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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天子一朝凰-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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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却有一事不解,墨白既然能在事变之后把少卿和钟离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出宫,就直接把钟离晓带回少卿身边不就好了,完全没有必要让少卿杀进宫里送死。
    “能让他们安全离开的方式就是让李涵认为他们真的已经死了。”
    墨白收起画卷,洗了墨,我看着他收拾画具的身影,恍然明白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大明宫。“这就是你私自闯入大明宫的原因罢,巫祝断言钟离晓阳缘未了,你担心李涵会信以为真,真的去找她,所以来亲自探明究竟?”
    “算是吧。”他洗墨的手停了停,水中淡淡血色,回头看我。
    钟离原本对李涵一见钟情,却被李涵亲手逼入另一个人的怀抱,最终和温家大公子远走天涯。虽然不是从一而终的完满,但已有了最好的结果。可回头看这过往,所有的闹剧只不过是因为李涵对皇位太过执着。他自己把皇位看得重要,可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像他一样时时刻刻盯着皇位,如果诬陷钟离晓背叛他的谣言传进他耳朵里时他心里有一点点理性,也不会砍了钟离老将军的脑袋,逼走钟离晓,可那个时候他整个心里装的全是钟离竟敢威胁他的帝位。他从杀了钟离岳那一刻开始就该知道,他想要坐在冰冷的王座上,那些被他亲手斩断的感情就再也不可能重新连上。
    长夜散尽,东方已显鱼肚白,我和墨白在藏画阁作别。
    能在宫闱之中再次遇见他,和他一起度过幻境之中短短的三个月,还和他一起游历山东,虽然一切都是一夜之间的一场幻境,就像做了一场梦,但已经足够美好。既然十分美好,分别就无需感伤,毕竟我根本没有理由让他留在宫中继续陪我。
    我还有我的事要做,我此来大明宫的目的,进入画境得知过往七年的目的:报仇。
    我想李涵如今最大的遗憾就是败给了少卿,他一直以为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就能够拥有一切,可唯独感情并不是你命令谁爱你她就会对你死心塌地。
    我想,如果我能够让他重新来过,他一定会弥补这个遗憾,不会放钟离晓走,不会让她遇见少卿。
    三天的期限转眼即至。
    夜里,月色澄澈,我心事重重难以安眠,起身在大明宫四处溜达。
    我想,明日我杀了李涵,势必不能安全的走出皇城,可能就此殒命。原本想要好好珍惜恭师父用命换来的重生,可惜不到一个月就要再次死去。不过这一趟我看到了我所错过的整整七年的过往,就当自己已经活了七年。而我在七年之后和李涵玉石俱焚,就不算是枉我重生。
    这样想着,心中得到些许安慰。
    夜华如雪,偶有一两朵柳絮从湖边老柳树飘来,像织机里飞出的棉花团子。
    不经意瞟了一眼湖堤上的老柳树,原本自藏画阁一别就该离开大明宫的墨白正抱头仰在老柳树下,漆黑如夜的锦袍,身旁草地上躺着一枚长剑,周围夜华凝出晶莹露珠,几只萤火虫荧荧发亮,一轮圆月映入双眸。
    我凑过去,鼻梁上一枚银色面具反射银白月色。他听到响动,手摸上身侧宝剑,抬眼看了看来人,看到是我,手重新枕到头底下。
    我拎着裙子在他身旁坐下,拿起地上的宝剑观赏。宝剑上刻着繁杂纹饰,剑柄镶着一枚油酥糕大的紫玉,这个比喻有些不恰当,这块紫玉明显比油酥糕值钱多了。
    我嘻嘻笑着将长剑比在他胸前:“你一个画画儿的,拿这些危险玩意儿做什么?”
    他未起身就巧妙夺过我手中的剑:“拿着玩的。”
    我想他会一些功夫,没准剑也使得好,原本想让他耍两招解解闷,没想到得到这样的回复。
    我扫下眼角撇了撇嘴,听到他主动说:“躺在这里看,月亮很漂亮,你想不想看?”
    他还没说完我已经躺到了他身边。
    遇见他之后我就想,如果湛儿生前我也能这样主动,厚着脸皮说出我想说的话,如今也就不会落得至死也无法瞑目的结果。
    他偏过头看我,面具下这双深邃的眼睛深不见底。
    我被他看的有些脸红,早知道我也戴个面具。“我脸上有东西?”
