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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爷这是白天……唔……”二夫人只觉得心口一阵酥麻，虽然并不愿意就此罢休，却已被尹文正堵了唇，只能发出不满的*声，被他带着往软榻上倒去。
　　　　尹素丽正在门外偷听，一下子脸就烧红了起来，心下一阵惊慌，偷偷的瞄了旁边也吓了一跳的王嬷嬷，一扭头带着丫鬟白果快步往门口跑去。

　　☆、第十五章　红嬷嬷

春日的阳光穿过高大的梧桐，在地上留下一片斑驳光影，院子里的紫藤花架一片郁郁葱葱的新绿，有些着急的小花已经从青绿中探出头来，尚未成串。
　　　　花架下，一位老夫人躺在红木雕花摇椅上正闭目养神，两个丫鬟伺候在侧，一个轻轻的打着蒲扇，一个侧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剥着橘子，一瓣一瓣的剥开后，又细细的挑去橘瓣上的白茎，竟是一丝也不放过。
　　　　老夫人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老太太，老太太上穿灰褐色的对襟出锋比甲，下着湛蓝色的马面裙，裙面上没有什么纹样，面料却不似一般的粗布棉料，一支色泽鲜亮的翡翠簪子看着也是不俗，此人正是老夫人身边的最得力的红嬷嬷。
　　　　红嬷嬷六十岁上下，身材消瘦精神却不错，管着府上里里外外的下人，最是得老夫人的信任，平日里有什么事老夫人拿不定主意的，也多会与她商量一二，府里有什么动静，红嬷嬷自然也会第一时间向她禀报。
　　　　今日红嬷嬷似是又得了什么消息，都一盏茶的功夫了，还在老夫人耳边低声说着。
　　　　“你说什么？大白天的他们也……”红嬷嬷不知道说了什么，老夫人一下子睁开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的望向红嬷嬷，见她朝旁边看了一眼，脸一下子难看了起来，喝道：“你们都下去！”待丫鬟们都退了下去，才气愤的一甩手中的紫檀微雕佛珠道：“什么大家闺秀，都几个孩子的娘了，还做出这样狐媚子的事，也不顾念着点身份，若是被那些成日里没事找事的御史知道了，还不害了我儿！”
　　　　“老夫人想多了，这屋子里的事，哪里就能被御史大人们知道了。”红嬷嬷没想到老夫人会为这个生气，看了她一眼，才又接着道，“这还不是因为二小姐闹祠堂的事吗？老爷若是不哄着点，二夫人怎么能答应代裕华公主管教二小姐？”
　　　　“还有这事？”老夫人脸色还是很不好看，哼了一声道：“这事就算舒氏答应了，素萝怕是也不会答应，且不说丫头倔驴一样的脾气会不会服管教，就是单从府里以往的规矩舒氏也管不着素萝的事。”
　　　　“可不是，所以二小姐那里才得老夫人您去说说。”
　　　　“我为何要管这等事，前些日子你们老爷求我去请士吾大师，我本不愿意，还不是舒氏伏低做小，我才拖着着病身子跑了一趟，结果怎么着，人请来了，事情他们没有办成，这也不能赖我吧，怎么又找我的事了！”老夫人鼓着一张脸满心不乐意的说道：“这舒氏怎么这么多的事，一出一出的！”
　　　　老夫人不愿意给裕华公主立牌位其实是有私心的，当初府里两位夫人，为了避免争端，府中的中馈便由她来主持，后来裕华公主失踪生死不明，二夫人也还算安分，可尹文正要给裕华公主立牌位，那府中便只有一位夫人，当初让老夫人一个乡下老太太来主持府中中馈是迫不得已，如今府里只有二夫人一位正经夫人，这中馈自然是要交还到她手上的，可是做主惯了的老夫人又如何愿意让出手中的权利？
　　　　红嬷嬷似是料到老夫人会有这样的反应，转身端起矮几上的青釉白瓷荷花纹茶碗，试了试水温才放在她的手上，柔声劝道：“老夫人这回可错怪二夫人了，老爷跟二夫人提这事的时候，二夫人还不答应呢，若不是老爷……”红嬷嬷话说了一半没有说完，笑了笑才蹲下身子轻轻的捏着老夫人的腿，道：“老夫人可是忘了二小姐已经快十五了，裕华公主替二小姐定的婚事，过年怕也是要提上议程了。”
　　　　“你是说……汪家？”老夫人迟疑了一下，低头望着红嬷嬷，见她点了点头，细想了想，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第十六章　追忆

