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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杯-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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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诺!”

    看着两名卫士离开佛堂,卫士长连忙对着供着长公主灵位的佛龛行了个大礼,“公主殿下请放心祭拜,卑职不会再让人打扰公主,明日也不会有什么闲言闲语传到皇上那儿。”

    “有劳了。”叶泠兮应了一句,卫士长面上一红,低头退出了佛堂。

    “原来公主你也是偷偷……”子鸢话说到一半,连忙住口,低头对着叶泠兮一拜,“今夜莽撞之处,还请公主见谅。”

    叶泠兮轻轻一叹,“国之不幸,蠹虫横行,朝纲不振,忠臣难过。只怕明日你就算见了父皇,也无法翻案。”

    “为何?”

    “这个朝廷枉死之人,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本宫劝你,早些回去,隐姓埋名,做个平凡百姓也好。”叶泠兮淡淡说完,摆手示意子鸢速速离开,“你走吧。”

    “多谢公主。”子鸢心底幽幽升起一抹敬意来,放眼当下朝廷,文有安乐王曹衙左右奏章,武有镇国大将军沈佑手掌重兵,内宫还有个大内总管在后宫呼风唤雨,国有三蠹,当今天子却视若无睹。

    唯有眼前楚山公主,忧国忧民,也不过是沧海一粟,有心无力。

    子鸢拜谢完叶泠兮,慌忙小心离开了这儿。

    佛堂檐上,忽地飞下一个老宫奴来,对着叶泠兮恭敬地一拜,“公主,此人方才在井水之中似是下了毒,为何要放过他?”

    叶泠兮叹声道:“你去看看如何解毒,今夜本宫来拜祭皇姑姑之事,本宫不想让父皇知道。”说完,看向了眼前的老宫奴,“这里终究是佛门净地,本宫实在是不想血污了这儿,惊扰了皇姑姑在天之灵。”

    “诺。”
第十六章 。飞檐春雨濛
    “嗒!嗒嗒!……”

    外间雨丝纷飞,檐角雨滴点点坠落,落在石阶上,哒哒作响。

    子鸢杵着腮,坐在书案边,手指胡乱拨弄着一个算盘,上珠拨上去,下珠拨下来,眸光紧紧盯着算盘珠子,似是入了神。

    “一归如一进,见一进成十……”

    脑海之中,那些杂乱的记忆忽隐忽现,耳畔响起的是个慈爱的声音,似是在教她打算盘。

    “一归如一进,见一进成十?”

    子鸢喃喃轻念,就在她即将看清楚脑海中那个女子容颜的刹那,耳畔响起了一个呼唤——

    九姑娘。

    “谁是九姑娘?”子鸢猛地摇了摇头,脑海中的影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子鸢再次低头看着算盘,却再也激不起什么影像来。

    “咯吱——”

    房门被轻轻推开,只见苏折雪端着暖茶走了进来,笑道,“我这儿什么姑娘都有,可偏偏就是没有九姑娘。”

    子鸢笑道:“我不过是呓语罢了,姐姐又给我端茶来了,这些日子在姐姐这里养伤,可真是神仙过的日子啊,我都不想出去啦。”说着,子鸢连忙起身从苏折雪手中接过暖茶,拉着苏折雪坐书案边,“姐姐快歇息歇息。”

    苏折雪仰头笑道:“突然如此殷勤,可是有事求我?”

    子鸢点头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姐姐的火眼金睛,我确实有事求姐姐。”

    “说吧。”苏折雪笑着点头,站了起来,侧脸瞧了瞧子鸢的后脑伤处,已经结了痂,只要把发丝梳起,便能掩住伤口,“看样子你伤也好得差不多了。”

    子鸢应了一句“嗯”,突然沉声道:“我想,我该去复活了。”

    “哦?”苏折雪愕了一下,“你想到起死回生的办法了?”

    子鸢点点头,“这些日子偶听姐姐这儿的酒客提起清明将至,我想,这个清明节不可错过。”

    苏折雪微微蹙眉,“你说来听听。”

    “每年清明,云国皇族总要去临安国寺祭奠祈祷,若是发生点什么意外,我趁机救上一两个皇室中人,再编上一个谎话,不求赏赐,只求复官,应当能成。”子鸢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握住了苏折雪的手,“此法虽然冒险,可若是成事了,我不仅可以复职,甚至可以在皇室面前混个脸熟,也算是一石二鸟。”

    “你要我帮你制造意外?”苏折雪含笑点头,“你这法子听起来危险,可算起来,也算是稳中求胜之法。”

    “只要我可复职,那半月后的都尉大典我便能参加,到时候把刘平那家伙给打趴下了,也算是出了一口鸟气!”

