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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谋-第1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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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顷,英华搀着四郎,后头跟着杜构杜荷,走进书房。
  杜构杜荷先时已从英华口中得知是秦王妃到访,自是有百般愁怨,也全收了,依礼规规矩矩地向长孙氏和穆清分别行了礼。长孙氏连连点头赞道:“礼数周全,模样周正,果真是大好儿郎。”
  弟兄二人得了夸,喜不自胜,愈发地端起礼来。
  转眸又瞧见随在杜荷身边行礼的四郎,笑容更甚了几分,“许久不见,锦唐竟这样大了,瞧着就教人欢喜。”
  穆清心头急速掠过一丝异样,“锦唐”原是圣上赐名,平素鲜少这么唤他,便是长孙氏每每见着他,也只随着大伙儿的叫法,只称“四郎”的,今日怎无端地想起要唤他“锦唐”了。她心内浅浅地生出一层不安,暗低下祝祷,万望是自己想多了。
  
  ☆、第二百零六章 李代桃僵(二十三)
  
  长孙氏笑眯眯地拉着四郎的手,上下仔细端详了一阵,又回头瞧瞧母乳怀抱着的李承乾,忽然一拍手,“是了是了,我怎未早想着这个。”
  穆清的心猛地往下一沉,她与长孙氏相识这么些年,对她的一颦一笑了若指掌,此时她恍然惊喜的神情,穆清又怎会不知她心内必定早已有了计较。看此情形,这一番计较,正是冲着她的独子而来。
  果然,长孙氏拉着四郎的手不舍放,带着些许恳求向穆清道:“也不知是合了甚么缘,锦唐这孩子,我是越瞧越爱,说句姊姊不愿听的,这孩子,我倒恨不能是自己生的似的。顾姊姊你瞧,我那大郎比锦唐小不了多少,可不正是个伴儿?要依我说呀,锦唐倒不如先跟了我去,待姊姊与杜长史过得安稳了,愿意接去亦可,仍与承乾一处教养亦无不可。以锦唐的品貌,待孩子们大了,我那莺歌许了姊姊作儿媳,也不算辱没。”
  穆清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强撑着直起脊背跪坐得端端正正,“夫人快莫说笑。大娘金枝玉叶,又是秦王殿下的掌上明珠,似我这等戴了罪的人家如何受得起的?再者四郎尚且年幼,未及开蒙,过个几年,倘或有机缘重回长安,若夫人还看得上,再打发了四郎去陪着大郎念书也不迟。”
  长孙氏脸上的笑意一点点地敛去,目光在几个孩子身上来回转了两圈,再看向穆清时,肃穆中透出少许威严,使得穆清脑中突然跳出了当年窦夫人的模样。
  “顾夫人也该替锦唐想一想。”长孙氏自进门之后满口姊姊的称呼,陡然又改成了夫人。“夫人一贯是个明白的,出长安城的道有多难走,自不必我赘述,虽说圣上道明了罪不泽及家人,孩子不必随着杜长史去走那条险道,可夫人想过没有,饶是如此。留在长安也未必能得安泰。如今满长安能替杜长史保住这条血脉的。除了秦王的伞盖下,可还有别处?”
  字字句句令穆清无从辩驳,长孙氏不算响亮的声音在她耳中有如轰鸣一般。身子不由自主地起了细微的晃动。脑中长孙氏的声音闹哄哄的此起彼伏。
  旁人未瞧出她的虚弱来,英华却看得真切,上前坐到穆清身畔,不着痕迹地撑抵住她的身子。顿首缓缓道:“夫人慈悲,事事都想到了咱们前头去。英华先替阿姊谢过。只是这事,到底要同姊夫商议了方才好,偏姊夫正抱恙,待咱们想个法子缓缓地告诉他知道。也好令他放心不是。再者,四郎若随夫人去往宫中居住,遇见太子不过是朝夕间的事。岂不更添了几分险?”
  “妹妹还不知情罢?”长孙氏凉凉一笑,“圣上赏了禁苑西北角的弘义宫予殿下。殿下已不在宫中伴驾而居,一整个承乾宫的人,速速地尽数迁去了弘义宫……”她略显出些不耐烦,挥了挥手,“到底,这是二郎的意思,临来前,万般嘱咐,怎好拂逆了。”
  最后这一句重重压下,顿时英华与穆清俱接不上话来,秦王虽遭圣上厌弃,驱离了大兴宫,却仍是金光绕身的皇族,摆出自上而下的架势,还真就拂逆不得。
  穆清闭目深重地嗟叹一声,犹如一柄长刀横着落入她心坎,痛得她自心口及四肢各处发麻,终是抵住了千钧之力似的点了一下头,却再不敢向自己的儿子多瞧一眼。
  “阿姊!”英华颤声惊叫,不敢置信地抓起她的手臂摇晃了几下。
  “去罢。”穆清无力地吐出几个字,甩了几下手臂,脱开英华的手,朝着长孙氏伏地而拜,“敢请夫人全力保四郎平安,不论要作甚么,妾身自当竭尽所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英华圆睁了双眼,呆怔地瞪着长孙氏,长孙氏心头猛跳了几下,避开她寒气迫人的直视,伸手去扶地下的穆清,平稳如水的声调中不自禁地溢出了一两分心满意得,“顾姊姊只管放心,再怎么说,锦唐也是圣上御赐了名的,青雀与莺歌都不曾有这福分,哪一个敢看轻了他去?”
