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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鸯锦[金榜]-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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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我造反,我直接说你是反贼了。符东疏的嘴上功夫越见高深,只把季太尉气得发抖,指着他周边虎视眈眈的士兵们道:“老夫怎么不知道自己府里有奸细?”
  符东疏笑道:“大人你当然不知,因为奸细是从东宫逃出来的,我的人一路追踪,最后不知怎么的居然追到了太尉的府上。”他原本还笑嘻嘻的一脸痞子样,说到东宫时顿时就变了脸色,“太子原本就重病难治,这奸细也不知道是收买了哪个混蛋,居然让他混入了东宫,其志不小啊!”
  太尉眉头一动:“太子如何了?”
  符东疏冷笑:“哟,季大人终于知道我东离有太子了啊?在朝堂上,也不知是哪位大人口口声声要立储君来着。”
  季太尉最恨他这副尖酸刻薄的模样,厉声问:“太子到底如何了?”
  符东疏还没回答,后院就传来了嘈杂的人声,不多时,庄起穿着盔甲,如二郎神一般迈步走了出来,他的手中提着一颗人头,另一只手中拖着一块明黄色的抹布似的东西,先将人头丢弃在季太尉跟前:“太尉大人,我想你该先问一问,这奸细为何会在你的府邸?你派他去东宫有何目的?太子的重病是否与你有关?还有,”他又将那明黄色的物事抛在众人面前,“这件皇袍,你要作何解释?”
  季太尉根本没有瞧见那奸细的模样,一双眼全部锁定在了皇袍之上:“你,你居然敢擅自搜朝廷大臣的官邸!庄起,你好大的胆子。”
  庄起冷冷的道:“比不得太尉大人。皇上还没殡天呢,你就想着要取而代之了。你的书房内想必不止这一件皇袍吧,是不是连玉玺都准备了?”
  话音刚落,身后又来了脚步声,庄起右手一伸,赶来的士兵直接将一个打开的锦盒交在了他的手上,庄起看了一眼,随意的抛在了那皇袍之上,“人赃俱获,太尉大人,我想你需要给皇上一个解释,也需要给天下的子民们一个解释了。暗害太子,私制皇袍玉玺都是一等一的大罪,我想,你该不会天真的以为太子死了,你就可以登基为帝吧?这皇袍是为谁准备的,玉玺上的年号又是给谁用的?对了,禁卫军头领死得好冤枉啊,他也想要向你讨个公道,问问季大人,为何对他暗下毒手,难道他对你不够忠心吗?还是,他发现了季大人的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比如……通敌叛国!”
  “庄起,你闭嘴!本官行得正,不是凭着你几句莫须有的话就能够诬蔑得了的,这些皇袍与玉玺本官也从未见过。”他甚至上前一步,直接瞪视着庄起道,“你若再是口出狂言,担心……”
  庄起眉头一挑,反问:“担心什么?”
  他挥了挥手,士兵们抱着三个昏睡的孩子走上前来,季太尉心口一跳,跑上前一看,顿时整个人都要晕了过去,伸手想要抢夺,那些士兵哪里会如他的愿。
  这位在朝中沉沉浮浮的国丈,最后只听得那杀人如麻的庄大将军低问的话语:“我的儿子与三皇子的嫡子们想必,谁的命更重要,我相信太尉大人比谁更加清楚吧?”

  ☆、第五九章

  庄起用雷霆手段迅速的扫荡了太尉府,不单用三个皇孙换回了自己的儿子,更是直接将整个太尉府给封锁了起来。
  太尉府所在的一条街,连只蚊子都飞不出去,以确保消息不会走漏。
  相比太尉府的戒备森严,原本应该关门锁窗的中宫却悄无声息的打开了一条门缝,一道苍老的背影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了其中。
  皇后正准备歇息,见到来人很是惊讶,问:“睿王半夜至此,可是有要事?”
  老睿王拄着一根拐杖,打量了皇后一眼,笑呵呵的问:“三更半夜的,皇后娘娘又是准备去哪里?”
  皇后拢了拢自己临时披着的长衫,道:“本宫不知睿王何意。”
  老睿王也不强迫对方回答,只拿着拐杖东敲敲西打打,不多会就到了凤榻边上,在床柱上一撞,那铺着绣被的床板居然打开,露出里面的地道来。睿王转过身子,似笑非笑的瞥了瞥面色平静的皇后:“娘娘真是好兴致,可否告诉老臣,这地道通往何处?”