    “噗,你只是名字带鸟字而已,怎么突然自己承认自己是鸟了?”苏折雪忍不住噗嗤一声笑罢,抬眼瞧了瞧子鸢,“你若能回禁卫营,在皇城走动的机会便多些,自然也能探知一些关于长生杯的消息,你这法子,我肯了,可至于采不采,我要问问主上。”

    “阿翎姑娘?”子鸢愣了一下,笑道,“我倒是忘记了,她算是你的主上,不过啊,也是一个可怜的主上。”

    “咳咳。”

    素来不可提人,一提人人便出现。只听一声轻咳响起,阿翎已凉凉地站在了门口,白了子鸢一眼,对着苏折雪道,“国寺守备森严,断不可下手。若是真要依计行事,也只能在去国寺路上设下些路障陷阱,制造一些风波,断然危及不到皇室性命,这臭丫头即便是冲出去帮忙,也讨不到什么好赏。”

    子鸢干咳了两声,“阿翎姑娘,你站在门口多久了?”

    阿翎冷冷回道:“好在这儿幽静,听见你说那些话的时候,周围就我一个人。”

    “错,是三个!”子鸢眨了眨眼,“你,我,姐姐都是活人!”

    “贫嘴。”苏折雪连忙扯了扯子鸢的衣袖,“没点规矩。”

    “姐姐,我听话便是。”说着,子鸢笑着瞧向了阿翎,“阿翎姑娘,你讲的也对,只是你少想了一层。”

    “哦?”

    “既然要制造风波,必定要提前准备,何不下手狠一些?”子鸢说着,伸指在暖茶中搅了搅,“找人打劫乃下策,设置陷阱出混乱乃是中策,只要在国寺井中落毒,可就是上上策了。”

    阿翎颇为惊讶,她定定看着子鸢,“我倒没看出来,你有时候也如此歹毒。”

    “唉,可别这样说,我可没说要那些人的命,我要的只是一场混乱。”子鸢说着,胸有成竹地将暖茶喝了下去,“国寺上下一起中毒,定会让国寺上下震惊,到时候御医定会往来太医馆与国寺之间。人在匆忙之时,最容易失去谨慎,自然对往来拉运药材的车辆甚少盘查,如此一来,姐姐与阿翎姑娘混入国寺简直是易如反掌之事。然后你们装作是暴徒掳走一个皇亲国戚,丢在荒山野岭之中,让我有机会来个偶遇路见不平,这计可就成了!”

    阿翎默然不语,只是安静地看着子鸢,心底却暗暗说道:“臭丫头,点子可真多,不过此计,确实可行。”

    子鸢将茶盏放下,笑着瞧向了苏折雪,“现在难就难在这毒药在哪里找?”

    苏折雪摇头道:“要不伤人,只用巴豆粉便好,可是,这巴豆粉入了水井,可就不止一人国寺上下腹泻了。”

    子鸢安慰道:“姐姐莫担心,你有所不知,这国寺的水井,是自打自饮,并未与临安城中其他水井相通。”

    “当真?”

    “初入禁卫营,少不了被刁难。当初被罚打扫禁卫营卷库,我曾看过临安水利图,自是肯定不会伤及太多人。”子鸢点头。

    苏折雪也点点头,瞧向了边上的阿翎,“主上以为呢?”

    阿翎瞥了一眼子鸢,“便让这臭丫头试试。”

    “那折雪便下去准备巴豆粉,所需量大,又不可一次买卖太多,以免引起注意,坏了大事,折雪便分多日散进巴豆粉。”苏折雪说完,便起身退了下去。

    阿翎见苏折雪走远,也漠然准备转身离去。

    “阿翎姑娘留步。”子鸢突然开口,唤住了阿翎。

    阿翎回头问道:“还有事?”

    “寻到长生杯,真能换你一世自由?”子鸢忽然问道。

    阿翎凉凉地看着子鸢,“你想说什么?”

