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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犬戒指-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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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这不是失误。
  一个念头转瞬掠过,使得她痛苦的心情突然加剧了!
  ——张晗不是失误,他是故意的。
  他是为了她。
  他知道方皇后是造成林一闪一生悲剧的祸首,所以才会处心积虑,不知他用了什么样的方法,卸下厂督的差使,自降身份到到坤宁宫附近去当差。
  冒出这个想法的林一闪,全身都开始颤抖起来。
  在她邀请张晗和自己一起逃离京城的时候,他就已经下定这样的决心了吧?


第56章 大结局
  万寿宫精舍。
  深秋的风里带来了一丝寒凉,宫人门已陆续将遮阳透气的竹篾百叶帘栊换成了较为厚重的缎布帘栊,光线透过这些深红色的缎布照在大殿的琉璃地砖上,透出一种葡萄酒般晶莹流动的颜色。
  殿内檀香深重,青铜大炉里的青词纸烧至尾声,尚余一丝烟火。
  大殿门口,传来了轻而小心的脚步声。
  恢复女装的林一闪,依旧一身青裳,提起裙摆,放在琉璃砖地面上,恭敬地叩拜:“民女林一闪,参见皇上。”
  皇帝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复又阖拢,长而垂落的灰白眉毛,让他看起来稍显的苍老颓废,这个年过花甲的老人,正在竭尽全力,以平静的外表掩饰内心的波澜。
  “抬起头让朕看看。”
  林一闪抬起头。
  皇帝又说:“近些。”
  她跪着往前挪了几步。
  坐在冥皇蒲团上的皇帝向前倾身。
  ——她很健康,恭敬的姿态里,神情中透着一股野性和冷硬,远不似宫里的女孩们那般富贵雍容,但却显得神秘幽远。
  她是怎么在这个波诡云谲的宫城皇城圈子里,逃出生天二十多年的?
  这真是连皇帝也想不明白的一件事。
  但他知道,这其中一定经历了和很多痛苦和眼泪。
  “原来你就是朕的女儿,这么多年,你一直就在离朕很近的地方,朕却不知。”
  皇帝说到此处,叹了一声:“你长得的确很像她,爱妃在天有灵啊!”
  二十多年来的憾恨,终于在此刻,还给了他一个心灵上的解脱。
  皇帝:“朕亏欠了你,但是却不能够还给你。朕能够堂堂正正给你的,只有一个安逸自由的人生,你走吧,无论你去到哪里,再无敢阻拦你之人。”
  林一闪默然地恭听,这时候,突然说:“民女想跟陛下讨一个人。”
  皇帝:“是张晗吧。”
  他殊无意外,反倒让林一闪略感诧异。
  皇帝双目阖拢:“坤宁宫大火当日,他看守着玄武门,整个宫里的队伍都没动,大火烧了一个多时辰。朕当时就想,为什么他主动请求受罚去看守玄武门。”
  林一闪彻底明白了,张晗以这种方式,替她向方皇后讨回了母妃的血债。
  皇帝道:“其实在你来以前朕已经饶恕他了,方氏贱妇,本死不足惜;朕赦免了他的罪过,他朝东边出城去了,留了一封信给你。”
  一个太监端着描金漆盘子上来,里面盛着一枚红宝石戒指,和一封信。
  红宝石戒指葳蕤生光,妖异夺目,正是张晗平日里寸步不离手的那一枚。
  信里只有两句苏东坡的诗:云散月明谁点缀,天容海色本澄清。
  ——其实天之容,海之貌,清白无瑕,并不需要星月点缀,也能显出最初的本色。
  正如他对于她的心意,不需要华美的言辞修饰。
  皇帝:“你不该来。他是个骄傲的人,你不来,他靠着一口气还能撑下去,你来了,得到了朕的承认,从此以后你就是皇室的女儿,他会觉得更加配不上你。”
  林一闪蓦然惊醒。
  她猛地回头,急迫地往殿外望去,是一望无际的宫墙和长廊,头顶一溜小碧蓝的天空。
  心中有一道急切的召唤,她提起裙子,飞身奔出大殿。
  *****
  朝天宫西坊。
  瓮城的城楼上,张晗立在高处眺望云海。
  流云瞬息万变,却千载悠悠,他用一双淡然的眼去看待,心态温和。
  “张晗!”身后,林一闪气喘吁吁奔来,她出宫便转乘快马赶来,找到了此处。
  张晗转身回眸,温润晶莹的眼睛正如天上的明星。
  他展颜微笑:“阿闪,这么多年,我没说过一句你想听的话,我很抱歉。”
  林一闪:“没有抱歉,没有抱歉!你做的每一件事我都能体会你的用心良苦,内翰,你能不能过来和我说话,你站得太远了我看不清你……要么我过来和你说!好吗?”