  穆清知道此刻自己的脸定是狼狈不堪的,她再不刻意掩饰,仍由不舍、悲伤、痛楚、慌张各色神情在脸上狠狠碾辗,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祈求长孙氏能存有哪怕一星半点的怜悯,看在她今日这般哀苦的份上,日后能善待她的孩子。
  长孙氏轻巧巧地叹了口气,接着道:“明日便是三日限定的日子,二郎如今的形景,也不便相送,还望姊姊与杜长史原谅则个。待开了坊门,我便亲自来接了锦唐……”说话间,她眼角的余光转到了一旁默坐的杜构身上,指着那兄弟二人,抿唇微微一笑,“这两个孩子,亦是极有前程的,耽误了未免可惜,索性我一同带了去,延请名师,好好教养一番,姊姊瞧着可好?”
  穆清除了点头应允,也别无他法。长孙氏总算是松弛下来,眼角眉梢重展开柔和的线条,向前倾了倾身子,安抚地拍拍穆清的手背。
  那边杜构乍一听长孙氏的话,心如擂鼓,见穆清点头,欢喜暗自炸开。昨日犹在哀叹命数弄人,以为从此便要落得个白身,正愁走投无路,不想峰回路转,将要沉溺时一把抓住了秦王妃伸来的枝子,自此又是另一番局面。想到此,赶紧撑起手肘捅了捅杜荷,先拜谢过长孙氏,再俯身拜向穆清,“母亲尽管宽了心,儿子定不会负了父亲与母亲的期许,专心研习,看顾幼弟。”
  穆清漠然而坐,长孙氏却笑着频频点头,“好孩子,你有这心,也不枉你父亲母亲疼你一场。”说罢款款起身,向穆清道:“既这么说定了,姊姊这边又有诸多事要照应,我便不添乱了。弘义宫也正一团糟乱,教人不得省心。”
  长孙氏带着乳母及一众侍婢,自顾自地向外头走,穆清的小腿虚软得立不起身,只随口应付了几句辞送的话,甚么礼数规仪,荡然无存。
  待长孙氏与众婢的身影再看不到时,穆清方才扶着英华的胳膊站立起来,她长叹一声,向杜构淡淡道:“既要去了,便回去收拾收拾罢。”
  打发了杜构杜荷,她一把搂过一脸茫然的四郎,细细地将他的面容打量一番,捏了捏他肉嘟嘟的小脸,“咱们四郎大了,阿母要同你说桩事儿,可要好好记着。”
  四郎极认真的仰面看着穆清,绷着小脸用力点点头。
  穆清却哽住了喉咙,说不上话来,只是拉着四郎的小手,低头努力忍住在眼眶中打转欲落的眼泪。
  英华忿忿地哼了一声,怒道:“连我这一贯不上心的都能瞧得出,他们这分明是要以四郎为挟。姊夫落难,救不成倒也罢了,怎的还要四郎去做典质,真真是暗室欺心么?”
