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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娘美如玉-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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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赵钰,委实是逼着我无法子了才会有此祸,您收了他,下世许他个好人家。”
  也不知赵钰听到如玉这假慈悲会不会被活活气死。雪有一阵子变小了,但随即落的更大,于天地之间沸沸扬扬,将撕杀声都闷于这山谷之中。两军对磊,还有两个男人之间的厮杀,没有胜负,只有生死。
  大雪压着松枝渐矮,至少过了两个时辰,一线天中鬼哭狼嚎,惨烈如炼狱的嚎声才渐止。
  忽而闷声一扑,缠斗在一起的两个人当中,一人闷声扑向如玉面前的松树,雪被弹落,银甲银盔压的松枝咯咯而响,这是赵钰。如玉吓的跳脚便窜,但脚被冻僵了,动也动不得。
  赵钰仰天吐了口搀着血的雪,忽而放声大笑,伸手抹了把脸,忽而用尽全身力气翻身转过来,骂道:“张君,这他妈是张君!”
  打过两回架,赵钰临到踢胯那一脚时才醒悟过来,这他妈是自己才肆意羞辱过的,躺在床上吐血的张君。
  他伸手,扯着如玉的裙帘一步步爬向她,爬了片刻实在爬不动了,啐了一口血在雪地上:“赵如玉你个小骗子,本王还从未向任何人道过歉……”话未说完,张君提刀抹上他的脖子,堂堂一国皇子,飞扬跋扈了一世,就这样断了气。
  如果张君真的病卧于床,如果不是小丫丫搬了张诚来救如玉,也许如玉当时就要受辱。对于皇帝,皇子来说,三代为朝卖命的这些武将,文官,与朝同始的世家们算得什么?
  历时三年的仇怨,终于还是以他杀了赵钰告终。
  如玉站的太久,身上厚厚一层落雪,欲伸手却连胳膊都抬不起来,哆哆嗦嗦问张君:“帮你杀人的是谁?难道果真是金人?你里通外国了?”
  张君本是跪在地上,伸手摸到如玉的脚像只冰疙瘩一样,问道:“你的鞋了?”
  如玉这才发现脚连知觉都没了,她道:“跑的时候跑丢了,不过我并不冷。咱们现在怎么办?这事儿可能瞒得过去?”
  干的时候雄心万丈,人真的杀了,她才有些后悔后怕。张君解了自己身上那件软甲,脱出里面温热的青衣来替如玉裹缠了两只脚,将她抱了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着。后面的屠杀还在继续,他道:“赵钰是一员良将,但不是一个好统帅。于皇上来说,赵荡擅外交,太子守成,赵钰守关,三个儿子顶立三梁,以他为尊,大历朝的江山,再稳固没有。
  为此,他至少是默许赵荡做谋,取我大哥性命,因为他已经不需要永国府替他卖命了。我和张诚太蠢,着了他的道儿,此时欲悔已晚。永国府不止我父母,还有几十位将士,大哥既死,他们便是我的责任,我得替他们谋出条生路来。”
  如玉忽而恍然大悟,张震已死,周昭生的又是女儿,永国府的世子之位,将会由张君来继承。这个爹不疼娘不爱的二傻子,命运流转,得肩负起一府的兴衰了。她静偎在他胸膛上,听他沉沉的心跳,就像十二岁那一年,自柏香镇往陈家村去,伏在公公陈贵的肩头,手伸在他的脖窝里,脚上裹着他的棉衣一样安心。
  没有什么生来的强者,一个男人总需要经历成长。从杀赵钰开始,她与他将捆结在一根绳索上,情爱成小事,夫妻一体才是天大的事情。
  如玉问道:“你会承爵吗?会做世子吗?”
