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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21推动

　　　　刑部还是很忙的。

　　　　沈君笑和上司告假半日，是没经过上报的，开部左侍郎对外是说他忙公务了。如今他回来，就撞见给自己打下的傅凌抱着一堆的卷宗满堂跑。

　　　　是被左侍郎喊去帮忙了。

　　　　傅凌身材矮小，人又瘦，这跑得气喘吁吁，手中抱的卷宗太多跑得顾不过来。这不就掉了几卷，还腾不开手来去拾。

　　　　沈君笑见状上前，帮他拾起重新堆到傅凌手上去。

　　　　看着白皙修长的一双手，傅凌先是一怔，旋即就露了大大的笑：“大人，您回来了，侍郎大人刚才还差人来问呢。似乎有急事，是郑慎从的案子要定了，锦衣卫那边似乎还有些问题，不太愿意结案的样子。”

　　　　“我就这过去。”沈君笑点点头，傅凌这便又一溜烟跑走了。

　　　　既然锦衣卫也来了，那么众人肯定是在衙门后堂，那里设了接见人的小厅。沈君笑一路过去，少年身姿如松，气质斐然，遇上的人都纷纷与他笑着点头或喊声大人。

　　　　只是他清冷惯了，皆是淡淡一拱手或点头就直接越过去，并不多与人交淡。

　　　　正如沈君笑所想，刑部尚书及两位侍郎就在厅里陪着黄朝奇，黄朝奇脸色不是太好，冷酷的面容严肃不已。

　　　　沈君笑先让人禀报，后进了厅，朝众人施礼。

　　　　刑部尚书一见他来了，双眼就发亮，直接将锦衣卫的煞星丢给他：“君笑来了，郑慎从一案本已查清，其它两司已没有疑议，按律是要夺职遣乡。可锦衣卫副使却说不能结，因为还牵扯出许志文的贪墨一案，说是人证，不能此时就判了。”

　　　　居然是为了这事起的争执。

　　　　沈君笑略一思索，明白黄朝奇的意思了，就是不想明面上得罪刘蕴，要郑慎从这人怔留押。等审户部左侍郎许志文的时候，自然有什么都是郑慎从扛了，哪怕是最后有人翻供。

　　　　“黄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沈君笑就朝黄朝奇再一拱手。

　　　　若是换了别人，黄朝奇根本不想理会，但偏这是沈君笑。也罢，就听听他想怎么说的。

　　　　黄朝奇颔首，两人到了厅外的小院子。

　　　　院子角落种了丛竹子，如今入冬竹叶也发黄凋零。沈君笑看着在风中瑟瑟的竹枝，把手拢到了官袍袖子中，轻声说：“指挥使大人担心是多余的，许志文不会有人保的，也许不到大人呈报到皇上跟前新的进展，他就该死了。”

　　　　黄朝奇闻言一怔，半信半疑。

　　　　“那人是刘蕴一手拉拔的，怎么可能没人保！”

　　　　“刘次辅拉起来的人多了去了，弃子弃子，谁会花精力去保一个弃子。所以下官说大人多忧虑了。”

　　　　少年声音虽轻，却字字有力，仿佛此事就成了真一样。

　　　　黄朝奇仍是觉得不太可能，这个时候刘蕴弃了许志文，就是失了一只胳膊，他正和陈值斗得难分难解。难道刘蕴不怕陈值借此机会安插人到户部去？！

　　　　正是这时，一位腰跨绣春刀的锦衣卫由外奔入，气喘吁吁的。见到黄朝奇也顾不上行礼，就附在他耳边低低说了几句。

　　　　——刘志文在狱中用腰带自缢了！

　　　　“怎么会？！”黄朝奇真是被惊着了。

　　　　如若不是沈君笑云淡风轻的在自己跟前说那一番话，他都要以为是眼前的少年干了坏事。猜得也太准了！

　　　　黄朝奇神色急变，在这儿也呆不下去了：“沈大人，我这有急事，就先走了！”

　　　　他得去诏狱一趟，然后要禀给丰帝。

　　　　沈君笑看他神色有异，大该是知道是自己说中了，倒不想居然这么快。

　　　　刘蕴对自己人下起狠手来，也确实不留情面啊。户部尚书是刘蕴担着，他手下的人得有个罪证确凿，就是要给皇帝表忠，刘蕴也是容不下的。

　　　　不管户部侍郎是真自缢还是假自缢，起码这一死，刘蕴彻底舒心放心，刘志文的家人也得于保全了。

　　　　官场就这样残酷，谁也不知道自己哪天会脚滑，从高处一把就摔死了。粉身碎骨，更可悲的还是恶名留史。

　　　　沈君笑就想到了前世，他死了之后，是不是也如同刘志文一样，满身罪恶留于后世？

　　　　他倒也不是感慨，就是挺同情许志文的。

　　　　许志文是活不了，郑慎从的案子自然是该怎么结怎么结。沈君笑只是和黄朝奇呆了不到半刻钟时间，事情就解决了，刑部尚书开心不已。这又交待，将县城那个户部员外郎的案子也一并呈现送结了。