素萝和汪家长子汪清城的婚事，还是当年裕华公主和汪大人汪林定下的，那会子素萝只有五岁，汪清城也不过十岁而已，亲事是在宫里定下的，有宣妃做的见证，裕华公主也不过是回来一说，事隔这么多年，今日若不是红嬷嬷提起，老夫人还真是要忘记这件事了，现在想起，却让她有些兴奋。
　　　　老夫人娘家姓方，也算是小户人家的宝贝疙瘩，后因家道中又落死了双亲才嫁到尹家，尹家不过大禹西北边一个小村子里的一户普通人家，虽是个大族，却是最穷的一家，只有两间泥坯房和两亩薄田，加上上有两老并一个瘫在川上的老祖母，只有尹文正父亲一个儿子，老夫人那会着实吃了不少苦头，起早贪黑的送走了上面三个老的，正大着肚子，尹文正的父亲又在采药的时候跌落山崖死了，是她一个人拼死拼活带大了尹文正兄妹二人。
　　　　因为在娘家也算见过世面，老夫人还算有些远见，不管多苦都让尹文正读书，也算尹文正有出息，从童生到秀才再到新科状元几乎一帆风顺，这让老夫人觉得很是荣耀，以为这么苦的日子都过来了，尹文正从此便可以平步青云，自己也能跟着享享清福了，可是自她从乡下来到京城后才发现，京官并不是那么好当的，没有关系背景，别说加官进爵，能保住现在官位就算不错了，虽说尹文正娶了一位别国的公主，又娶了一位大禹国的官宦千金，保住官位是够了，可还想加官进爵却还差那么一点。
　　　　十年寒窗苦，老夫人怎么能忍心看着尹文正一辈子就这么着了？因此她一直在筹谋着该如何帮尹文正拓宽关系，而眼下的汪家就正好是一条好路子。
　　　　汪家原就是京城的望族，虽到了汪老太爷那一辈便有些没落了，可汪家人眼光独到，给汪老太爷娶了湘南裴氏的女儿，裴家正是当今太后的母家，而汪家老夫人恰恰又是当今太后的亲妹妹，有了这层关系，又加上汪家子孙争气，便硬生生的把一个没落的家族给重振了起来。
　　　　“汪家……”一想到能与汪家结亲扶着红嬷嬷的手站起身来，道：“既然是为了素萝的婚事，又是你们老爷开的口，那我便去走一趟吧！”
　　　　“老奴就知道老夫人最明事理，老奴这便让人去请二夫人！”红嬷嬷笑着说道。
　　　　老夫人闻言脚下一顿，转头望着红嬷嬷，一想领着二夫人去，若是素萝不答应也省了她一番口舌，便点头让红嬷嬷自去了。
　　　　素萝的依萝院在尹府的东边小花园旁，后院正好与小花园的荷花池相连，荷花池两旁绿柳成荫，有假山屹立，有芦苇丛丛，中间还有个红柱琉璃顶的小石亭子，名曰月华亭，月华亭连接两个院落，一个是素萝的依萝院，另一个便是当初裕华公主住的岚院，这个小亭子也是裕华公主在世的时候最喜欢待的地方……
　　　　“连下了好几日的雨，站在这湿地上湿气也重，小姐，奴婢还是扶您回屋子里去吧！”范妈妈站在素萝身后轻声说道，抬手把一件织锦披风搭在她的身上。
　　　　“范妈妈，你说我娘到底还活着吗？”素萝没有回头，直直的望着不远处在阳光下泛着蓝绿光辉的月华亭，眼前的场景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亭子里少了一人。

