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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娘美如玉-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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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安慰他。
到了慎德堂前的松树旁,她正笑着,忽而叫他扯入暗阴之中。十几天来闲适的生活,他下了朝便匆匆奔回竹外轩,俩人犹如处于无人相扰的孤岛,相互探索着彼此的身体,情/欲成了他们生活的主题,如玉处于一种熟醉之中,此时闻着他胸膛起伏的气息,整个人便从骨子里往外透着酥意。
“如玉……”张君附唇在她耳边,微微的粗喘着,那股子略带男性生猛气息,却又清清正正的体香,亦叫如玉迷醉。他犹豫了许久,才道:“在你身上,我从来没有吃饱过。”
他处于极度的饥渴与焦灼之中,一边恨不能醉生梦死于她的身体,一边又时时担忧,怕赵荡要查到她身上,从自己身边生生夺走她,可这不是最重要的。他最怕最怕的,是如玉知道那些年的旧事,那些年他为大嫂周昭做过的荒唐事。
他没想过此生会遇到她,也没想过自己会如此沉溺,他无法抹杀过往,也无法阻止别人的口舌,只盼时间能慢一点,再慢一点,慢到自己有能力把她带出这座府宅,叫她此生此世也不会知道自己小时候的那些荒唐事情。
如玉以为是昨夜没叫他遂了心意,仍还笑个不停,笑了许久正想逗他几句,忽而便听身后有人问道:“可是二少爷和二少奶奶?”
是张登身边那婢子如锦,显然她一直是在慎德堂门上等着他们的。
张君整个人一下子就僵了。他忽而转身,将如玉隐于松影之中,清了清嗓音说道:“如锦姑娘,你先进去,我们片刻就过来。”
直到如锦的脚步声渐渐没了,张君整个人才松懈下来。他大概也觉得自己形样古怪,轻轻笑了两声问如玉:“你猜父亲叫我们去,是想做什么?”
如玉道:“约莫是要为邓姨娘说情。”
张登也是男人,若说他三妻四妾再有几个通房,对于身边女人的感情或者会淡一点。但邓姨娘不是,她陪伴了张登整整二十年,虽说是妾,可关起门来便是夫妻一样。从今天早晨一场两公婆一场大吵可以看得出来,宠妾灭妻,并非张登一人之过。
这时候张登刻意请他小夫妻二人过去,不为小妾说情,能是为了什么。
张君似在思忖什么,过了片刻轻声说道:“那张纸来的太过诡异,当夜竹外轩的事情,恐怕不止表面上那么简单,凶手当是出自慎德堂无错,但是否邓姨娘,还有待商榷。若我不在府,你要时时警醒,不能因为找着了凶手就放松警惕。”
如玉听这话有些不对,过了片刻脑子忽而说道:“你的意思是,凶手大约不是邓姨娘?那你今日为何咄咄相逼?”
张君道:“一是证据引着我往那里走,再者,邓姨娘的弟弟邓鸽眼看就要倒霉,我不想她吹耳边风,将我父亲牵扯进去,那会坏我很多事情。”
还有一点,他深知父母之间不合的症节在于邓姨娘,内宅之中,区氏若明里暗里给如玉气受,他不可能时时盯着,也无法说服区氏,只能盼望因为邓姨娘的离开,父母关系能够缓合,让如玉尽可能的少受些区氏的冷遇。
*
进了慎德堂,不过少了个邓姨娘而已,偌大的院子里灯黑火暗,仿佛一下子就清静了不少。那如锦在书房门上打着帘子,迎如玉与张君入内。
天已大暗,这书房中竟也不点灯,张登站在窗前,浓黑的背影宽阔而又寂寥。他道:“钦泽,你可知道咱们这府宅,在你爷爷住进来之前,里头住的人是谁?”
张君道:“恒安侯李善机。”
张登沉默许久,缓缓转身出了书房。
出到院子里,如玉才发现公公张登穿的竟然是公侯祭天时才会穿的方心曲领朝服。他带着儿子儿媳妇出慎德堂院门,一直走到前院,过穿堂,在前院正殿前站定,望着暮色围拢而来的,西方隐隐一抹即将逝去的晚霞,问张君:“李善机当初封侯拜相,辅太/祖一生,在这府中住得几年?”
张君回道:“二十五年,而后被抄家,死于牢狱,全家一百多口,或流放,或被诛,无一幸免。”
张登鼻哼一声,问张君:“那咱们住得多少年了?”
张君道:“二十五年!”
