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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佳慧虽然不知道莫少璃为什么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装病，但她却也知道自己这个女儿做事向来有分寸，既然此时装病，那一定就有装病的原因和理由。

　　　　她刚才说让自己和老爷尽快带她回府……

　　　　“七七这孩子，也不知怎的忽然就中了暑气，看着倒有些不大好。”柳佳慧就对莫骏说道。

　　　　“我去让人叫郎中回来！”莫骏走到榻前弯腰看着莫少璃，伸手抚了抚她的额头，说着直起身来转身就要向外走。

　　　　却被柳佳慧叫住道：“老爷且慢！郎中此时怕已经走得远了，娘这里又忙乱着，我看不如……不如我们就带了七七回去？也免得在这里给大哥添乱。”

　　　　“这个……”莫骏看着榻上闭目不醒的莫少璃，却有些迟疑。

　　　　虽然女儿病了他忧心，可母亲那边也还在病中昏迷不醒，他总不能为了女儿，就把生病的母亲丢了不管罢？

　　　　正自犹豫着，莫姻从外面走了进来，急声问道：“七七怎的忽然病了？可还要紧？”

　　　　柳佳慧忙站起身把莫少璃中暑的话对她说了一遍，并隐隐透露了想要带七七回东城莫府的意思。

　　　　“既然如此，那你们就赶紧带了她回去！这可耽误不得！”莫姻听后说道。

　　　　“可是母亲……”莫骏还想要说。

　　　　莫姻却不由分说，催促他道：“快去！快去！娘这里有我呢！”

　　　　莫骏又朝床上莫少璃望了望，犹豫了片刻，对莫姻道：“也好罢，您先在这里照应着，等我先将七七送回去，再赶过来看母亲。”

第五六O章　好了

　　　　莫姻道：“快去罢！快去罢！这里有我呢！”

　　　　莫少璃闭着眼睛听了莫骏的话，心里却直叹气。

　　　　“送回去……再赶过来……”

　　　　那她不是白折腾了么？

　　　　可她却也知道，以自家老爹的孝心和轴性子，能送自己回去已经不错了。好歹，也把继母弄回去了不是？能捞一个是一个，且先回去再想法子好了。

　　　　莫骏和莫姻议定后，就也不再耽搁，让柳佳慧先带了绿珠抱着莫少璃送外大门外上车，他去到正房向莫骄告辞。

　　　　刚才莫少璃动静闹那么大，莫骄自然也知道了。

　　　　只他此时正在为许王不告而别的事忧心着，哪里有心思关心别的事？

　　　　搁在以前，莫少璃和沈策刚定亲的那段日子，莫少璃若有什么事，他当然忙不迭地要去讨好着，巴结着，只为和沈尚书混个脸熟，也会上赶着。

　　　　可现在，自从莫少璃成亲后三朝回门那天他发现沈尚书路子走不通，转回头铁了心地打算追随许王一条道走到黑后，他对莫少璃的态度，就完全不一样了。

　　　　虽然从表面上看，他对莫少璃依然有着应该有的讨好和尊重，礼节上看着分毫不差，但其实，他心里，却已经把她当做了自己算计和筹码。

　　　　就比如，今天。

　　　　许王说了，如果他能把莫七引到老宅来让许王得了手，明年礼部尚书的位置就能轮到他头上。虽然，就六部里头来看，礼部是最清水，最不起眼的门头，可入阁是自己毕生所求。

　　　　只要能入得了阁，以什么方式，什么手段都无所谓。

　　　　其中，当然包括给自己的亲娘下药。

　　　　可他药也下了，折腾得老太太也病了，莫七也被哄来了，可到了末了……许王却走了，连个说法都没有给他。

　　　　而且，来禀报的下人还说：“……许王脸色乌青，已然昏迷不醒……”

　　　　这让莫骄忧心之外，又加上了担心。

　　　　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莫七没被许王弄走，许王自己倒竟昏了过去？正送走了太医离开，想要找莫少璃去探探口风呢，莫少璃也中暑昏了过去，他连去探问都不能了。

　　　　“那个奸诈丫头，不知道又想弄什么鬼？”莫骄心里正暗自骂着，莫骏来见他了：“大哥，七七中了暑，我且送她和她母亲回去，再过来看母亲。”

