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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皇万岁_茶茶木-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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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往往反差才是人生的真谛。
    我吭哧吭哧翻过我生平最不想翻的这堵墙后,噗咚一声栽进一方清池中,看到了……
    新世界。
    我掉进去的池水不深,站起来约莫刚好能没过我的鼻息。我十多岁时习了些水性,所以刚开始也并不着急,噗咚掉进去后,稍稍适应便睁开了眼。然后脑子一僵,险些惊惧而死。
    水下青濛濛的光泽偏冷,池底并未有淤泥,而是铺设着似玉非玉的基石,有个人静静躺在其上,双眸静闭,透着水中悠悠的光线,面色惨白得不像个活人。
    自面容来看,大抵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一身金银丝流云华服,墨发若水藻般轻轻浮动,眉眼精致,徒然便生出一股子出尘的病弱美感,叫人瞧了心中一紧,都忘了害怕。
    我抚上自个险些吓僵了去的心脏,只以为他是溺了水的人,一口气沉到底,抱住他的腰,试图将他带起来。因为他的衣裳太沉,搬了两下没成功,便大手大脚的褪下那一身的华服,只给他留了件中衣,将之扛了出来。
    将人救上岸,我才开始害怕,怕自己弄了半天抱的是个死人。小心翼翼地探了下他鼻息下的呼吸,却始终探不到点滴的动静,好半晌,整个人像是被针刺了一般的倒跳开去。
    娘嗳,生平第一次见着活生生的死人了!
    我脑中念头乱冒的晕乎起来,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
    再然后,他的眼霍然的睁开了。
    黑曜石似的瞳就那般直直的望过来。我措手不及,刚刚支起来些的腿一软,跌在地上愕然同他对视一阵。再不能忍,撒腿就跑了。
    然将将手脚并用的爬起来,脚踝处一紧,贴上来只手,冷得我生生打了个牙颤,险些尖叫出声,却愣没能挣开那一只看似柔弱的手的束缚。
    少年的声音微微虚弱道,“别怕,我不吓你。”
    我几番挣扎无用,已然有些上火,听得他说话之后脑中一卡,回过身怒道:“我现在快被吓吐了,手脚抖得跟不是我的似的,你说你没吓我?!”
    少年被我吼得一缩脖子,默默将手收回来。
    “那你把我丢回池子里吧。”
    我一惊,火气登时就被淋漓的浇干了,左右望了望,缩起腿,试探着:“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少年神情不动,躺在那,交领的衣襟口微微敞开,露出一截儿精致的锁骨,漂亮得似个瓷娃娃,正儿八经的再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
    “你莫不是脑子被水泡坏了吧?那可是会死人的。”我被他的认真弄懵了。
    少年摇了摇头,空灵清润的眸子一如天光湖色的澄明,一副说什么都是认真着的表情,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没坏,我还知道你就是邻家的谷雨姑娘,对吧?”
    我抿了抿唇,抱胸,居高临下,“你偷窥我?”我没见过他,他却见过我,不是偷窥是什么?
    少年沉默半晌,慢悠悠的的爬起身,捞起水池面上飘过的小肥鸟:“你声音太大了,我每天早晨都会被你吵醒,给你写了抗议信没有收到么?”
    唔,十四岁那年,我正学了些小曲儿。
    阿爹说那是低等的伶人学的东西,顶多让我听听。小时候就是这样,愈是拦着便愈是有好奇,一回凑巧遇了个师父,学了两招,等阿爹一出门就在家里头吊嗓子。咳咳,没想到扰了别人的清梦。
    信我是收到了,但那信被熏得香喷喷的,让我烦恼了好久,没好意思拆。直给我爹感慨,人美了就是这样受欢迎,没办法。
    阿爹虽然深以为然,可还是拧着眉说写这种矫情信的肯定也是矫情的人,穷书生,不许我看。
    我思量很久,将它放到了我的枕下,以为这写信的男子纵然太矫情了,我爹爹看不上,可我还是感谢他给我写了十四年来第一份的情诗。着实是里程碑一样的存在,便偷偷珍藏着了。
    啧,结果居然是谴责我的信么!那熏得那么香做什么,花里胡哨的,娘娘腔!
    我心里头受了打击,没好意思吭声,就道:“收到了收到了,我最近太忙,还没来得及批阅呢。”顺手准备捞过他捡起来的肥鸟,却被他一闪,绕过了。
    “你做什么?”他首先抬头问我。
    我一怔:“什么我做什么?这是我打下来的鸟,我要把他捡回去,不然我爬墙过来玩么?”