这府宅属于朝廷,赏予有功勋的公侯们,但若他们犯了事儿,一样要当成公产收回,另赐他人。张震出生那一年,李善机死,太/祖皇帝将这宅子赐予张登,到如今刚好二十五年。
“你觉得咱们能比李善机住的更久?”张登再问儿子。如玉站在张君身旁,也是一怔,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张登这些话看似问的很随意,却也蕴含着深意。
他不等张君答话,回头远远盯着如玉道:“从你祖父起,咱们府也有七十年的历史,与朝同岁。国公之名,还是太/祖皇帝在马背上给你祖父封的。当年与你祖父一起打天下的二十多位功臣,封侯拜相者不在少数,可到如今还剩几何?”
虽着王朝渐渐稳固,新的,从科举出身,以文人为代表的新权贵们,取代了当初马背上征战,劈疆开国的旧勋臣们,开/国七十年,回头再看,确实唯有永国府,与朝同岁,如今仍还存在。张君垂首回道:“独剩咱们一府。”
“独剩咱们一府还能敬延残喘,概因我出生在马背上,拼此一生,四十年未曾下鞍,才能换得敕造永国府那五个鎏金大字仍还熠熠生辉。可兵权是把双刃箭,它能保我们七十年齐天富贵,也能叫我们一府如李善机一般,野火蔓过荒原,烧个一干二尽。
所以当初皇上有尚公主之意时,我心里很高兴,概因这至少证明皇上他老人家看我们永国一府,还不算太讨厌,毕竟和悦公主是他的心头肉。”
张君与如玉俱是一默。张登又道:“你大哥继承我的志向,做一员武将,便是家族传承,也是他身为长子该背负的使命。老三自幼文采斐然,我以为他可以入朝,在朝中有一番作为,与你大哥彼此相扶持,兄弟相帮。而你自幼木讷,也从来不肯与我亲近,我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叫你安生立命,你母亲想替你谋公主,我便听之任之,也是想叫你能有一分家业。
至于老四,他最小,有你们三个哥哥罩着,便自然而然享一份清福,我再不指望于他。
可是……
你先斩后奏,在外娶了如玉,老三科考又没有好的成绩。和悦又还对老三颇有好感,不嫌弃他是庶出,决意要嫁。这时候,咱们一府不齐心偕力把和悦公主娶进来,相互杀伐,彼此咬住对方的短处不放,将一肚子牛黄狗宝都洒到那些新权贵们面前,其后果会是怎样?
许是张登越走越近,张君下意识的往前一步,就护到了如玉面前。他道:“父亲,儿子明白了。”
是彼此相互扯住了咬的你死我活,还是兄弟之间成全相帮,做为父亲自然是希望他们能团结互助。邓姨娘做为一个牺牲品,已经被张登弃之,关到了小后院中,这也是他向二儿子的妥协,希望张君能放下心结,帮一把张诚。
张登总算一笑:“你自幼与我生分,我也不求你能亲近我,总归你知道我是你爹,你是我儿子,天底下无有不盼儿好的父母就行了。”
张君被贬出京,恰是太子临朝的几日,张登初时不知内情而大怒,深厌张君处处惹事生非,这些日子来隐约听闻宫中曾经失玺,渐渐推断之下,将各方情报总在一起,也约能推断出自己这傻儿子或者于其中所起的作用。
母亲与孩子的爱,建立于十月怀胎的纽绊之中。父亲与孩子之间的爱,却得是从他降生之后慢慢培养。自幼,在张诚的衬托下,张君是个傻傻的笑话,成长之路上也惹了不知多少麻烦。有生以来张登第一次在二儿子面前说软话,看了许久,张君仍还是一脸犟如驴的麻木不仁,张登失望无比,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指望说服如玉。
他道:“如玉,当初是我一力点头,到你母亲面前服软、求情下话,你才能进这府门,否则的话,聘为妻奔为妾,仅凭聘书、聘礼一条,我当时就可以拒你。年轻时男女情浓不知差别,等年纪大了,你才知妻妾之别,何止十万八千里。
之所以点头肯叫你进门,并不是张钦泽他弄的那些鬼点子呛住了我,而仅仅是因为,我瞧着你很不错,堪做我这笨儿子的妻子。
如今我们父子皆要入宫,于午门前集结后,与太子并众大臣出城三百里迎帝师归朝。说服你母亲的事情,为父就交给你,待我们回来之时,你必得要说服你母亲,叫她能和和气气,客客气气的,将和悦公主的订婚礼给我办下来。”
难怪这父子皆穿着朝服,却原来是皇帝总算要搬师回朝了。
皇帝去打仗,也是带着一个小朝廷的,而且他带走了中书令、六部好几位尚书大臣,太子代监国,并不等于皇帝不临朝摄政,重要的事情,仍还是千里路上飞马传书,由皇帝自己来裁决。
如玉目送张登与张君两个于沉沉暮色中离去,先自嘲着笑了几声。且不说她和婆婆区氏彼此之间犯着冲,就说张诚,身为庶子还要尚公主,区氏如何能够心甘情愿?
