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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上娇-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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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周老夫人一直知道冯氏是极好的性子,不过是失踪十年再回周家来,这点成了她心中的一根刺,才常常叫她想着找冯氏的麻烦。

    昨儿周振再三厉色严词申明,这辈子就只认定冯氏了,也将周三老爷被带着的轻重说明白,她心里就知道自己再拿捏冯氏,母子俩就真要生分了。

    如今冯氏识大体递了梯子,她也就顺着爬下来,对着母女俩说话也温和一些,更是绝口不提琇莹昨儿的不敬。

    还留了冯氏母女在屋里用了早饭。

    用过早饭,冯氏就吩咐备车,要回一趟护国公府。能有出府的机会,琇莹自当不会错过的,而且她也想念总是瞪眼翘胡子的外祖父,快速回了院子换外出衣裳。

    小姑娘再出来的时候,是一身浅蓝的薄袄,下边配着同色的百折裙,裙上有用金银线绣的流水暗纹。一走动,像真是有着潋滟水光在上方流动,更显得少女身姿轻柔婀娜。

    琇莹再回到正院时,冯氏亦准备好了,小丫头们都捧了不少礼物。内中药材居多,是要给两老补身子的。

    一切就绪,母女俩穿过抄手游廊。日头正好,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冯氏看了看天,倒是说了句:“过两天就入冬了,估计明后天就没这样的好太阳了。”

    琇莹诧异,冯氏朝她笑着解释:“等你也活到娘亲这岁数时,你就会懂怎么知道的了。”

    活得久了,什么样的天都经历过,自然就能看出一二来。

    琇莹因这话想到钦天监里那些老头,神神叨叨的总会预测天气与灾难,可她加起来这也活了三十年了,还是看不出来有什么变化。

    小姑娘歪着头,一脸不明白的样子,冯氏只是微笑。她其实希望女儿永远都不谙世事,这样才会一下无忧无虑。

    在琇莹扶着芷儿手上马车的时候,回事处管事正好往内宅送东西,见着母女这是要出门,忙上前请安。

    琇莹就看到他后面的小肆们捧着一个礼盒,管事察觉她的视线,当即笑着禀道:“四姑娘,这是刚才一位年轻的大人送来的,说是谢夫人与姑娘帮老母亲,特意送了礼物来道谢。”

    年轻的大人?

    琇莹一怔,倒是冯氏先反应过来,撩了窗帘说:“是不是窈窈你那日在铺子里遇到那个夫人,姓李?”

    其实琇莹在怔愣片刻后就想到人来了,面上是错愕,心里是对李庆昭的厌恶。

    “——他怎么会知道我们是哪个府上的?那家铺子的掌柜可应承过不外露的!”小姑娘猛然拔高了声音,一抬手,并将那盒东西扫翻在地。

    她突然就发了脾气,不要说管事,就连冯氏都看愣了。

正文 170退回

    琇莹掀翻了东西,脸色涨红,胸口起伏不定,显然是生了大气。

    冯氏当即又从马车里钻了出来,拉着她手左右打量着:“好好的,怎么了这是。”

    琇莹双眼在这瞬间似乎没有什么神彩,朝冯氏看过去时如同无波澜的古井,带着几分死寂。冯氏被她这一眼看得心都揪了起来。

    “把东西拾起来吧,丢回李家去,就说送错了,我们府上没有帮过谁。”琇莹闭了闭眼,很快将心里翻涌的情绪压了下去。

    “这”管事被吓得不轻,接过屏儿重新拾好的锦盒。

    锦盒里不算太贵重的东西,是颗老山参,那个样子有个五十年左右。但对于现在的李庆昭来说,已经是最拿得出手的了,他送过来,就是显一份道谢的诚心。

    因为他知道侯府这样的勋贵世家,下人都是极有眼色的,能一眼通过衣着打扮推断出来人身份,所以他正正当当穿了官袍来送东西。他本就年轻,能拿五十年山参,自然就不会叫人看轻。