  皇后并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解释道:“这地道只有历代帝后知晓,并不是本宫所为。”
  老睿王点了点头:“原来与皇后暗通款曲之人是皇上,这样,老臣也就放心了。”
  皇后显然对睿王的老不正经已经习以为常,面色不改的道:“本宫正待去见皇上,睿王可有兴趣一同前往?”
  老睿王呵呵的笑了两声:“你们夫妻说悄悄话儿,老臣去凑热闹,不好吧!”口里说着不好吧,身子却是忍不住的往地道里瞧了又瞧。
  皇后直接解开披着的外衫,露出里面换好的宫女服饰,很是镇定的戳穿对方的把戏:“睿王半夜到此,不就是为了此事吗?”何必遮遮掩掩,你这老狐狸昨日不来,明日不来,偏偏赶上今夜,不就是因为本宫的异动吗?相比起德妃,睿王对宫中的掌控力明显更为紧密。心里在筛选中宫的背叛者,面上她已经率先探入地道,就要领路了。
  老睿王正准备随后,脑袋上突兀得传出一声娇嗔:“我就说他老了吧,只惦记着随美人去幽会,把我们两个正经人给忘在脑后了。”
  此话一出,皇后猛地一顿,不可置信的望向头顶,只见那高高的屋梁上站着一位俏生生的妇人,一袭浓如墨的长裙仿佛展开的蛛网一般,而她本人就是那网中的黑蜘蛛,静静的俯视着脚下的蝼蚁,随时准备射出毒液一击必杀。而她的身边,是一位身形雄壮的男子,腰间别着一把长刀,单手搂着女子的腰肢,面容隐藏在黑暗中看不分明,凭着多年的阅人经验,皇后下意识的觉得相比那名女子,这男人反而更加危险。一个是锋芒毕露,一个是隐而不发,女子在杀人之前说不定还会调笑几句,那男人说不得暗中来暗中去,让你在不知不觉中就命丧黄泉,死不瞑目中还在猜测对方到底是谁。
  老睿王仿佛没有听到那妇人的调侃,对着两人招了招手:“快来,我带你们去见识见识我东离的皇帝老儿,他才是真的老不死。”
  睿王从小到大都压着皇帝一头,哪怕对方成了皇帝,睿王手中反而掌握了大半的权柄,在臣子们面前,睿王自然是保皇一派,可私底下,皇帝与睿王打架扯皮的事情不少,相互骂对方老不死的时候更加多。皇后也是偶尔一次听见,当时还惊诧了不少,暗中揣测过皇帝与睿王的关系是不是真如外人所说那般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
  奇怪的是,睿王居然会在这两人的面前‘诅咒’皇帝,可见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一想到自己视为铜墙铁壁的中宫拦得住天下任何人,包括皇帝,却拦不住睿王,甚至,也拦不住屋梁上的两个陌生人,皇后的脚底就冒出一股子寒气。正琢磨着两人的武艺到底有多高之时,他们已经轻飘飘的落在了面前,同为女子的妇人先看向皇后,眼中的兴致任谁都瞧得一清二楚。
  妇人扬了扬头,口气不善的道:“听说你男人要死了?”
  你男人?!
  皇后压制心底的鄙夷,点头道:“原本死不了,可他的伤势拖得太久了,最后到底是死是活本宫也不知道。”
  妇人凑近了一点,盯着皇后的眼睛:“那你是想他死还是活?”
  皇后淡淡的道:“他的命是他的,与本宫何干。”
  妇人推了推身边的男子,道:“看吧,又是个狠心的女人,可见你们男人到底有多可恨。”
  男人的视线一直都集中在妇人身上,根本没有给过皇后一个眼色,似乎在他眼中,除了这名妇人外,其他的人都是木偶是摆设,得不到他一丝一毫的关注。听到妇人的话,男人沉默的想了想,道:“你若是看不惯这东离的皇帝,毒死他就是。”
  妇人娇笑道:“那我们就别想走出皇宫了,你要给我陪葬吗?”
  男人对对方的惊人之语毫不惊诧,只说:“我可以让整个东离皇宫给你我陪葬。”
  妇人对对方的回答相当满意,睿王等他们打情骂俏之后才插话道:“四娘子,你不会只带了毒药来吧?”
