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芍药记事-第1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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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汉子身后还跟着三四个年轻男子,趁乱就围了过来,嘴里嚷嚷着“杀人偿命,你们砌的墙压死了孩子,这事儿没完……”呈包围之热,竟然将夏芍药与任远博跟于文林三人给围在了当间,那抱着孩子的妇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拉走了。
    夏芍药来的匆忙,身边只跟着个丁香,混乱之中也不知道被谁从她身边撕扯开,很快被挤出了人群。
    “诸位停一停,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她的声音很快被淹没在了愤怒的人群之中,她的到来仿佛是引爆了周围人的怒气,原本还围观议论的不少人都加入进来,似乎要将围在当间的三个人践踏成泥。
    危机时刻,万幸任远博跟于文林两个还练过几天拳脚,眼见势态大乱,尽全力将夏芍药护在中间,再不似开初动手,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这时候也不管涌上来的是谁,拳脚不空,与这些人缠斗了起来。
    到底双拳难敌四手,他二人身上挨了好几下不说,夏芍药头上钗子也不知道被谁摸溜了去,头发也被人揪掉了一绺。丁香在人群之外试图使劲挤过来,哪里抵得过那些汉子。还是负责建馆的管事见势不妙,招呼会馆门口傻站着的工人,以及同伴往里挤,与挤在外围的那些汉子发生了冲突,厮打成了一团。
    正乱起来的时候,远处长街马蹄声渐近,当先一名男子俊美威严,身后跟着一列护卫,很快到得近前,他见得眼前情形,心焦气促,也顾不得旁的,左突右踹,先将外围撕开了一道口子,眨眼间就冲到了中间,伸臂就将任远博跟于文林中间的夏芍药给揽在了怀里。
    夏芍药长这么大,还从来没经见过这种阵仗,整个人都快要被吓傻了。头上的首饰都被人给抢走了,若非任于两位护着,恐怕身上衣衫都要被扯破了。她正不知所措之际,一股大力被拉了过去,几乎吓的失声尖叫,整张脸都撞进了个坚硬的胸膛,鼻端闻到熟悉的气息,如获至宝,伸臂就抱住了来人的腰,大哭了起来:“夫……夫君……”从不曾有过的狼狈惊吓,三魂只剩了两魂半。
    夏景行既来,身边又跟着几十名亲卫,很快就将局势稳住了,倒有人还要跑,被拦住之后还有人扯开了嗓子喊:“大将军仗势欺人了!砸死了人不认帐……”
    夏芍药依在他怀里,只觉脑子里乱纷纷的,无数念头奔涌而至,一时想着如何了结这事儿,如何安抚那失去了孩子的妇人,一时又想着当初施工之时可有存在隐患,耳边听得有人叫嚷夏景行仗势欺人,生怕他急怒之下将此事闹大,影响了他的前程,被御史弹劾,或被政敌打压。
    夏景行低头见她神色惊惶脸儿苍白,更别提头发都披散了下来,紧紧抱着他不松手,知道她这是吓坏了,轻拍着她的背安慰:“芍药别怕,为夫在这里。别怕别怕!”哪管这些人乱纷纷嚷嚷,只顾着低头安抚媳妇儿。
    任远博跟于文林好容易脱困,原来还想向从天而降的怀化大将军道谢,他们俩被围在当间,不知道挨了多少下,瞧着极为狼狈,若不是夏景行及时赶到,恐怕今日都不知道会酿成甚样的乱子。
    结果就看到了夏大将军铁汉柔情的一面,顿时给惊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分明周围那些突围不成的无赖汉子扯着嗓子嚷嚷,他却充耳不闻,只揽着夏会长哄个不住,声音柔的能滴出水来。谁能想象得到他还有这副模样?
    当初秦少安向这两人介绍夏芍药的时候,自回长安之后一直处在风口浪尖上的怀化大将军陪伴身侧,男的英武威严,女的娇美绝艳,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只怎么都觉得夏芍药这副娇滴滴的模样,充其量只能是男人身边不可或缺的点缀,养在后院还行,盛名之下,其余不太有说服力。
    等真正跟夏芍药共事之后,才发现她远非他们所想象的柔弱,凡事极有决断力,不知不觉间就让人忽略了她的美貌而赞叹于她的办事能力。
    只没想到过她也有小鸟依人的一面。
    夏芍药只是惊慌一时,等夏景行将局面控制住就慢慢冷静下来了,脑子终于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夫君,现在该怎么办?”这事儿闹的有些大,恐怕捂是捂不住了。
    夏景行冷冷扫视全场,吐出俩字:“报官!”目光在方才闹事的那些汉子们身上扫过,多年在战场上练就的杀气瞬间让这些汉子们心里开始哆嗦,总觉得怀化大将军的目光凉的跟刀似的,所过之处如有实质,倒好似要切断他们的脖子,令人不由自主便噤若寒蝉,哪里还敢瞎嚷嚷。
    “吴忠,派人去报官,再将这些人身上搜一遍,看谁哄抢了夫人的随身之物,将胳膊给本将军打断!”
