打响,鼓声震天动地,怙江的水也激荡翻涌。
  数十万大军严阵以待,静悄无声。向尹舟披上战袍,手持冥王剑,驾马来至三军之前,遥望厘驹,像一群蚂蚁黑压压一片。她就像是站在河床中央,目视前方将要来袭的千丈高的洪水,有点心慌。
  李匡国挥动手中的指令旗,步兵即向两旁排开,弓丨弩手列阵走上来。
  骁勇的厘驹精骑一定会像一把利刃将他们的军队劈成几分,他们先用强弓硬弩来抵挡敌人第一波进攻,而后以步兵、骑兵与他们迂回,盾兵及战车布阵,切分他们的骑兵各个锁住并击破。
  鼓声越来越密,人也越聚精会神。远远的听见厘驹主帅嘶吼了一声,那一群蚂蚁就浩浩荡荡地杀来。
  “杀!”向尹舟使尽全身力气嘶吼。将士们一鼓作气,冲锋向前。
  这一声令下,数十万人的性命就践如蝼蚁,她是一军之首,也是这些命的债主。她头皮发麻,目不转睛地盯着尘土飞扬的前方,那将是尸骨安葬之地。
  厘驹骑兵转眼即冲到眼前,叫嚣声中开始夹杂了惨烈的嘶嚎声。向尹舟身下的马受到惊吓,高高地扬起前蹄,士兵死死拽住马缰才把马稳住。她也吓了一跳,这样的速度她根本无法设想,目瞪口呆。
  步兵与战车配合拉开锁链绊住敌人马蹄,六成的士兵成功分割了敌人的骑兵列队,打成一片,正在疯狂地剿杀。向尹舟目睹他们头洒热血、四肢分离,起先目不忍视,一个时辰后便见惯不惊。在这渐渐凉薄的分秒里,她双眸里的光越来越凶横,越来越像一匹狼,然后化作一具行尸走肉,催马冲锋陷阵。
  迎面奔来一个敌人,她拔剑就刺,但剑使错了,幸而身边的护卫先以长矛刺中了敌人的胸膛,她才得砍下敌人的头颅。她之前杀人练手时还犹犹豫豫,在看到敌人残杀她的子民后,她恨不得杀光他们全家!
  护卫见向尹舟已失了心智,忙的跳上向尹舟的马,护她撤回城中。道:“殿下一定要按计划行事,不可冲动!”
  向尹舟跳下马一头扎进一旁的水桶中,溺了十几秒的水才稍稍恢复了神志。依计划,太子作为诱饵,负责诱敌入城,不能莽撞杀敌。
  向尹舟喘气道:“我恨懵了,抱歉。我再出现这种情况,你们一定要拦住我。”
  一波波攻守下来,预料之中,大周抵挡不住。两边眺望台上旌旗翻动,将士们收到指意,乱哄哄一堂逃窜了。
  护卫道:“殿下快上马,敌人要压城了。”
  厘驹人分成了两批,一批撞开南城门长驱直入,一批则沿怙江绕到东门,以堵住向尹舟的出路。大军早已在东门设下埋伏,十艘炮船从上游驶来,火力围堵东城门口,敌军一旦靠近就箭炮狂轰。厘驹骑兵是陆地近攻,无法迎击江上的炮船,只得撤走南门。炮船在,东门可以说是锁死,想要破船阵,只能用东城门上的炮台,而炮台早已被卸下了,敌人并不知情,还巴望从城中霸占炮台反击,便从南门涌进去。
  厘驹也知进城不利,但不攻城,大周死守在里边不出来对他们也是重耗。所以宁可拙胜,不求巧久,他们选择背水一战。但为能全身而退,他们还是留有三分之一的军力守在南门外。
  入城的厘驹很快被城中潜伏的周军牵制,他们藏身在阁楼中,放出冷箭,浇油纵火,不惜烧毁整条大街。黑烟重重,火势如一只巨大的狂狗,在街前巷尾乱蹿,所到之处皆成焦土。里面的人即使没被打伤,也会因窒息而死。
  向尹舟从北门逃出,上了山丘,追出北门的厘驹已经损失过半,而大周将士几近完好。
  消失的兵马在南门重新汇集,像地上的死尸凭空复活了一样,张开成网状,以二比一的优势杀去,厘驹吓傻了眼,躲到城中,关上了北城门。
  西门外设有陷阱,遍地荆棘,五万弓丨弩手在外拔弓相向。
  厘驹已全被困在城中,燃烧的城池就是一个火葬场,像一块吸满血的海绵,只要轻轻一挤压,就会滋出血来。
  敌军死士迎着滚石冲上山丘,气势摄人,要杀出一条血路。向尹舟咬牙爆出一句粗口,高举冥王剑号令三军迎敌。她看到敌人划破的脸庞露出白骨,看到穿梭的利箭划过发梢,听到擦枪走火、人哭马鸣……仿佛置身在人间和地狱的交界,眨眼瞬间就能看到厮杀的人群中微笑地站着十来个白衣飘飘的阴司,拿着生死簿在清点人头。
  向尹舟再度发狂,横冲直撞见敌就杀,好在有护卫保护,才没有丢了小命。最后她累得跪在了地上,布满鲜血的双手不住地发抖,再拿不起武器。
  护卫惊叫道:“不好,太子受伤了!”