　　　　沈君笑应下，回自己的班房写卷宗。

　　　　下笔时，他微微一笑，这户部员外郎的案子，怕也会被刘蕴直接盖到已死的刘志文身上。左右是户部的，一颗苍蝇屎自然是苍蝇身上落下来的。

　　　　其实户部损员，又何曾没他背后推动。

　　　　——李庆昭要高升了。他也算是等了几年，李庆昭再不升到户部去，他都要替人着急。那人不提个职，怎么好栽万劫不复的算计，小打小闹的，他没空陪着玩！

　　　　前世的怨，今生针锋相对仇，他可以不用再忍着了。

　　　　刑部忙乱着，丰帝这几天也忙得不轻。今年人员升迁调动已经完毕，他核验无误，除去周震的是提前下了旨，其它一俱还未发。

　　　　丰帝今日就全力在处理这事，不相户部又给他拱了篓子，他都想将刘蕴抽一顿。

　　　　刘蕴眼下就在他跟前，磕在地上，句句是罪臣御下无方，来请罪。

　　　　可丰帝想是想，又哪会真抽他，让他磕了三个头，训了几句将人赶走了。再又传了陈值和吏部的人来，再给户部做新的调整。

　　　　哪些人是哪个派系的，丰帝心如明镜。如今陈值眼见着又要起势了，他当然是要打压一翻制衡，户部的人事变动只是按级提了一提，倒是李庆昭从翰林直接塞过去了主事。

　　　　陈值也是明白人，不会在这档子再去惹丰帝心烦。今年就先到这吧，还有两个月就过年了，他也想歇歇。

　　　　陈值众人离开时已是过了午时，冯修皓还在当值，而他身前站着熙珍公主，她是说要来给丰帝送汤羹的。

　　　　只是冯修皓不太明白，送汤羹就送汤羹，一直靠近他要与他说话是做什么？

　　　　他又不是内里的太监，能打听到皇帝喜好心情。

　　　　冯修皓被小姑娘缠得说话缠得心烦意乱，恰好他手下有人来禀事，这才得已脱身。

　　　　两人来到侧殿外侧，冯修皓回头，却见那熙珍公主还双目灼亮看着自己，是温恒再三请了才抬步走了。

　　　　——莫名奇妙！

　　　　冯修皓皱眉，静下心来听让人去查探的结果。

正文　222比对

　　　　冯修皓也派人去查了李庆昭。

　　　　先前李庆昭出现在南城的时候，他就有略微有疑，今早又在北城遇见，对方还有着想要靠上来的奇怪举动。

　　　　像是冲着周家去的。

　　　　上回李庆昭就借着郑慎从的事情寻上了护国公府，如今周震父子去了西北，他自然是照看着母女俩，一切谨慎为上。

　　　　而调查结果亦说明，李庆昭确实是有心在接近侯府。

　　　　冯修皓听了属下的禀报后，心中极是奇怪，这个人究竟在打什么主意？早上他似乎还错觉李庆昭是对着琇莹有什么情绪。

　　　　难道真是他所想，李庆昭这是想接近琇莹？

　　　　一个小小的李家，是想癞蛤蟆吃天鹅肉吗？

　　　　“混账！”冯修皓没忍住脾气骂了句。

　　　　属下先是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应该是骂李庆昭的，当即也道：“这位李大人确实行迹诡异，早上是出了城去办家事不假，但马车坏的确是蹊跷。属下买通了李府的车夫，他喝了几杯黄汤就吐露了实情，马车早上检查时就有异，是李庆昭没让修。摆明了就是要和侯爷撞上的。”

　　　　属下只当李庆昭是想攀高枝，自然没往别处想。

　　　　冯修皓却是大约确定李庆昭的想法了，问：“国公爷呢？”

　　　　“国公爷还在贵妃宫里，小的也是借了贵妃的光要去帮着取些东西送回府，这才有机会再被国公爷派寻到世子这来说话。”

　　　　宫里规矩森然，等闲不得随意走动。

　　　　冯修皓颔首：“如此你快些回到国公爷那去吧。”

　　　　那属下点头，左右看看无人注意，这才细细声在他耳边道：“国公爷让属下来的要事是，要您离熙珍公主远些，皇后母女有心思。”