  张晗:“阿闪,世事如烟,就像风过了没有痕迹,不要再多想了,慢慢你的心就会轻松下来的,你把我这废人忘了吧。”
  他的声音依旧这样温润清澈,脸色平静得像是完全融入了天空与云海。
  林一闪的脸色更加焦虑的:“别这样说,我不想听这些!内翰,皇上已经准许我们离开了!”
  张晗微微一笑,一阵风扬起了他的白青丝和白衫:“阿闪,你自由了。”
  直到最后,仍然无法对她说出那句“喜欢”。
  他是一个没有资格去争取爱的人,他给不了任何人幸福,只要他活着,林一闪就无法得到真正的自有。
  “阿闪,保重。”
  突然的一阵狂风吹过,黄叶和沙尘一齐在空中飞舞着,迷蒙了眼睛。
  林一闪只看到面前白光衣衫,大风将他的白衣吹得像一只飞舞的蝴蝶,在远处一闪,那只蝴蝶便倏忽消失在了天空的尽头。
  城楼上,只余下空空的城墙和空空风,空空的旗帜飘扬着,再也看不到人影。
  林一闪发狂般的奔至墙根,探身往下看。
  只见城墙之下,一滩血迹缓缓蔓延,白色的蝴蝶在血泊里,碎裂了绝美的翅膀。
  “啊——————!”
  一股锥心之痛,疾速攻入心脉,天地之间宛若山崩海啸,斗转星移,万物如同颠覆!
  林一闪呕出鲜血,仰坠于地。
  天空,渐渐被泪水染红。
  ****
  这个消息,如同惊雷般,将暗涌不断的京城官场炸得水花四溅。
  “什么,张晗死了?”兵部,顾师秀放下公文案卷,身旁的郎官急着帮他护住险些打翻的墨砚。
  “怎么死的?”东厂署衙门,厂督杨潇从太师椅上腾起,眼中放出兴奋又怀疑的光芒,“他死了,真的死透了?你亲眼看见的,不会又是他的一个计策吧?尸体也是可以伪装的!赶快再派人去确认!”
  司礼监,平日里喘口气地都要抖三抖的秉笔太监们,一个个神情肃穆,聆听完张晗的死讯。
  这些人都太不可思议,他们无法相信,过去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厂督张晗,竟然会选择了这样一条道路,终结自己的人生。
  安乐堂。
  林一闪在床上已经躺了三天,仿佛做了一场触不可及的梦,梦中童年往事一一浮现,和张晗一起长大的岁月历历在目。
  总觉得他仿佛没有走,仿佛仍然停在眼前,笑着说:“阿闪,好的。”
  不要走,不要走。
  她睁着眼睛,干涸的眼眶里流不出泪。
  庄公公来了,悲叹道:“你们俩小时那会儿,你总想着逃出紫禁城,他真是怕你离开,所以成日地担心。后来蓝道人就给他熔了一个戒指,说是通灵之物,只要戴上这枚戒指就能让你再也离不开他。这本是个安慰的话,可是张晗很当真,一直戴着从不离身。”
  林一闪:“我知道,若非他诚心对待我,不会患得患失。我只是很恨他,要这样留一个重重的打击给我。”说罢,紧紧地攥住了床单,因为再多的恨或者爱,都已经没有机会向他讨回了。
  庄公公:“张晗唯一的毛病就是,他不够勇气去面对一个不残缺的自己。其实,老奴能理解他,做了咱们这号人的,哪有资格去说照顾好一个女人。”
  林一闪默默地想,如果当初对张晗再温柔些,在耐心些,不是这样默默地付出和支持,多和他说些话,会不会就不会这样?
  告诉他,她心中没有什么仇恨或遗憾,人生本就不会完美,她接受不完美的人和人生,对现状满足,愿意陪他做任何事。
  会不会就不是这种结局?