  妇人鄙视了睿王一眼:“王爷难道不知道医毒是一家吗,我带的毒药既能毒死人,也能救人。”
  睿王呵呵笑道:“那就好。”他反而越过皇后走入了地道,一边走一边唠叨,“哎哟,德妃太缺德了,我弟弟生死不明,她却连面都不让我这做兄长的去去见见,存心是让我半夜劳碌啊!我这老胳膊老腿哟,怎么禁得住这么多折腾……”
  皇后身前是拄着拐杖依然健步如飞的老睿王,身后是恨不得黏糊成一人武艺高强身怀剧毒的江湖人士,作为中间唯一的正常人,她开始觉得今晚的皇帝说不定真的会殡天。
  原因?大概不是被老睿王诅咒而死,就是被那妇人下毒而亡,或者……直接被那沉默寡言的男人一刀毙命吧!
  这么一想,皇帝居然有点可怜。
  等见到孤零零躺在龙床上,呼吸轻浅的皇帝时,皇后眼中的悲悯几乎要满溢了出来。
  “我以为他会死在我的手里,死在中宫大殿之内。”
  睿王站在床边,叹息道:“我以为他会死在牡丹花下,那样才配得上他一国之君的地位。”这个时候,整个东离最有权势的两个人都没有用尊称,反而自称为‘我’,似乎这样才能表现出他们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妇人凑到皇帝的面前,低头审视着对方的神色,翻了翻他的眼皮和舌苔,又打开被子查看伤势,最后在腰间的刀伤上恨恨一戳,居然将那快要愈合的伤势又戳出个血窟窿。
  皇后不为所动,睿王努了努嘴笑得幸灾乐祸,男人适时的拿出洁白的帕子递给妇人,妇人擦干净了手指,从头上拔出一根银针,对众人道:“你们确定要他醒来?”
  老睿王怪声怪气的哦了下:“难道他醒不来?”
  妇人笑道:“在我手上,除非对方已经没气了,否则我让他什么时候醒,他就得什么时候醒。只不过,我得提醒你们,他的伤势的确不重,之所以昏迷,是有人刻意为之。”
  这个人是谁,不用说睿王和皇后都知道,他们也没有表现出任何诧异的神情。
  妇人又看向皇后,皇后居然笑了笑:“我只是想要听一听他的遗言。”
  “然后?”
  皇后淡淡的道:“我这辈子受了他不少的冤枉气,忍气吞声惯了都忘了自己也是有脾气的人。所以,听了遗言后,我兴许还会再捅他一刀。”
  妇人笑道:“你真不该当皇后,适合去做他的压寨夫人。”她指了指身边的男人,对方抓住了她的手指,推到皇帝面前,“动手吧。”
  妇人笑得格外妖艳,这才慢吞吞的低下头分别刺中皇帝身上的几个穴位,如众人所愿的,皇帝呻吟着痛苦醒来。
  皇后垂头靠了过去。
  皇帝看清楚了眼前的人,喃喃的唤了一声:“宝宜。”
  短短的两个字,皇后就被惊吓了一般倒退了两步,面色几经变换最后才重新回归于平静无波,她低声道:“皇上,你就要死了。”
  皇帝过了半响才听明白对方的话,嘴角动了动,探手去摸索自己的伤口:“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要不了朕的命。”
  皇后笑道:“的确。可惜,这宫里,乃至这天下,想要你命的人太多太多,本宫只是其中一个。”
  皇帝皱着眉头想了想,又转头看向殿内的其他人,睿王居然好兴致的挥了挥拐杖:“老幺,哥来见你最后一面。”
  皇帝苍白的嘴唇终于扯出抹难看的笑意:“朕居然死在你的前头,太意外了。”
  老睿王笑得如同弥勒佛:“是啊,你得感谢你自己,谁让你有一位‘贤良淑德’皇后,还有一位‘温柔可人’的德妃呢,没有了她们,想要你的命可真不容易。”
  皇帝问:“皇后是为了太子,德妃又是为何?”
  睿王跺了跺拐杖:“德妃是三皇子的生母。”
  皇帝看向沉默不语的皇后,低沉的笑道:“为母则强,哈!”
  皇后眨了眨眼:“你要我儿子的命,我就要你的命!你毁了他,我就要毁了你。”很平静朴实的话语,里面却是世上最真实的情感。

  ☆、第六十章

  宫殿中一时静谧无声,可每个人的心底都翻着巨浪波涛。
  这似乎也是成亲以来,皇帝与皇后最长的一次对视,也是最为直白的一次剖心。这对天底下最为尊贵的夫妇,终于到了刀剑相向的生死时刻,两人的目光中反而没有了愤恨,他们的神情无悲无喜,仿佛对面的人不是许诺白头到老的枕边人,而是无关紧要的陌生来者。
  “朕死了,你以为太子就能够顺顺利利的继位?朕记得,太子的身体就同他的性子一样,弱得不堪一击。”
  重新提起太子‘病重’一事,皇后的脸色有了一瞬间的波动,皇帝隐约有些快意,可这快意还没到达脸上,就听得皇后缓缓的道:“陛下以为太子会继位?”