    吴忠扭头便指了一名亲卫前去京兆衙门报官,自己带着人准备搜身。
    这些闹事的汉子听得怀化大将军的决断,顿时瞠目结舌。
    ——受害者还未报官,出事儿的倒先往官府去挂号了?!
    夏芍药满面愧意,低垂了头:“都怨我非要折腾。若是我安生呆着,也不会惹出这事。”就算事情是她督造会馆引起,但相信这事儿闹将起来,夏景行在朝中行走肯定会有影响,最后说不定还会将责任算到他身上。
    “又说傻话了?!你我夫妻一体,凡事自有为夫,你只管将心放到肚里,想做什么做什么。”
    他这里复低头安慰老婆,吴忠带着人开始搜身,先从个贼眉鼠眼的汉子身上搜出个双股金钗,丁香跟着去认,“这是夫人之物。”但已被这汉子的脏手拿过,只能掏出个帕子,吴忠将金钗放到帕子里,身后亲卫一脚就踹在这汉子腕上,只听得一声清脆的骨裂声,那汉子惨叫一声,抱着胳膊疼的打滚。吴忠等人连眉头都不曾皱一皱。
    其余人等顿时吓的哆嗦了一下,总觉自己的胳膊也开始疼了起来。
    有胆小的忙从怀里掏出趁乱抢来的首饰,往场中丢了过去,其余人等纷纷效法,很快将夏芍药身上的东西都丢了出来,丁香确认过了,东西已经全收了回来,再无遗漏,夏景行便吩咐:“派人将这些首饰送到银楼去熔了。”被脏手拿过的夏芍药自然再不能插戴。
    那些哄抢过的汉子被亲卫拎了出来,通通挨揍。
    夏景行身边的亲卫们皆是当初前锋营跟着出生入死的兄弟,刀上染过血,手里有过人命的,不多时那些方才还大闹的汉子们就被收拾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夏芍药被他揽在怀里,还用大手捂住她的耳朵,似乎是为了减轻她心里的恐惧。任远博跟于文林总算适应了他这副疼老婆入骨的模样,过来向他道谢:“今日若非大将军赶过来,我等恐怕要被人踹断肋骨回家躺个数月了。”那都算是轻的。
    夏景行眸光沉沉,亦向二人道谢:“方才若非两位护着内子,后果不堪设想。两位这份情义,夏某记住了,他日若有需要夏某的地方,不必客气,夏某必定竭尽全力!”他冲过来之时,瞧的真真,这两人将夏芍药护在中间,若非他们护着夏芍药,她今日必定在大庭广众之下受辱。
    一想到有人在暗处打她的主意,他心中便犹如火焚,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了。
    今日也是凑巧了,会馆出了事,这边负责人往夏家去寻人,听得她出门去了,想到官府还需男主人出面稳妥,便请了夏家仆人去给夏景行报信。
    夏景行今日与燕王有约,回来的早,到城门口便撞上报信的家人,这才赶了过来。
    夏芍药松开了夏景行,往那抱着孩子的妇人面前走了过去。此刻场中除了那些趁乱抢了她首饰的汉子还在哀哀慘叫,局势倒是稳了下来。夏景行来了之后,她好似有了主心骨,担忧归担忧,却不再害怕了。
    那妇人怀里还抱着孩子,见她走了过来,似乎有些害怕,色厉内荏喊道:“你别过来!你们砸死了我儿子,还我儿子的命来!”
    她双目通红,眼泪倒不再流,神情之中奇怪的流露出阴狠张惶之色,原本是坐在地上怀里抱着孩子,见夏芍药越走越近,往后退的时候连孩子也顾不得了,任凭他滚落在地上,退过去之后才想起孩子,拉住他一边胳膊往自己怀里扯。
    那孩子本来胳膊似乎就被砸断了,虽然已经死去多时,但这么拉着他的胳膊,夏芍药都替他疼,忙停了脚步,蹲下来安抚她:“大嫂别怕,我不会拿你怎么办的。我家夫君已经派人去报官,等官府来了,查明了案子之后看官府如何处理,我决不推诿,大嫂别怕!”