    子鸢正色道:“我这几日思来想去,觉得这笔买卖实在是不划算。那个叫做阿耶杰的男子,一看便是个用蛊高手,即便是婚约毁了,也不见得会真正放过你,所以若是真寻到了长生杯,我想另作他用。”

    “……”阿翎沉默不语,这样的结果,她又怎会想不到?一听提起这个男子的名字,她只觉得全身都在发麻,这样一个与蛊虫为伍的男子,谁嫁进去,基本都是做蛊虫母体的命,那简直是比地狱还恐怖的日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只是,即便是明知道只有一线机会,她也要试一试,或许到时候有皇命做保,他可以放她一马。

    “你放心,我不是要私吞这圣物,而是我想用这圣物做另外一桩买卖。”子鸢认真地看着她,“阿耶杰既然是晋国人,自然不可在云国久留,也就是说,对阿翎姑娘来说,云国比晋国要安全许多。”

    “然后呢?”

    “长生杯既然是圣物,自然有它神器之处,传闻用它饮水,可延年益寿,我们不妨以此编个名目开个卖神仙水的小店?只要钱滚滚而来,自然可以雇佣很多高手保护左右,甚至还可以结交云国权贵,傍上云国皇室庇佑。毕竟云国最恨巫蛊,云国灭蛊之法,也自有一套……”子鸢说着说着,只觉得被阿翎灼灼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当即停了话,“阿翎姑娘,若是不想听这样,我就不说了。”

    阿翎呆呆看着子鸢,嘴角一抿,笑得不再那般冰凉,“你为我想那么多,是可怜我么?”

    子鸢愣了一下,“我……我没有这个意思。”

    “我方才分明听你说了‘可怜’二字。”阿翎笃定地点头,正色道,“我这辈子,最不需要的便是旁人的可怜,你可听清楚了?”

    “我……”子鸢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阿翎。

    阿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侧脸瞧向了外间淅沥的夜雨,道:“这场噩梦已经做得太久太久,当恐惧到了极致,这世间就没有什么可怕了,自然也不需要其他人的可怜。”

    子鸢凝望着阿翎的侧脸,只觉得她面白如纸,虽说清丽可人,可终究也算得上是楚楚惹人疼,喃喃道:“雨会停的……”

    “噩梦也会醒么?”阿翎凉凉地问道。

    子鸢重重点头,“自然会醒。”说完,子鸢挠了挠脑袋,干咳了两声,贼兮兮地笑了笑,对着阿翎做了个猪头的样子,“若是噩梦太厉害了,就看看我,你瞧,至少在这个噩梦里面,你不是一个人,还有一只……猪头!”

    “胡闹!”阿翎冷冷地瞪了子鸢一眼,转身匆匆走出了房间,几步之后,脸上的冰霜悄然散去,只留下了一个安心的笑容。

    “祁子鸢,你真是个臭丫头!”
第十五章 。鬼魅乱今宵
    “臭丫头!”厢房门外,听了许久的阿翎终于舒了一口气,悄然低骂了一声子鸢,如今夜算是告一个段落,子鸢也算得上是自己人。

    至于她如何再回禁卫营,实在是个棘手之事。

    这臭丫头分明说了有法子回去,可想来想去,一个活死人如果不借外力,是无论如何都活不过来的。

    “嘀——”

    奇异的笛音突然吹响,阿翎不禁瞬间白了面容,惊愕无比地循声瞧向了笛音飘来的方向——

    淡淡月华之下,飞檐之上,一袭黑影,衣袂翩翩,宛若夜中幽灵,一双幽绿的眸子正直勾勾地盯着这边。

    “阴魂不散!”阿翎咒骂了一句,转身欲走,可才走出几步,方才那抹黑影已悄然来到了她的身前。

    “局已终了,你也该认输了。”檐下阴影恰恰遮住了黑衣男子的一半脸颊,却照亮了他另一半阴鸷白皙的脸庞,以及那只幽绿色的骇人眼眸。

    阿翎冷笑道:“是么?你何时见我认过输?”

    黑衣男子忽地伸出了手去,捏住了阿翎的下巴,却被阿翎冷冷拂开,男子不禁笑道:“有趣,有趣,如今你所有棋子尽是无用之棋,你以为你还有翻盘的可能?”

    阿翎咬牙道:“那又如何?”

    黑衣男子逼近了阿翎一步,再次捏紧了她的下巴,“这场游戏,我赢得无趣,你玩得痛苦,不如早些完成你我婚约,你我也乐得清闲。”

    阿翎挣扎拂手,却难动他分毫,反倒是被黑衣男子突然推在了廊柱上,不由得惊呼道:“放肆!”