　　　　莫少璃中了暑，柳佳慧有孕在身，莫骄就是再不想莫骏送她们两个回府，也说不出什么借口阻拦。何况许王已经脸色乌青地走了，事情已经坏了，他还留他们在这里有什么用？

　　　　“去罢！去罢！”莫骄冷着脸挥了挥手，也没有多说什么。

　　　　莫骏看了看他的脸色，只以为他是生气自己只顾着女儿却抛下了娘，心里对自己不满，也就没往多里想，打算着把七七母女送回东府后再速速赶回来也就是了。

　　　　如此，一行人离开了莫府老宅。

　　　　在府门外上车时，雪鸢瞅着别人没有注意的空档，把解药给了莫庆，并把莫少璃的话交待了他。

　　　　到了东城莫府门外，莫骏率先跳下车来，到后面车上扶柳佳慧下来后，问：“七七如何？”说着撩起车帘朝里面张望，却见莫少璃已经醒转过来，正被绿珠搀扶着下车。

　　　　莫骏不由怔了怔，继而喜道：“七七你好了？”

　　　　莫少璃笑着点头道：“嗯，绿珠身上本带有消暑丹，先前也是急得混忘了。刚才在路上她想起来后，取了一丸给我服下，却竟好多了。”

　　　　“好了就好，好了就好！”莫骏一边说着，帮着绿珠扶莫少璃下了车，转头对柳佳慧道：“既然七七好转，你就且先带她回府照料着，我这便回老宅去看母亲。”

　　　　莫少璃：“……”

　　　　真的还要回去？合着她果然白折腾了……可看着面前这张孝心满满，劳而不怨的脸，她就也知道，自家恐怕是拦不住自家这孝顺老爹了。

　　　　她暗自吐了一口气，过脸时却正碰上柳佳慧问询的眼神：拦不住，怎么办？

　　　　莫少璃无奈地对她鼓了鼓嘴：还能怎么办呐？

　　　　只能让他去了。

　　　　也还好宋恪和曹维已经受伤离开了老宅，没有了宋恪在背后作妖，量单凭莫骄那点能耐，也翻不出什么花样儿来。

　　　　眼睁睁看着莫骏又上了马车离开，莫少璃跟着柳佳慧回到府里后，背了柳佳慧对绿珠说道：“你跟着爹爹也再去到老宅，看看莫骄那里可有什么异常，若他敢对爹爹有任何不妥举动……”

　　　　她说到这里声音骤然变冷：“……立即取了他性命！”

　　　　绿珠道：“可是少奶奶这里……”

　　　　莫少璃道：“宋恪和曹维都受了伤，想来也亦无暇顾及咱们这边。若竟真还有人敢来……少奶奶我饶得过他……”她说着晃了晃右手腕：“我这金针也饶不过！”

　　　　绿珠也知自家少奶奶虽然功夫没怎么练上身，但那金针却是使得出神入化，炉火纯青，寻常人等等闲也已近不了少奶奶的身，就也点了点头，问道：“那奴婢可要等着老爷一同回府？”

　　　　莫少璃想了想，说道：“倒也不用，若莫骄没有什么不妥，你就拐去到许王府一趟，看宋恪和曹维如何？”

　　　　她让绿珠给金针上淬的毒是之前丘广寒在用她药材炼制丹药时顺道制出来的毒，丘广寒当了丹药的赠品送她。程诺给她的时候说，这药是他们昆仑山白云观特制独门毒药，极奇且毒，除非白云观师门内解药，旁人根本解不开来。

　　　　她当初收下这毒药时也是因为好奇，并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用到，不想后来她忽然竟得了沈策的独门暗器“玲珑袖箭”，倒与这白云观奇毒成了绝配。

　　　　只那毒药的毒性她只听程诺说过，到底如何奇毒法，她并不十分清楚，也就是在金针淬毒后曾经用来扎过一头牛，而后在牛还没有毒发时就又喂了解药。

　　　　然后就是这回宋恪和曹维了。

　　　　“让他吃点苦头倒也罢了，却终究不能就此要了他性命。”莫少璃说着，又取了一颗解药给绿珠，“若是宋恪看着不大好，就再给他吃一颗。”

　　　　两粒，两粒总可以了罢？

　　　　绿珠接过解药，领命而去。

　　　　可从许王府回来后，她却告诉莫少璃：“少奶奶，不但许王用不到咱们再送解药，连着那暗卫，竟也都好了。”

　　　　莫少璃：“？”

第五六一章　道士

　　　　怎么可能了？不是说独门毒药么？不是说奇毒无比么？怎的不过一个时辰，人家有解药的也好了，没有解药的也好了？

　　　　“莫不成……程诺是在骗我？还是……丘广寒骗了他？”莫少璃自言自语地说道。

　　　　“没有，”绿珠忙说道，“程先生没有骗少奶奶，丘道长也没有骗程先生！奴婢已经打探清楚了，许王和那暗卫所以很快会被解了毒，是因为许王府里有一个名叫吴云玉的江湖道士，是那道士给许王和暗卫解的毒。”