  没有回答,张晗也无法再给她答案,唯有一枚滴血般的红宝石戒指,静静沉默着停留在她手上。
  十天后。
  宛平县的驿道上,一支送行的马队提前等在了这里。
  新任次辅的顾师秀,如今在京师消息灵通的程度已经俨如当年的小阁老倪孝棠,他提前打听到,庄公公的卫队会在这里送林一闪离京。
  厂督杨潇自然是摸不着头脑,何以庄公公将林一闪送去见了皇帝一面,皇帝就开始对他大开方便之门,还严令东厂不得为难。对此他大惑不解。
  但顾师秀的头脑绝非这般简单,他已经隐隐猜出林一闪和皇帝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也知道,林一闪这一去,不会再回来了。
  这是他必须放下手头要紧的事情,过来送一送林一闪的原因。
  顾师秀道:“虽然我不能赞同他的做法,不过倒是很能理解他的心情,他对你过分在意,故而加重了对自己的百般挑剔、自惭形秽;最痛苦的就是走上了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改变的命运,未来毫无希望,死亡对他而言是种解脱。如果你能这么想,那么转世为人的他一定也会多一份轻松。”
  林一闪默默地和他并肩在驿道边上走了两步,转过身,点了点头。
  顾师秀莞尔一笑:“这些道理不用我说你也一定明白,既然你明白的话,那就早早解脱出来吧,人都会有新生活。”
  林一闪:“我会的。师相,你也是,保重。”
  一炷香后,林一闪的车驾消失在驿道尽头。
  追望着身影的顾师秀感慨,到头来,这个女人竟然去得这般决绝和潇洒。从此以后,京师将少去一抹叫做林一闪的色彩了。
  他转身回头,准备离开,这时候却听到了此起彼伏的马蹄声。
  隋凌波率领厂卫追来。
  顾师秀对隋凌波是有印象的,知道这个女役长在扳倒倪孝棠的大案中,也起了搜集证物的关键作用。但是他此刻只有疑惑:不是庄公公说过,皇上下令东厂不许再阻挠林一闪了吗?何以这帮番子再次追至?
  他心道不好,难道皇帝改变主意。如果是那样,他私自来送林一闪岂非招人话柄,如果传到皇帝耳中,对自己可是大大的不利。
  顾师秀正在狐疑之际,大美人隋凌波已经翻身下马,朝他疾步而来:“林一闪在哪,我有话要问她!”
  顾师秀暗忖,这个时候不能帮忙隐瞒,实话实说道:“刚刚走出关卡了。”
  隋凌波往他说的方向望去,哪里还有人影,而且林一闪对东厂海捕的套路非常了解,反追踪能力极强,马又奇快无比,一旦离开京师的眼线网,必定如石沉大海。
  她的脸色顿时一灰,像是什么被抽离了,不甘心地追问:“她跟你说了什么,还会不会回来?”
  顾师秀摇摇头,微笑道:“这件事你应该比本官更清楚吧。”说着不欲多谈,便离开了。
  一小股凄冷的阴云将隋凌波彻底笼罩。
  张晗死了,林一闪也羽翼尽折,被迫离京,自己应该对这个结果很满意才对。
  如今的她,已经如愿成为杨潇手下的首席役长。
  可是,为什么她在反复调阅林一闪档案的时候发现,林一闪缺一个手指的原因,是因为小时候救人。
  她记得大凌替她顶罪,然后拖走东华门,她一直以为那个大凌已经死了。
  林一闪是大凌?这叫她几乎崩溃。
  是她勾结杨潇,一步步算计葬送了张晗,也赶走了林一闪。
  隋凌波感到极度的凄凉,是她亲手抹灭了自己在世上唯一的一点温情,然后堕入地狱。
  突然之间,她发狂一样地冲出去。
  这个举动把顾师秀也给弄愣住了,回头诧异地看着她。
  隋凌波追了几步,又绝望地停下来,仰起头,朝天大喊:
  “林一闪,你回来,我和你的账还没有算清!”
  ****
  最迟得到消息的沈徵,匆匆赶往宛平县驿道。
  可是已经晚了,他不仅没能见到林役长最后一面,甚至连顾师秀和隋凌波的面都没撞着。
  一同赶来的赵展眉小姐安慰他说:“咱们再通过我爹的人脉,去京城附近的几个大县打听打听,一定会有消息的。”
  沈徵:“不会的。”
  赵展眉很奇怪地看向沈徵——他不是最惦记林一闪的人么?
