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芍药记事-第1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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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庞师爷就陪在他身边,见他走来走去焦躁的样子,还劝他:“府君不必担心,小的妻弟做事十分妥当,这事情又做的隐秘,昨儿失货的辽商才赶到燕王府去报案,今儿一大清早,夏大将军就带着一队人马出城去了,随行的还有那些失货的辽国客商,想来是去勘察案发现场去了。”他面有得色:“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东西都卖出去折换成银子了,他们赶到案发地点又有什么用呢?”
    这件事情是他向马廷伟献计,趁着西夏人失信在前,做过许多桩劫财杀人的案子,他们正好混水摸鱼,将这口黑锅给西夏人去背。
    马廷伟接到朝廷邸报,对去年才发生的关外客商劫杀案辽国以及大齐境内是如何处理的,以及西夏那边的反应都一清二楚,听得庞师爷这条妙计,也觉正中下怀,既可以解决了他巴结太子的费用,又能往燕王头上抹黑,以雪他断了自己财路之恨,简直一箭双雕,两全其美。
    实施起来其实也容易,互市上有许多壮年汉子专门做些搬搬抬抬的活儿,这些人大多都家境不好,每日凭力气吃饭,但看着各地客商如云,腰间荷包鼓鼓,财源广进,心里落差肯定是有的。
    这时候再派人细细寻访,专拣身体好又困窘的汉子,动之以利,只道有好买卖,比之互市上卖苦力要来钱快上许多,端看他肯不肯做。
    大牛在互市上碰见莲姐儿与邢寡妇的前两日,正被庞师爷撒出去的心腹瞧中,还有他一起扛活的另外两名同伴,邀了这三人上城里酒楼上吃了一顿肥鸡大鸭子的酒宴,提起要一起做笔大买卖。
    大牛心里原来是有过挣扎的,只觉得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儿,既无本钱又无人脉,竟然就有大买卖找上他了。他心里不敢再多想,当时只道再考虑考虑,还没拒绝,就在互市上碰见了寻找许久的莲姐儿。
    见到莲姐儿,他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想着赚到四百两银子,先将莲姐儿娶进家门再说。
    但是,许多事情都只是一念之差而已,既已趟了进来,想要再抽身退步,谈何容易。
    今晚马廷伟也觉得自己略有些沉不住气,也不是第一日收银子了,这般走来走去,只恐让庞师爷见笑了。他坐下来,呷一口茶,还未咽下去,外面就有人报:“大人,魏明来了。”
    马廷伟大喜,“开了角门让他们进来。”他自己起身整衣,大步往院里去了,庞师爷紧随其后,默默在心里盘算这次自己能抽多少。
    知府衙门的角门在暗夜中吱扭一声打开了,魏明站在门口,等着两辆马车进了角门,这才紧跟着进去了,知府大人已经跟庞师爷迎了出来,角门上守着的仆人弯脚正放门槛,巷子那头已经有人黑压压的冲了过来,他抬头的瞬间就被闯过来的人制住了。
    外面巷子里瞬间就冲进了数百人,先是制住了角门上的下人,紧跟着就冲进了知府衙门的院子,马廷伟震惊的看着眼前一幕,还当知府衙门遭劫匪了,顿时大怒:“反了反了!竟然有人敢闯知府衙门,来人哪——”
    冲进来的一群人腰挎长刀,皆着黑衣,直奔了押车的以及马廷伟 ,将这些人团团围在当间,外面闪出一条足可容两人走过来的通道,夏景行从人群中缓缓走了过来,进了知府衙门的角门,看到愕然的马廷伟,笑的分外和气:“马大人,本将军这厢有礼了!”抱拳向马廷伟行了一礼,倒不似夜半闯进来的,而是接到了马廷伟的帖子上门做客来的。
    马廷伟面色青白不定,他身后的庞师爷心头剧跳,“夏……夏大将军……”
    “大将军半夜带兵闯进知府衙门,所为何事?”
    夏景行为着互市劫匪案费了多少心思,能够忍到现在才出手,就是为着人赃并获,见马廷伟还要装做不知道的嘴脸,顿时大笑出声:“事到如今,马大人还要装做什么都不知道吗?”
    马廷伟果真能沉得住气,“知道什么?夏大将军夜半闯进我知府衙门,燕王不肯管你,本官却可以写本奏折参你。马某倒是想知道,难道武将仗着手中兵力,就敢往官衙里直闯进来为所欲为?”
