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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谋-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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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头短促低呼。
她甫被拽着跃腾上马,并未坐稳,猛一个惯冲,连人带脑袋撞在了他的后背上,忙伸手抓牢他腰间的躞蹀革带,却显觉他腰背一僵。
她无暇多顾,回头去看长孙氏。她与那婢子均已被人带上马。于是她稳下心神,暗哑着喉咙,在后头向贺遂兆大声道:“直往那林中去。令弓弩手亦退散入林。”
☆、第一百二十九章 揭竿而起(八)
片刻功夫,贺遂兆带着众人隐身入幽暗阴影中。时值初夏,高大的树上冠盖已长全,将外头的阳光遮挡得严严实实,入林百米,已然如同暮色低垂。骑行的俱已下马步行。
林中除却惊起的鸟雀扑棱起翅膀的声音,便只有众人踩踏着枯枝碎叶的喀嚓悉索声,另有几名侍婢女眷因受了惊吓,低低呜呜地抽泣。
“那些是甚么人?”穆清轻拽了一下贺遂兆的衣袖悄声问道,“兵刃杂乱,阵势亦不成章,不像是正经兵将,见人便混砍一气,凶悍得紧。”
“自是起了事的流寇。”贺遂兆答道,拧结着眉头顿了一顿,迟疑道:“却又不似普通贼寇,这般杀急了眼的,且以这人数来看,不多不少千余人……只怕,只怕正是河津突围蹿逃而来的那一股流寇。”
近旁有耳尖的仆妇乍一听见贺遂兆的话,禁不住失声惊哭了起来,口中含糊不清道:“这可怎生是好,这可怎生是好……”这一哭,周围听见她这话的俱跟着惊慌啼哭起来。
穆清皱眉扫视过一圈,长孙氏大约已稳下心来,静默地跟着众人往前走,一只手扶在腰间,正牢牢地握着她那只小巧的琉璃瓶。
“长孙夫人……长孙夫人?”穆清连声唤了她几次,方才听见,驻了足回头望她。“夫人若是能够镇定,不妨束管束管仆妇侍婢,莫教她们慌乱,哭泣声儿大了,教林子外头听见有妇孺的响动,怕是要毫无顾忌地冲将进来,届时大家不得活命。”
长孙氏忙点点头。肃板起脸,喝止惊泣的众人,“还不速速噤声!若有哪一个不能自持要带累旁人的,便只得先弃了她。”音量虽不大,且嗓音中尚带有两分惊颤,到底是替代着窦夫人主家的娘子,众仆一个个皆按下了哭啼哀泣。便是有一时忍不住的。也使劲捂了自己的嘴,再不敢出声的。
林子外面声响已隐约能听见,“至多再有一炷香的功夫。乱贼便能到林子边。”贺遂兆侧耳倾听了一阵,凝重地望了望穆清。
“他们……”穆清向轻甲装身的死士投去一眼,“一人能挡几人?”
“寻常兵勇能抵三五人,草寇杂流的。以一敌十亦可。”贺遂兆道。
“以一当十,也只得挡杀五百。尚有五百不能敌。你方才临河候立着,是想要他们同你一道赴死么?”穆清略有些气恼道。
“那又何妨。我见你尚未入林,虽不能敌,拖延一阵直至你跑入林中。却是能办到的。”贺遂兆一脸的理所应当,压低声音,“替你赴死。我甘之如饴。”忽而又现了喜色,“你急唤我回头。可是不忍见……”
穆清顿然呛了声,当下紧迫,不愿与他多辩,不耐地挥了挥手打断他,急促问道:“可有绊马绳索?”
“有。”
“硫磺烟硝一应放火用器?”
“亦有。”
“五十死士必要保准了每人歼贼十名,余下的我自有法子料理了。”穆清说着往林外方向匆匆瞧了一眼,马蹄踏地的轰隆之声似又近了一些,她焦灼地拉住贺遂兆的衣袍,“可能保准了?”
贺遂兆转向那五十余人,“都听到了?”
