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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谋-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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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门打赏过自家上下的婢子仆从,吃了早膳,母乳抱来四郎,由乳母抱了意思着向阿爹阿母敬拜一拜,四郎一双明净的眼转溜了两圈,满脸的茫然,哄得众人一阵嬉笑。未几阿达阿柳带着拂耽延进正屋来贺春,一时间正屋里也算得上是热络。
  又等了片时,英华掩口打着哈欠进屋,口中埋怨昨夜吵闹夙夜无眠,抬头见众人皆齐聚,倒不好意思起来,忙有模有样地念了两句“福延新日,庆寿无疆”之类的吉祥话。穆清忍俊不禁,起身拉着她瞧了瞧她的衣裳,可算是穿了一回襦裙,发髻仿着穆清早年的样子,绾了一个灵蛇髻,略偏斜些,利落中不失俏皮。
  穆清满意地点点头,赞了几句好模样,英华竟是红了红脸。时近辰正,估摸着朝上御前的诸王庆贺礼数已毕,正门口马车与马也已备下,穆清携了英华的手,一同上了马车,往宫中去。
  从永兴坊到皇城的路并不远,路上穆清只来得及嘱咐了英华几句谨言慎行的话,眨眼便过了崇仁坊,到了朱雀门前。杜如晦交付了马,先步入皇城,直往大兴宫正殿去全君臣之礼去,穆清的马车却要在朱雀门前候上好一阵。
  门前马车极多,各家的官眷夫人们一个个盛装打扮,等着宫内出来的内监来宣话引路。朱雀门前各色的马车,浓丽的裙袄妆面,闪耀的珠玉金簪,生生将个严冬捂化成了阳春一般。
  穆清下了马车,立时有女眷留意到她,三三两两相熟的便凑在一处嘀咕了几句,瞟来眼神仿佛视她如同瘟疫一般,避之不及。
  不必等她们的细语随风飘来,穆清也能猜着她们正说些甚么,不外是杜如晦劳苦功高,理当位列国公,却未得圣上一星半点的封赏,只随着秦王谋个六品的差事,平了薛军才刚得了个从五品的陕州总管府长史的品衔,显见是招罪了圣上。
  时至今日,闲言碎语于她而言,早已形同粉尘,随风即散,遂她肃立于车旁,只当浑然未听见只字片语。
  细碎议论随着英华从车中下来戛然而止,不少武官家的女眷知晓英华在军中的威望,她的骁骑营令她们的夫君都肃然起敬,虽也风闻过她同秦王的那些纠缠,毕竟还忌惮着,不敢妄议。再者,英华此时少见地换上襦裙,明丽照人,自有一番动人心魄的美,霎时压制住了朱雀门前一切的精心妆扮的容颜。几个喜好说嘴的官眷直愣愣地瞧了她好几眼,张了张口,竟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伫立静候了足有小半时辰,终于有一名老内监,不疾不徐地从内走出,越过一众官眷,高声宣道:“陕州总管府长史夫人顾夫人,骁骑营统带顾娘子,赐车马入宫。”
  一瞬间场中静默了足有半刻,穆清抢在被一片声音细微,内涵汹涌的议论没顶之前,拉了拉犹在发怔的英华,快步上前,谢领了教旨,登上宫中置备的马车。
  
  ☆、第一百八十六章 李代桃僵(三)
  
  前来接引的老内监低头躬身,替穆清打起车上的帘幔,低声道:“顾夫人,请。”
  这声音……听着似乎耳熟,这车驾又来得诡异,穆清不禁疑惑地偏头打量了他两眼,“敢问这位内官,如何称呼?”
  老内监略抬了抬头,露出一半侧脸,匆忙道:“奴婢贱姓吴。顾夫人随军半年有余,军中苦楚,熬得身子骨有些受不住也是有的,怎堪寒风中立候半日,故太子妃与秦王妃特赐了车驾,还请夫人快些上车,莫耽误了时辰。”
  穆清恍然认得这名内监,出征薛军前,她携着英华入宫谢赏,便是由这位老内监将她们送至朱雀门前。他既急催着她上车,当下穆清也不犹豫,抬脚踩上足踏便上了车。帘幔将将落下,又一驾马车从她的车驾边疾驰而过,猛地停在了朱雀门的门洞内。
  驱车的小内监撤去足踏,一跃坐上车辕。吴内监随坐在车辕旁。穆清只觉车身微晃两下,马车已疾驶向承乾殿方向。
  戍守城门的郎将却是一愣,官眷进宫本就没有车驾接引的先例,便是一品的国夫人也得在朱雀门前候等传唤,今日倒奇了,接连来了两驾马车,这却是甚么规矩。这边惊疑未定,下一刻随车而来的内监所奉的宣召,更是令这位郎将并城门前诸位夫人娘子们惊得拢不上口。
  “尹德妃赐陕州总管府长史夫人车驾代步。”内监拖长了声调宣道,门前的女眷们面面相觑,皆不出声,各人心中俱已大浪滔天,有人甚至已开始盘算。年节中是否要往永兴坊递张帖子,有人暗自思忖着要将原送往杜府的节礼换上一换方好。
  无人应声,内监面上一沉,又扬声宣了一遍,语气中显然带上了一丝不快。戍守郎将猛地醒过神来,上前两步,“内监恰恰晚了一步。顾夫人刚教一驾马车接进里头去。可是传重了旨意?”