    院门外有人接话:“本王哪里不肯管了?在幽州地界上,本王手里驻军可是安份得很哪,比不得马大人,明里是地方官,暗里却做着劫匪的勾当。”说话的功夫,门外已经亮起了火把,整个巷子被照的亮如白昼,燕王身着团龙服,闲庭信步一般走了进来。
    马廷伟的脸色这下子更难看了,押车的魏明顿时两股战战,之前的得意荡然无存,只觉得大祸临头,带着哭腔去拉庞师爷的袖子:“姐夫——”
    都这会子功夫了,庞师爷哪里还顾得了他啊,狠狠扯开魏明的袖子,就想开溜。
    可惜夏景行带来的人早已经将这些人都围在了当间,还有人不断的从外面涌了进来,跟随着燕王的脚步,高举火把将知府衙门的后院照的亮如白昼,围住了当间这些人。
    马廷伟原本是唤了人的,也有机灵的去前院班房里唤了轮值的差役过来。这些差役原本是要过来,可是瞧见燕王的身影,倒又缩了回去。
    幽州城内,谁敢冒犯了燕王?
    那不是送上门去找死嘛!
    马廷伟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来,声音里暗含着他自己都未曾觉察的惶恐,“燕王殿下大半夜跑到下官府里来散步,还带了这许多人,当真是有兴致的很呐!这里一团乱,不如殿下前面书房请?”
    燕王点点头,“这里确实有些乱,阿行啊,此事就交给你料理了,本王跟马大人去前面稍坐!”竟然率先往前面走去,他身后禹兴国带着一队亲兵护卫紧随其侧。
    “末将领命!”夏景行干脆应道。
    马廷伟肚里几番盘算,只觉额头都要冒汗了,后背已经是湿凉一片,但事情到得如今的地步,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他才抬脚,夏景行就朝着包围的士卒挥手,立刻有人闪开了个口子,马廷伟立刻出了包围圈,庞师爷紧随期后,却被一把长剑挡住了去路。
    夏景行眸中冰寒,面上带笑,寒刃就横在庞师爷脖子前面,“庞师爷请留步,本将军这里还有事要问你呢。”
    
    第一百一十章
    
    马廷伟的书房燕王虽然未曾进去过,却也知道大致方位。他当先迈步,马廷伟紧随其后,到得书房门口,马廷伟 才要开口说个“请”字,燕王身后亲兵已经抬脚踹开了书房门冲进去,开始搜起来。
    “殿下这是做什么?”
    马廷伟顿时色变,“好歹下官如今还是幽州知府,殿下纵容下属直闯书房重地,意欲何为?”
    燕王将马廷伟的焦虑完全不放在心上,还仰头道:“今儿夜色不错,马大人就跟本王在这里聊会,房里自然有他们去料理。”
    马廷伟又气又急,要进书房阻拦,但被守在书房门口的燕王亲兵给拦住了,听得房里翻东西的动静不小,心中浑似油煎火燎,他这书房里公文邸报就算了,最要紧却是与东宫少詹事的来往书信。
    院里发生这么大的动静,衙差们都远远观望,只是被燕王带来的人吓住,都缩头不前。
    “马大人稍安勿躁,本王的亲兵知道轻重,不会摔了你的古董珍品。”
    马廷伟心存侥幸,还欲狡辩,“殿下不分清红皂白就搜下官的书房,仅凭方才送进后院的箱子就硬要给下官安个罪名不成?”
    燕王也懒的再跟他打哑谜,“这件劫匪案子本王派人查了小半年,说起来马大人当真是才思敏捷,居然能够想得到派人去劫杀辽国客商,再将之嫁祸给西夏人,这个障眼法当真使的好。若不是偶尔间知道了本城穷汉暴富之事,顺藤摸瓜,恐怕本王至今都还将大部分精力都放在西夏那边。你也别觉得自己冤枉,本王此次安插了人在辽国商队里,等他们劫了货之后,一路尾随至西夏,盯着你的人销赃,再押了银子回幽州,送进知府衙门。马大人,本王说的可有错漏?”
    “殿下,就算下官收受贿赂,可送礼的人并不曾明说银子的来源,下官至多是个贪渎失察之罪,殿下就一定要给下官扣个勾结盗匪的罪名?”
    禹兴国带着人将书房仔细搜了一遍,就差将房子拆了,东西翻的乱西八糟,到底将东宫少詹事写给马廷伟的信给搜了出来,呈给了燕王。
    燕王随意打开一封信扫了两眼,又塞回禹兴国手里,“将这些东西交到本王书房里,等本王将这些书信连同案由一并呈至御前,到时候马大人有无罪责,就由父皇来定夺吧。马大人倒不必着急在本王面前申辩,说不定到时候父皇定个三司会审,马大人定然有机会在过堂的时候喊冤枉。来人哪,看好了马大人,千万别让他想不开做出傻事来!”