    不想,他还是失算了,他哪里会想到,如今的武安侯嫡女就是他前世的发妻沈琇莹。

    冯氏看见那山参,也推断出年份来,再一想到那日那老夫人的穿着打扮,和管事嘴里的年轻大人。又有女儿先前喊的那句,掌柜不会外露她们身份。

    既然掌柜不会外传,那么这个年轻的李大人肯定是想办法打听到的。

    这样的人——

    挺有心机的。

    冯氏对李庆昭的印象当即就差了许多。

    她说道:“送回去吧,就照窈窈那样说。”这样,一般人也就不会再纠缠,更加明白侯府不愿意认下这事。

    管事咽着口水应下,心想好在让留了姓名,一打听就能知道这个李大人家在何处。

    出了个小插曲,琇莹回到车上极是闷闷不乐。

    她知道自己当时情绪有些过激,可在那一刻,她是有害怕的。

    重生后这些年,她一直认为李庆昭这个人已经离她很远了,虽小时候有听沈君笑提及,可都没有今日这礼送得冲击。

    这份礼虽是打着谢礼的名头,可却是要送到她手上的。

    那一刻,她都以为李庆昭发现她了。

    很荒唐的想法。

    这种荒唐的想法,来源于她对李庆昭刻骨的恨,亦来源于前世他对自己的影响过大。

    好在,她很快冷静下来。

    琇莹一直在心中和自己说,即便李庆昭如今当面与她走过,也不会知道自己前世嫁过他!所以,她不必要害怕这个人,而且,她本就不该怕他!

    他才是辜负了自己的人,她再见到他,估计都会抑制不住情绪,想在他身上再开一个窟窿眼!

    琇莹心头乱成一团,想得入神。冯氏是十分担心她的,一路来虽没说话,却都紧紧握着她的手。

    直到下马车的时候,琇莹脸色才回转如常,见到两位老人后绽放出笑容来,这才叫冯氏终于舒了口气。

    母女俩今儿回来得突然,护国公府的人都没有准备,唐氏倒是暗中着人给冯修皓送信去了,想让他若得空闲就早些家来。

    两表兄妹也有几天不见了呢。

    冯氏来是有要事,便先将周老夫人娘家侄子的事儿说了。

    老护国公一听当即就皱了眉,声音带厉的问:“可是姓周老婆子叫你来的,她为难你了?!”

    “哪有,父亲您想差了。”冯氏忙解释,她自然不能将在侯府的事如实说来,“是窈窈说没必要计较了,省得闹到最后撕破脸,传出别的话来。好待也是老夫人的娘家,就算了吧。”

    “窈窈,你也是这么想的?”老护国公一脸不相信的样子,转头去看外孙女。

    小姑娘自在吃栗子糕,被他锐利的视线一扫,心中发虚,险些就噎着。

    小丫头们忙又是捧了茶放她嘴边,又是给她拍背顺气。

    琇莹喝过水,舒出口气,做出十足的气势来点头:“对,就是这样。那小子也被我踹下水了,还被大表哥踹了几脚,够他吃教训的了。就放他们一马吧。”

    老护国公还是有几许狐疑,仔细端详着母女的脸色后才点了点头,说起李庆昭曾上门见过冯誉,就是为郑家说情这事。

    琇莹听着脸就沉了下去。

    怎么又是李庆昭。

    李庆昭、李庆昭,这人怎么阴魂不散,简直可恨!

    当然,这事背后可能还牵扯到朝中的刘次辅,老护国公没有详细说内中的涉及,只告诉母女俩冯誉当时是回绝了。

    如今既然说要抬一回头,那他这儿也就同意了。

    见老人还是十分明理的,冯氏松口气,琇莹也暗松口气。和外祖父说谎,还是十分有压力的。

    可惜今儿宫中特别忙,冯修皓没能有机会告假,丰帝今儿心情亦不好,见大臣就摔了两回东西。冯修皓便一直在宫中当值着没有家来。

    琇莹与冯氏用过午饭便打道回府,也是怕周老夫人等得心急。

    在母女俩离开后,诏狱里的周三老爷也终于脱离了危险,总算是病情稳定下来。黄朝奇抓着的人,用刑许久,折磨得奄奄一息了都不曾松嘴透露出一个字。

    黄朝奇进宫一趟终于见到了丰帝,却是被他冷冷的眼神看得发毛,被勒令今日必须要审出主使来。若不是周庸的中毒原因查清,黄朝奇都觉得自己会丰帝重罚。

    从太极殿出来,黄朝奇在秋日里一身的冷汗,黏腻得难受,一边扯着襟口一边在心里琢磨。

    那个人也是厉害,居然是用食物相克让周庸中的毒,那些东西是随便买的,投毒人也算是手段通天了。居然能在这里头做手脚!

    又恰好是两个狱丁分开偿的东西,所以狱丁一点事情也没有。

    简直是王八蛋!

    阴得他们锦衣卫大大丢了个脸!