　　　　“可程先生不是说金针上的毒是白云观的独门毒药么，说除非昆仑山白云观师门内解药，旁人并不能解。怎么却轻易地就让个江湖道士给解了？”莫少璃还是觉得不解。

　　　　“奴婢在许王府探知许王和暗卫的毒是被一个江湖道士所解时也心有疑惑，就特意地去探了那道士一番，”绿珠说道，“竟发现那江湖道士隐约和昆仑山白云观有些渊源。”

　　　　“他和白云观有渊源？”莫少璃听得一惊，“咱们和程先生丘道长认识这么久，并没有听他们说过白云观除了他们师叔侄两个外还有什么人在，怎的会忽然冒出这样一个道士来？”

　　　　“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绿珠迟疑着说道，“奴婢去得仓促，许王府又戒备森严，所以竟就没有打听出他到底来自何处……”

　　　　她说着又道：“不若奴婢这便再去细细打探一番？”

　　　　莫少璃却摇了摇头道：“你刚到许王府去过，这阵子再要去，只怕会引了人注意。这事儿却也不急，回头传了话给林聪，让他慢慢叫人去查来就是。”

　　　　绿珠知道莫少璃说的也是实情。

　　　　她刚才在许王府偷窥时确实被人发现了影踪，甚而差点被许王府暗卫暗器击中，也是那人功夫不及曹维那般，她才逃脱了出来。

　　　　她就也不再坚持。

　　　　莫少璃便让雪鸢抽空去了趟林宅，把话告诉了林聪：“……仔细把那江湖道士的来龙去脉查了来，他什么时候到的许王府，平日惯常做些什么……一一查探清楚。”

　　　　等林聪把情报反馈回来时，莫老太太的病已经渐渐好转，沈策也亦从通州返回了京城。

　　　　因为莫少璃事先关照了雪鸢绿珠几个，让她们在沈策面前也瞒下在莫家老宅遇袭之事，而沈策因为近来朝中事多，又也知道莫少璃的“玲珑袖箭”也已使得极好，就没有再让流风惊云常随莫少璃，而是给他们指派了另外的任务。

　　　　因而，沈策对莫少璃和宋恪之间再次的恩怨，自然也就并不知情，只隐约听说她在让人查许王府的一个江湖道士，就也顺手让惊云去把那道士查了一回。

　　　　“吴云玉，出自昆仑山白云观，曾投师白云观观主丘广寒门下，后因品行不端被丘广寒逐出师门，并否认他为自己弟子。吴云玉离开白云观后曾混入江湖中以擅毒闻名的鬼煞门，后又离开，自立门户。

　　　　今年春天，吴云玉被宋恪重金寻来，为他所用。”

　　　　莫少璃从林聪手里得来的情报与惊云报给沈策的几乎一般无二，细述了吴云玉的平生。

　　　　“白云观的弃徒，还又曾入鬼煞门……”莫少璃道，“这也就难怪了，也就难怪他能那么轻易解了丘广寒的毒。只宋恪无缘无故地，找了这么一个鬼气森森的人握在手里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了？”雪鸢说道，“许王什么时候做事不鬼气森森了？找那么一个比他更鬼气森森的人替他做事也没有什么奇怪了！”

　　　　“你说的也对。”莫少璃点了点头说道。

　　　　心里却隐隐有种感觉，总觉得宋恪找了吴云玉这样的人来，大致应该不会只是为了替他解毒罢？

　　　　他又不是会天天中毒！

　　　　可究竟宋恪留了吴云玉在许王府目的何在，她一时半会儿却也感觉不清楚，只能让林聪继续让人留心着吴云玉那边，看到底如何。

　　　　莫老太太能够下床走动时，东城莫府发生了一桩喜事，少奶奶杨曼云胎足十月，于七月二十八顺利产下一个粉雕玉琢般的女儿，取名莫菲。

　　　　半个月后，柳佳慧又生一子，名为莫少杨。

　　　　如此喜事连连，莫少璃当然要忙不停地回家道贺。

　　　　柳佳慧如愿以偿地再得一个儿子，自然喜不自胜；杨曼云虽生了女儿，人家也是欢喜连天，刚升位做祖母的人说了：“先开花后结果，咱们菲姐儿啊，定然会像她姑母一般可人可心有福气！”