  那内监蓦然转身,眯起眼睛望着身后那一驾几近飞驰的马车,心中恨恨地一啐。阴晦着脸,拂袖而去。留下不明就里的朱雀门守将同一地思绪复杂的官眷们。
  马车载着穆清与英华一路飞奔,直至承乾殿的宫墙外,帘幔一动。吴内监在车外低声催促,“请夫人快些下车。”
  穆清随不能十分确准。大约也能猜着几分原委,故不敢耽搁,急忙掀起帘幔下车。吴内监伸手一探,避开正门。却引着她往后角门去。入得角门,眼前赫然是承乾殿的后院。
  吴内监顿住脚步,向院内一间厢房一指。“夫人可往内吃一盏茶,略歇一歇。老奴先往秦王妃跟前去复命。”
  穆清欠了欠身,“有劳吴内监引路。”言罢从腰间摘下一个填塞了一枚五两小金饼的小囊袋,塞入吴内监手中。
  那老内监拒不肯收,连连摆手,还是英华上前,抓起他的衣袖,硬是将囊袋按入他手中,笑道:“内监这般客气,倒教咱们姊妹的脸面没处放了,若是决计不肯收下,只怕英华同阿姊整个年节里都要惦记着这事,吃睡不安,顽不尽欢的,可都是内监的罪过了。”
  吴内监这才讪笑着收下囊袋,连声谢过,又一指厢房,“夫人娘子还请快些,到底更衣吃茶也用不了这许多功夫。”
  穆清怎会不明白他的意思,再欠身辞谢过,脚上加快几步,往厢房走去。
  这间西向的厢房大约是闲置许久的,大白天里内里仍旧昏暗,随着门一推开,一道阳光迫不及待地钻进屋内,穆清尚未看清楚屋内情形,便听得一声急切的“娘子”。
  更多的阳光涌进屋子,借着光线,穆清看清了在屋内候着的人,不自禁地出了片刻神,立在她跟前的分明是位华贵妇人,却掩不住浑身散发出的萎靡。面上施过一层素粉,遮掩了全部的枯黄,却遮不掉眼中的黯淡。抛家髻间贵气的金梳上缀了数颗闪耀的宝石,发髻一边斜斜地并插了三支金叶簪子,珠翠环绕却衬得她眉目愈发寒凉。
  英华跟着进屋,反手闭合了屋门。大部分的光亮被隔绝在了门外,屋内重又回复了幽暗。“见过郭婕妤。”穆清定了定神,收回目光,口中称道端身便要拜见。
  阿月忙伸出手,架住她的胳膊不令她下拜,脸上凄清地一笑,“此间并无旁人,娘子必得同我端这虚礼么?”
  英华并不拘礼,忍不住问道:“阿月姊姊,你这是……”
  阿月一面摇头一面快语道:“好容易求了秦王妃,借了她的脸面,将娘子接来说几句话。阿月如今已陷入万难境地,但凡自己能拿个主意的,也不必铤而走险在宫中众多耳目下相见。我若是独身一人,尚且不惧甚么,大不了还有个积云庵,铰了烦恼丝,一了百了,只是,只是……”
  她话语急乱,寻不到要领。穆清虽事先已知她受迫于太子,但眼下听她这话,似乎另有隐情。“阿月,你莫急,究竟出了何事,慢慢说予我听。”穆清温言安慰,一手轻拍她的手背。
  阿月似乎不知该从何说起,闭上眼,凝眉静默了几息,用力往下一咽,复睁开眼道:“太子与尹德妃的苟且龌蹉,入宫前便有,彼时我只作全然不知,左右与我无干。岂料,入宫后,圣上身边略得宠些的,竟都……且大多经由尹德妃暗中铺设。”
  穆清惊得睁大了眼,阿月见她这神色,忙不迭抓起她的手,“娘子跟前阿月不敢有半分虚言,这些也绝非道听途说,阿月自是确准了才说予娘子听,事关重大,绝不敢有半句夸大不实的。”
  穆清点点头,“我信。”
  阿月这才松了松眉头,深深吸一口气,接着道:“眼见着大多常得圣宠的日渐同流合污,阿月自问虽荣宠不及尹德妃,却也是时常在圣上跟前走动的,我便起了慌怕。后来再想想,终究自恃心思尚算通透,也正怀着小皇子,圣眷正浓,也未多着意于此。直至半月前产下小皇子,尹德妃亲来探视,撂下几句不咸不淡的话,阿月方醒悟过来。我若是不依从他们,不与之同渠,只怕……只怕太子登基之日,便是我母子丧命之时。”
  穆清从胸中长吁出一口浊气,至此时她亦大悟,原来太子秽乱宫闱,色心尚在其次。圣上后宫嫔妃不在少数,李建成的威胁并不仅仅来自于秦王,另有十来位未长成的小皇子,以这般龌蹉的把柄拿捏住他们的母妃,倒极是符合他的做派。他再许以这些嫔妃的母家恰到好处的恩惠,使她们从中获利,待到他争夺皇权之时,抑或登基之后,这些人,便是他的倚靠的基石,至于是否牢靠如磐石,则另当别论。不愿与他站在一阵列的后妃,倘不得宠,倒也罢了,左右是无用的,若如阿月这般,在圣驾前能占上一席且有育有皇子的,自是在劫难逃。