    
    第一百三十六章
    
    那妇人见她并无别的动作,胆气又回来了,红着眼睛朝她嚷嚷:“你……你们仗势欺人!你们害死了我儿子还仗势欺人……”
    夏芍药总觉得哪里不对,她才来就表明了态度,但围过来的那些汉子狰狞的脸庞分明心怀叵测,今日若不是夏景行来的及时,她的名节都要毁了。这倒不像是为自家孩子讨公道,更像是借机聚众闹事的了。
    她之前是被突发状况给吓懵了,没料到建会馆还会闹出人命,这时候终于回过味儿来了,心中一旦起疑,打量这妇人与怀里的孩子便暗带了几分审视的眼光,“大嫂子说我仗势欺人,那场中这些方才引起动乱的人,可都是你家亲戚?”
    妇人咽了口唾沫,梗着脖子强道:“自然是我家里人,不然谁闲的没事干,还跑来凑这份热闹。”说着拖长了调子又要哭:“我可怜的儿啊,你死的好惨……”
    夏芍药心里发沉,忍着不适又细细将她怀里的孩子打量了几眼,越瞧越是心惊。这妇人白胖圆团,但怀里的孩子却极为瘦弱,露在衣服外面的手腕细的惊人,也不排除这孩子天生体弱,却不能肯定这孩子并非这妇人亲生。
    “无论是不是你家里人,等京兆衙门一查便知。”夏芍药后背发凉,心里拧成了一个疙瘩,难受的紧,扭头朝夏景行那边瞧了一眼,未料他竟然一直瞧着自己,似乎极为不放心,一见她看过来,立刻丢下正跟他说话的任于两位,迈开大长腿往这边走了过来。
    夏芍药不想与这妇人再多说,返身迎上去,伸手就抓住了夏景行的手,他粗砺的大掌包裹着她柔弱无骨的小手,只觉得入手冰凉,再瞧她神色恍惚,心神不定,当她被吓的还没缓过来,半揽了她在怀里,轻轻抚摸她的背:“芍药别怕,为夫在这里。芍药别怕,为夫在这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仿佛是为了让她确定自己已经安全了。
    在他滚烫宽厚的独属于她的男儿怀抱里,方才那股寒意终于被缓缓压了下去,连带着手上也渐渐暖和了过来,她也顾不得场中许多目光都看着,将脸埋在他怀里,良久才喃喃道:“这世上……真有这么蛇蝎心肠的人吗?”回想会馆外墙,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倒塌的。不说施工的工人,单只任于两位,还有她留在会馆的负责人,都不会轻忽。
    夏景行听得这一句,便知她大约已经猜中了,想来她是不曾见识过这等毒辣之事,长安城的水到底有多深,水底下又有多少不可计数的暗礁暗流,以及被权势摧染的堪比墨汁一般的心肝,谁又能知道呢。
    身在局中,这才只是个开始。
    他心中暗叹,到底还是将妻儿给拖了进来,万幸她够聪颖。
    “这件事情会查明白的,芍药别怕!”
    京兆尹的人来的很快,听得是怀化大将军派人报案,还出了人命,就连京兆尹都惊动了,亲自带了差役忤作前来勘验。
    怀化大将军如今是圣人面前的红人,虽说圣人已有风烛之象,但他一日在朝,便是天下之主。
    京兆尹来了之后,先向夏景行见礼,听说场中断了胳膊的这些汉子皆是对任于两位先生下手的暴民,一声令下便将这些人锁拿了回去,只留那圆胖妇人与眯缝眼鹰钩鼻的汉子作人证。
    忤作要勘验那孩子的尸首,妇人却死揽着不放,一声声叫的凄厉:“儿啊,你死的好冤啊……”状若疯颠,就是不肯让差人靠近那孩子。
    夏景行朝吴忠使个眼色,“去协助京兆尹查案。”
    吴忠带了俩亲卫过去,轻轻松松就将这母子俩分开了。那妇人哭的歇斯底里,足令见者流泪,闻者伤心。夏芍药在夏景行怀里,恨不得捂上自己的耳朵,只觉得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攥紧了,只等着答案揭晓。
    忤作将孩子平放在地上,轻轻揭开了这孩子的衣服,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孩子身上多处被砸伤,肋骨断裂,胳膊跟腿骨都被砸断,但仍能看出他生前必定身体不好,瘦的都快皮包骨头了。
    吴忠在旁边盯着看两名忤作一名验尸,一名填写验尸格目,耳边是那妇人聒噪的哭声,等勘验完毕,起身去向京兆尹冯九道禀报案情。
