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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如蛇蝎_青湘-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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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太妃插话:“是啊,她是年年都来的。”
    东平王若有所思,一向只以为太后周到,没想到徐氏竟也能做到这一步。他正要开口询问,却有宫人进来禀报说徐太妃到了。王、孙两位太妃向东平王点了点头,转身却和门口的徐九英说话了。
    徐太妃也是一身素净打扮,客气地和两位太妃寒暄着,接着又到灵前上了香。回过身时,她瞥见一站在一旁的东平王,先是一怔,随即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两位太妃看来和她关系还不错,拉着她说了好一阵。虽然徐九英不怎么笃信佛法,却很耐心地听她们絮叨准备法事时的情形。一直陪着她们布施完毕,她才从她们身边退开,向东平王走过来。
    “倒没料到会在这里碰上你,”她说,“别又是在打什么坏主意吧?”
    陈进兴告诉过她,太后和赵王联手扳倒窦怀仙,就是东平王在中间牵的线。他再三提醒,要她千万小心此人。是以徐九英一见他就起了戒心。
    “某就不能只为祭奠堂兄而来?”东平王微笑着回答。
    徐九英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东平王叹息:“太妃也许不信,其实我对太妃没什么恶意。”
    “我对你也没恶意,”徐九英翻着白眼道,“但我要是有机会在你背后插刀子,我一定往死里捅。”
    东平王对她的言辞十分震惊,盯着她许久没有说话。
    徐九英理直气壮:“看什么看?我和你怎么都不可能是一伙的,有机会当然得动手,你有必要装得这么吃惊吗?”
    “令我惊讶的不是太妃的态度,”回过神的东平王仍然有些愕然,“而是太妃竟然会这么不加掩饰地说出来。大多数人即使心里真有这样的想法,也会在表面上维持基本的礼仪。”
    徐九英嗤之以鼻:“何必呢?明明心里恨不得扒了对方的皮,嘴上还要假惺惺的客气。我倒宁愿他们直接告诉我真话。”
    东平王道:“不是每个人都承受得起真话的残酷。”
    徐九英冷笑:“这点残酷都受不了,还想争权夺利?趁早退出算了。”
    东平王沉默了好一会儿,向她郑重一揖:“受教了。”

  ☆、第60章

法事之后,徐太妃冷眼看着东平王与王、孙两位太妃作别。她不是很瞧得上东平王故作从容的作派,在他经过她身边时忍不住哼了一声。东平王脚步微顿,显然听见了这声冷哼。但犹豫片刻,他还是决定目不斜视地走过去。
    离开徐九英的视线后,他却加快了脚步。车驾出宫后,他甚至等不及回府更衣,直接命车驾驶向北里。
    虽说都中也不乏好往北里寻欢作乐的高官显贵,但如东平王这般招摇的却是少见,何况他下车时还是一身素服,更显得和这里格格不入。
    东平王却不顾旁人侧目,直入牙娘馆舍。
    牙娘正在内室对镜梳妆,转头见了他这打扮,脸上笑容微微凝固:“大王这……未免也太不讲究了。”
    东平王无心和她调笑,直接在卧榻上躺成一个大字出神。
    牙娘一见就知他有心事,也不与他多话,仍旧去盘她的发髻。她很快就盘好一个堕马髻,接着打开妆盒,仔仔细细地挑选用于发上的饰物。
    “赢不了。”身后床榻上的东平王忽然哀叹一声。
    牙娘已在发间插了一把金镶玉的小梳,正拿着一枚精巧的花形金簪对镜自照,听见东平王这么没头没脑的话,手上的动作不由一顿,回头问他:“什么赢不了?”
    “现在的情况对我们很不利,”东平王道,“这些时日我一直在想对策,却总是没有头绪。今日在宫中见着徐太妃,更觉得我家大人赢不了。”
    牙娘插戴好簪钗,走到他身侧,好奇地问:“那徐太妃当真这么可怕?”
    “母亲为了孩子什么手段使不出来?”东平王见她拿了衣服出来,起身张开臂膀,“气势上我们就先输了。”
    牙娘一边为他更衣一边叹道:“何必非弄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就不能各退一步么?”