　　☆、第十七章　说嫁

“这……”范妈妈迟疑了一下，怕触到素萝的伤心处，宽慰道：“公主吉人天相，一定还活在这个世上，况且不是……不是还有宣妃娘娘吗？娘娘是公主的亲姐姐，一定会全力以赴找到公主的。”
　　　　裕华公主是因为救素萝而堕崖，前世素萝懦弱的选择逃避这件事，这一世再想回忆，整件事却已经开始模糊，如云山雾罩一般，让她看不真切。
　　　　素萝没有说话，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么问，若是裕华公主还活着，前世过了那么多年，她为何没有回来找自己，若是真的死了，那又为何没有找到她的尸首。
　　　　“范妈妈，让霞青和霞兰把笔墨都拿出来吧，今日天气好，我想到亭子里去抄经书。”素萝突然开口说道。
　　　　范妈妈微微一讶，抬头望着素萝，自上回素萝又做恶梦后，她总觉得素萝有些不一样了，比如现在，以前的素萝是最讨厌提笔写字的，那一百遍的经文，她还想着要让霞兰帮着抄的，没想她今日却主动开口要自己抄。
　　　　虽然心中疑惑不已，可这毕竟也是个好的现象，以前范妈妈就觉得素萝太过浮躁了，现在能静下来抄抄经书，对她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忙答应了一声，便要回屋去唤霞青霞兰，刚一转身却见霞兰带着老夫人还有二夫人朝这边走了过来，忙招呼了素萝一声一起迎了过去。
　　　　“日头这么大，你怎么在外面站着了，范妈妈也不劝着点！”老夫人一见到素萝便嘘寒问暖的数落了起来，拉了拉她身上的披风，又摸了摸她的笑脸，心疼的道：“瞧瞧，这小脸吹得冰凉的，仔细别着了风寒才是。”
　　　　“奴婢正劝着呢，小姐觉着今日天气好，想出来透透气！”范妈妈站在素萝的身后说道。
　　　　“那也得天晴几日再说，今儿个湿气太重！”二夫人不慎赞成，微笑得对老夫人道：“母亲身子也才好，不如咱们先进屋再说吧！”
　　　　“嗯，好！”老夫人答应了一声，拉着素萝一边絮叨着问她身子如何，一边往屋子里走去。
　　　　屋子里，霞青已经机灵的先备好了茶，几人刚一坐定，便带人上了茶，又布了点心，这才带着人退了出去，只留下范妈妈在一旁伺候着。
　　　　自醒来后，素萝便被禁足在院子里抄经书，并未去老夫人屋子里请安，经过前世再见到老夫人，她只觉得老夫人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头上的白发少了一些，精神还是那样不温不火的，细想想前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老夫人的身子便时好时坏，却也没有什么大病，只是头疼脑热不愿意见人，想来这病，也不是真病，只是装出来的罢了。
　　　　素萝自顾着想自己的心事，老夫人却被她盯得有些全身不自在，拉了拉棕红色的绣暗紫折枝花马面裙笑着回望了过去道：“虽是吹了些风，你这气色看着倒是不错，这些日子也不见你，可是在屋子里抄写经书？你也别怨你父亲，他也是为你好，你这毛毛躁躁的性子是要好好收敛收敛了，要不将来嫁了人家，还不被人怪罪。”

　　☆、第十八章　规矩

若是换成别家的女儿，被人说起婚事，自会脸红，素萝却不然，撇了撇嘴道：“自然不敢怪父亲的，只是姐姐都没嫁呢，祖母这么就想着把我嫁出去了，难不成祖母也厌弃我的性子了，以前祖母可是最喜欢我这般活泼的！”
　　　　“谁说我不喜欢你了，只是哪有你这样自己说自己好的！”老夫人被素萝逗笑了起来。
　　　　二夫人今日穿了一件秋叶黄的半袖长褙子，里面是一色的嫩青小袄和月华裙，衬得她身若扶柳眉眼温婉，见老夫人和素萝一副亲昵陪着笑了两声道：“老夫人是最疼我们二小姐的了，这不，才几日不见，便惦记上了，要过来瞧瞧，只是老夫人说的是，你大姐姐的婚事暂且不说，你却是要好好上上心的。”
　　　　素萝原是想把话题岔开，见二夫人又把话题拐了回来，心知她们今日大概是为这事来的，细细一想便想到了汪家，眼睛滴流一转笑了起来，“我是订了亲的，只等着人家大红花轿娶了过去便是，倒是姐姐的婚事，母亲才真要好好的操心才是，我记得姐姐比我还年长一岁呢！”
　　　　“多亏你还记在心上，只是你放心，你姐姐缘分还未到，若是缘分到了，那说嫁便也嫁了。”二夫人面色有些不好看，却依然笑着说道，说起来，尹素丽的婚事，还真是她的一桩心病，若是嫁的不如素萝了，尹素丽不愿意，可若是要嫁得比素萝好了，满京城里又有几家能赶得上汪家的，更别说尹素丽现在一门心思惦记的就是汪清城了！
　　　　“那感情好，若是我比姐姐早嫁出去，那对姐姐可是不好呢！”素萝佯装担忧的小声说道。
　　　　二夫人闻言脸色有些发黑，可素萝的神色和语气又让她挑不出半点毛病来，只得陪着干笑了两声，心不甘情不愿的说尹素丽没素萝有福气。
　　　　“福气不福气，还得嫁过去了才知道。”老夫人不爱听二夫人说这场面话，索性开门见山的对素丽说道：“只是这女子嫁了人若是想过得好，便要让婆家人喜欢，等过了年你也就十五了，汪家大少爷也到了婚配的年纪，我瞧着你也是该收收心，好好学学女儿家的规矩了，再说对方是汪家大少爷，将来汪家那么大哥府邸，还不得你来管着，那些管家的本事，你也是时候要好好学学了。”
　　　　“孙女倒是想学，只是没人教啊！”素萝一面无辜的望着老夫人。
　　　　老夫人被素萝看的有些尴尬，按理裕华公主不在了，素萝的这些规矩是该她这个掌着中馈的祖母教的，可是她那点子东西在自个儿府里搬弄搬弄就算了，要教了素萝带出去献丑，她还是不愿意了，忙笑着望向二夫人道：“谁说的，这不是有现成的人吗？”
　　　　素萝顺着老夫人的视线望去，见二夫人笑吟吟的望着自己，眉头扬了一下，一旁的范妈妈却不愿意了，刚要说话，素萝便扶着她的手站了起来，欢喜的道：“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只是母亲不用教姐姐吗？若是让姐姐知道，怕是会不高兴的吧……”
　　　　死丫头！非得揪着素丽不放吗？二夫人暗骂一句，心里有些奇怪素萝这么会答应的这么干脆，面上却笑嘻嘻的道：“这么会！你姐姐如今还未定下人家，晚点学也是可以的，倒是你，与汪家的亲事是早早的定下的，我原就没有出什么力了，教导你些东西还是可以的。”