  阿月话音中带了泪意,眼中亦糊上一层水光,穆清扶按着她的肩头,柔声劝慰,“莫哭,你尚在月中,仔细伤了眼。说到底,仍是我贻害了你,当初便不该……”
  “娘子莫要说这话。”阿月轻拭了拭眼睛,“阿月是甚么出身,为奴为婢的命数,原就不该奢求太多,而今却食有鱼,衣有锦,行有辇,富贵尽享,早已心满意足,而今不过是为求一条生路,安稳过活罢了。”
  “阿姊。”英华军中熬练多年,耳目聪明,此时又站立在近门处,外头隐隐传来的声响穆清不曾听见,她却听得分明,“咱们在此耽搁久了,前殿大约人都聚齐了。”
  穆清眉尖紧蹙,疼惜地又再瞧了瞧阿月清减的脸庞,咬咬牙关,“你且先忍耐着,好生保养身子,尹德妃倘或再来明的暗的威逼于你,你便只先说些场面话对付过去,莫要应下任何事也莫开罪他们,容我细想个万全的法子,总该有个法子可使你一劳永逸,再不受侵扰。”
  “阿月母子全赖娘子救命。”阿月忍不住又颤抖起嗓音,屈膝欲拜,却被穆清拦住。
  英华在门边侧听了一阵,出声再催促了一遍。穆清只得放开阿月的手,往门外走。
  “娘子,还有一桩。”阿月在她身后遽然急唤,“方才那位吴内监,系贺遂将军安置人手,今后宫内外往来通传,只可信他,莫假手于旁人。”
  穆清匆忙点了点头,推门而出。在后院整了整发髻裙钗,左右看过并无不妥,转头看看英华神情如常,遂挂上一副气定神闲的浅笑,举步往北横街走去。穿过北横街,便是大兴宫寝宫所在,如今后宫无主,诸事皆由尹德妃、太子妃与秦王妃一同操持,故元日拜贺,外臣在大兴殿朝拜,官眷们便按品阶依次于后宫正殿甘露殿拜过。
  穆清慢悠悠地步入甘露殿,毫不起眼地没入大殿边角等待上前拜贺的女眷中。抬头的瞬间,却发现有两道内涵丰富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意味深长的那一道,源自秦王妃,而凌厉尖刺的那一道,则来自正中端坐的尹德妃,惟有右首的太子妃郑氏面上端着恰到好处的笑意,专注于应对殿下恭谨礼拜的官家妇人们。
  
  ☆、第一百八十七章 李代桃僵(四)
  
  甘露殿的拜贺冗长而无趣,穆清原还忧心英华性子跳脱,耐烦不住,岂知两个时辰后,英华依旧垂手端立,耐烦不住的却是她自己,站立得两腿发胀,头脑昏沉。殿内的熏笼内也不知燃的甚么香,袅绕弥散在整个大殿,越来越觉着眼皮酸沉。
  她抬眼望向殿上端坐的三人,只有长孙氏因身孕已至七八月,扶腰坐得略有些疲怠,另二人倒是坐姿笑容滴水不漏。
  好容易待到内监们捧着一只只红漆木盘从殿后转出来,外头太阳已然偏西,一名小内监躬身托举着木盘走到她跟前,殿外斜照近来的残阳恰好铺在木盘上,穆清垂眸瞧去,木盘正中小巧的金梳上耀起一片灿灿金光,她伸出双手去接,触手却是一片寒凉。
  余辉尽收前,穆清携着英华回至永兴坊,才进了家门,换过家常的素裙,便听闻大门口杜齐高呼,“阿郎归家了”。
  穆清忙唤婢子往正屋的大熏笼内添上碳条,又令人去问后厨晚膳可否备妥。一阵手忙脚乱中杜如晦已自外头进来,褪去大氅,将双手拢在熏笼上取暖。
  “今日前殿可还妥当?”穆清递上一盏热茶,随口问道。
  “照例是裴公与刘公掐了几个来回,刘公毕竟戴罪之身,短了几分气势,倒教裴公占尽了口头便宜。秦王与太子不置一词,只任由他们去辩。”杜如晦抿了一口热茶,顿了顿,说到太子,他不由眉心一动,“拜礼过后。太子忽提说后宫无主,愿尊庶母尹德妃为后,约束后宫,也好树起体统来……”
  “体统?”穆清捂嘴“扑哧”一笑,仿佛听见了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
  杜如晦淡淡地撇了撇嘴,“当即便教二郎给驳了。他当着众人情真意切地缅怀眷念亡母,又长篇大套地忆述幼时太穆皇后慈爱他弟兄的事来。惹得平阳公主热泪不止。唏嘘不已。当下太子便似当众遭了掌掴一般,面色极是难看。”
  “此事便作罢了?”穆清追问道。
  “自是无人再敢提了。秦王也是气盛,这么一来。立后的话是堵住了,心口闷气也抒发了,只是……”
  “只是甚么?”
