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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弦歌默-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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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倒了下去。

    什钵苾命人迅速潜入谷内,耳边巨响已停却好像仍有回音,颤震震地在脑子里痴缠。过了一会儿,步行矫健的突厥人返回,抬了两个血肉模糊的人回来。

    我远远望见焦急难耐,想要爬起来去看看他们,无奈腿总也不听使唤,步履踉跄地爬过去。萧笙那张隽秀飘逸的脸近在眼前,上面伤痕纵横血肉横翻,那双漂亮的眼睛紧紧地闭着。我的手以一种不可思议地速度颤抖着,轻轻地抚上去,听女子在一侧简洁地向什钵苾禀报:“萧笙将德卿公主压在身下,当场毙命,德卿公主仿佛还有气息。”

    什钵苾道:“立马送去医治。”

    我的神思有些恍惚,紧抓着萧笙的身体,仿佛做了一场梦,不过是夜阑山庄夜晚下了场雨,淅淅沥沥地惹我难以安眠,一觉醒来我们仍旧在那里等着启程去见我阔别多年的母亲。一定是这样,我茫然地低头凑近笙哥的耳畔道:“一定是这样,对不对,笙哥。”

    如石落空谷,没有人回答我。

    什钵苾似是忧伤难耐地仰头看了眼天空,慢慢蹲下来看着我,轻声道:“忆瑶,你不要这样。”我恍然未觉,将他的头抱入怀中,呢喃道:“笙哥一定是等我等得太久了,生气了,所以在跟我闹着玩呢。”

    落在我胳膊上的手有些颤抖,却终究缄默无言,只是在背后静静得,连呼吸都纤细了仿佛怕惊动到些什么似的。

    朝阳西垂直到没入云端,月牙弯弯,静悄悄漫上枝头。我抱着笙哥不停地说话,从花锦年时的雪落离宫到乱世烽烟的悲欢离合,乱世即将终结,战乱也即将终结,我们终于团聚了,为何你还是忧戚寡言。我说了这么多,难道你便忍心将我置之不理吗,笙哥,我们不是说过永以为期吗。

    我仿佛跌入了光怪流离的深渊里,周围皆是玄幻无法捉摸的古景,任晨光渐渐流逝,身后两道影子不曾离去,待在那里仿佛要和我一同化作冰像。

    不知过了多时,抬起头见天光稀薄,我们竟在这里坐了一天一夜。我低头看向笙哥,确定他再也不会醒来。慢慢站起来,身体摇摇晃晃得,什钵苾从身后扶住我,命人将萧笙的尸体抬走。我在这凭靠下慢慢回身,盯着同样失魂落魄的盈珠问:“你知道是谁吗?笙哥连夜便要带着我和姐姐离开,你也不反对,你们一定是商量好了,你知道是谁要害我们吗?”

    盈珠泪眼婆娑地凝着地面,仿佛苍老了好几岁,许久未曾言语。被我逼得不行才泣涕涟涟勉强道:“公主,我们走吧,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

    勃然大怒,我上前抓着她的肩胛喊道:“走?你现在让我走?我哪里都不会去,我要将那个人碎尸万段。”

    “你不必逼她了。”什钵苾在身后静静道。面前盈珠几乎将自己的脸塞入了衣领中,瑟缩着逃避着。“能有如此能耐又敢在洛阳兴风作浪的人,除了我,便只剩下一个人。”

    我看着什钵苾,粗犷而瑰丽的面庞上却满是悲悯之色,望着我欲言又止。我挣脱他的搀扶向前走了几步,迎着朝霞如彩,心里凉遍。

    “为什么?”

    过了许久,盈珠才慢慢道:“夫人得到消息,李渊不知从哪儿得知了突利可汗答应了义成公主,只要他能把忆瑶公主带入草原,便可帮助政道皇孙匡扶隋朝。李渊忌惮突厥兵力,对公主下了死令,若离开夜阑山庄格杀勿论。”

    我攥紧了拳头,问道:“那姑姑为何还让我离开?”