    他不甚同意的摇了摇头,大有循循善诱的耐心:“可它掉在我院子里了,被我捡起来的。”
    我看了他一眼,捋起袖子,呵呵笑了两声,“你就直说你想怎么的吧。”
    他神色动了动,扬起明晃晃的一抹微笑,带着十分要命的讨好。“分我个翅膀行么?我肚子饿了。”
    “……”
    邻家的少年,就是季云卿,我那因为一撮孜然就熊熊燃起来的初恋。
    至于他为什么会躺在水池底下,这个问题我后来问过。他拨弄着火堆,墨瞳幽定,认真道:“因为太热了。”
    我信他就有鬼了。
    ……
    思及前世本应该发生的种种,我心下若猫爪子在挠,鸡腿也没心思啃了,抹抹手就想往外面窜。
    陛下慢条斯理将我拦了拦:“做什么去?”
    我一下子不知道怎么解释。
    彼时我同季云卿相处得囫囵,还没体会出来这就是初恋一层的意思,恰逢两月之后,陛下就抛下我离家走了,所以我在前世压根也没给他提过我还有这么一段秘恋藏在心里头。
    我冷静了下来,坐回原位,继而抓起鸡翅,打算循序渐进的说出这么份有始无终的初恋。“那个……咱们不是重生了吗……虽然不明缘由,可眼下日子还是要好好过的。按照前世的时间,我现在应该去邻家初遇我日后的熟人季云卿了,所以还是去一下会比较好。”咽下一口鸡肉,期待问,“对吧?”
    陛下听到季云卿的名头,并不是若我想象中一派陌生的反应,而是揪住了另一句话,“做什么要照演?”
    “恩?”我咬着鸡翅的牙齿一顿。
    “莫不是你还很满意前世丧命的后果?”
    事关我的小命,我自然着紧,摇摇头:“那怎么可能!“
    陛下恩了一声:“所以你不必非得去。”
    我心中权衡了一阵,感觉没有突出重点的跟陛下将这件事说清楚。我并不是要按着流程做什么,只是想要再见到季云卿,我曾经的初恋。可毕竟女儿家,我还是有点基本的娇羞,不好意思说得太直白,只得故作高深,清了清嗓子,问:“哥哥,你有喜欢过谁么?”
    宁笙前一刻还慵懒倦怠着的神情中一闪而过的僵硬,看着我,唇角的笑也浅淡了些,不答。
    庭院中刮起一阵小风,卷积两三片落叶,一片尤其枯黄的将好落在烧鸡上,险些坏了我抒情加摊牌的好情绪。郁郁将枯叶摘下,低低道,“我有过,虽然只是短短的两年。”闷闷一指对面的围墙,“就是那个季云卿。”
    “季云卿在我十六岁那年去了京城,他本应该去的地方,然后……好似是因为朝中动荡罢,死了。有始无终,我甚至不知道他是怎么走的。”吸了下鼻子,“我前世给他做了个衣冠冢,就在我家靠着的后山那里。爹爹说看着怪渗人的,一直骂我,说他若是撞鬼了,第一个就将这衣冠冢踩平了去,我当时想,就算是撞鬼还是让我来撞比较好,左右我也比较容易撞,而且这样我还能见到一回季云卿。那时还是很伤心的,只是过了很多年,我连他的模样都快忘记了。也没想到自己还能再活一回。现在竟然还能见着活的他,你说,人生的际遇是不是忒奇妙了?”
    我说这么一些,是听出来陛下方才话中颇有几分“改造从现在抓起”的势头,隐隐不想我去见季云卿。便打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顺带卖些惨,好能打动他,放我出去。
    可陛下的铁石心肠并非浪得虚名,同我久别重逢的喜悦估计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他瞅着我,冷不丁的笑了两声。虽然是个冷笑,还是晴光方好,美不胜收:“你倒是单相思得挺有滋有味的。”
    这我就不赞同了,委婉思量,还是道:“其实……也不算单相思吧,我同他……”还拉过小手呢。
    “所以呢?”陛下简单的截过我的话,问道,“你还是要翻墙过去?”
    他这个样子,眸光淡淡的,给人瞧不出一丝情绪来,我有些拿不定主意,不晓得怎么表态才能顺了他的意。复尓思忖见季云卿也不急与这一时,于是道,“我可以晚些再去。”想了想,补充,“而后换一个见面的方式,或许能有些不同呢?”