　　　　说起菲姐儿的姑母，就不得不提一提方家的三少奶奶了。

　　　　承恩伯幼子方三爷方世力这几年跟随太子宋恒和沈尚书沈策做事，端的是仕途通畅，官运亨通，如今也是卫指挥使司从五品镇抚了。

　　　　方三少奶奶莫少琬这几年来也硕果累累，生了儿子方旭隔年后又生了女儿，如今又有喜事在身，在方家甚被看重，被公婆捧在受伤，被夫君护在掌心。

　　　　也难怪连做娘的就觉着女儿有福气，希望侄女肖姑。

　　　　然而这世上呢，大半时候，有人高兴，就会有人不高兴。

　　　　前阵子沈老夫人还因为嫌莫少璃留在镇国公府碍眼觉着她不回娘家住了，这阵子她却又因为莫少璃回娘家太频繁更觉着不舒心了。

　　　　人家又生了，人家又生了……一个两个的，不管生男生女，都没有镇国公府的份儿！

　　　　她转头看看自己身边的潘氏姐妹，不由越看越觉得闹心。

　　　　能生的捞不着，捞得着的却又生不出来！

　　　　她掌着这偌大的镇国公府，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沈老夫人越想越气，先是劈头盖脸把小潘氏骂了一顿，而后排揎潘颖：“你来京城这也有一个多月了罢，怎的一点起色都没有？”

　　　　她话说得虽然不甚清楚，但因为心有默契，潘颖却听得十分明白。

　　　　只不说这个倒也罢了，说起这个，潘表小姐只觉得满肚子都是委屈：“老夫人，颖儿如今南园靠近不得，三表哥又少到榆荫堂来，就是来了也是匆匆而起，颖儿连话都和三表哥说不上几句，又如何能有起色了？”

　　　　提起潘颖近不得南园这桩，沈老夫人也是一肚子郁气。

第五六二章　犯冲

　　　　上回沈策那小崽子也不知是脑子忽然抽了风，还是听了莫氏背后的谗言，竟就跑来对她说什么莫氏如今正在备孕中，潘家表妹的生辰属相和莫氏犯冲，振振地说道“……为着沈家人丁兴旺，子孙昌盛着想，还请潘家表妹对莫氏避退三舍！”

　　　　他说得十分轻描淡写，沈老夫人当时却听得肺都要差点被气炸了。

　　　　“犯冲！犯冲！我千挑万选才从潘家挑了这么个拔尖的，又千里迢迢接进京城里来，八字还没有来得及画上一撇呢，他一句‘犯冲’就要给我挡回来！他这是诚心和我做对是不是？”沈策走后，她拍着桌子说道。

　　　　沈嬷嬷在旁边低头听着，没有说话。

　　　　三爷爱和老夫人作对，这不是一直明摆着的事儿了么，又不是只今日这一桩。

　　　　老夫人难道还指望着三爷能顺了她的心意？

　　　　叫她看，就拿老夫人这阵子对南园的一连串举动来说，不止姑奶奶沈箐给老夫人出的那送彩云彩玉进南园的主意馊，老夫人自己在屋子里闷出来的想要把弄进南园去的法子也不怎么高明。

　　　　三爷要是这么容易就会被人拿下，榆荫堂早就给拿下了，何至于反倒被他钳制了十几年？

　　　　但沈嬷嬷从来不是在沈老夫人面前会多嘴的人，沈老夫人不问到她的话，她从来不会主动说，就是有时问到，她也未必会说得那么透。

　　　　所以，此时，她自然也不会多半句嘴，直等沈老夫人火发得差不多了，才意意思思地劝道：“老夫人，您也别恼了。三爷不是说了么，表小姐犯冲冲的是三少奶奶，并不是三爷自己。

　　　　既然三爷那么说了，那么这事儿老夫人就可以这么想：三爷话里的意思只是让颖表小姐避忌着些三少奶奶，三爷却是不用避忌的。咱们府里有的是空院子，回头老夫人让表小姐离着南园远些，独门独户地住了，岂不反倒落得自在？”

　　　　虽然沈老夫人没有明说，但闻声之意，鉴貌辨色，沈嬷嬷却也隐约猜测出了沈老夫人把那位颖表小姐弄到京城住在国公府里的意图，所以才斟酌着有这么一劝。

　　　　沈老夫人听着，沉着脸没有说话。

　　　　虽然她知道沈策拿“犯冲”做文章不过是托词，可人家那话却说得没毛病。

　　　　沈家人丁是不够兴旺，兄弟三个如今却一个子嗣也无，人家拿了这由头来说话，她还真就半句也反驳不得，就是告到儿子沈献面前，她也说不出沈策的不是来。

　　　　也只能生生地把这口气咽下。

　　　　沉默了片刻，沈老夫人让沈嬷嬷把潘颖叫来，就对潘颖说了让她暂时不要去南园的话。为了安抚潘颖，她还又特意语含暗示地说道：“也只是莫氏和你犯冲罢了，和你三表哥却是无干的，也并不妨碍你日后和你三表哥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