    “昨日我遇见一个修习秘术的朋友,他对我说了一些事。”他眸子里闪过笑意,不动声色的看着我:“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
    我腾地坐起来,我想我哪里是有事瞒着他,我是有太多事瞒着他。我不知道他的那个朋友告诉了他什么,但我最大的秘密莫过于我是一只墨灵,根本不是个活人。这样一想,觉得有一种悲哀漫过心底。
    他依旧含着笑:“步虚画境,不止能看到过往,也能索人性命?”语气难以置信:“你一个小姑娘家,怎么会修习这种术法。”
    我吁了一口气,想来这就是他所指的瞒着他的事,他并不知道我是个死人。如果我没有死,如今就刚好过了二十五岁生辰,我说:“我不是小姑娘,我是个二十五岁还没嫁人老女人。”
    他看了看我:“哦?”
    湖水映出我的影子,我低头看了看水中倒影,依然是那个十八岁的自己,也永远只能是那个十八岁的自己。我抽了一口气小声道:“好吧,我十八。”
    他嗤笑出声。
    我们在湖边赏了一会月,沉默良久,我不说话是因为激动的不知说什么好,他则纯粹是赏月赏的无聊并且快要睡着,我看了看他,他闭着眼睛,我稍微凑近了一些,听到他均匀的吐息,果然已睡熟。
    我曾经深深爱上一个人,而他和那个人一模一样。我看着他紧闭的眉眼,他戴着面具也是这么好看。我想,茫茫人海不乏相似之人,而我能机缘巧合地遇到他,算是老天爷对我的眷顾,我想,今夜过后,我就再也不能见到这个和湛儿一模一样的人了。
    他翻了一个身背朝我。
    如果明天我死了,他没准若干年后才会听到宫中秘辛说有个姑娘刺杀帝王被杀,而他只当听个笑话一样一笑而过,根本不会难过。那个时候他没准已经忘了自己和那个姑娘有过几面之缘,给她带过路,她还带他在幻境里寻过墨宝。
    离别这样安静,我悄悄站起身,走出几步又舍不得地走回来,再看一眼,再看一眼,这个我到死都放不下的身影。
    “能遇见你真好。”我望着他的背影自言自语,虽然他睡着了没有听到,但我可以假装他听到了,还捏着嗓子模仿出男人的声音替他回答:“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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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到这一章总觉得女主很可怜,大大们有没有同感?少爷的收藏量也好可怜,大大们快把书加入书架吧!

  ☆、第二十五章 破碎的美好

翌日破晓,李涵传召我入长生殿,殿内十三重帷帐,他在帷帐最深处独倚雕窗,窗子半开,晨光熹微照他半旧的白袍,手里揣着一把破纸伞,芭蕉叶绿得发亮。
    听闻脚步声,他微微偏头,不知是否是光线的缘故,显得脸色有些苍白,像还没有从噩梦中走出来:“昨夜朕又梦到她,梦到她在朕身旁,却喊另一个人夫君。”
    如果我没有看到过去发生的事情,听到他说这样一句话或还会觉得他很可怜,如今却觉得真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但依然昧着良心劝慰道:“陛下坐拥天下,也坐拥天下女人,何必对一缕亡魂念念不忘。”
    侍女已事先备好纸笔,近日里第三次割腕取血,感觉自己有点像自残,旧伤还没有痊愈,墨白打的好看的结还憩在手腕上。
    “朕也不明白,朕以为只要龙袍还穿在身上朕就会心满意足,为了穿上这件龙袍,朕连弑兄篡位的不义之举都做得出,可如今朕却迟迟忘不了她。”他笑了笑,手中纸伞抱进怀里:“终归是朕害死了她,朕不想再有愧疚。”
    身子晃了晃,手腕上流下的血滴到砚台外,我抬眼看了看他,原来他也知道弑兄篡位是不仁不义的。
    “即使是个幻境,能再一次看到她活的好好的,也就不会再愧疚了罢。”他望向窗外,晨光熹微,芭蕉葱翠茂盛。
    我说:“好,我来实现陛下心中所愿。”
    笔尖嫣红血色点染,白绢上盛开百里玉兰,可想画境之中花香醉人,房间中却徒有淡淡血的腥味。李涵一动不动地望着画笔在白绢上游走,毛笔就像被看不见的神灵控制着,在绢上飞速流转,仿佛不是我驾驭着笔,而是手中笔驾驭着我。
    这是墨灵对人心的感应,步虚画境是人心的欲望,欲望多强烈,感应就有多强烈。李涵强烈地想要回到我笔下所画的地方,这就是他的欲望。这个欲望被我感应到,手中的笔就被这种欲望控制着画出他想要去往的地方。