　　　　说罢，也不等青年从诧异中回神，已是抱拳施礼快步离开。

　　　　冯修皓这边说完话，熙珍公主那头也正好出来。先前他就觉得不对劲，因为熙珍公主以前也常到御驾跟前，会跟他笑一笑或偶尔问声好。

　　　　不想这是有了心思。

　　　　他再见到熙珍公主，神色当然是冷了下去，瞅准了她要过来，当即转身就往后去。边走还边和三步一岗的侍卫说话，一副我很忙的样子。

　　　　熙珍公主到底是个姑娘家，没好意思硬凑，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心中在想，怎么她母后那里还没有动静，刚才去见皇父，也是什么都没有说。

　　　　金枝玉叶带着小情绪离开了，冯修皓为这个事情心烦了半日，回到家中就寻了父亲问个中详情。

　　　　冯修皓难得沉不住气，琇莹那头也同样没沉住气。

　　　　沈君笑告知的流言她憋了半下午，终于跑到冯氏跟前问了。

　　　　冯氏听着先是愕然这小祖宗打哪知道的，旋即在她焦急的神色中又极平静地道：“那窈窈是怎么想的。”

　　　　闻音知意。

　　　　冯氏没有说是不是，却是反问，这事八成就真如传言所说，私下定住了。

　　　　琇莹心中惊涛骇浪，死死掐着帕子才冷静下来：“女儿先前就和娘亲说了，没有与谁要成亲的心思。再且，女儿对皓表哥，就只有兄妹之情，倘若真要女儿嫁了表哥，两人日夜相对，叫女儿要情何以堪！”

　　　　她字字铿锵，又急又快，是真的着急了。

　　　　冯氏还看到她眼角都因为焦急而泛了红，暗中心里喊了个糟糕，女儿的梦一直是叫她心有余悸的。

　　　　“窈窈先不要着急，此事只是初议，若是真定，哪还道现在没有动静。这是你舅母爱你的一片心，你皓表哥听从家里安排，一直委屈着等你到现在。”

　　　　冯氏与她解释，这反倒叫琇莹更难过了。

　　　　原来冯修皓到这样大的年纪还没成家，竟是为了这种约定，这真是叫她内疚又不安。事情虽还未定，却叫她有种进退维谷的难受。

　　　　她不可能心里装着沈君笑去嫁给冯修皓，不嫁，却又叫冯修皓委屈这么些年，亦不知道会不会因此而让周冯两家疏离。

　　　　琇莹心中烦乱，就那么怔怔坐在椅上，冯氏后头再说什么都不清楚了。

　　　　华灯初上之时，不知自己露了马脚的李庆昭终于摆脱事务回到家中，他急急就去发了李夫人。

　　　　李夫人正让指使着小丫头摆饭，今儿儿子再从家中出去时就说了会早些回来，母子俩许久没有同桌而食，这会眉眼间皆是欢喜。

　　　　李庆昭进到厅堂，就看到在烛火下的母亲，一把去握了她的手，将她拉坐到椅子前。儿子的焦急叫李夫人不解，又见他面色不太好，关切道：“昭郎这是怎么了？”

　　　　“——都出来去！”李庆昭侧头大声，落着烛光的眼眸中带着扭曲的厉。

　　　　小丫头们吓得噤声逃也似的离开，李夫人被他莫名的怒意也惊着了，问：“究竟怎么了？可是朝中”

　　　　“母亲，早上我急着到翰林院，来不及问您一些事情。您一定要如实告诉我！”李庆昭深吸口气，缓了下情绪，“武安侯嫡女，长什么模样？！”

　　　　李夫人被问得一怔，张着嘴一时也说不上来了。

　　　　这好好的问什么武安侯嫡女？

　　　　李庆昭心中烦乱，见母亲傻愣着，着急的就在厅堂里打起转来，边踱步边说：“是不是瓜子脸，一双桃花眼，笑起来时脸颊上有着对浅浅的酒窝。声若黄鹂，身形纤细，今年十三，生辰在六月！”

　　　　他如数家珍一一说来，李夫人终于是有了些反应了，惊讶间喃喃道：“模样是你说的那般不假，可是这姑娘家的生辰，我上哪儿知道的？！”

　　　　李庆昭猛然回头，眼底有着血色一样在流淌着，这可把李夫人吓一大跳，凑前去一看才发现那是带着光的红烛。是角度问题，将红烛显成了暗红的血光一样。

　　　　“我自己去查！”他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李夫人半会都没回过味来儿子究竟怎么了。

　　　　问人侯府的姑娘，难道儿子喜欢上人家了。天啊，那怎么了得，就是十个李家也比不过人家姑娘的一根手指头啊！

　　　　李夫人呆呆立在原地，满心都是儿子不可能有结果的感情，那一桌精心准备的菜肴渐渐变冷，无人问津。

正文　223再见

　　　　周振离京第二日，萧滟就上门找，见着琇莹将人抱了个满怀。

　　　　“窈窈，我想死你了！”

