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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上娇-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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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思索间,连庆前来求见。

    “——三爷,您知道现在外边都传言什么吗?”

    沈君笑从烛光后抬头,柔和的光都暖不了少年面上的清冷之色。

    连庆咽了咽唾沫说:“都在传,三姑娘要被许给护国公世子。”

正文 144铺子

    大姑娘。

    这是个久违的称呼,是琇莹还在沈家的时候,大家对他的称呼。即便是连庆,这些年也没能改过口来。

    沈君笑神色当即沉了下去,脑海里是白天见到冯修皓的样子。

    青年人英俊威武,风度翩翩,一身贵气,最要紧的又是那么个好出身。

    护国公世子,往后就是承爵之人,小丫头嫁过去等着她的就是一品诰命。

    是极好的一门的亲事。

    比李庆昭好太多了,何况护国公府的人都把琇莹当眼珠子看,护国公世子怕也只会好好待她一人。

    不然这么些年,冯修皓身边怎么会连个通房都没有。

    原来是在等她。

    沈君笑心口仿佛就被什么压着,沉重得要喘不过气来。

    他明明知道琇莹迟早是会要嫁人的。

    他眼前仿佛有了重影,头有些昏沉。他猛然半上眼,好半会没有说话。

    连庆立在他跟前,双眼盯在还沾着泥土的鞋尖上,听他久久没应声,缓了一会才继续禀道:“除了这事外,还得到消息,有人在渡口见到了疑似芷儿师兄的人。”

    “他在渡口跟那些下九流的人有接触。”

    连庆话落良久,还是没有听到回应。

    往前也有这样的时候,但都没有今天的时间久,他不由得悄悄抬头,见到沈君笑脸色有苍白。

    “三爷”连庆看得心头猛跳,忙关切道,“您是不是哪里不适?!”

    沈君笑在此时睁开眼,眸若寒星,面上一丝表情也没有:“无妨,你继续说。”

    连庆咽了咽唾沫,将刚才那分惊压下继续道:“已经差人去那些人嘴中打听,看能不能得到更确切的消息,再有一事是,早儿跟着三爷马车的那人查出来了。”

    “——是护国公世子的人。那人察觉到我们发现,还在城里绕了许久,以为摆脱了我们,这才查明的。”

    一晚上,两件事情与冯修皓有关,沈君笑突然嗤笑了声。

    少年低低的笑意味不明,在这寂静的屋子里叫人心头发毛,起码连庆是那么感觉的。

    “我知道了,你再查查芷儿那师兄,有消息我也好告诉她。”沈君笑坐直,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桌沿。

    连庆当即应是,如蒙大赦退出书房。心中想着,随着年长,三爷的心性更加不好琢磨了。

    在书房门关上瞬间,沈君笑轻抚桌沿的手指就狠狠抠进了那雕的竹纹上,指节发白。

    外面都传出这样的风声了,小丫头的好事就是将近了吧,不然护国公府或是武安侯府都会压制这样的流言。

    随着思绪,沈君笑越发觉得胸口憋闷,摘柿子时才被填满的一颗心再度空落落的。

    她总是要嫁人的。

    他一直知道。

    他一直知道

    书房里突然就想起一阵物件的落地声,沈君笑将书桌上的东西都扫到了地上。笔架倒了,砚台也翻了,浓墨慢慢淌出,渗到了地砖的缝隙里。

    守在外头的四宝被吓一跳,忙喊了声‘三爷’。

    屋子里却是静悄悄的。

    四宝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瞧一瞧,正好沈君笑的声音响起:“不小心打翻了东西,进来收拾一下吧。”

    少年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四宝听得心里直犯嘀咕,低着头进屋,就见到满地的狼狈。他忙蹲下收拾,沈君笑已抬步离开书房。

    刚才回到房里准备歇下的连庆又被沈君笑喊了过去,离开时是一脸凝重。

    琇莹在庄子里过了一夜,第二日用过早饭便赶回京。

    冯家兄弟将她送到武安侯府,周老夫人腆着张老脸留下几兄弟用饭,是有要为先前的事情赔礼的意思。

    她生辰那天被娘家的侄孙弄得颜面扫地,紧接着就收到侄子的信,说朝里有人针对,请她务必想办法打听是不是护国公府的人做的。而他也这些日子准备请了假到京城一趟,来给赔礼道歉。