  “秦王他……”穆清用力按了按眼眶,闷声道:“他这是怕你姊夫为太子所获,倘若太子手狠,灭了口,秦王反倒安心,怕就怕你姊夫为太子所用,倒戈一击……有四郎为质,咱们便再无路可选,要么初衷不改,要么以死明志,便是这般简单。不论生死,只要咱们还站在秦王这一队里,弘义宫便是四郎最为稳妥的安身之所。”
  “阿母,你要撇开四郎自个儿走了么?”四郎突然伸出小手别过穆清的脸,稚声稚气却无比认真地问。
  穆清的眼眶瞬时溃败,泪线连连,一壁慌忙拭去眼泪,一壁把稳着嗓音道:“莫听旁人浑说,阿母怎么会撇开四郎,怎会……阿爹阿母是要去做一桩顶要紧的事,那边,不教带着小孩儿同去,所以,所以四郎要和兄长们在一处,在方才那位姨母家中等着阿爹阿母归来接你们。”
  “那阿母还是要走……”四郎脆嫩的嗓音已然变调,却紧紧抿住小嘴,强忍着眼泪,执拗地盯着穆清看了好一会儿,却忽然伸出一根手指头刮了刮穆清的面颊,“四郎都不哭,阿母是大人了,还要哭,羞羞。”
  英华不知丢下了手中的甚么物件,碰在地下,发出刺耳的“哐啷”一声响,随即狠狠在地下跺了一脚,又踢翻了一张低案,不等穆清阻拦,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这声响一下激醒了穆清,此刻不是流泪哀伤的时候,她三两下抹去了眼泪,搀着四郎往后院去寻阿柳,因带着他的乳母已不在府中,便暂将他交予阿柳,同拂耽延一处照看着。折腾了一晌午,毕竟孩子幼弱,吃过午膳,便在床榻上睡着了,睡梦中犹紧张地唤了几声“阿母,阿母”,惹得阿柳也陪着也流了一回眼泪。
  穆清自回屋,细致地收拾出一只匣笥,将四郎的大小衣物,平日惯用的物件,俱收了起来,她不知这一别究竟要多久,就连还能不能见,她亦不敢确定。她原以为立了国,扫平天下之后,她的生活不会再有担惊受怕,却不曾想,乱世烽烟算得上什么,原是这帝位争夺才是剜心割肉的刀刃。
  抑或说,他们这些本该不相干的人,才是天家内讧所使的刀。她心底里慢慢腾起些怨气,天下苍生与她何干,谁坐帝位又与她何干。她想要的不过是守住她的家。若为这个她最是在意的家,一切事她皆做得。这股子积怨鼓荡在她胸口,使得她的手脚重又寻回了气力,不觉整个人更硬冷了几分。
  
  ☆、第二百零七章 李代桃僵(二十四)
  
  宅子外的羽林郎们事先得了贺遂兆的吩咐,不敢高声喧闹惊扰了宅中人,又因多少带着敬重,愈发的安守本职,不惹半分麻烦。故夜幕笼盖下来之后,便将这偌大的一座宅院笼在了其中,静谧得连秋虫低鸣都听大不到了。
  英华何时回来的,穆清浑然不知,她正同阿柳在屋内坐着,身后的床榻上并排躺着四郎和拂耽延,阿柳正低声劝慰着,便见英华推开门,失魂落魄地走进屋子。
  她立在床榻前,垂眸瞧了四郎好一阵,忽然轻声笑起来,“阿姊,将四郎交予我,你可放心?”
  穆清愣了一息,猛然醒过神来,心中明白必有不好,只不知道还会有什么比眼下更糟的,“你浑说什么!”她嗓音陡然尖利,忽又回头看了看床榻上的两个孩子,捂住了嘴,压低声音,“你,你去了哪里?平白无故的,这会子又说起这没头的话。”
  “我去了外城的军营。”英华淡淡如常地答道。
  “去军营作甚么?”穆清警觉起来,“你可莫要做傻事。”
  英华缓缓轻叹,“阿姊多虑了,我不过是去营中寻秦王殿下叙叙,如今咱们家这样,他自然是想我留在长安,更愿意我……入弘义宫。”
  “你应了他?”穆清腾地自床榻上站起来,险些没从榻边的足踏上跌出去。
  英华低头不语,隔了许久,方才认命地点了点头,“我知道阿姊舍不下四郎,他还那样小,身边怎能没有一个至亲?阿构阿荷与他究竟隔了一层。且他二人的品行……又怎堪托付?我若肯去做了弘义宫内的姬妾,殿下亲口允诺,许我将四郎养在身边,亲手抚育。”
  穆清用力闭下眼睛,只觉晕头转向,缓了足有一刻,也不知自己是如何被英华和阿柳两人架扶着重坐回床榻边。“英华。你听阿姊说。”她捏紧英华的手。“你实不必如此。你尚在垂鬟时阿姊将你带出吴郡,一心指望着能替你挣个将来,莫要为人妾室。这些年来你果然做得不错,与男儿们一道驰骋沙场,出生入死,好容易过来了。只要你愿意,大好前程就在跟前。咱们家虽一时不济。却不曾牵连到你,你又何必……这般一来,教阿姊如何对得住你,如何对得住庶母。”
  “这便是阿姊想偏了。”英华抿了抿唇。强打起笑颜,“我原也是为了,为了二郎才着了戎装。说到根底,前程功勋。我一个女儿家,要来何用?他待我之心,阿姊也冷眼旁观了这些年,只说好是不好?既如此,我还有甚么可旁顾的,至于作不作人姬妾,各人命里早有定数,早些迟些,总跑不了一个命字。”