    马廷伟:“……”
    后院里,夏景行已经着人将一干人等连同赃银拿获,又封了知府家的帐房,以及马廷伟的私库,并将来往小厮随从关押在一处,内院还未擅动,只让人守着二门,禁止出入。
    他往前院去复命的时候,马廷伟正跪在燕王脚下……
    知府衙门一夜之间被燕王带兵锁拿,幽州城里顿时乱了套,百姓还罢了,日子照常过,又有燕王带兵镇守此地,倒也不曾出现惊慌的情绪,只是对此事十分好奇,来往打探,当做奇闻。可供职于知府衙门的胥吏就心里发慌了,也不知道马廷伟是触怒了燕王,还是犯了别的什么事儿。
    若说知府大人犯了事儿,那他们这些听命于人的少不得要受些牵连。
    燕王府这些人是不敢去了,就怕撞在网里,但夏大将军府上倒是可以前去打探一二。
    夏芍药一大早就接到一堆帖子,皆是前往知府衙门赴宴时认识的那些女眷,她翻着帖子问素娥:“是不是夫君又在外面做什么事儿了,怎么这些人都赶在同一日送帖子?”
    这些日子夫妇二人虽同处一城,但却足有好些日子未见了。夏景行行踪不定,她也知道劫匪案有了新进展,帮不上忙也不准备去添乱,只忙家里的事情。
    “难道……案子破了?”
    素娥笑道:“听厨房里买菜的张妈一大早回来说,知府衙门让燕王殿下带人给封了,想来将军必是一道去执行公务去了。这些人见不到马大人,自然要另外想辙。”
    夏芍药顿时喜道:“吩咐厨房给将军炖着鸡汤,加些参进去。他这些日子劳心劳力,是该补补了。另外再将晚上的菜弄丰盛些,说不定今晚就能回家来吃饭呢。”
    既是关乎劫匪案,这些人求上门来,夏芍药也不便多说,遂让人将帖子都退了回去,夏府闭门谢客,她连铺子也不去了,省得进去就被人堵着打听情况。
    不但她不去,夏南天今日也没往园子里去,只在家陪着绮姐儿玩,只小平安一个人坐着马车去上学,今日既不是旬日休息,他也不能偷懒。
    他的好奇心旺盛,实不愿在家多呆,才进了燕王府便揪过萧烨来问个清楚,“世子哥哥,外面到底怎么了?我今儿出门都没敢从正门出来,我家大门口围着许多人,只能从下人买菜的后门里出来,知府衙门真被封了?”
    萧烨却逗他,“你若是打赢了我,我就告诉你!”
    小平安:“……”哪有这样欺负人的!他倒是一直在苦练,可年纪放在那里,气力不及,屡败屡战,若想打赢了萧烨,还不知道在哪一天呢。
    “我去问别人去。”
    不过今儿燕王府似乎与往日不一样,小平安问了好几个平日熟识的护卫,都没人肯告诉他实情,还揉着他的脑袋劝他:“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打听!”事关重大,还未定罪之前倒不好四处张扬了。
    小平安只能怏怏回去读书。
    燕王府书房里,东宫少詹事的信被拆开摊了一桌子,燕王与夏景行一封封看过去。他们原来还疑惑马廷伟如何与东宫搭上线的,原来这位少詹事与他竟是同年,互市开了以后,黄承泽便以同年的身份给马廷伟写信叙旧,一来二去便替东宫将马廷伟招揽旗下了。
    “皇兄将来是人做天下之主,没想到也这么眼界窄小,只能看到一个小小的幽州城。”燕王说不上心中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兄弟之间渐行渐远,却又无能为力。
    夏景行不知如何安慰他才好,只能拿别的事情来转移他的注意力,“殿下不妨想想马廷伟被押解进京之后,圣人会派谁来做幽州知府。”只盼新来的知府别再是心思不正之辈。
    关外劫匪案主犯落网,从犯自然也不能幸免。
    知府衙门被封的第一日,幽州城就开始戒严,不时就有青壮汉子被绑了押送到燕王府大牢里。到得第二日,大牛家院门便被敲响了。
    邢寡妇支使小丫头子去开门,小丫头子还未到门前,院子门就被人用蛮力从外面撞开了,幽州驻军黑衣黑甲,手提长刀直闯了进来,吓的小丫头连滚带爬进去报信,“老太太,不好了……”
    邢寡妇与莲姐儿听得动静大异于往常,才出房门就被眼前的刀光给吓的止住了脚步,母女俩惶恐的握住了对方的手,领头的武官已经上前来喝问:“你们是张大牛的家眷?”