    冯修皓当然明白周老夫人是什么想法,他没给这个面子,直接回绝带着弟弟们离开。

    琇莹将给周老夫人带的一小筐枇杷留下,也要跟着兄长离开。周老夫人急得眼角都红了,但终究没能再矮下身段和小辈说软话,最终是晚上让周振来了一趟。

    “我娘家侄孙那事已让他磕头认过错了,护国公府这还是不准备放过的意思吗?再如何,也看些亲戚情面上,饶了他一回。”

    周老夫人坐在烛火下,眼中闪着泪花,周振默默抿了口茶,对心焦的老母亲道:“若是那日母亲先让窈窈将事情说清楚,也不至于这样。”

    “窈窈有多得护国公府的人喜爱,您是知道的,当着修皓的面前就朝她发难,最后还是误会了她,不怪护国公府的人生气。”

    周振字字在理,像刀子一样直戳老人的心口,周老夫人如何又不知道儿子也是不满的。不满她这几年来睁只眼闭只眼,任着三媳妇压在长媳头上,不满她偏心周娴,不过是一直没说罢了。

    周老夫人在侄孙这儿翻了个跟头,什么都更明白了,长子就是那么喜欢冯氏。为了护她们母女,不惜让外人来为难她娘家人。

    老人忍不住真的落下泪来,周振看着也不忍,等她哭了半会才上前安抚,叹气道:“我明儿去找护国公一趟,结果如何,儿子不敢保证。”

    周老夫人终于得到了如心愿的话,心里头却不知为何更难过了,抓住儿子的手哭得更难自已。周振只是叹气安抚着,等到老人上床歇了才回了正院。

    冯氏已梳洗好,正坐在妆台篦发,见周振一脸疲惫的进来,忙放下梳子。

    “怎么说了这么久的话。”她贴心的给他更衣。

    周振拉住她的手,“明儿起,你该如何抓府里的权就该如何抓,不用担心母亲那了。”

    这冯氏犹豫了会,还是应了好。她没有再问今晚发生什么,但她知道周振肯定有过为难的,只温婉地伺候他梳洗。

    周振为妻子的体贴心动,晚上自然免不得是一场云雨,本要明日早见管事的冯氏便又晚了。

    琇莹看着自家娘亲微红着脸出屋的时候就想笑,她心里透亮着昨儿妻夫肯定又恩爱,这才会叫惯来守时的娘亲晚了。

    只是她不敢表现出来,怕被冯氏敲个爆栗。在挽着冯氏的胳膊往花厅去时,她笑吟吟说道:“娘亲,京城开了家新的胭脂铺子,听说里面的东西有西洋来的,极难得。我们晚些去瞧瞧。”

    冯氏听着莞尔,“你什么时候消息这么灵通了,怕不是跑了几回,这心就长草,要变成猴儿。天天想到处窜!”

    琇莹不肯承认,没脸没皮缠着她哀求:“娘亲一块儿去嘛,我也好长长见识呢。我已经差芷儿先去打听了。”

    其实这事就是芷儿早上告诉她的,她确实是想再出去转转,何况前世她也是知道这家胭脂的铺子的!

    琇莹脑海里闪过一人的身影,冲着是芷儿先提起的,她就一定要去!

    冯氏被她娇缠得没有办法,轻轻去掐了她的鼻尖:“好好好,等娘亲见完管事,今儿有重要的事。”

    ——重要的事?

    琇莹听着当即心中一凛,隐若有懂,双眼也跟着发亮。

    娘亲是真要掌家了。

正文 145立威

    管事们都发现今日冯氏与往日有了不同。

    他们如往前一样,当着冯氏与廖氏的面禀报府中各事务,不想先是回事处的管事被冯氏抓了错话,问得满头大汗才过关,再来就是采买的被问得哑口无言。

    采买管事被冯氏一句大厨房每日用多少升米问住了。

    在静默的厅堂中,采买管事满额是汗,频频朝廖氏那看去却没有回应后,抬袖边擦汗边擦快速思考着。

    侯府主子加仆从还有护卫起码三百人,算他十人一升米,那就是三十升。

    采买管事在好大会才战战栗栗说出了数字。

    冯氏当即就拍了桌子:“满口胡言!”

    在场的人都被吓得屏息,众人心头都在默算,这应该是差不多的数,怎么夫人就说满嘴胡言呢?