    黄朝奇不由得就在心里骂了起来,出宫门的时候正好见到跟在刑部左侍郎身后的沈君笑,他想到丰帝的命令,再想到沈君笑是在刑部出了名会逼供的。他脚下一顿,随后没有犹豫向少年走去。

正文 171插手

    ——要他帮着审疑犯?

    沈君笑立在红色宫墙之下,暖阳落在他面容上,凤眼里有着少许讶色。

    开口相请帮忙的黄朝奇是首回仔细打量面前这个少年。

    也许是因为今儿阳光极好,又或许是这朱红宫墙的相衬,少年人立在这中,越发显得唇红齿白。谪仙般的俊美。

    往前他可没少听说这位少年主事如何有张好相貌,如今近了看,确实如此。那一身的清冷的气质,更叫人想到一句色若春晓之花。

    黄朝奇有些不确定自己这个忙他能不能帮了。

    这样一个出尘的人,跟传言中的善逼供根本联系不上。

    黄朝奇在沈君笑未开口前又打了退堂鼓,笑笑说:“若是沈大人有别的事,那我也就不勉强了。”

    说罢,朝他拱手,手搭在绣春刀柄上,就准备离开。

    不料,沈君笑喊了声‘指挥使且慢’:“不若请大人说说,已经是审到什么样的地步了。方才下官犹豫,是怕有越俎代庖之嫌。”

    毕竟是在诏狱的人,他们刑部的人去审,就怕结果有人质疑。

    黄朝奇没想到他是在意这个,摆摆手道:“是我要沈大人帮忙的,哪来的这一说。”随后将事情前后都一一说来,甚至是用了什么刑都明明白白。

    沈君笑听完后心中是佩服那人的,用了不少酷刑居然还咬着牙关。

    他原以为设下套逼着刘永冲与镇国公府联系商议,让锦衣卫抓了来往送信的人很快就能了结收网,倒没想到是个硬汉。

    “下官这倒是有一计,必定奏效。”沈君笑略微一思索,已有了主意。

    黄朝奇听得双眼发亮,没想到他居然会用这种笃定的语气。

    很快,沈君笑低声与黄朝奇说了几句什么,只听黄朝奇高喊一声妙,就像沈君笑拱手谢过匆匆离开。

    两人是借一步说话,刑部侍郎还在前边不远处等着沈君笑,难得看到锦衣卫这些鬼煞一样的人如此高兴,不由得好奇迎上走来的少年。

    “你给他说了什么,跟捡了银子似的。”

    沈君笑只淡淡道:“下官只是和他说了,用刑不如攻心。”

    刑部左侍郎听得云里雾里,也没再多深究,整了整仪容,领着他给丰帝汇报他们刑部所查的周庸案细节。

    当天下午,快要奄奄一息的疑犯竟是被黄朝奇放出了诏狱。两名锦衣卫将人赶出衙门,催促着他快离开。

    那疑犯名唤赵源,站在镇抚司衙门前被阳光照得睁不开眼,有种不敢置信的茫然。

    他躲过了一劫了?!

    他居然在锦衣卫手中有命活下来!

    赵源劫后余生的心情一下冲散了先前的慌惧,当下也不再傻站着,脚下匆忙回到自己的家中。

    只是他的家人早在之前就被转移了,家中空空荡荡的,他叫了郎中给自己看伤,然后又吃了一顿好的倒头就睡。

    不想睡到下半晚的时候,被门栅落地声音惊醒,猛然睁开眼间已是有银光朝他劈去。若不是他动作还算麻利,那闪着银光的刀刃就将他身首分离了。

    赵源什么睡意都没了,屁股尿流地翻滚避开来人的刀,又是朝人摔东西砸东西,好不容易找到机会从院子里逃了出来。一边逃一边喊杀人了。

    正巧,夜里巡逻的士兵将他救下,赵源在死里逃生后一个激灵,细思谁人会灭口的时候脑海里出现一个身影。刚从镇抚司离开的赵源居然又要求再去见黄朝奇。

    半个时辰后,黄朝奇再度深夜入宫请求面圣。

    而当夜,回到家中的李庆昭却是傻眼了。

    他送去武安侯府的东西原封不动被退回,再听了李夫人惆怅地说侯府那边来人说东西送错了,他们夫人那日未曾离府。

    怎么可能会有错!