　　　　女孩儿还是那样热情，抱住人就不撒手了，丫头婆子都看得直笑。

　　　　是窦氏嫌女儿丢人，硬生生扒开了，用眼神狠狠瞪着，这才算老老实实走路。

　　　　周振昨儿才走，冯氏心里的离愁还没散呢，这会见了窦氏只感亲切，挽了人的手面上都是延长线。

　　　　到了正院，长辈俩就在明间说话，琇莹拉着萧滟到西次间去了。

　　　　两人踢了绣鞋盘腿坐炕上，小丫头送了新鲜的石榴和桔子过来。萧滟这两天在家没少吃石榴，直接拿了一个，也不用边上的小刀，双手一用力就从中间给掰开了。

　　　　这样的手劲看得琇莹一怔一怔的。

　　　　“窈窈，你昨儿没睡好么，眼底都是乌青。”萧滟震撼了琇莹一下，就开始拿起边上银制的小签子给挑石榴。

　　　　看着饱满红艳的果肉落在白底的青花小碗里，琇莹刚才起的压力莫名散去。还好这女孩儿是正常的剥石榴，她都怕被让直接抱着啃呢。

　　　　她缓了缓神，说：“是没睡好。”

　　　　说着，眼神就暗了下去。

　　　　萧滟动作快，快挑了小半碗的石榴，直接递到她跟前，又给她开始剥桔子。

　　　　琇莹无意识的谢一句，也拿了小银签子挑着往嘴里塞。石榴很甜，落在存了心事的小姑娘嘴中，却丝皓滋味都没有。

　　　　萧滟见她神不附体似的，皱眉道：“究竟怎么了。”

　　　　怎么了。家里的事哪能说，而且本来就是未必的，是她自己心思重罢了。她硬生生挤了个笑来：“没事，就是走困了。”

　　　　萧滟却是不怎么信的，但见她不肯说，也不逼她，只道：“明儿上街玩么，我听说京城新开了个叫镜花月的铺子，好像很不错的样子。我十一月初就得回建宁了，还没跟你上过街呢。”

　　　　“十一月初就走了？”琇莹惊讶，放下手中的石榴，不过下刻就被萧滟塞了桔子。

　　　　“对的，说要早些回去，准备过年的事。”

　　　　窦氏看着是自在潇洒，但这回来个把月，萧指挥使其实就已经写了不下十封信了。萧滟只是没好意思把爹爹的黏糊劲说出来。

　　　　“这样。”琇莹的脸上更没精神了，闷闷地说，“明日我有约的，要不后天吧。你说的那个镜花月就是”

　　　　她正想要说是沈君笑也有份的，猛然又闭了嘴。

　　　　当初沈君笑可是在那偷偷摸摸的见她，以后两人指不定还得在那偷偷见面呢。琇莹就顿住，立刻改了口道：“镜花月的掌柜我也算识得，看能不能让他再给你便宜点。”

　　　　萧滟没听出不对来，当即笑着说好，准备买些新奇的回去给堂姐妹还有嫂子一票的女眷。

　　　　两人就那么定下来了行程。窦氏母女是用过午饭后离开的，琇莹跟萧滟相处小半天，心情也好了不少，跟在冯氏身边去帮着廖氏准备过几天周娴及笄的事。

　　　　周老夫人也难得出了院子走动，看着廖氏已经早早备得差不多，脸上也是笑意。

　　　　琇莹跟着其实也没什么好做的，就是乖乖低头走路，跟好就成了。当然，她是低着头，但一点也没忽略周娴对她投来的怨恨目光。

　　　　她只以为是恨她打了耳光的事，心中无所谓，却不知在周娴心中，一个蠢蠢欲动的算计正寻着机会启动。

　　　　琇莹要去沈家二房，沈家那边今儿也就在做准备。

　　　　尤氏拉着琇莞给她做爱吃的红枣糕，又吩咐采买的去买鲜鱼、肘子和时蔬，也是琇莹的口味，准备亲自下厨。

　　　　母女俩可是一直忙到下午才算妥当，只等着人上门来，沈琇莞更是激动得差些夜里要走了困，第二天一大早就起来了。

　　　　沈君笑本就是沐休，一大早就去了隔壁。周振离家前就已经做好准备，吩咐留守的亲兵要如何避开耳目，母女俩在家用过早饭就出门去。

　　　　琇莹也是激动的，一直在想见到爱哭小姐妹时要说什么，会不会被凶。毕竟沈琇莞生起气来也是会打人咬人的。

　　　　冯氏见女儿昨天下午才打起精神，现在暗个纠结的样子怪可爱的，连脸都要皱成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