死士们并不答言,只渐次从背后抽出长刀,一个个撕下戎袍的下摆,平静地将长刀刀柄握在手中,另一手持布条往握着刀柄的手上缠去,直将刀柄同手掌紧缚在一处。
穆清连点了几下头,从家仆中快速点出几名健壮镇定的,命他们拿上绊马绳索、硫磺烟硝等物,跑向林子边缘处去铺排下,又嘱咐了长孙氏带领着余下的众人在林中原地静候,万莫出声慌乱跑将出来。
贺遂兆领着五十余人重又翻身上马,至密林口均分两组,往左右两侧散开,呈包拢之势。弓弩手分前后两队,一字排开,均在箭镞上撒了烟硝,涂抹过一层猛火油,个个皆紧绷着身子,隐匿在粗大树干后头,架着箭弩随时待发。
一切俱备,林子内重又安静下来,仿佛甚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惊起的鸟雀又陆续回到树冠间,只偶尔响起的一两下马打响鼻儿的动静,教众人提调着的心猛颤一颤。
林外隆隆的马蹄声几乎同时弱下来,林外的人似乎正犹豫徘徊是否要入林中。穆清与贺遂兆同一骑,坐于他身后紧拽着他的躞蹀革带,心内默祷但望那伙强人疑怕陷阱,万莫踏入林中,手心中不觉捏出了细细密密的一层冷汗。
“莫怕。纵是拼上性命不顾,我定是要保你无恙的。”贺遂兆扭过半边身,低声道。
穆清甩开手,将手心往衣袍上擦了一擦,瞟了他一眼,撇撇嘴,“哪一个怕了,哪一个又要你拼上性命了。”
话音甫落,林外马蹄踏地声骤起,正冲着密林方向来了,树冠中的群鸟再度被惊起,呼啦啦地一齐振翅冲飞上天,吱嘎乱叫。穆清心中狠咒一句,蠢人,生路不走偏往死套中闯!
“来了!”贺遂兆短促一呼,林子边缘所有人俱将手中所持之物又握紧了几分,瞪眼盯着林外方向。几道绊马索已牢牢钉在了粗壮的树干上,弓弩手又将弓弩重端了端稳实,挑点出的那几名家仆手中火折子亦皆齐备在握。
冲在最前头一轮的马腿马蹄俱已能见,穆清不禁将贺遂兆的躞蹀革带抓得更紧了些,紧盯着拉起绊马索的位置,估算着最先踏进林子的马匹的步速,心中默数,一步,两步,三步……不多不少,正数到原设算好的第六步上,马嘶惊起,轰倒、叫喊声迭起。
“吹火折子点火!”穆清大声向家仆与弓弩手喊道。
一息之间点点火光四起,每一支箭镞上均燃上了火头,第一队的弓弩手稳稳地盯着前面人仰马翻的一片混乱。贺遂兆取过一张大弓,亦拉开弓弦扣搭上一支燃着火苗的鸣镝。
“瞧见那为首的没有?”穆清在他身后寒着声道,“先将他射杀。”
贺遂兆目测着距离,将弓弦更拉开两分,聚眉盯瞄住为首的贼寇。那匪首见遭了绊马索的埋伏,急忙勒住马缰,俯身细扫看一边,振臂高呼,“两边并无绳索,往两边入林!”
已然吃了亏仍要入林,真真蠢笨至极。穆清咬牙向贺遂兆道:“可看准了?”
贺遂兆默然一点头,手上加上了十足的力道。
“放箭!”她凛然低呼。
一支带着火的鸣镝呼啸而出,箭头的火苗迎风高燃起来,裹挟着尖锐的啸声,划破密林中的幽暗,正中匪首心口,带着烟硝猛火油的箭头在穿过他心口的瞬间,亦在他衣衫上燃起了火,只见他捂着心口蜷缩着身子,翻跌下马。
几十支燃着火的利箭紧随着那支鸣镝纷至沓来,箭无虚发,尽皆射中贼寇,须臾间贼寇的兵马中燃起了大火,滚地惨呼者连连,沾带上近旁的人,又惹起一片火焰。后头余下的贼寇因突遭伏击,又失了渠魁,难免凌乱杂沓起来,方才听得那匪首高呼要往两边入林,便乱涌着昏头昏脑地向两边散开。
贺遂兆向一边丢开大弓,翻手抽出长刀,扭头向穆清道:“抓紧我。”言罢高举长刀指向两边糟乱无措的贼寇,无须多言语,长刀紧缠于手的死士们几乎同时催动胯下的马,悍然猛冲上前,手起刀落处血花四溅。
穆清瞧着此时情形,她要先撤回长孙氏那边已然无望,若再将贼人引入密林内她们藏身之处,恐里头无人能幸免,便只得横下心,稳住身子,牢牢抓住贺遂兆,跟着他们一同冲入这血腥狞恶的修罗场中。
溅起的血水划落到她的衣袍上,哀嚎惨叫声声刺入她的耳中,恍惚中她的神思竟游离于外,不合时宜地忆起了那年西行出塞往金城郡的途中,村野客栈中,遇着李建成的亲随,追着要诛杀她,贺遂兆握着她的手,一刀刺穿那亲随的喉颈,亦是这般污血飚洒,那形景经年后如今想来恍若梦中。