  张君苦笑一声说道:“若是杀赵钰的事情能瞒天过海,就可以。”
  如玉心底浮起一阵担忧:“他们是隔壁府大哥张虎手下的兄弟吗?我大约估量了一下,至少也有几百人,众口难封,万一那一天走漏了风声,不至我们两个,永国一府都要死。”
  张君道:“是金人,而且赵钰一方全军覆灭,金人也死伤不少,明天自会有庆阳府的官员来此视察,而后上报朝廷,此事能摭得过去。”
  听完这话如玉才放下一颗悬提的心,不知是冻昏迷了还是睡过去了,她眯眯糊糊,梦里是从柏香镇通往渭河县的田野,冰天雪地中她一双薄绣鞋冻的瑟瑟发抖,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无处可去。她终于看见有那么一个人,想朝他奔过去,想看清他究竟是谁,那人也在向她走来,脚步沉沉。
  被一阵脚步声惊醒,是一间唯有一盏油灯的小茅草屋。如玉两腿几乎没有任何知觉,又麻又僵,却也能感觉到张君不停用雪替她搓着双腿。外面有沉沉的脚步声走来,如玉再不能忘,那是沈归的脚步声。
  张君起身开了门,不必睁眼,光凭气息如玉便知是沈归。张君撩了暖烘烘的兽皮盖在她腿上,也无处可坐,两个男人头顶梁站在小茅屋里。他解释道:“她冻僵了腿,若不替她拿雪搓热,只怕明天这条腿就要烂掉。”
  沈归摘了蒙面的面纱,以及狐尾帽子,轻轻甩着上面凝结成冰的血珠,雪白的狐尾被鲜血浸透,他自己的满身亦被鲜血浸透。
  “不留一个活口,全死了。”
  张君道:“赵钰的尸首女真人可有带走?如果他们知道是皇子,只怕会拿来交换粮草。”
  沈归摇头:“他们只知粮草,不知皇子,所以赵钰仍还在那松树底下。”
  他越过张君扫了眼如玉,转身欲走,忽而回头说道:“方才我的兄弟们检视战场的时候,还遇到个活口,是个小丫头,躲在一匹死马的肚子底下,我猜大约是如玉的丫头,所以没有杀,你要不要出去看看?”
  “丫丫还活着?”如玉一个翻身就坐了起来,惊的张君和沈归同时回头看她。
  作者有话要说:  赵钰死这一章,我写了好久,真的是一个字一个字,手速从来没有这么慢过。
  赵钰基本上是在明知道是陷井的前提下,义务反顾跳进去的。
  其实很多时候人真的是这样,有良善的一面,也有凶残的一面。


第88章 逼问
  沈归默了片刻; 越过张君说道:“以我之见,还是杀了她的好。与我相联络的那个女真人已经叫我趁乱杀死了,余人并不识得我,此时天已大亮; 劫得军物的女真人已经逃脱。但那小丫头是个麻烦,她知道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 要知道,多个知情人,多重风险。”
  一场完美的劫杀; 策动者只有张君和沈归。
  于沈归这种常年混迹边关的野匪来说,北方各族无论那一处都会有朋友; 即无常侍之主,便是流民野匪,他只需调动一个女真族的野匪头子; 告诉他此处有物资,那野匪跟他前来,劫杀一场而去; 无声无息。
  沈归临了时杀人灭口; 此时便天知地知; 唯有他与张君知道。那个小丫丫却成了难题; 小丫头而已; 杀,是一条命,不杀; 便是多一重的风险。
  张君转身问如玉:“怎么办?”
  如玉心中也是两难,抬头问沈归:“那小丫头现在在何处?”
  沈归道:“我劈晕了她,大约还在那马腹下躺着。”
  马虽死了,身子还是温的,至少暂时不会冻死。如玉叹了一息道:“我总要有个人用着,旧人总比新人好,可你们也得帮我一把。”
  *
  一夜的雨雪消润,丫丫从昏迷中渐渐睁开眼睛,马腹仍还温热,她并未冻僵,只觉得脖子酸痛无比,一阵脚步深沉,黎明天色中,一个穿着皮裘袄,面蒙黑布头垂裘尾的男子在遍地尸骸中无声拿刀戳着,但凡何处稍有动静,便是噗呲噗呲手起刀落的闷响。
  她隐约想了起来,救过她命的二少奶奶带着她出京,说要帮二少爷一个大忙,而后半途巧遇宁王赵钰。二少奶奶整个人与原来都有些不同,与那赵钰打情骂俏,兴冲冲要同赴边关,可是走着走着,赵钰就遭了伏兵。她自幼生于乱中,最知道如何讨生,于是趴在一匹马腹下装死,最后却被检视战场的异族人当颈一掌,真正拍死了过去。
  她熬过了一回死,可是这人又来了,这一回,她怕是熬不过去了。
  那人脚步沉沉踩破凝了一夜的雪,一步步走过来,她能感觉到雪沐子扑在自己的脸上,冷,孤独,绝望,也不知二少奶奶去了那里,她救了她一命,但这一回,是躲不过去了!
  “丫丫!”忽而一声尖喝,是二少奶奶的声音。丫丫连忙睁开眼睛,还未抬头,一支飞镖将那把沾满了血的长刀打歪,接着飞奔而来的是二少爷张君,他和那蒙面的异族人缠打到了一处。二少奶奶飞奔了过来,将她从地上扯拉起来,背到肩上便开始跑。
  丫丫连番被如玉救了两回,趴在她肩上哇一声大哭,叫道:“少奶奶,您怎么又回来了,奴婢是您的丫头,怎么能叫您背着,快放奴婢下来!”