    廖氏也被冯氏凌厉的气势震了震,张嘴想说什么,但想到还被禁足的女儿,当即又闭上嘴。

    采买管事大家都知道是她提起来的人,是三年前提的,原管事正好年迈说要回乡养老,她才真正意义上插了自己心腹到侯府来。

    不想,今日就被冯氏对上了。

    但廖氏心中也是认同这个答案的,按人头算差不多。

    不知冯氏这是借哪个题耍哪门子的威风,若是处理不当,冯氏今儿这发难就要落人口舌。这样想着,廖氏倒不着急了。

    冯氏一拍桌子,大家都跟蔫了的茄子一样,耷拉着头。一边的琇莹正想着一会到胭脂铺的事,被动静惊回神,不满地看了眼那已吓得跪下的管事。

    她用余光看了看冯氏,见她神色冷冷的,就知今儿该立威了,但她又着急出去啊。

    想着,她不由得也讨厌起这碍事的采买管事。

    帐本她也是看过的,说每日三十升,可不是满口胡言。

    偏采买管事还没有反应过来,琇莹忍不住了,双手放在膝盖上,闲闲开口道:“娘亲说的满口胡言并不是指每日三十升有错,而是指若每日府里用三十升米,那是库存有错。”

    小姑娘声音清丽,如枝头的上黄莺一般好听,众人视线都被吸引了过去。廖氏也疑惑不已。

    好好的采买怎么说到库存了。

    这时,管府里库房的管事已心下一凛,将头又低了些。

    琇莹不急不缓继续说:“府里如今加起来共有三百一十四人,每日三十升左右的米粮,采买帐上两个月采买大米每月都是一百五十石,算过来是一千五百升的米。按每日三十升算,一个月要余六百升的,可是前儿库房给的帐上就只剩下三百升了。连一个月盈余都不足,不见了的那些”

    “——是你吃了吗?”

    先前还和颜悦色算帐的小姑娘冷不丁就压低了声音,还是秋日的天,采买管事却觉得有凉意从地砖上窜起,直传到全身。

    他吃了吗,他吃得吗?!

    采买管事打了个抖,魂都要被她吓飞一半。

    廖氏脸色也霎时沉了下去,怎么琇莹都能算出来的帐,这个管事却是做不平?!

    什么不好动手,就在米粮上动了手脚,还一眼就叫人识破了!

    冯氏没想到那天逼着女儿看了几本帐,她就都记住了,还算得一清二楚,心中十分欣慰。她此时冷笑一声:“怎么姑娘问你话你不回?两个月该余下一千二百升,还有九百升都上哪了?”

    采买管事也没想到事情会出在库存上,但是他并没有贪了那么多啊!每日的肉菜才是大头,他怎么可能只往米粮上做手脚,而且都是暗中加银子,根本不会出现帐不平的事。他冷汗不断的滴落,猛然明白了。

    “——是你在帐上动了手脚!”采买管事突然就从地上窜了起来,掐住了管库房的管事,双眼睁得极大,“一定是你做了手脚,我再蠢也不能在帐上和自己过不去!”

    屋子里霎时就乱做一团,采买管事那句话叫廖氏恨不得一脚踹死他。

    这不是不打自招了!

    怎么会有这么蠢的!

    冯氏只冷冷看着掐成一团在地上翻滚的两位管事,扬声喊来护卫:“将这两人都拖下去,问实话,都在哪里动了手脚。一字有假,就打一棍!”

    这招还是从周嘉钰那学的。冯氏向来宽待下人,嫁入侯府动棍子是扎扎实实的头一回。

    今日这威,她立定了。

    很快,两个管事就被人拖了下去,廖氏想要说上一两句都不能。而冯氏今日就是本着立威来的,自然也不会对廖氏相让太多。

    她既然要掌家,总是会有冲突的,先将冲突放到前面,后面自然就好相处多了。

    冯氏见人拖走后就站起身,芯梅几人忙上前帮她理裙摆,她微抬下巴朝变了脸色的管事们说:“今日你们就先回去好好查查帐,三日,三日后再将各处帐目呈上来,我一一再看。这就先散了,你们几个到院子里看看两位管事的有什么说的,都记好在心里了。”

    说罢,她朝廖氏又温和一笑,丝毫没有对管事那种咄咄逼人:“三弟妹,今儿就先到这吧,窈窈闹着要出门呢,这帐也都一塌糊涂,我们三日后再来看。”