  沈徵仰起头,深秋的天空已经没有太多鸟可以飞,几片云彩显得冷冷清清。
  这时候,一只孤傲的白鹰突然振翅,划破了一方苍凉的天空。
  她就像是长了翅膀的鸟,永远不停地在飞。
  这一年,林一闪像飞鸟一样消失在京城的牢笼中。
  知道她的人并不多,但是这个名字,却永远难以忘记。
  (正文完)
  *******
  番外·引子
  东海之滨。
  天风苍苍,无穷无尽的碧水蓝天之下,一位身姿挺秀玉立的美人站在岸边,看潮水周而复始地拍打沙滩。
  林一闪拉开手臂,狠狠地、用力地,将戒指抛向了汪洋大海。
  她要把这枚戒指,和往事一起,埋葬在这无情的天地。
  那枚红色光点,在空中划出一道高高的弧线,滴血般的妖异红光在天边一闪,消失在了海面的波纹中。
  戒指在海水里缓慢地向下移动,突然发出奇特的闪光。
  同一时刻。
  白雪皑皑的昆仑山系,光明顶的圣坛内,诸光齐烁,汇聚造化之奇,凝于一点。
  圣教的八位护教法王各安其位,守护法阵中间的开口棺椁,口中咒语齐诵。
  这个时候,棺椁伸出发出了轻微的声响,诸般诵唱,戛然而止。
  诸位法王的目光聚焦在棺椁上,摒心静气,掩住内心无比的焦虑,等待最神圣的一刻降临。
  这个时候,棺椁终于动了,棺椁的封盖,渐渐打开。
  其中,一个静静沉睡的人,突然苏醒。
  八位护教法王面露震撼惊喜,纷纷下拜:“属下明教八部法王,恭迎圣教主归来!”
  男人从棺椁中起身,他的衣衫很旧,带着一些灰土,但不掩其衣袖针工上镶嵌金银丝线的华贵。
  他一路牵衣带步,敛衽而行,在一众教众的簇拥上,重新登上了圣坛最高处的教主王座。
  男人问:“那个人现在在哪里?”
  蚩部天王面露恐惧,头皮发麻地站出来应道:“属下该死,三年前他逃跑了,属下一直按照教王的吩咐在江湖中追捕,但无奈这厮手段了得,一直未能擒获,属下愿意领罪!”
  他说罢,不等教王下令,便以后手为刀,手起刀落,生生斩下自己的左臂!
  一截鲜血淋漓的肢体滚在地上,教王熟视无睹,众法王也面色如常。
  教王道:“本座刚刚出关,不愿是以酷刑,你的罪过就免了。我们还是来说说那个人吧,他如今长什么样?”
  蚩部天王:“画影图形在此。”说罢挣扎着用右手单手呈上。
  左右护法打开画轴,一副绝美肖像图跃然纸上:画中,一个俊美艳冶的青年手持太极图案手柄的道剑,长长的羽衣下摆拖曳垂地,头顶高耸星冠,双目流光溢彩、灿若星辰。
  这张脸,正是前任东厂提督,张晗。
  然而这画中“张晗”,神态却迥然地风流桀傲,他唇角的笑容里噙着一股不屑嘲谑之意,眼神微斜,那目光仿佛从纸面上透出来,与观者对话。
  而画中人,便如活了一般,隔着一张纸,与教王冷冷微笑对视。
  “他现在叫什么名字?”教王冷肃浑厚的声音响起,但是,他又微一抬手,打断了欲回话的蚩部天王。
  “让本座亲自去会一会他,这么久不见面,本座倒有些思念起来了,”教王的脸上,浮现出睥睨尘世的冷笑,“你逃了很久了,让本座来宣告你的死期罢,我最亲爱的老朋友。”
  光明顶,宫门大开,八位护教法王齐齐出关,目标只有一个:寻找画像中的男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一点写在文末的啰嗦话儿: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追文,基于现实考虑没能给张内翰一个好的结局,自己也感到十分的不安,但又觉得这个结局对于林一闪而言,可以说是求仁得仁:实最初毕竟追到了初心。而隋凌波顾师秀沈徽这些留下来待在政台舞台上的人,何尝不是在重蹈另一段林、张、倪的人生,而林张倪三人则已各有解脱方式。
  其实本文最初是安排了一个和张晗长得一模一样,但性格?异的人来衔接张晗身后剧情,可能有小伙伴注意到在叶王孙的临终遗言里提到过一个新角色,但后来考虑全文风格保持一致,就没有加入这个插科打浑的新角,其实后面有写几章他和林江湖偶遇匆匆一瞥的插曲,如果有人感兴趣我在20号之前整理完一一放上来作为番外。
  全文我最喜欢的一个角色是倪孝棠,写出他来既高兴又遗憾。
  最后,自荐一下8月下旬将开的新文《国子监怎么出了你这样的沙雕》,讲一个开朗逗比的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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