    身后再次缄默,她不语。我陡然想起了瑶姬姑姑与李渊的那个约定,电光石火间若有冥想击中,跑上前去紧抓着她的肩膀摇晃着问:“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盈珠犹豫地低下头,手指紧缠在一起,微微颤抖。我紧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如果在你的心里还忠于大隋,如果我还是大隋公主,那么我命令你告诉我实话。”

    她咬紧下唇,几乎噬出血来,“根本没有什么苕华宝库,那只是瑶姬夫人杜撰出来的一个谎言,早在李渊占领长安王世充杀害皇泰主时就已开始谋划。起先只是想引得群雄为此争夺自相残杀而为大隋复辟争取时机,后来大唐一统天下她又用这个引得李渊前来想取了他的性命。”

    什钵苾沉吟道:“她竟有这样的打算,难怪带了信给义成公主说她自有法儿使中原大乱。”

    我冷静地望着天边似血朝阳,从树梢跳出来,冷然道:“所以姑姑和世民结为同盟却又总是按兵不动,目的就是想让李渊亲自前来?”

    盈珠点头:“若此计划成功,太子与秦王必定会因争夺王位而导致朝纲大乱,但所遗留下来的李家子孙必定会迁怒杨家人,谋害君王那是诛灭九族的罪名,杨氏一脉必定要被斩尽杀绝,所以夫人才决定铤而走险让公主和德卿公主先离开。”

    远处马蹄叠踏,扬起风烟无数。什钵苾立即挡在我面前,待烟尘散却看清来人竟是舅舅。我轻轻推开他,见舅舅几乎是从马上跌下来,见到我后灰暗的脸立即泛出一抹明光,抓着我的手道:“瑶瑶你没事,你没事就好。那……笙儿呢,他一定也没事。”

    我默然将手抽出来,后退了几步,强忍着泪水道:“什钵苾,你找人待舅舅去见笙哥。”

    萧禹舅舅狐疑地看了我一眼,却因心中挂念着萧笙快步随来人离开。几乎与他擦肩而过,红衣女子跑过来道:“德卿公主醒了。”

    我急忙往安放姐姐的小楼阁里跑,红衣女子叫住我,在身后犹豫道:“公主不必去了,德卿公主伤势太过严重,只留下一句话就又昏了过去。”

    脚下微停,那女子道:“萧公子留下一句话,‘总算没有辜负瑶瑶的托付,德卿你一定好好活下去。还有,告诉瑶瑶,我叫逸,安逸的逸。’”

    我低下头,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想些什么,泪水一滴一滴地落入蔓草中,我却恍然未觉,仿佛那并不是我的泪水。没想到我最后对笙哥说的一句话,会成为他生命中的死亡邀约。不,不是笙哥,是逸,笙哥早就死了,他叫萧逸。我从来都是那么自私,心中总也不愿意相信萧笙早就已经死了,用他的存在来安慰自己,甚至在最后的时刻悼念已经远去的亡魂,还在留恋着笙哥。他的心里一定很清楚,只是为了我不愿说出来。有谁愿意做别人的替身,有谁愿意永远活在别人的世界里,所以在生命的尽头他要德卿告诉我,他不是萧笙,而是萧逸。纵然他没有像萧笙一样陪伴我长大,却用生命履行了自己的诺言,他只是希望我将来怀念他时不要再将他想做别人。

    你怎么那么傻,过去我爱着笙哥,现在我爱着世民,我从来都没有给过你半分感情,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哪里值得你这么对我。

    “笙儿……”身后传来舅舅撕心裂肺的哭声。我僵硬地走过去,掀开帘子看着弯扶在萧逸尸体前站不起来的舅舅,平声道:“那不是笙哥,他是逸……”

    舅舅不可置信地转头看我,我道:“还记得笙哥的亲生母亲吗……”

    ………………

    群山连绵,我站在巅峰之顶,遥望夜幕上星河如翰。什钵苾从身后靠近我,问:“说了一天,你都跟萧禹说什么了?”

    我不想说话,他也没有勉强,只是道:“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

    “回夜阑山庄。”几乎未加思索便脱口而出。什钵苾好像早就料到,没有过多的惊讶,只是沉声道:“李渊要取你的性命!”

    “我回去了就不算违背他的圣旨。”

    “那瑶姬的计划实行之后呢,你想好如何全身而退了吗?”

    “没有。”

    他眸光沉冷紧盯着我,唇线紧抿,我苦涩道:“想取李渊的性命太难了,这个老狐狸老谋深算,不知到时又会出什么变故。若能和他同归于尽已经是很好的结局了,还有什么时间去想以后的事情。”

    什钵苾道:“你若是想要报仇,我可以帮你。”我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你怎么帮?”