    除了要查验尸首,还要查验案发现场。那面倒塌的墙是临着巷子的,衙差连同夏景行夫妇,以及他身边的亲卫一同过去的时候,发现那面墙已经整个的倒塌了,碎砖散落一地,当初分明砌的很结实的墙此刻就好似遭遇过地震一般,面目全非。
    而且这个孩子当初是被人从墙边扒拉出来的,可想而知在那么多人翻找过的情况之下,是很难保持倒塌时候的原貌。
    等衙差都撤了之后,任远博跟于文林不死心,两个人蹲在地上,也不顾身上还带着伤,一块砖头一砖头往过拣,实在不能相信自己亲自督造的房屋会出现这种情况。
    秦少安将他们介绍给夏景行夫妇的时候可是打过保票的,听得会馆居然出了人命官司,第一时间带着柏氏往将军府去探望了。
    夏芍药回家见到一双儿女的笑脸,只觉得异常的难过。等她泡了个热水澡,换上干净衣裳,将绮姐儿在怀里抱了好久,才觉得好受了些。
    平安虽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他总觉得父母情绪不对,特别是娘亲木木呆呆,不但没了平日的笑脸,还似哭过了一般。绮姐儿年纪小,倒是没看出什么来,她正跟哥哥玩,跑的一身是汗,被沐浴过的娘亲抱在怀里,鼻端闻着她身上的幽香,搂着她的脖子还朝着平安得意的笑。大意是她有娘抱抱,哥哥没有。
    小平安朝绮姐儿做个鬼脸,跑去问夏景行,“爹爹,娘亲怎么了?”
    夏景行没想到这小子眼神这么敏锐,只能摸摸他的脑袋:“你娘心情不好,过几日就好了。这几日在家别淘气了。“丢下儿子,吩咐丫环们好生照料夏芍药,又过去摸摸她的背,小声道:“我去前面看看,吩咐人盯着一点,别让人钻了空子。一切都会没事的,别怕。”见她点点头,这才往书房里去了。
    冯九道在京兆尹任上多年,别瞧这职位不高,可是难度却不小。满京城扳着指头数过来,不知道有多少权贵重臣,偏偏这中间不少人是敌对立场,他要在无数蛛网一般的权贵重臣网中游刃有余,还要在齐帝面前保持清廉公正的好印象,是一门极大的学问。
    夏景行虽然不曾与他打过交道,可是用脚趾头想也知冯九道必然是有些能耐的,不然凭借着他毫无背景的出身,又岂能坐稳京兆尹这个位子。
    他丝毫不敢轻忽冯九道,召了吴忠等众亲卫,分几路去查,除了要查那圆胖妇人与眯缝眼鹰钩鼻的汉子是否是夫妻,还有他们的底细,最好是能找几个认识这两人的邻居,以及跟那个枉死孩子玩过的小伙伴们。
    最重要的是,牢房里那些监禁的汉子们,其中必然有知道内情的人。只是他手中并无认识的官员,只能前往燕王府求助了。
    燕王上次倒是查过崔连浩的案子,还与刑部一些官员合作过,比之他两眼一摸黑只认识军中将领,倒要强上许多。
    他正要出门,恰逢秦少安带着柏氏急吼吼赶了过来瞧个究竟,只能让别的亲卫去查那夫妇俩的底细,吴忠先去燕王府寻求帮助。
    “到底是怎么回事?任兄跟于兄于房屋园林建造上也颇有几分薄名,都是专攻这方面的,以前都不曾出过一点岔子,这次是怎么了?”
    柏氏跟着婆子往内院去了,秦少安才进了正院与夏景行撞上就问了起来。
    他在家里听到传言,这么一会子功夫就有不少耳目灵通的人家知道怀化大将军夫人建造的幽州会馆墙塌了,砸死了个孩子,会馆门前引起了动乱,还是怀化大将军亲自前往才压下去了。
    夏景行没想到消息传播的速度倒是快的惊人,竟然连秦少安都得到消息了,不消说肯定有人故意传播。不过这会子也没功夫去寻传播的人,就算是真要寻恐怕也不会是一时之功就能找出来的。
    他苦笑一声:“还能怎么样,恐怕还是因着我的缘故。”他直觉此事与自己得齐帝信重有关。不然凭他一个边塞武将才进了长安城,就被委以重任,私底下不知道多少人嫉妒的眼睛发绿,唯恐找不到机会。既然没有机会,说不得就要创造个机会了。
    秦少安不曾涉足官场,可到底是权贵人家里出身,许多事情还是有所耳闻,神色不觉间就郑重了起来:“你确定?!”见夏景行点头,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这些黑了心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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