她于贺遂兆身后颠簸了好一阵,胯下的马逐渐平静下来,耳内的嘈杂亦渐消褪,想来大约这场砍杀已近终了。
探头望去,那情形却教她浑身一凛,满地横躺的尸体,死相各异,有怒目圆睁的,有惊惧畏恐的,有面无表情的,再往前一些,更有方才被燃火的箭镞射中,黑乎乎烧焦蜷缩的尸首,有几具燃得并不十分厉害的,犹能见那狰狞可怖的面目。
她胆寒心惊,颤抖着自胸中呼出一口气,紧紧地阖上双眼。
“这境地,不看也罢,免得心惧。”贺遂兆回头瞧了瞧她紧闭的双眼,好言相慰。
穆清仍闭着眼,喃喃低语道:“这场景又非初见,早祛了惧怕,教人心惊的却是,这遍地的惨相竟由我一手铺排了,罪业深重……”一行眼泪自她紧阖的眼中滑出,跌落到地下,掺着地下黑红黏稠的污血,化入泥土中。
贺遂兆从右边扭转过身,举起手臂,迟疑着伸出右手,眼见着她的眼泪滑下,终不敢去碰触她的面颊。踌躇间,又两道泪水滑下,她紧咬起嘴唇,下巴不能抑制地微微颤动,竭力隐忍着不教自己哭出声来。
他再不能自控,探出手指去拂拭她面颊上的泪水,温润的眼泪落到他的食指和拇指上,有如灼烧,直痛到他心底。
却不待他的手指有机会去承接第二滴眼泪,穆清蓦地睁开双眼,向一侧避开他的手指,抬起手臂,就着胡袍袖口上干净未沾上血污之处,三两下拭去残泪。
☆、第一百三十章 揭竿而起(九)
贺遂兆一时不知该做些什么,亦不知要说什么,带着马缰怔立在原地。
“你要呆驻于此瞧这骇人情形到几时?还不快遣人收拾了这一地糟烂,另再安排些人先将长孙夫人送回城中。”穆清在他身后淡然道,声音中的慌张哀惧全然消失,仿佛在她举袖拭泪的时候,一同干干净净地擦拭了去。
贺遂兆伸了手到眼前,若不是方才承接的那一滴眼泪尚在他的食指指背上未干透,他倒真要疑惑刚才她哀哀啜泣的一幕是否真的存在过。
贺遂兆命人进林子去接出众人,穆清下了马,自往林子外头走去,林外的狼藉更是教人不能目视,一个时辰前尚是一幕施粥济民,饥饷暂缓生机重回的祥和形景,仅仅一个时辰,几个熬粥的大釜倒扣在地,篷帐早不见了踪影。
在她入密林前地上到处横躺着饥民的尸首,至少大多仍是全尸,千余铁骑踏过,此刻再看肢体残破,脑髓迸裂,血肉模糊的与土地融在一处。
她痴痴地呆立于小河边,小河那一边不远处正有两个大石臼稳稳地放置在那处,一丝冷笑慢慢地爬上她的唇角,那大石臼不日前或还和骨舂捣过孩童尸首,转眼丧了心性的分食之人,皆成了满地的烂肉泥,那些踏烂饥民的流寇随即又尽数丧命于林中,成了刀下新魂。却不知黄泉路上他们可还会互相怨恨。
阿爹时常教导人命贵重万分,不得轻易糟践。阿爹定是从未亲睹过这惨绝人寰的修罗场。穆清沉沉吐出一口浊气,只觉自己的心肠之外迅速包裹起一层硬冷。
身后尖叫声连连响起,她回头望去,贺遂兆正亲领着一众内眷仆妇从林中走出。一面走一面向两旁划拉开尸首残体,辟出一条道来。有几个胆小怯懦的已然不能自行站立,另有男丁家仆架扶着在走在后头。
长孙氏戴着帷帽,皂纱遮面,手中一方绢帕捂着口鼻,由两名仆妇搀扶着走在贺遂兆身后,只勉强稳得住脚步罢了。穆清往人群中去寻阿月。扫视了两圈方才见着她低头于人后默然走着。瞧着倒是镇定,待她抬头才望见她面上布满着泪痕。
穆清拂去心头一应心绪,往那队中去与众人汇合。来时的车驾毁了大半。勉强拼凑出两驾能坐得的,先安排了夫人娘子们坐了,众仆只得在地下随行。穆清牵过一匹马来,刚要翻身上马。却见长孙氏自头里一驾车中探出头来,向侍婢吩咐道:“请顾姊姊来同坐了。
穆清依言坐入车中。一路不语,只不断地提醒自己,河津叛乱已平,剩余的千余逃贼亦尽数剿灭了。许是明日,唐国公便可搬兵回晋阳城,明日便能见着杜如晦。只需见着他平安归来,万事皆可抛却去。
“顾姊姊?”入了城后。静默了一路的长孙氏似是缓过气儿来,忽然开口轻声探问道:“那些贼兵……你却是如何破了他们的?”