  如玉仍还头也不回的狂奔,将丫丫稳稳背在身上:“我当你是妹妹一样,任谁死,你也不能死!”
  终于逃到了背山无人处,如玉松手的片刻,丫丫扑通一声跪到了雪地里,整个脸埋入厚厚的积雪中磕着长头,泪雨如注:“少奶奶,奴婢此生此世,也不能忘了您的救命之恩。”
  如玉长叹了口气,也瘫坐到了地上,摸着她的脑袋说道:“咱们出京的事情,遇见赵钰的事情,说出来不但你死,我也得死,所以,咱们没出过京,也没见过赵钰,至于二少爷,他就是一个垂死的病人,你可明白我说的?”
  丫丫连连点头:“奴婢都知道,二少奶奶好了,奴婢才能好,奴婢与二少奶奶是一体的。”
  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而已,也许杀了会省很多事,可是她的生命还那么长,留下来,只要她懂得感恩,便能一生受益。
  从庆阳府回京城,策马走到去时吃茶那茶窠处,如玉唯见一地霜落的萝卜,茶窠却不翼而飞。非但不翼而飞,她对照着后面远极处的村子望了许久,究竟看不出来何处曾是有茶窠的地方。
  见过一回沈归,回头再想天清寺张君与沈归那一回见面,如玉后背忽而有些发寒。虽说赵钰一次次相逼,但张君也是早就动了杀机,否则他和沈归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怎么就勾结到一起了呢?
  *
  竹外轩由贺氏亲自坐镇,所用也皆是自己手下两个随了一辈子的老奴,所以瞒的够紧,风声一丝儿也不曾外露。回府之后,如玉继续埋头于屋中侍疾。
  从宁王赵钰被杀,再到永国府世子张震回灵,归元五年的十月,噩耗丧事一件接着一件,宫中时时传来皇帝身体有恙的消息。
  死于异乡之人不能入府,张震的丧事只能在府外搭灵棚。张君和如玉小两口被隔绝于竹外轩中,一个绘工笔一个读书,一个写字一个磨墨,于外面隐隐传来的哀乐声中,相对无言,默默的等待着。
  一个皇子的死,是否能完美掩盖,一座府第,又是否能平安过渡,他们做了该做的,此时也唯有等待而已。
  到了回京的第十五天,恰是张震灵柩归京后的第三天,次日便要下葬,张君装病仍还不能出门,如玉白日不好出门,约莫四更时分踏雪出了竹外轩,走到静心斋外,几处院落门上皆亮着灯,却也皆是静静悄悄,显然一府皆在沉睡之中。
  到永国府正门外,是一条长长的青砖大巷。大雪寒天,这条大巷整个被封了起来做灵棚,守灵的张仕也不知跑去了那里,灵棚中唯有几个老仆在打盹儿。
  还有老祖母,老父亲在世的长子,棺木是不能摆正的,那金丝楠木的大棺斜停于棚中,分外的长,她拈了柱香,给这从未谋面却又英名镇世的永国府世子,重重磕拜过,念念有声道:“大哥,非是钦泽不肯来送你,他的病本来好些了,谁知今日开窗受了些寒气,又咯起了血发起了烧,你地下有灵,谅他这一回,待他身体好了,他必定往你坟前,亲自祭拜。”
  灵棚外似有风扇过,忽而一声冷嗤,如玉回头见几个老仆皆歪歪倒倒,轻声问道:“谁?”
  又是一声冷嗤。如玉自来大胆,虽信鬼神,但以敬为先,却不怕它们。
  棚帘忽而搭起,一人略略俯腰,低头走了进来。是赵荡,他体量高大不宜披粗裘,只披着件银针海虎皮饰边的鹤氅,进了灵棚便撩起朝袍而跪,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头。
  府中几个老仆于梦中惊醒,于这位爷的到来,仿佛见惯了一般,默默的磕头还礼,略微哀嚎了几声,见赵荡挥手,又悄悄退了出去。
  灵棚外两侧还搭有灵帐,彻夜不停的和尚们颂经之声悠悠传来,如玉行了一礼,正准备要退出去,赵荡却站了起来,手抚上那具金丝楠木大棺,将她堵在灵棚一侧,抬眉道:“从张震到赵钰,我大历连失两员猛将,国之痛也。孤这几日每每临朝之前,都要来此拜上一拜,再细细思索,这一切……”
  灵堂中跳跃的烛火映上他的脸,额高而鼻挺,深深的双眼陷于高高眉弓下的暗影之中,深不见底。与半个多月前相比,他也瘦了许多,两颊泛着青气,赵钰之死给他的打击太大,他掀风弄云搅起狂澜,赵钰之死是其中最大的变数。
  当事态出现他无法掌控的变数,他整个人便陷入了焦灼之中。
  “如玉,你告诉孤,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该怎么办?”