    “我的二十万大军就驻扎在城外,只需我一声令下,就可挥师南下。到时候就算李唐有神来之君也不可能抵挡得住。”

    我未置可否,这又要用什么来交换呢。我再也不会出卖自己去换什么,如果逸的死换来一个卑鄙肮脏无所不用其极的忆瑶,那么我活着多一刻也是对他的背叛。萧笙从小就教我要做一个善良宽宏的人,说这话时他可曾料到今天的局面。天地为证,我真得很想做一个好人,可亲人的鲜血在我的背后铺展延绵,我如何去宽恕自己的仇人。

    笙哥因我而死,逸亦是为了完成我的嘱托而死,而姐姐更是被当成了我才被李渊派去的人追杀。我就是一个祸害,谁沾上我谁就要倒霉。

    夜色空濛而宁静,静静在头顶延展,我仰眸,任由万般情怀沉落心间。

    ………………

    山脚下传来言谈的声音,红衣女子上来道:“有个女人想见可汗。”

    什钵苾随口问了句:“谁?”女子回道:“她说她叫韦若。”

    什钵苾皱眉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不见!”我从他身后走出来,道:“让她上来吧。”红衣女子站着未动看了什钵苾一眼,见他点头,方下山。

    什钵苾眼睛一亮,“我想起来了,她不就是李世民要纳的新王妃?你让她上来做什么,还想跟她叙叙旧以后好做姐妹?”

    我眄了他一眼,冷声道:“跟你没关系。”

    夜色朦胧,依稀可见韦若跟在突厥女子之后,借着月光与我相视一眼,她愣了片刻,仿佛不可置信而有惊喜道:“忆瑶,你……”

    被什钵苾打断,戏谑道:“她没死,你是不是很失望?”

    被我剜了一眼撇了撇嘴退了回去。

    韦若的视线徘徊在我们之间,好像明白了什么,抓着我的手道:“你不要怪他,昨日陛下以我们婚约之名召集韦家长辈及洛阳权贵宴饮,秦王像个木偶似的完全被陛下掌控着。整个席上无精打采得,也不知是谁将消息传给了他,他得知你遇难勃然大怒,当众质问陛下为何要斩尽杀绝,破坏了整个宴饮。陛下龙颜大怒将殿下软禁了起来,禁绝他和手下人见面,只有我……”韦若顿了顿道:“我故意在陛下面前装出对你的不屑才能见到殿下,他完全像变了个人,忆瑶,你不要怪他。”

    我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平静道:“我不怪他,我祝福你们。”

    韦若的手僵硬,错愕地抬眸看我,我微笑着说:“虽然秦王府中美女如云,但凭阿若的美貌才气定能游刃有余。况且,陛下这么看重你,自然也不会允许秦王亏待你。你们这么般配,一定能幸福。”

    “我送你一件礼物,必能让李渊对你更加刮目。你连夜赶回去,只说假意在我和秦王之间传话,探得我并没有死,并且得知突利可汗暗中到了洛阳,欲要襄助我复国,让他速做对策。”

    此言一出,两人俱是惊呼。什钵苾道:“你疯了吧。”

    我偏头道:“你放心,放阿若下山之后你连夜出城,李渊就算知道,也来不及围堵你。”

    他狂躁道:“可你这是为了什么,你又不想和我一起走,故意放出这种消息还嫌李渊不够记恨你,不够想杀你。”

    我道:“我自有我的计量,你们不必管。”转而看着韦若道:“可我这份礼物不是白送得,将来你进了秦王府,一定会见到三公子恪,我希望你能将他认作养子,亲自抚养他。”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中部便要结局了,敬请期待

 第97章 中部结局篇:忆随清风散〔修〕

    昏黄的清辉下;韦若面庞如精心描绘的线条流畅优雅;静静地抬头眸光也如水一般;温柔地看过来;没有惊讶;没有欢喜,没有愁思;仿佛只是在等着我解释。

    夜中轻寒,我捏了捏冰凉的手背,上面有淡溶溶的光晕。什钵苾看了我一眼;仿佛有些不安;但立即满不在乎地狂妄大笑:“你这是唱哪出;要是真舍不得那小东西让李渊派人给你把孩子送过来就是了,他要是敢说半个不字;老子立马让他好看。”

    韦若突然站起来,掷地有声道:“你不要太嚣张了,不过是仗着中原久战疲软,无力抵御外敌,若是现在明刀明枪地打上一仗,你未必是秦王的对手。”

    什钵苾饶有兴致地歪头看她,群山雾影之下,犹若牡丹妍丽。静止了片刻,却听他不无遗憾道:“你说李世民何苦这么执拗,我看这韦小姐也很不错嘛。”

    我懒得看他,转身道:“无耻。”

    他从后面追上我,殷殷道:“你当真不跟回我突厥吗?留在这儿鬼地方有什么好。”