  “只是,恐怕圣上心头不大自在。瞧他的脸色亦是可知他心中必定不喜。”杜如晦放下茶盏。搓了搓手掌,口气随意地说道:“好在转过年来便要掉头回晋阳剿灭刘武周。待二郎回朝献俘之时,圣心大悦,许就淡忘这么一桩了。”
  穆清“啊”了一声,睁圆了眼睛。转瞬又恢复了平淡,“又要出征了么?”
  杜如晦一面在案前坐下,一面轻叹。“海内未平,征战自是不停的。幸而这一年来归附甚多。大多可不战自胜,即便非战不可,胜算亦稳。”
  “我倒是忧心你。”穆清才要说话,他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两转,又接着道:“眼下宫中正乱着,没有一个是轻省的,多亲近一分便多一份险,避犹不及的境地……我担心你深陷其中,白教人带累了。”
  穆清瞥了一眼他认真的神情,却不敢应承他甚么,道理她何尝不知,只是此刻要她抽身不理宫中的阿月,她亦难办到。多年主仆,阿月从不依仗姿色与她有半分离心,她也未做过甚么伤天害理的事,缘何连保齐自己与儿子的性命,这么卑微的心愿也达不成,更不必说,当年是自己亲手将她送入这境地,穆清更是含了一份愧疚在内。
  “立了一天的规矩,直教人散了筋骨。”穆清轻敲了几下膝盖,有意岔开话,“大半日水米不进,倒真饿了,厨下晚膳已备妥,今儿还是元日呢,五辛盘,鸡子,屠苏酒,羊羹鱼脍皆齐备着,我教她们传膳来。”
  说着她果真起身往屋外去招呼传膳,又唤了乳母抱来四郎。四郎听着阿母的声音,早已在母乳怀中左扭右转的,伸手往穆清这边指。院中又响起阿柳含了怒意“阿延,阿延”的唤声。拂耽延边往正屋这儿蹿跳,边扭头应声,“英华姨母和阿郎都说了,年节中不兴作规矩。”
  霎时院内正屋内笑声四起,和着婢子们端来的一盆盆溢着诱人香气的吃食,这座常年清冷的宅院顷刻间充满了闹哄哄的人气儿,终是有了世间年节中应有的繁盛热烈。
  ……
  三月三,上巳日,祓禊浴春的日子,亦是穆清的生辰。她原是最懒怠应节的,杜如晦与英华随军出征,她更是窝在宅中不愿多动,顶多就是往东市略逛一逛。这一年的上巳节她却破天荒地跑出城赏春,只带了杜齐阿达在身边,换上轻便的胡袍,一路疾驰出城,越跑越远,一路向安定郡驰去。
  沿途草色青葱,黄土夯实的官道两边星星点点地开满了粉红蓝紫的小朵野花,一眼投望过去仿若一匹翠绿底杂色碎花的绸料,空气中浸润着甜丝丝的水汽,深吸一口满心满腹的草木清香,较之长安城内的华贵规整的春景,别有一番意趣。
  第三日上,一踏足安定郡郊,一路盎然的春意便变了调似的,也不必探问,但凡不是瞎的,都能瞧出这里被圈出了偌大的一块地,好端端的耕地被翻平,青色不见,黄土突兀,十数名凿石的工匠正半隐在深草土堆后头,叮叮当当地劳作,瞧着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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