  力排众议荐沈归为统兵,他失去了养母贤妃一系的支持。杀张震夺兵权之事,在皇帝眼中从神来之手变成了败笔。如玉于云台上倾歌一舞而勾起的,皇帝那点舔犊之情正在慢慢褪去,他该怎么办,才能重新赢得皇帝的信任?
  赵荡焦头烂额十多天,将逃至大历边境上所有的女真人全抓了回来,没日没夜的审,却究竟审不出为何赵钰会于行军途中突然改变路线,而又安营扎寨于崆峒山后的一线天处。一个疆场上摸爬滚打了七年的常胜将军,带着五百精兵,仿如遭遇鬼打墙一般,在自己国家的疆土上,被一群野匪全军而屠,一个活口不留。
  赵钰必然要死,可死的太不是时候了。
  每夜二更才歇,三更就起,便是躺于床上的那一个时辰,赵荡也时时在焦虑之中。究竟是谁拨动了他谋划到完美无缺的棋局,杀死了他争储之路上最得力的前锋?
  他将自己的焦虑和脆弱坦露在如玉面前,明明知道她不可能给他怜悯,可他等了她二十五年,那一年他才不过五岁,他的丈母娘也不过十一岁,永昌之盟两国签定,唯有辽帝身边同罗嫔妃所生的公主,才能做他的妃子。
  那时候,妤妃丧去不久,他仍还是父亲默定的储君。他对于她的期待,不仅仅是问鼎九五的筹码,怀着一半异族的血统,随着大历与契丹的交恶他大历人眼中也是异类,从他父亲眼中最得意的儿子,变成了最耻辱的存在。
  他伸出双手,那双粗粗的大手略有颤抖:“如玉,走到我身边来,你不知道我有多孤独,多需要你。”
  相比情/欲,他更渴望执掌一切的权力之欲。他比不得张君像个赤脚的泥汉,一无所有,六亲无靠,所以为了她可以不顾一府的安危,他不需要权力,不需要金银,不需要名誉地位,只以爱情为缰,拴捆着这眼界狭小的小妇人,如两只鹌鹑一般紧缩在一起。
  他空有利爪却不敢下手,只能祈求她抛离他,主动走到自己身边来。
  如玉扬手指了指棚外遥遥的脚步声,轻声提醒赵荡:“王爷,棺椁只怕即刻就要起灵,前往陵地了。您这个样子叫人撞见,好么?”
  赵荡即刻就恢复了平静,方才那如潮水汹涌的无助,孤独瞬时退去,换成胸又成竹而又和蔼自在的笑容,三十岁的长者,他有大历男子们最羡慕的好相。他转身到了灵棚帘侧,手轻触到帘上,襟侧海虎皮的风毛轻轻颤抖:“你曾经问过的,那个平生志向便是求娶山正家姑娘的学生,你可知他后来怎么样了?”
  他要扯旧事?如玉笑着回道:“王爷说过,山正家的姑娘成了他的大嫂。”
  赵荡掀开灵棚的帘子,帘外接着一重大棚,一直通到永国府外整条巷子的尽头,两边高烛宫灯齐挂,幽暗深远看不到尽头。他的声音沙哑而慈,缓慢悠远:“还会有更遥远遥远的将来,若是在遥远的将来,他的大哥死了,你觉得他会怎么样?”
  两人同时回头,那具金丝楠木大棺被烛火照耀,沉沉的古檀色。张君的大哥,就躺在里面。
  *
  回到竹外轩,早起的婆子们已经将院子清扫的干干净净。如玉哈着双手步履轻跃,轻步跳上台阶,本想看看早起的张君是否已在临窗读书,才到窗下,便听到周昭院里小荷的声音。她正在说:“我家姑娘自己也瘦成了一把骨头,还坚持要亲自哺乳,小囡囡也瘦的什么一样。姑娘她自来坚强,便是心里痛苦,面上也不表露出来。
  原来还有燕儿姑娘宽怀她,如今就她一个人,世子爷又去了,她的日子真是难过无比。”
  过了许久,张君才说:“我知道了,你去吧!”
  如玉转身躲到柱后,待小荷出了院门,才进屋子。
  张君早已梳洗过,坐在窗前读书,见她进来,一把拉过来摸了摸手,问道:“可起灵了否?”
  他身上有股奶腥味儿,这味道,一府之中,也只有周昭的卧房中才有,因为她一直在坚持自己母乳喂养小囡囡。
  忽而一阵炮响辟哩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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