    莲姐儿心头剧跳,手脚俱软,扶着邢寡妇连连追问:“我家夫君怎么了?”
    “张大牛受人指使,跟人前往关外抢劫辽国客商财物,已经被燕王府收拿,尔等既是他的家人,也算匪犯同类,奉燕王殿下之命,前来抓拿犯妇!”
    莲姐儿只觉眼前一阵眩晕,想起家无恒产的大牛在数月之间就能拿出四百两聘礼,且成亲之后过的日子也很是阔绰,日日喝酒吃肉,不愁生计,只觉天都塌了。
    武官身后跟着的士卒们来捉人,邢寡妇过了几个月好日子,原本还觉得余生有靠,莲姐儿尚未出声,只泪如疾雨落了下来,她却已经扯开了嗓子长号:“杀千万的骗子,骗了老娘不说,还害了我的莲姐儿怀上了孩子……”不管不顾坐到了地方,大放悲声。
    奉命捉拿犯妇的官兵要上前去绑她,邢寡妇倒地撒泼打滚,嘴里还哭号自己命苦。
    另有人往房里去闯,要搜赃银,邢寡妇见势不妙,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直往房里闯,倒还真给她闯进去了,瞧见一名兵士抱着她的钱匣子,琢磨如何打开,邢寡妇要扑上去,呛啷一声长刀出鞘,有人拿刀横在她面前,“刁妇,还不退下?!”
    邢寡妇心如刀绞,眼睁睁看着那士兵打不开锁,直接拿刀砍坏开了锁,将里面的银票连同银子一起粗略的点了下,“禹头儿,这匣子里有五百多两赃银。”
    “那是我的钱,我的钱!跟张大牛没关系!”
    邢寡妇就跟发了疯一般,双眼赤红,恨不得上前去与人拼命。那匣子里的银子十两左右是她跟莲姐儿娘俩这几年做绣活攒的,四百两是大牛当初送的聘礼,其余的俱是莲姐儿在互市揽客的皮肉钱,好容易攒下了这些,算是她半辈子的积蓄,每晚临睡前打开来数一数,一夜好梦到天亮。
    “这婆子疯了,将她绑起来!”
    立刻有人领命,扭住了邢寡妇,也不管她如何咒骂挣扎,拿绳子绑了个结实,她哭的狠了,被那兵士劈面扇了两巴掌,这才消停了一会。好歹嘴里不再胡吣,只哀哀的求:“官爷,官爷老妇再不敢了!求官爷放了老妇,那银子真跟张大牛没关系,那是老妇的养老钱!”押着她的兵士不为所动,她忽又道:“官爷,我是张大牛的岳母,不是他亲娘,只是跟着闺女过来住几日,原本说好了过两日就要回去的,求官爷放了老妇吧?!”
    莲姐儿呆呆门在原地,由得官兵往小跨院去搜贼赃,眼前一阵阵的发黑,邢寡妇的哭声好似利刃一般戳在她心上。她下意识捂着小腹,茫然的看着眼前乱象。
    禹兴国被邢寡妇的哭闹烦的无法,皱着眉头对手下道:“这婆子甚是聒噪,打晕了她,拖回去押到牢里饿上几顿就老实了。”
    邢寡妇心里眼里都记挂着她的银子,事到如今才知道撒泼打滚也没用了,这才老实了下来:“官爷别打晕我,我不喊了再也不敢喊了!”
    禹兴国带人将大牛家小院从里到外翻了一遍,搜了财物装车,莲姐儿与邢寡妇被五花大绑拖在车后面,小院门上贴了盖着燕王大印的封条,准备折返。
    一行人才出了巷子,恰与孙家小院里的几个寡妇撞上了,她们是听得莲姐儿有孕,做了些衣裳鞋袜点心吃食送过来,不成想倒撞见了这事。
    自莲姐儿出嫁,邢寡妇闲来无事,时不时便要拎些点心往孙家小院去拜访,一则炫耀,二则闲极无聊,出门走动走动。往日几个羡慕她老来有靠,今日见得她披头散发,狼狈之极,皆面面相窥。
    “邢嫂子,这是怎么了?”
    邢寡妇抬头,瞧见故人,顿觉脸上火辣辣的,倒好似被揭了面皮一般,忙垂了头被麻绳牵着往前走,反是一直不曾出声的莲姐儿这会才反应过来,朝着徐寡妇喊:“徐婶子,大牛哥……他们说大牛哥做了强盗……”满面惊惶,极希望有人能站出来否定这一切。
    众人这下傻了眼,谁也料不到莲姐儿花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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