    “我那对爷兄已陷得太深,哪这么容易抽身?”东平王也是一声长叹,“我看我得出京一趟。”
    “怎么突然想起出京?”牙娘奇道。
    换好常服,东平王坐回榻上,接过牙娘递来的酪浆:“陈进兴和徐太妃结盟以后,京中已很少有人敢于和他们公开作对。现在就是太后也得忌惮他们。京城之外,也许还能找到一线生机。”
    “当真一点办法没有?”牙娘问。
    东平王想了想,摇头苦笑:“也不是完全没有,只是法子太过阴损,用出来就得天下大乱。怎么说我也受了这么多年百姓奉养,终归不愿走到那一步。”
    牙娘却担忧另一件事:“诸王不得擅自离京,大王怕是不易走脱。”
    “这我知道,”东平王道,“得想个法子掩人耳目。好在平日里我荒唐事没少做,就算在你这里醉生梦死,应该也不会有人怀疑。今日来就是请牙娘帮忙,另外再替我收拾行装。过两日我就搬过来。”
    牙娘已猜到他的计划,口里半真半假地嗔道:“就知道拿奴家做伐子,奴家可还想好好找个良人嫁了呢。”
    东平王笑道:“等我回来,就替你脱籍。”见牙娘仍端着架子,他不失潇洒地起身,对她深深一揖:“一切拜托,一切拜托。”
    ***
    就在东平王密谋出京之时,朝廷也开始采取行动了。姚潜给西川送了一封急信,将最新的计划告知节度使韦裕。西川很快有了回音。韦裕对这计划十分赞赏。
    得到他的首肯后,姚潜和陈守逸分别游说徐太妃和陈进兴,再由他们劝说太后同意离间南蛮、西戎的计划。
    太后既已决定出兵,自然愿意配合。她没有立刻与赞松谈判,而是又拖了几日,等到赞松心急如焚了,才授意诸臣开始与西戎使团的谈判。
    马球赛后,赞松就察觉出中原对使团的态度日渐冷淡。他几度试探,中原的官吏却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不由他不急。就在他心慌意乱之时,中原突然愿意和谈,令他喜出望外。经过前次之事,他不免谨慎了许多,就算中原提出要以西戎放弃南蛮为条件,他也没有动怒,只是暧昧地表示,需要慎重考虑。
    这正是姚潜和陈守逸希望看见的局面。因为中原在南蛮问题上的坚持,两国和谈暂时陷入僵局。另一方面,西川也在加紧行动。在韦裕的精心操控下,中原和西戎商谈的内容很快就泄露出去,并传到了南蛮王廷。
    此前西川一直积极与南蛮接触,但南蛮一直在两国间摇摆不定,并不肯给出明确的答复。得到中原和西戎竟想瞒着他们进行谈判的消息,南蛮可谓朝野震惊。
    虽是中原先提的条件,但南蛮和中原从未缔结盟约,南蛮君臣对于中原并没有太深的怨恨。西戎和他们却是同盟,甚至入侵中原时还数次要求南蛮出兵。以西戎和南蛮的关系,西戎对中原的要求竟没有断然回绝,反而表示了可以考虑的态度,就足以让他们心寒了。
    韦裕感觉到南蛮已经动摇,加紧对他们的拉拢示好。虽然南蛮对与中原结盟之事仍有顾虑,但至少他们已明确表示,不会再助西戎侵扰中原。
    暂时解决南蛮的问题后,陈守逸正式授职,出任西川监军。得到任命不过数日,他就与姚潜一道启程离京了。
    因他是跟随徐太妃最久的人,又是第一次离京任职,徐九英特别给他面子,亲自送他启程。
    除了徐九英,陈进兴也来为养子饯行。
    不过听着太妃和养子送别,陈进兴有种他完全没有必要来的感觉。这一路上,完全是陈守逸一个人在说,根本没旁人插嘴的份。大到朝政的种种门道,小到什么季节该用什么香薰衣,他都事无巨细、不厌其烦地向徐九英反复交待,听得陈进兴无比气闷。
    他收养陈守逸的这些年里,也就最初两年享受过养子这么无微不至的关怀。在陈守逸打消了报仇的心思后,他就日渐懒散。平日里别说殷勤侍奉,少和养父顶两回嘴都算是恭敬了。
    儿子白养了也就罢了,偏偏徐太妃看上去并不怎么领情,一开始就听得心不在焉,最后更是不耐烦地说:“这么多事我哪儿记得住?”
    陈守逸也不生气,笑眯眯道:“没关系,奴婢都写下来,交给三娘了。”
    徐九英瞪他:“那你还啰嗦这么多?”
    “奴婢这不是不放心嘛。”
    陈进兴在旁边听得直摇头。
    徐太妃毕竟身份贵重,再怎么惜别,也不能送到宫外。遥遥望见宫门的时候,她即便止步,对陈守逸道:“路上小心。”
    陈守逸应了,郑重向徐太妃下拜,起身后问:“太妃可还有什么要交待的话?”