  皇帝惊诧:“难道不是?”
  皇后苦笑一声:“你都任由太子的恶毒发作,严命太医们不许根治了,他又如何继位。”虽然对外称太子重病,并且皇帝做出一副焦心的儿子身体的模样,每日里派太医院一日三把脉,可有心人都知道,太医们不是去给太子治病的,而是让他顺理成章病逝做准备。
  人说虎毒不食子。东离这位皇帝却要活生生的毒死自己的嫡子,甚至还故意拖延病情,看着儿子在毒素的折磨下人不人鬼不鬼,在他的眼底下慢慢的受尽折磨而亡,这份父子之情真是惊天地泣鬼神。
  皇后在乍闻真相后,怪不得对皇帝插刀相向。自己的夫君要毒死自己的儿子,而她身为母亲却无能为力,她又怎么不愤怒,怎么不绝望。
  皇后靠坐在床榻边上,执起皇帝因为病势而迅速委靡枯瘦的手掌:“从你第一次厌弃太子时起,我就做好了我们母子死无葬身之地的准备。”皇帝一震,不可置信的望着她,就听得这位平素高傲冷漠将一切都不放在眼底的皇后眼含薄泪,“所以,听闻太子沉疴难治后,我唯一想要做的就是陪葬。做父亲的给儿子陪葬,然后,我再给自己的夫君陪葬!”
  “你……”
  皇后拂开皇帝额头上汗湿的碎发:“到了黄泉下,我要你跪着给我们的儿子赔罪。我要将你推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你疯了?”皇帝的震惊无法言喻,心中翻江倒海后只冒出三个字,似乎只有它们才能表现出此时此刻皇帝的真实想法。
  皇后的指尖抹干眼底唯一的一滴泪,轻笑道:“在我嫁与你为妃时,你就许诺过同生共死,白头偕老。白头偕老我们是不成了,同生共死反而很容易办到。”她站起身来,对一旁的妇人点了点头。
  那妇人也是个不惧权势的,上前一步,拿着银针的手指在烛光下如同魔爪一般,朝着床榻上的九五之尊压去。
  皇帝觉得头顶一痛,眼前彻底黑暗了。
  无边的黑暗,既看不到来路,也看不到去路。
  皇帝莫名的心慌,摊开手掌看不到五指,低下头更是看不到脚背,他在黑幕中漫无目的的奔跑,越跑心底越沉,脚步也越来越慢,心跳在跑动中也逐渐清晰。
  他还活着,或者已经死了?
  施宝宜呢,她去了哪里?她不是说要与自己同生共死吗,为何不见她的人影?
  皇帝有些愤怒,转而又失笑起来。
  皇后那个人,历来说到做到,她说会给自己殉葬,那就绝对会选择自裁,她才不会让自己孤零零的躺在陵墓里等上十几二十年。何况,刺杀皇帝,她不死也得死。
  这么一想,皇帝又畅快了起来。
  这样也好,太子死了,皇后死了,他也殡天了,东离这个天下就顺理成章的成了三皇子符安的,作为父亲,能够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幺子继承自己的一切,这让他相当的满足。想来,当年父皇也是怀着同样的心情退位的吧?看着自己最喜欢的孩子权掌天下,就好像自己将最自己最为珍贵的东西传到了继承人的手中,他只需要看着这天下在儿子的统治下越来越兴盛繁荣就够了。然后,他可以无愧于祖宗,一边欣赏着无边瑰丽的江山,一边道:“这是朕的天下,治理这天下的人是朕的儿子,这一切的功劳都归朕所有。”
  那番景象,在梦中他都可以笑出声来。
  皇帝正在自鸣得意时,远处透出一缕光亮,有人声渐渐传了过来,初初听去是在叫‘皇上’,而后又有人叫‘父皇’,皇帝分辨出这是德妃与三皇子的呼喊,立即应答了声,那边的呼喊越来越密集,最后他甚至听到了‘符晟’两个字。
  符晟是先帝给他取的名字。他已经很有没有听到这两个字了。
  正欣喜万分,那原本焦急而深情的呼唤突然转了个弯似的,变得高高在上,与往日里德妃温柔亲切的语调相差了十万八千里,而她的问话更是让苦寻到一线希望的皇帝倒抽一口冷气。
  她问:“太医,你确定皇上熬不过今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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