    我被他聒噪得不行,倏然止步,在半山腰扶住山石,石头棱角划过掌心留下微恙的刺痛。他险些撞上我的后脑勺,颤巍巍地稳住了身体,不满地轻哼了一声。

    后面韦若仍站在山巅站着我们,仿佛是在看着我们。

    什钵苾顺着我的视线回转,难得一本正经道:“她很好,但却不足以让李世民忘了你。”

    为他猜到我的心思而烦躁,唇角冷峭地一弯,不再搭理他继续往下走。群山雾绕里松叶飒飒作响,吹拂在耳畔犹若雨点芭蕉。我只觉得心里空荡荡得,那种空旷寂寥的感觉好像一井永远也无法填满的水,震颤得人瑟瑟发抖。许是这样的激动根本说不清是因为愤怒还是不甘,却转而有种石落空谷的释然,再浓烈的爱意,再强烈的仇恨,也终会有走到尽头的一天。生命没有那么绵长亦没有那么坚强,而我并不畏惧死亡。

    什钵苾从背后拦住我,绿眸炯炯如星灿烂:“本来想着这次定要带你离开,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就算带的走你的人也带不走你的心。”

    我突然对他释然了,就算他曾煞费苦心地挑拨离间我和世民,而最终使我们两个人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得却是我们自己。若是屋漏又怎经得起连夜雨,我们之间的感情本就是浩瀚江河上摇摇欲坠的孤帆扁舟,不等风雨来我们自己就已支离破碎。

    但事已至此又不免嗟叹:“你若是早就明白这个道理,我们就不必纠缠至今。”

    他脸一横,“你若是再一副巴不得不和我扯上关系的样子,我立马将你掳去草原。”

    我讪讪地抿了抿唇,闭嘴,现在还惹不起这尊佛。

    他静默地垂眸看了我一阵,瞳眸里倒映出随风摇曳的枝蔓,映着眸光如染了星轨的色泽熠熠闪动。那种怅然若失的神情却让我难受起来,故作漫然地笑了笑,还未开口却听他道:“我有一个要求,你不能拒绝。”

    我不自觉地点头,他道:“三日之后,你要到这里来见一个人,一定要来。”

    我想不出因果,看到他郑重而严肃的神情,带着不容拒绝的颜辞,怔怔地点了点头。

    ………………

    茕瓦内琴音袅袅,如流水淙淙流泻而出。带着孤帆远影的落寞,却又有一丝丝潇然物外的解脱。我和盈珠相视一眼,她去推门,却不曾想很简单地便推开了。簇锦攒秀的花苑里草木繁盛却已不见人的踪迹,空荡荡地仿佛世外桃源,空有花香弥漫。

    我们寻着琴音去了瑶姬姑姑的卧室,她正在花台前垂眸专心拨弄着弦丝,听了一阵儿,我道:“不必弹了,一个人的心中若只装满了仇恨,那她是弹不出上乘的乐曲得。”

    琴音戛然而止,她猛地按住紧颤的琴弦,目光定在前方半天没反应过来。

    我慢慢绕到她身前,迎着花台阳光正盛,缓慢道:“姑姑的秘密,瑶瑶已经知晓。七夕之日由我代替姑姑前去见李渊。”

    她沉默地低头,过了许久才说:“我听说了萧逸和德卿的事情,过去两日你都没有回来我还以为你决定要离开了呢。”

    我将头偏到一边,苦涩地笑了笑:“若是决定那么好下,姑姑为何会蹉跎至今日?”

    身后微有脚步声,我半是错愕半是警惕地回头,见滕王叔正从香案后的帘幕中走出来。一身粗布荆衣,草鞋斗笠,好像是从世外走出的化者,有着飘渺淡然的仙气。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玦,道:“公主,完璧归赵。”

    眼睛突突地挑了挑,开始计算起长安至洛阳的行程。瑶姬姑姑漫然道:“我早就思索若是苕华没有被你待在身上,那便是托付给了某个人,能让你放心而又深知其中利害的怕是没有几个。思来想去便给伦弟写了封信,果不出其然。”

    果然还是道高一尺,我无话可说。只是接过苕华看着那净澈无瑕皎白盈洁的玉璧,放在阳光下耀了耀:“我总觉得这样的美丽应该是独一无二得,天下无双才是真正的完美无缺。”

    瑶姬姑姑一怔,滕王叔道:“公主与陛下性情如出一辙,当年苦心积蓄逼得李渊将另一块呈上来,陛下得到之后立刻便将它毁了。眼前的这一块是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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