    “我没什么话了,”徐九英看了陈进兴一眼,笑着道,“不过我猜你们父子分别,定然有话要说,我就先不打扰了。”
    她做了个请的手势,自己带人走到一旁。
    陈进兴确定徐太妃走出了能听见他们谈话的距离后,才痛心疾首地说:“看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可没见你对为父这么用心过。”
    陈守逸笑嘻嘻道:“父亲又不缺人伺候。”
    陈进兴冲徐九英的方向抬了下脸:“她难道就缺人伺候了?”
    陈守逸苦笑:“当初又不是现在的光景。现在虽说不缺人了,可也习惯了。”
    “算了算了,”陈进兴笑了,“谁让我和你是父子,还能真和你计较不成?”
    陈守逸沉默了一阵,缓缓开口:“我走之后,太妃就拜托父亲了。”
    “为父的利益和她早就绑在一起了。你便不说,我也会护着她的。你放心去吧。”陈进兴道。
    宫门缓缓开启。门外,姚潜已等候多时。
    看见陈守逸走近,姚潜含笑与他见礼,亲自牵了一匹马给他。
    陈守逸上了马,却没有立刻动身。他犹豫片刻,仿佛下定决心一般,掉转马头,驰回徐九英身边。
    徐太妃正客气地和陈进兴说话,听见马匹嘶鸣,抬头见陈守逸又跑回来,微微诧异:“怎么了?”
    “有句话,奴婢想说很久了。”
    徐九英一笑:“有话就说吧。”
    “以后晚上不要抹那么多粉,”陈守逸严肃道,“也不知太妃从那里学来的法子,不但不能养颜,还容易吓到别人。”
    陈进兴知道不应该,可听了这话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身边的宫女、宦官也都一副忍俊不禁的表情。
    徐九英脸上有些挂不住,跺脚道:“要你管!”
    陈守逸展颜一笑。他深深看了她一眼,最后轻声说:“保重。”

  ☆、第61章

从徐九英还是采女的时候起,陈守逸就一直陪伴左右,并在她往上攀爬的过程中给予了全面的指导。
    没有陈守逸,她绝对学不会宫廷中微妙复杂的关系,也适应不了那么多繁琐的礼仪。现在他突然离开,徐太妃难免会觉得很不习惯。因为这个缘故,她对接替陈守逸的宦官怎么都看不顺眼。人长得又黑又胖就算了,脑子还不大机灵,总要她说两三次,他才能听懂。哪像陈守逸,不但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她的意思,还能为她把不足的地方都补足。陈守逸走后不到两天,徐太妃就开始后悔听信姚潜的挑唆,把她用得最顺手的人给放走了。
    这日小藤服侍徐九英晚妆,照例打开粉盒,要为她涂粉。谁料徐太妃坐在镜前,忽然想起陈守逸临走时的嘱咐,恹恹冲她摆了下手:“今天就算了。”
    小藤虽然惊异,却不敢违背她的意思,顺从地关上了妆盒。她跟随太妃的时日不短,瞧出徐九英这两日情绪不高,正想说几句话逗她高兴,外面却传来了颜素请见的声音。
    小藤看向徐九英,见她似乎也很诧异。不过徐太妃对颜素向来宽容,很快就道:“进来吧。”
    她示意宫女开门。片刻后,颜素就捧着一个大托盘走了进来。
    “三娘这是……”徐太妃看着她手里的托盘,面露疑惑之色。
    颜素将托盘放在妆台上,笑着道:“陈守逸走之前交待的事。奴婢这是奉命伺候太妃晚妆。”
    “晚什么妆啊,”徐九英没好气道,“走之前他还取笑我,要我晚上少涂粉,又把你叫来干嘛?”
    颜素微笑道:“铅粉确实不宜多用,尤其临卧之时,更应少沾。其他养颜的面方却不必如此忌讳。奴婢就知道一些润肌的方子,今日特来与太妃一试。”
    徐九英听她如此说,也有了些兴趣,便答应下来。
    颜素让小藤取来水,请徐九英用丁香、皂角、檀香等物磨制的粉末净面。之后她将蒸熟的杏仁及落葵子粉,混以极少许的冰片、滑石、轻粉,再用牛乳、鸡蛋清调匀,在徐太妃脸上敷了大约一刻多钟,然后再让她洗去。最后颜素又挑了一点用各色花露和猪胰调制的面脂,在掌心化开,涂抹在她脸上。
    做好以后,徐九英对镜自照,摸着细滑的脸庞,点头承认:“这法子的确清爽得多。你从哪儿学来的?”