  “不,不,英华,你莫要犯了糊涂,事关终身,万不可草率冲动。”穆清仍是一味摇头。
  “阿姊不必再劝。”英华一脸刀切斧砍的确定,“我与二郎之间,要么闪躲不前,要么避而不见,向来迷糊一团,不曾好好理清过。而今我既定了主意,倒是从未这般明白清醒过。”
  穆清怎会不知英华这番话中有多少认命,有多少掩饰,又有多少是有意要减削了她的愧疚。以英华的性子,她若果真想跟了秦王,岂会应允了赵苍的求娶。往常只怕秦王负她,处心积虑地要撇清他俩的纠葛,到头来谁曾想,负了她的,却是她这个自认为一切皆为她好的阿姊。
  “阿姊还担心甚么?以二郎待我之心,决计不会随意就被人欺负了去,只是往后卸了戎甲,总有些舍不得。原说了转过年来要往相州去讨刘黑闼,这一回,大约是去不成了,昔日同袍之谊,倒不得亲口一句交代,只得由秦王教旨代为传话了……”话到此处,英华的眼眶不自禁地红了一圈。
  若说初时只是为了秦王而战,大大小小的征战过后,疆场上的风沙,阵前的烽火金鼓,早已渗入她的血肉;染血的戎袍,坚实的明光甲,长刀马槊,已是她骨骼中的一部分。她述说不尽,穆清却全能明白,她心所向的不是秦王,亦非赵苍,沙场驰骋,军营篝火,才是她心底渴求的归宿。只这些,绝非女儿家应有。
  “只一桩,还请阿姊替我周全。”英华稳了稳嗓音,眼下的红肿悄悄褪去,依旧是浅淡却依然明艳的容色,“赵医士那边,是我辜负了,实是对他不住,还请阿姊好言安抚,退了这门婚约。”
  穆清终是愧疚,苦笑一声,点了点头。
  “明日一早,待阿姊出城,我便带着四郎他们入禁苑。”英华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屋门口走,生怕多呆一息,便要多听一句劝似的。
  “明日一早……”穆清低声喃喃应和了一句,回身在四郎熟睡的小脸蛋上来回摩挲了几下,随即又狠力揉了揉自己发胀酸痛的眉心。
  “七娘,事已至此,多想无益了,往好一些的地方想,四郎养在英华身边,好歹你也能放心不是。”阿柳见她揉捏眉心,想来大约是头脑又胀痛起来。以往倒是常见杜如晦揉捏眉心的动作,不知何时起,连穆清也染上了个习惯。
  阿柳伸过手,缓缓替她揉过一阵两侧的太阳穴,手中力道拿捏得极好,穆清纷杂的心绪渐次平静下来。不敢耽搁,忙请阿柳去请了阿达过来,将明日的一应安排当着两人重又细述了一遍,反复审视,直至寻不出任何纰漏来,方才吩咐两人早些歇息,以应对明日大事,自己则返身出了屋子,往二门去找贺遂兆说话。
  贺遂兆仍旧在屋前檐廊下坐着,与前夜一般无二,手中却多出了一只酒囊。穆清自内院款款走出时,贺遂兆正仰头咽下一大口酒。石灯内烛火飘摇,他眯起眼直直地望着她走过来,心里教酒液烧得暖暖的。
  穆清径直走到他身边的,也不行礼。便在他身侧的石阶上坐下。
  “诸事可都安妥了?”贺遂兆沉声问道,一股酒气扑面而来。
  “都妥了。”穆清声调单薄。
  “英华的事……办得倒是极快,她尚未回来,弘义宫的教旨已传了过来,若不是眼下不便,羽林中的旧识们,必定要拿住她好好贺一贺……”贺遂兆小心地挑着字眼。一语未尽。就教穆清冷冷打断,“莫再说了,我只恨不能同那些外人一样。只当她是欢天喜地地入宫的。”
  贺遂兆识趣儿地闭了口,又仰头饮了一口酒,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中的酒囊递给了穆清。“康三郎那儿弄来的私藏。”
  穆清接过酒囊,向他举了举。“便借你的酒来谢你。”说罢仰脖倒了一大口,“这头一口,我替克明谢你肯替他涉险。”
  不等贺遂兆回话,她举起酒囊又灌了一大口。这一口饮得急,微微有些呛,“这是我自个儿谢的你。凭心而论,我顾七娘欠你的不少。一句‘多谢’决计不够。”
  贺遂兆意味不明地低笑几声,待要取回酒囊,却见她仰头又灌下几口,这一次却是有些不能自控了,月光与灯火下能见她单薄的手腕不能自持地微微颤抖,晃得酒囊中的酒液一半教她饮了,一半顺着她的唇角溢流过下巴,蜿蜒而下至胸襟前,襦裙上束胸的丝绦湿了一大片。
  “这是替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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