　　☆、第十九章　安抚

“那我便多谢母亲了！”素萝爽快的说道。
　　　　“还跟我见外吗？”二夫人嗔怪的刮了素萝一眼，笑道：“那这么着，国子监那边你就不用去了……”
　　　　“那可不成！”素萝没等二夫人说完话，脸色一沉，便开口打断了她，“母亲让我学规矩我学便是了，可若是要拘着我不让我出门，那我可不愿意！”
　　　　二夫人本就是想给素萝一个下马威，没想她会这么干脆的拒绝，正要开口，老夫人却瞪了她一眼道：“你也是的，她原就是个跳脱的性子，能愿意跟你学规矩就不错了，你还要拘着她做什么，况且国子监里都是官宦人家的少爷小姐，让她多结识几个闺中密友，将来嫁了人对夫家不也是个帮衬？行了，这是我做主了，往后素萝还是跟往常一样去国子监上学，每隔三日抽两个时辰到你那去学规矩。”老夫人是没想到素萝会这么爽快就答应跟二夫人学规矩的，正高兴就见二夫人没事找事，自然不乐意了。
　　　　二夫人心下不愿意，又不敢当面顶撞老夫人，眼神往她身后的红嬷嬷瞄去，见红嬷嬷看也没看自己一眼，咬了咬唇，扯出一个笑脸，道：“我也就是怕素萝在国子监会分心，既然母亲说了，那就按母亲说的办便是了。”
　　　　“这还差不多！”老夫人没瞧见二夫人抽了一下的脸部肌肉，笑吟吟的望着素萝道：“那就这么办了，你以后可要好好跟你母亲学规矩。”
　　　　“孙女听祖母的！”素萝笑嘻嘻的说道。
　　　　事情说定，老夫人又与素萝说了两句话，便推说自己身子乏了，起身回去了，二夫人自然也跟了出去，范妈妈陪着素萝把二人送出去，才担忧的开口道：“这二夫人不知道又起什么坏心思了，平白的愿意来教小姐规矩，按奴婢的意思，小姐方才就不该答应才是！”
　　　　“怕什么，我还就担心她藏着掖着不出招呢！”素萝没等小丫鬟抬头，自己掀开粉红色的桃枝纹帘子进了屋，伸手接过霞兰递上来的茶喝了一口，见范妈妈依然一脸的担忧，笑着放下茶碗，拉着她坐了下来，宽慰道：“妈妈就不要担心了，如今的我已经不是那个是非不分的尹素萝了。”
　　　　“小姐若是真这般才好！”范妈妈有些不太相信，忍了忍才低声道：“小姐是不知道，那二夫人是个心计颇深的人，以前公主还在府里的时候，她给公主使了不少的绊子，却滴水不漏，让公主一点把柄也抓不上，生生的吃了不少的哑巴亏，就连公主堕崖的事，奴婢还猜疑是不是那边下的手呢！”
　　　　“妈妈！”素萝一惊，范妈妈最后一句话让她着实吃了一惊，可是裕华公主当年堕崖她是在场的，山石滑落，裕华公主是为了挥鞭救她，脚下不稳才跌落山崖，素萝深吸了一口气握着范妈妈的手问道。“二夫人给我娘使绊子的是真的？妈妈以前怎么没有说过？我娘也从未跟我提起？”
　　　　范妈妈叹了口气，抬眼望着素萝道：“你是公主的心尖子，公主怎么舍得让你知道这些个腌臜事，她一心只要你过的开心快乐便好，自然是都瞒着你的，且二夫人又惯会做面子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