    “我可算不得放肆了。”黑衣男子阴沉沉地笑了开来,“我若是放肆,你以为你离得了大晋?”

    阿翎索性不再挣扎,只是漠然发出一阵渗人的冷笑来,“又当如何?”

    黑衣男子欺身逼近了阿翎,浓浓的鼻息近在咫尺,“言下之意,你还想继续玩下去?”

    阿翎挺直了身子,定定对上他的眉眼,一字一句地道,“不!死!不!休!”

    黑衣男子的眸光忽地一柔,狠狠地一口吻住了阿翎的唇舌,却被阿翎狠狠地反咬了一口,逼得他不得不放开阿翎,往后退了一步。

    黑衣男子的舌尖轻轻舔过唇上的伤口,阴森森地笑道,“你还是一样的带刺,不过做我的女人,就该带刺,甚至还要带点蛇蝎心肠!”

    阿翎厌恶无比地擦了擦唇,“今日之辱,我迟早会还给你!”

    黑衣男子不禁放声大笑道:“只怕我再等上三年,你也报复不了我半分。”

    阿翎握紧了双拳,因为极怒,牵动了心肺,不禁发出一阵咳嗽。

    黑衣男子从怀中摸出一个药囊,递向了阿翎,“做女人何必太逞强,只要你乖乖低头一回,我保证你从此再也不会咳一声。”

    阿翎凉凉地笑道:“少说这些虚话!我不稀罕!”

    黑衣男子将药囊收回了怀中,啧啧道:“其实就算你咳死了,我也一样会娶你,你该知道,我最爱的就是你这样的蛊虫繁衍尸体。”

    阿翎只觉得一阵凉透心扉的麻意从背心处麻酥酥地散布开去,警惕地往黑衣男子周围瞧了又瞧,“你今日来次,是想逼我就范?”

    黑衣男子摇头笑道:“你可别怕,我若要逼你就范,只须让曹衙带兵把这里抄了,把你的棋子全部毁了,你也得乖乖回去与我成婚。”说着,黑衣男子再欺身逼近了阿翎一步,“只是你若心不死,就算嫁我也是枉然。”

    阿翎冷笑道:“你当我不知?你娶我不过是想要我做你蛊皇繁衍的母体!只要我心有抗拒,就断然成不了你蛊皇的母体!”

    黑衣男子颇为吃惊地上下看了看阿翎,“你竟会知道这个?”

    阿翎怒声道:“我大晋建国百年,嫁入你国师府的女人从来都活不过十年,并且从来都没有子嗣,这可能么?”说着,阿翎挑眉冷对黑衣男子,“我悄悄钻研蛊术多年,曾在一本古书上见过,蛊中之皇若要繁衍,必须母体心甘情愿地献身蛊皇,之后便十年繁衍蛊虫,化人胎为下一任蛊皇,待蛊皇产出,这母体也阳寿终了,一命呜呼!”

    黑衣男子沉声道:“我倒是小瞧了你。”

    阿翎昂起了头,“你大可抄了这儿,也可拿了我的命,但是,你也会失了一个母体,断了蛊皇传承的希望!”

    黑衣男子皱了皱眉,“你这是威胁我?”

    阿翎笑道:“我的尸体固然可以繁衍蛊虫,却传承不了蛊皇,你若逼我太紧,大不了你我一拍两散!”

    黑衣男子握紧了拳头,脸上的愠怒之色渐渐浓起,半天不语。

    阿翎挑眉轻笑,“我告诉你,这盘死局,我迟早会翻身破局!蛊虫终究是害人之物,你们父子祸害苍生多年,迟早有果报!”

    “我给你一次机会破局,我倒要看看,让你走到最高处,最后功亏一篑摔倒,你究竟是心死,还是不心死!”黑衣男子突然冷冷开口,“这是你跟我这场游戏的最后一战,我要你输得万念俱灰!”

    阿翎冷笑不语,“是么?”

    “你总有一日会回来求我!”

    “你该知道我自幼不受宠,反因母之罪受到亲族百般厌恶。若是又用我亲族威胁我,我告诉你,即便是他们都死了,我也半点不会心疼!至于我手中这些无用之棋,即便是全部死了,我也不会稀罕!”

    “心蛊最可怕,我倒是要看看,你是不是能铁石心肠到心蛊难钻!”

    “我素是薄情之人,只怕要让你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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