穆清好容易将心绪带出了那一场杀戮,实不愿再想起那些,因着她问不好不搭理,便只轻描淡写道:“曾有幸见过二郎率玄甲军击破突厥骑兵,不过迫急了仿着他的法子尽力试一试罢了,再有死士们骁勇悍猛,这才挣出大家的命来,实与我无多大干系。”
长孙氏无声地点点头,欲言又止了半晌,又提起话来问道:“我见顾姊姊镇定从容,那,那惨象……当真无惧么?”
“骇怕,怎会不怕。”穆清苦笑笑,“见多几回,惯了便无惧了。犹记得首次见杀戮,便是夫人婚仪过后,往金城郡去的途中……那时,我远不如夫人这般镇定忍耐,立时便唬懵了,动弹不得,瘫软着坐了半晌方回过神来,极是狼狈。”
长孙氏不再接话,二人沉寂了片刻,快到穆清所居的宅子,她刚要开口与她说些别过的言词,未待开口,冷不防长孙氏张口道:“我瞧着那贺遂兆,待顾姊姊很是不同。”口吻听着随意,穆清岂能听不出她这一句已盘桓了一路。
念着长孙氏年纪尚小,她不愿同她在口舌上计较,亦不想她在这一问上纠缠不清,当下只淡然道:“贺遂兆与克明同为李公亲信之人,较之李公本人及其余子嗣,他二人待二郎亦很是不同。此不同于夫人所说的不同,确是一般无二的,若当真要明辨起来,只怕……”
“原是我年轻不懂事,又十分着紧姊姊,怕贺遂兆对姊姊有所不敬,才多此一问,姊姊莫要多心。”长孙氏算得是个心窍玲珑的,乍一听穆清的口吻,忙一句一个姊姊,拂过话头去。马车骤然停驻,她支开窗格,向外瞧了瞧,“哟,顾姊姊到了。”
穆清向她略欠了欠身,“夫人今日受了惊吓,实是劳累了,回去好生歇着,莫多忧思。”
长孙氏客套过两句,自回府不提。
穆清带着阿月快步走回宅中,一进门便急急唤阿柳取干艾叶煮水要沐浴,她不进屋也不许阿月进屋,只在院中坐着,候着沐浴。
直到整个人闷头浸没入散着淡淡艾蓬香气的清水中,她才觉得自己身上的血腥味退散了去,仔仔细细地洗了头发,搓开发丝反复嗅闻过,确认了没甚么气味方才罢休。阿柳在一边闷头瞧了她许久,问她只说是在城外遭了贼寇,厮杀一场沾了血气,教人觉得恶心,又叮嘱阿柳将那身湖绿色的胡袍拿出去弃了。
阿柳还待要细问,听她这么一句,登时闭了口,大约也能猜测到些。闲坐了一会子,忽想起甚么来,未开口先笑眯了眼,“晌午有人送了口信来,说阿郎约莫明日暮时随军入城。”
穆清面上漾开浅浅的笑意,“可说了时辰?明日我好去城门迎他。”
“传话的人……”阿柳迟疑着道:“却说是阿郎的意思,不教你去城门迎他,只在家中候着。”
“这是何道理?”穆清疑惑地自水中直起身子,趴伏在木桶边缘问到。
阿柳哪里能知道,只一味摇头。因怕水凉了令她着了冷,遂催着打发她赶紧起身穿戴齐整了去用晚膳。
穆清皱眉摇了摇手,“莫替我置备晚膳,只过一碗乌梅酸浆来。”
若不是方才阿月亦说吃不进食,只想些酸冷的,阿柳指不定要疑心穆清是否有了喜讯,眼下她只暗自嘀咕,“怎的一个个皆不思饭食,到底是遭了甚么了。”
距晋阳城仍有三四十里,天色擦黑,再行不得路。十万大军在山谷外的辽阔地驻扎下来。白帐点点,篝火营营。
出城征讨时仅集了二万兵夫,现回城竟成了十万之众。二万原带去的兵夫损伤不多,加之降了的一万余贼寇,便有三万。六万被缴除了兵刃一路羁押着,硬是不愿降服。另有一万却是在板车上层层堆叠着。
杜如晦自唐国公的主帐中出来,外头一堆堆的兵将围坐,见他皆扬手向他招呼,邀他一同坐下说话,他笑着一一点头应过,婉拒了他们的相邀。
明日便要入城,这六万不愿降服的却教唐国公头痛了一路。按着杜如晦的主张,既不能使之服,便弃之不用,只管扣押着,遣人往东都皇城去讨要个主意,随着朝堂的意思来处置,该坑埋便坑埋了,该斩杀便斩杀了,该押送至东都充作兵役的便押送了去。
唐国公却万分舍不得这六万人马,执意要私昧下,且不说中间夹着一个虎贲郎将王威,一言一行皆在他督视之下,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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