    画成,鲜血淋淋的玉兰花盈满双眸。李涵扎破指尖在画中滴了一滴血,待到他的血与墨灵之血融合,他的意识就会被我的血牵引进入他滴血的地方。
    眼前一片模糊的明亮,模糊渐渐淡去,明亮之中越来越清晰是长安城外百里玉兰花林。
    李涵分花识路,迫不及待地朝着繁花深处走去,天空飘下隐隐落雨,手中握着那把旧的有些泛黄的油纸伞,我几乎不用故意凝聚精神来感受他心中所想,他已表现的足够清晰。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早些见到她,为她撑伞。
    可是我欺骗了他。
    画卷所绘的确是他想要去往的百里玉兰花林,却不是他和钟离初遇时候的花林。他想要更正一些错误,但就在他说他不想再心存愧疚的时候,我却突然意识到有些愧疚是不能抹掉的,尤其是一段感情。虽然这场步虚画境只是一段虚假的幻象,我也想要对幻境里的钟离晓负责。是李涵执着于皇位太深,亲手推开了她,她最后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幸福,这段幸福即使在幻境里也没有任何人有权利篡改。
    落花落雨,钟离晓一席大红的嫁衣,乌丝如瀑,在一片朦胧白色间如一朵盛开的裂缘莲。空气中飘来玉兰浓郁的花香,似沾了些雨水的湿意。他正要举起手中纸伞,脚步却兀地停下来。
    红的像血一样的色彩自花林另一端疾步走来。一把素色竹伞撑在钟离晓头顶。同样大红的喜服衬得少卿本就清秀的脸更加好看。
    少卿手臂上搭着一条玫瑰色的绒袍,上面盛开着华丽的花朵。他不由分说地把绒袍盖到钟离身上,声音有些恼意:“都是成婚的姑娘了,还这么不体贴自己。”
    钟离晓同样有些恼意,极不情愿地揪了揪绒袍上的毛:“都入春了,也不知给我带一条薄一些的!”
    我偏头望了望还紧握着破纸伞的李涵,他眼里满是红色,我以为是映的喜服的色彩,仔细看才发现是布满了血丝。
    新妇和新夫擎着竹伞离开,大红衣裙曳地,繁花满天。
    “钟离!”李涵撇开我跑过去,喊住她。
    红衣的新嫁娘停住脚步,惊讶地回头,绿黛细眉,朱红双唇,美如玉兰花的脸庞。“公子是在叫我?”
    “公子?”他眼里闪过恍惚神色,抬起手想要握住她手臂:“我是你的夫君,我们相守七年,我们还一起种芭蕉……”
    新嫁娘笑起来:“公子莫不是认错人了?”紧紧贴着少卿,手指悄悄摸上他的手指,摸到的时候像摸住宝贝似得紧紧握住,抬起眼来笑嘻嘻地望着少卿,两腮绯红:“这才是我的夫君。”
    他伸出的手徒然停在半空,似不能置信地望着两人紧紧交缠的双手,急雨敲打纸伞,花瓣零落,手指终于在少卿一声轻唤中落下来。“我们走吧,晓晓。”
    晓晓,这样亲昵的叫法,心中突然一阵刺痛,整颗心脏就像被利剑刺碎的花瓶。
    他已经痛彻心扉,我原本不该再说一些话来刺激他,可是望着渐渐走远的新郎新娘,一幕幕过往汹涌地将话推出了口。
    “你想看到她活得好好的,如今你也看到了,她活得很好,有一个比你更懂得如何珍惜她的人陪着她。她原本就是个简简单单的女子,需要一个人简简单单地去爱。”
    他撑着油纸伞立在玉兰花下,不知所措的怔了良久,抬伞将一条被雨敲打地左右摇晃的花枝护在伞下。花枝渐渐停止了摇晃,枝头一朵白里透米分的花朵正冲着他开放,就像她抬起米分扑扑的笑脸对他说:“李涵,我在这里等着你,你可千万要来找我。”
    他抬手刚想要触摸花朵,手指还没触上花瓣,花朵就从枝头飘落下来,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落花,唇角勾起难解的笑意,怜惜地呢喃:“下这么大雨,姑娘也不知避一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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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六章 冰释前嫌

自画境中走出,李涵眼中死寂,并未过多说话,只挥挥手吩咐我退下,一个人坐在案几旁望着几上血色的玉兰花。
    我以为墨白已经走了,没想到一出门就撞见他,心里有一些开心。
    他对我点头示意,我小跑着到他面前。从他站的位置,正可以看到长生殿那扇敞开的窗,芭蕉树掩映间,是李涵枯坐着的身影。
    墨白很少面露不解神色,如今却像是一脸疑惑模样:“你不是要作一个画境,让他在幻影中得到他想要的,在现实中死掉么?”