    廖氏僵硬着身子,哪里能说什么,画着精致妆容的脸都遮不住青色,勉强扯出笑来跟着她离开。

    冯氏雷厉风行,几句间敲山震虎不说,一应管事也都心中有数,被拿捏得死死的。

    她打两人也算是杀鸡敬猴,三日后再交上来的帐哪还能有什么疏漏,就是有那些管事的也会掏了腰包全给填平。

    这才是最要紧的。

    琇莹想明白了娘亲的用意,心中崇拜不已,抱着冯氏胳膊直笑。果然娘亲御人有术,内宅的事处理起来翻手云覆手雨,廖氏吃了瘪却也不能显出来。

    她知道那个三婶娘是想要采买的权的,如今先将管事的掐得乖乖的,就是再交采买权,她也相当于是被架空了。

    府里掌家的事终于有了进展,冯氏心间一块石头也算放下,想着廖氏那还是不能生份的。不然她不会在今天发落采买管事,而是在和廖氏交接后才再发难,但就怕廖氏不领情,冯氏就想着既然去胭脂铺子,那就再给廖氏带一些,妯娌间顺带能说几句体已话。

    而琇莹坐上马车后,就一直盯着芷儿在沉思,越来越觉得自己猜测不会错。

    前世,这个胭脂铺子就有三叔父的一份红利,只是当时铺子开张,她还没有到京城。所以这回肯定是三叔父让芷儿带她去的!

    琇莹心中止不动的激动。

正文 146再遇

    一路上,芷儿被琇莹盯得实在是难受。那双幽深清沓的眸子仿佛能看穿一切,让她像是只翻着肚皮的小狗似的,藏在底下的白肚儿都暴露在她眼中。

    芷儿到底还是心虚的。

    在琇莹盯久了后,芷儿勉强扯了笑,找话说:“姑娘,那铺子在嵩文门里街和灯市街的交口处,我们很快就到。”

    琇莹听着双眼一转,哦了声,终于移开目光。就当芷儿暗松口气时,她却再度转过头来,笑吟吟问:“那铺子叫什么名字。”

    芷儿才舒出的一口气被憋了回去,险些要被呛到,脸涨得通红地说:“镜镜花月。”

    琇莹嘴角微翘,又哦一声,总算放过芷儿了。此时她心中已是极激动。

    连铺子的名字都和前世一样的,她肯定没有料错。想着,却又有些担忧。

    她偷偷瞧了眼冯氏。

    芷儿肯定是受了三叔父的托话才让她去逛的不假,但万一三叔父也在里头呢,她要以什么借口才能离开冯氏小会,去见他。

    琇莹不傻,自打接受了沈君笑就是避着她的事实,也明白为何会避着她。

    不还是出于冯氏与她曾在沈家生活过的事。

    冯氏曾为沈洪的妻子这事不能被暴露,她爹爹自然是不愿意让沈家人再出现她们母女跟前,恐怕不止是她爹爹,就连她舅舅都是这样的想法。

    为了她们母女不会因前事被人诟病,不让沈君笑再与她来往。

    这些事情,其实一想就能想透。

    她是不相信那个能将自己宠上的天的三叔父会那么绝情,也是这样的认定,才让她能很快振作。

    不管如何,她都要再见沈君笑一面,告诉他自己想念他,告诉他会想办法再让父亲同意两人来往。

    她还未曾还恩情,哪里自此与他末路!

    琇莹心中有着一把算盘,重生回来,她更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该争取什么。

    在她思绪纷纷间,马车颠簸了一下,街上热闹的叫卖声将她拉了回神。外边传来侍卫禀已到地方的声音。

    琇莹激动得当即就要跳下车,是冯氏一把将她拉住,给她戴好帷帽。

    “你真是要变成猴儿了。”冯氏嗔怪道。

    琇莹在白纱下的小脸绽放了个灿烂的笑容,一点也不害怕被冯氏察觉。她娇娇的去挽了冯氏的手,开心地说:“出门肯定高兴的。”

    她越是表现得落落大方,冯氏越不疑有他,挽着她下了马车,往店里去。

    铺子台阶上还有着炮仗的碎屑,琇莹一抬头就瞧见披红高挂的招牌,大大的镜花月三字,那不是沈君笑的笔迹是谁的。

    当然,这个字迹只有琇莹能认得。因为这是沈君笑用左手书写的,她的三叔父,左右手都能挥毫,前世她见过许多次他用左手练的字。

    这些都是外人所不知的。

    琇莹看着那行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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