  她背部被刀划开了一个大口,鲜血早已将铠甲染红。护卫不提她还没有知觉,一说立马感到疼痛无比。她被点了穴似的定住,神经紧绷,五脏六腑里苦腥苦腥的味道涌上喉头,她双眼一瞪,仰头倒下去,恍恍惚惚间看到几个阴司朝她走来……
  她晕过去之前,脑海中无比清晰地存有一个念头——想家中妻儿了。


第36章 柳公子
  怙京连续了半个多月的阴天,在前日终于下了一场倾盆大雨,将怙京城冲洗了一遍,血色褪去,留下干干净净的一座空城。今日放晴,阳光洒在残垣断壁上,墙角萌发了绿芽,死寂的城蕴藏生机。
  “杀…杀呀…”向尹舟在房中,迷迷糊糊地低喃道。她已经昏迷二十天了,眼皮肿得像被马蜂叮过,蔫蔫如一支枯草,行将就木。
  众人忙凑到床边。娄明明喂她喝水,李匡国安抚道:“仗打赢了,殿下不用挂心,杀完了,都杀完了!”厘驹固然没有铲除,还有六万残兵躲在城中负隅顽抗,依殷元汝的提议,已往城中注入了毒水,料定不出半个月敌人就会投降。李匡国说杀绝了,是想让向尹舟安心而已。
  向尹舟听懂了,喝了两匙水,又道:“向日葵……”
  众人不甚明白:“殿下说什么?”
  向尹舟:“向日葵,孩子。”
  娄明明吩咐外头的士兵:“给殿下摘些太阳花来。”
  许应宗:“花也好,孩子也好!都好着,殿下不用操心。”
  向尹舟点了点头,似睡又似醒,不说话。
  太医松了口气道:“醒过来就顺了,一定要仔细照看,断不能让伤口感染,只要不恶化就能好起来。”
  那日向尹舟挨了敌人一刀,背脊留下一道巴掌长的伤口,她精疲力尽又失血过多才晕过去。众人这些天来寝食难安,就怕她撒手人寰。国情如此,太子就是大周的定心丸,太子一去,且不说敌寇可能会趁虚而入,就怕朝廷自己先乱起来。
  娄明明是懂向尹舟的,编故事道:“娘娘写了信来,我念给殿下听。”
  向尹舟又是点头,仍旧很虚弱。
  娄明明:“娘娘说她吃得越来越多了,已经能感觉到肚子里的宝宝在动了。殿下要是好得快,赶回去还能见证孩子降生呢。眼下皇后也快生产了,身子健健康康,太医说很可能是个小皇子呢。到时候并上殿下凯旋、东宫添丁,就是三喜临门,陛下一定会大赦天下!”
  向尹舟“嗯”了一声,安然地睡了过去。
  又过了数日,向尹舟才见好起来,能下床了。厘驹已经投降,三军正在庆贺,她只得眼巴巴地看大伙热闹,自己却一滴酒都沾不得。
  这一战只花了半年,相对前一世,胜利就像捡来的一样。
  她站在城墙上眺望厘驹败走的身影,痴痴傻笑。经历了这样一场轰轰烈烈的生死,人生境界仿佛迈入了一个更高的层次,眼界扩大,豁达而开朗,将以前的一切情仇都变得缥缈琐碎,不值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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