    李庆昭决计不会相信自己让人查的东西会出错,那人是在三教九流中混得极开的,还有极好的医术。三教九流中的人少不得受伤不敢看郎中,都是偷偷请他救治的。

    那人能打听到的事情,绝对不会错。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武安侯府根本不想和李家再有什么牵扯。

    人家不屑和李家来往!

    李庆昭盯着那有着漂亮绣纹的锦盒,抬手一下就将东西扫落在地。

    里面的山参掉了出来。

    李夫人一见,心都要疼死了,这一摔还摔断了几根须。品相有损,这以后就不能送人了。

    “你怎么还生气了呢,也许是真的打听有差。就算是人不愿意承认,估计也是觉得举手之劳,不想受这礼。”李夫人将山参重新收回放进盒子里,安抚儿子,“本来侯府就是高门大户,多少人送礼都送不进去的,再说了,我们心意到了就成。起码,已经表明我们是知恩的人就成了。”

    李夫人没有儿子那么多弯心思,不明白李庆昭气从何来。

    李庆昭也不欲将自尊被践踏的感受说出来,只憋闷着回了屋。郑慎丛的事还没有处理完,原本他想等今儿收到武安侯府的消息再做打算,既然武安侯府退了礼回来,那郑慎丛还是滚蛋吧。

    他现在就叫人将郑慎丛更多的罪证递给言官,让言官弹劾他!郑慎丛丢了官,再警告一下,肯定不敢再乱说,护国公府那里也就稳了。到时他再偷偷让人告诉护国公,这事是他们刘蕴一系的人下的手,记不记好无所谓,只要消了对他们的猜忌就成。

    这样也算能给刘蕴交差了。

    高抬贵手的护国公府没想到这时会有个外人插手郑慎丛的事。周老夫人那也早早给侄子去了信,告诉他事情已了,以后千万不要再叫郑二惹事生非了,晚上总算是睡了回好觉。

    只是信还没到郑慎丛手中,第二天早朝,郑慎丛就被言官一本接一本参得体无完肤。冯誉与周振都愣在当场。

正文 172借口

    今儿的早朝可谓是腥风血雨。

    先是保定知府郑慎丛被参得要乌沙不保,丰帝大怒当场让锦衣卫去抓人押回京受审,再来就是直接朝刘阁老刘永冲发了难。黄朝奇将手上查到刘永冲串通镇国公嫁祸周庸用鼠疫杀人的证据当朝呈上。

    刘永冲听着原本一条一条指向周庸的证据,如今却是指向了自己与镇国公,当即跪倒高声喊冤。

    已是近七十高龄的老人,声嘶哑竭,没了分寸将丰帝钦点的三司与锦衣卫骂是串供,为周庸洗脱杀人及动荡社稷的大罪。

    丰帝当场就被气到脸色铁青。

    内阁众人都神色不一,镇国公亦跪在地上,却知自己大势已去,在金銮殿上失态高声大笑。

    笑过后,他在丰帝面露狞色中平静地道:“此事全是罪臣一人所为,刘阁老是冤枉的,罪臣以死谢罪。还望皇上念及罪臣先前功绩,饶罪臣家人不受牵连之责。”

    说罢,为国在沙场上征战一生的镇国公居然就一头撞到了边上的大柱上。

    鲜红的血液霎时如盛开的花,浇在了殿中的大柱上。

    这一幕叫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冯誉与周振更是面上阵青阵白。

    镇国公认罪再以死揽过,山西那些曾在他扈下的将领与士兵听闻,心中会对朝庭没有怨吗?

    他们是武将,他们最清楚,一个将军在朝廷中地位甚至不如一个三品文官。但在士兵心中,那就是心灵的抵住,是他们的信仰,是他们的英雄!亦是边陲百姓们心目中的真正英雄!

    因为是那个将军用生命在守护他们!

    镇国公这样做,是直接将丰帝英名不顾,亦是给周冯两家埋下拌子,更是保全刘永冲。镇国公府倒了,起码还有个永平侯府!

    只要刘永冲不倒,那么永平侯府还能东山再起!

    谁说武官无大智。

    镇国公的行为,叫在场所有人都受到极大的冲击和震撼。

    丰帝气得当即传了太医,甚至当场就放下狠话,说只要镇国公死了,那么太医们也别想好了。

    镇国公被抬了下去,刘永冲伏地大哭,声声哀戚,催人要给其落下同情泪。

    大臣们心中百感,感朝政中的争斗残酷,亦有种狡兔死,走狗烹的萧瑟。如若没有镇国公被夺兵权一事,哪里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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