    颜素正取出香丸,加入炉中焚烧,闻言笑道:“这是家慈以前教奴婢的,这几个月又拿出来和陈守逸参详过,由他做了少许改动。今日用的这助眠的香丸也是他走之前亲手调配的。”
    “我倒忘了,”徐九英笑道,“他原是懂这些的。”
    颜素听了,却有些犹疑。她抬头环顾一圈,见小藤她们都退了出去,便小声道:“太妃不觉得奇怪么?”
    “奇怪什么?”徐九英问。
    “陈守逸怎么会精通这些东西?”
    自从得知陈守逸的身世,颜素对陈守逸就有很浓厚的兴趣,总想探他的底细。经过仔细观察,她又对陈守逸生出不少疑惑。他熟知军政也就罢了,怎么连女人的种种琐事都了如指掌?按杨定方教养杨翌的路子,他应该没怎么在脂粉堆里厮混过,如何能知道得这么清楚?
    “他们这些宦官本来就是伺候别人的,”徐九英不以为意,“陈守逸就是学过一些也不奇怪啊。”
    颜素觉得并不是这样简单。陈守逸这些时日的举动她都看在眼里,心里早有猜测,几番欲言又止,她终于还是没忍住,小心翼翼道:“奴婢是觉得,他对太妃的事总是格外上心……”
    徐九英何等敏捷,听她这么吞吞吐吐,眼珠转了几转,已明白过来,笑着说:“三娘该不是以为陈守逸对我有意思吧?”
    颜素犹豫一了会儿,轻轻点了下头。这是她认为最合情理的解释。
    徐九英从微笑变成大笑,最后笑得滚倒榻上:“怎么可能!”
    颜素对她的反应十分不解,愕然问:“不可能吗?”
    “当然不可能了,”徐九英坐起来,一边抹着笑出来的眼泪一边道,“他可是亲口说过,绝不可能喜欢上我这种人的。”
    颜素大吃一惊:“他当真这么说过?”
    徐九英道:“我骗你干嘛。是我刚认识他的时候吧,他那时说他要是男人,喜欢的也必是个知书识礼的女子,绝不可能是我这么粗鄙的人。有一阵我还以为他喜欢的是三娘你呢。”
    颜素低头不语。她毕竟比小藤她们敏锐得多,在旁边看了这么久,多少看出陈守逸对待徐太妃的态度与其他人大为不同。她也不像其他人那样,认为宦官没有男女之情。徐九英的心思她摸不太透,但她十分肯定,陈守逸对徐太妃的感情很不一般。谁知她才一试探,徐太妃竟给出了这样的答案!
    颜素相信徐九英不会对她说谎,陈守逸应该是说过这些话。她原本已经笃定陈守逸暗暗恋墓徐太妃,可听徐九英这么一说,她又有些不确定了。陈守逸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又是在什么情况下,才说得出这种话?
    徐九英见她深思,失笑道:“怎么,三娘还不信啊?”
    “当然不是,”颜素掩饰道,“奴婢只是见陈守逸对太妃如此体贴,故而有些好奇罢了。”
    “他对谁不体贴呀,”徐九英嗤笑,“幸好他是个宦官。要是个男人,可不知要祸害多少良家女子。”
    ***
    “哈啾!”驿馆内的陈守逸一边打了两三个喷嚏。
    “中贵人不是着凉了吧?”姚潜关切地问道,又顺便起身把敞开的窗扇关上。
    “总觉得有人在背后议论我,”陈守逸揉了揉鼻子,微笑道,“奴婢没事,都使继续吧。”
    姚潜挑了挑灯芯,才继续指着书案上的地形图,为他讲解西川的布防。
    陈守逸听得不住点头。等姚潜的讲述到一段落,他就笑着夸赞:“都使到西川不过一年,已有如此建树,实在让人佩服。当初都使因三娘子之故离京,奴婢还颇觉可惜,没想到却是为西川送去了一员猛将。”
    姚潜赧然:“过去之事,监军休要再提。”
    “也许这话不该奴婢问,”陈守逸笑道,“不过都使和三娘现在是什么情况?”
    姚潜垂目片刻,旋即自嘲一笑:“三娘子对某避之不及,想来姚某还未入她法眼。”
    “那都使对三娘可还有意?”陈守逸问,“若都使痴心不改,奴婢倒是愿意为你们说合说合。”
    “这……”姚潜搔头,“不怕监军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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