    “随你。”陛下丢下这两字,起身似乎打算离开,然走到一半,不晓得想到什么又折了回来,面无表情道:“你敢爬墙过去,我便让你爹知晓你爬墙去会情郎了。门后立的杖板你还记得罢?大抵可让你两天下不来床。”
    我一讶,还没想透怎么又给他过河拆桥了,陛下便已经施施然走了。
    可这前一句道随便,后一句就甩出来一句赤果果的威胁是个什么理儿?还能不能给个准信了?
    圣意难测啊圣意难测!
    我背着手在庭院里一通乱走。正百思不得其解,一阵微风轻拂,我忽而的福至心灵:陛下直说不能翻墙,那我是不是走正门就好?
    他可真是个面冷心热,在意我清誉的好哥哥啊!

  ☆、第三章

当夜,我寻着床下季云卿给我写的“谴责信”,不由一阵物是人非的感慨。
    前世不懂得珍惜,那日见过季云卿回来,晓得这一封信不是劳什子的情书,而是劝解信,一下子淡了兴致,拎出去丢了。后来他走了,又常常想,要是那封信没丢该多好,他的衣冠冢里就放了两堆石头,还都是从他家院子里捡来的,什么都没能留下。
    如今我捧着那封香喷喷的劝解信,心里头还是有那么点庆幸:这就是我比前世能多拥有的东西,已经很好了。
    翌日,我在厨房找了些吃食,嘴里咬一个馒头垫垫肚子,手上提上个食盒,走到季府跟前,咣咣地敲了两下门,心里略紧张。
    我倒是丝毫不担心昨天没有及时出现将季云卿从水里捞起来,会让他提前结束生命。他常常都会这样在水底躺着,但始终没有出过岔子。
    开门的是他家下人,阿文。第一眼便将我这个素不来往的邻居给认了出来,“谷小姐。”
    我朝他点了下头:“你家公子今个在家吗?”
    阿文低着头偷偷瞥了下我手中的食盒,表情很是耐人寻味,又听我找他家公子,表情似乎略有恍然,竟一句旁的都没问。“在的。”他说着,身子便往旁偏了下,给我引路。
    一路折来绕去走了近一刻钟,阿文这才反应过来,抹了抹头上的汗,回过头来喏喏对我道,“实,实在是对不住,谷小姐,我家公子可能已经出门了。”
    并不是出门,而是不愿意待客。这院内困人的阵法我晓得一二,只不过前世没有被他这样拒之在外过,一时还真没想起来。
    我恩了一声,也不强求了,将手上原本给季云卿备着的食盒晃了晃:“是这样,我前几日收到了你家公子写的谴责信,想着既然叨扰了他便过来登门道个歉。”
    阿文抹着头上的汗,有点不知所措的左右偷瞄,偶尔还会扫一眼食盒。“谷小姐言重了,只不过公子今个确实不在,等他回来,自会将小姐来意转告的。”
    “这食盒之中本是备着一点零嘴聊表歉意的,公子既然不在,东西冷了就不好吃了,我也便不将它留下了。”
    阿文暗自松了口气,点头如捣蒜。
    我想起季云卿曾经闷闷的抱怨,不由觉着好笑。
    他道,“我并非不能食五谷,而是家里人管着不让我吃。你若还有些良心,就不要同我抢东西吃了吧。”
    我只得带着食盒原路返回。
    在空落无人的家里走了两圈,遍寻陛下不得,心里一叹,无聊啊无聊。
    虽然我脑袋上添了个包,据此告了学院的病假,但是呆在家里也无趣得很,不若去学院晃晃。
    由于今个是打着扬眉吐气的心思去的,遂而我还特地换了身新衣裳。
    我是带着记忆重生的,夫子教的东西脑子里还记得七七八八,人还未到学院,心中早已脑补了一场学渣逆袭的好段子,躲在院边听里头朗声读着那些早给我背得滚瓜烂熟的诗词,开怀之情难以抒发,靠着树叉着腰,恨不得仰头几声大笑。
    “谷雨?你不是告了假吗”
    学院的老仆忽而从榕树后走出来,吓了我一跳,忙收起姿态,挺胸站直。
    我警惕地盯着他手中的竹笤帚,谦逊起来,“齐伯好。我今晨起来时发觉头不若起初那么疼了,便过来了。可是……现在进去似乎迟了些,夫子他会生气吗?”
    “这孩子,说什么呢!睡糊涂了吗?”齐伯低头开始扫落叶,“你即便是要来,不是也要等到下午吗?”