    我望着窗中那个身影:“我改主意了,有些东西,他不配得到。”李涵既想要坐拥帝位,又想要摆脱心中愧疚,天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他在权力的路上走得太远,没有资格再回头看到被他丢掉的真情。他不配获得圆满的死在步虚画境中。
    感慨到这突然意识到我从来没跟墨白提过要行刺李涵这档子事:“你怎么知道我想要杀他?”
    他低头做沉思模样,故意不回答我,我正要围追堵截追问,有个侍女行色匆匆从长生殿跑出来,朝我鞠了一礼:“墨姑娘,陛下请你再往长生殿一趟。”
    我望了望墨白,又望了望侍女,百思不得其解,我刚刚从长生殿出来,实在想不出为什么李涵还要召我,是还想让我在为他作一幅画境?我隔着袖子摸了摸手腕,觉得有点惊悚,再揦一刀搞不好会出人命的。
    心情忐忑地返回长生殿,一面构想如果他要真让我再做一幅步虚画境,我要编什么理由拒绝,一面鞠礼:“陛下可还有什么要我做的?”
    “叫我阿涵吧。”李涵坐在龙榻上,手里把玩一只精巧银杯,我不知他何出此言,疑惑地看着他,他手指停下来,抬起头,脸上似有笑容:“姐姐。”
    我吓地差点坐到地上。
    良久,再良久,也没有反应上来他怎么会突然认出我,我没有说任何不该说的话,何况我时时刻刻带着人皮面具。
    他见我难以置信,唇角随意摆出笑容,目光移上我的发髻,我愣了愣,不知他此为何意,忽然恍然大悟,连连后退被身后案几挡住道路。我一手撑住案几,一手颤颤抬上发髻,发髻上插一枚鸳鸯玉步瑶。
    我想到了易容,却忘记取下这簪步摇,湛儿生前特意为我打造,全天下只此一簪,戴着它来见李涵无疑相当于在脸上写四个字:我是清源。
    可是我想不明白他一定早就发现了我,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揭穿我。他在七年前就想要我死,今日既然揭穿我,或许是又想杀我,我强迫自己镇静下来,悄悄摸了摸藏在袖子里的匕首,玉石俱焚。
    我站好,不再有一分慌乱。
    “我亲眼看着你葬身火海的,姐姐,为什么你没有死?”他笑起来,笑的像哭一样:“钟离也和你一样葬身火海,为什么她没有活着?”
    我张了张口又闭上,努力忍住了告诉他其实钟离晓也没死的冲动。
    他的目光从我身上移开,看向窗边,那幅玉兰花图挂在靠窗的墙上。“你是来杀我的,为什么没有下手?”
    “你早就知道了?”我不敢相信我的复仇从一开始就被他识破:“那为什么还要进入画境,万一我真的杀了你呢?”
    他盯着玉兰花图,蓦地一阵苦笑。“或许我是真的想死在那里罢,至少在那里我还有钟离。”他转回头重新看我,眸子里闪过莫大的悲哀:“可是在这里,钟离岳站在皇兄那边,钟离晓站在皇兄那边,你,我的亲姐姐,你也站在皇兄那边。你们都想替皇兄杀我。”
    “可我们都失败了,你在王座上坐的好好的不是么。阿涵,做了七年的皇帝,好受么?”我望着玉兰花图,血淋淋的水墨,一不小心就能索人性命。
    “为什么你们都不想看到我坐上皇位,为什么!”他突然朝我扑过来,面孔狰狞而苍白,我向后一蹿撞倒案几,掏出匕首伸手比划,他停在匕首前,胸口抵着刀尖,低头看了一眼匕首,怔了一下,而后放声大笑。
    风吹进长生殿,吹得帷幔四处摇晃,他投在帷幔上的影子也跟着左右晃动。“我知道你不会相信,但我从来没有真的想要杀你。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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