    “下午?”我错愕地眨了眨眼,“下午不是他们做大学问的公子小姐们上课的时间吗?”
    莫看我们临城穷乡僻壤,倒是出过几个大学者,是个出了名的文墨添喜郎之地,十分的崇文。
    我们学堂的夫子便是极富盛名的大学者之一,座下弟子数百,学习进度自然不可能一致,便大体的分作两批,佼佼者皆在下午才会来上课,拢共二十来个人。
    而我前世给阿爹花了大价钱塞进来后,始终都是在上午过来混混时间的,对于课堂,印象最深的就是夫子他因为我功课没做好,打过我手心不下三次。
    齐伯点点头,“对啊,夫子昨天就跟我说,宁公子有意让你从此往后都下午来,学更深层次的学问。”
    我瞪大眼睛,霎时犹若雷击愣怔原地。脑海中勾勒了一早上,在初学者中鹤立鸡群,伟岸高大的“学术佼佼者”形象刹那间支离破碎,就那般随风散了。
    不敢置信:“这……是为什么?”
    齐伯不知为何被我这句话逗笑了,“我也是奇怪啊,还以为是你突然上进了,主动提出的呢。”顿了顿,“不过我倒是听说,虞公子昨日还对夫子道了句话。”
    什么上进,我巴不得在矮子里面当高个儿呢,多威风啊。
    我心如死灰:“什么?”
    “若是让你太得意威风,怕是连着多久,家里都不能过个安稳的日子了。”
    迎头一盆冷水,泼的我整个人都凉透了,干笑得找不着调儿:“哈,哈哈,哈哈哈。”
    看来陛下与我重逢以来的喜悦,是彻底散了。
    ……
    一无所获的在外面晃了圈,赶回家的时候正巧遇上阿爹。
    可能是性格关系,阿爹走路的脚步总是很快的,就算是没什么事也像是急着赶着一般,同我的温吞恰好相反。
    他匆匆地从巷尾走到门口,我十步路还没走完,悠悠哉哉在院前磨蹭,满面欢喜着同他打了个招呼:“阿爹,早啊。”
    阿爹每次见我不慌不忙,一副悠闲的样子就上火,可这么多年过去也都习惯了。今天大抵是遇见什么不开心的事,竟就着匆匆的势头两步迈到我面前,一伸手就将我的耳朵拎了起来,黑着脸:“还早!你说你又去哪儿疯去了?莫以为我不晓得,你今天上午是不用去学院的!”
    我着实是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手吓了一跳,耳朵给人这么拎着,脚步迫不得已的快了些,短暂愣怔之后大喊冤枉:“我不知道呀,没人告诉我时间换了。”
    阿爹似乎根本没听见我的申诉,只是愤愤,“你不知道?哼,你要是安生点,头上哪里会撞出那样的凶包,这亲事也不会黄了。”
    我心中一定,顿时也明白他这火气哪儿来的了,缓缓道:“可这事儿不怪我呀,我也不想摔的。”
    “那怪我咯?!”
    两个人闹闹腾腾,我被拖在阿爹身后,还没进屋,正要伸脚去迈一下门槛,便感觉阿爹急匆匆往前赶的身子毫无预兆的一顿,不动了。
    我咦了一声,脚收得不及。眼见着迈过去只能踩着爹的脚,不迈过去只能踩着阿爹黑脸给我说了数遍绝对不能踩的门槛。一犹豫,一迟疑,抬起的左脚就那般别扭着踩上了自个的右脚,身子一歪,耳朵生生从阿爹手中抽了出来,无声无息地滚到了地上去,好一阵天旋地转……
    门前三两台阶那都是小事,我捧着险些给揪掉的耳朵,感觉刹那间眼泪都给疼出来了两滴。
    耳边未多时便传来临近的脚步声,一双手不由分说稳稳扶住我的胳膊,语气微沉,低唤了句,“谷雨?”
    这一句的熟悉实乃是出乎意料的,我几乎是立马的抖直了身子,嗳了一声挤着干笑抬起头来。
    陛下一眼望见我灰头土脸,却还龇牙咧嘴笑着的模样,眉宇之间不觉轻轻舒缓了些。好半晌,薄唇轻轻一动,丢出两字微凉:“出息。”
    “……”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哪方面,忙着揣度圣意,不好作答,唯能赔笑。
    这时阿爹已经没理会我的进门了,台阶遮挡,我只看到他的背影微微弯曲,笑吟吟对着屋里头的人道:“季公子怎的过来了,真是让小人这儿蓬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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