覆巢之下无完卵,这是谁都晓得的道理,可那也是大道理,且不论永国府会存在多久。生活落到实处,无论王公贵族还是贩夫走卒,皆是一个个独立的人。是人便有自我的私心,便会尽可能为已而图小利。
要让区氏心甘情愿,和和气气的去替他跑路,简直难比登青天。
*
次日,帝师回朝的喜讯便传了开来。早起如玉要往静心斋请安,先到周昭院里,看望一回养胎的周昭。
周昭仍还是闷闷不乐的样子,临窗慢慢吃着一杯牛乳。如玉以为她还不知道帝师还朝的消息,笑道:“我入这府眼看要就要一月,到如今还未见过大哥英明神武的样子,待他回来,却得好好瞧瞧。”
周昭也知如玉是要变着法子宽怀自己,轻叹道:“此番只皇帝归京,你大哥他并不回来。”
“为何?大哥不是统兵么,为何不同皇帝一起还朝?”如玉又问。
周昭耐着性子解释道:“虽说金人已被逼退到长城以北,但要守住长城,要守住他们随时反扑,与交战一样艰难,所以短期内他是不会回来的。”
到静心斋,蔡香晚亦抱了病,一清早的,居然就她一个儿媳妇来请安,伺候早饭。区氏昨儿心情好,今天心情也很好,也不格外为难如玉,她挟什么便吃什么,吃完了早饭直接在东边那大榻上坐着吩咐差事,如玉仍是站在窗边伺候着。
待办差的婆子们全走完了,区氏才接过如玉手中的热茶,抬眉问扈妈妈:“她在后头可还安分?”
扈妈妈也不避讳如玉,直言道:“与三少爷两个密谋了一夜,只怕还是痴心妄想着尚公主的美梦了。”
区氏冷笑一声,亦将足支到那小杌子上。身边无人时,她很多下意识的动作,与丈夫张登倒是很像。她道:“做他的美梦去,便是他爹把刀架到我脖子上,我也不会替老三抬这腾云升天的轿子。”
昨天张登在如玉与张君两小夫妻面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虽然仍还是在偏颇庶子,但说的句句皆是实情。他将个说服区氏的重任交给如玉,此时蔡香晚与周昭皆不在,就算劝不下来也无人笑话她,就算说错了也不会传出口舌去,恰是最好的时机。
区氏伸手要够那算盘,如玉连卷云边的小几一起端了过来,安放在大榻上。区氏总算不太厌恶这二儿媳妇了,毕竟自己因她得福,不但儿子开了窍,还斗败了与她平起平坐二十年的邓姨娘,此时有心要看看她的手笔,遂挪开地方,递笔给了如玉:“我说,你写!”
她不过是记些日常出入的三脚账,如玉一样样替她列着,区氏侧眉扫了一眼,写的字中规中矩,还算不赖,遂问如玉:“听闻你幼时习过工笔,怎的不画两幅过来,叫我瞧瞧?”
扈妈妈亦是凑趣儿:“正是,二少奶奶很该绘上两幅装裱起来,也叫咱们皆赡仰赡仰您的丹青手艺。”
如玉初来,最这扈妈妈给的冷眼儿多,受的气多,如今如玉二少奶奶的位置渐坐渐稳,奇门循甲似的,下人们还未摸清门路了,仿佛就连区氏这个国夫人都对她另眼相看了。下人们最会看料下菜碟儿,此时不恭维两句在她心里种个好儿,更待何时?
“我不过略会勾几刷子而已,所绘也多为涂鸦,实在不敢称丹青。”如玉忽而转眉一笑,又说道:“不过在我们秦州清河县,倒有位奇女子,丹青堪称圣手,我多次想拜师无门,一直遗憾。”
如玉脑瓜子转起来,开始胡拐了。
区氏父亲曾任过礼部尚书,是大家闺秀。但其父遵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古教,姑娘们《女诫》、《女训》背的滚瓜烂熟,但文章做的并不好,琴棋书画那等娱情娱怀之事,是青楼女子,家养小妾们拿来哄爷们开心于乐的,自然不屑于学。一听如玉这样说,区氏心中又浮起股子不舒服来:“什么奇女子,只怕是青楼里供人玩乐取笑的吧?”
如玉停了笔道:“并不是,她在秦州各大户人家做教习,教姑娘们学规矩,绘丹青,兼自卖些字画,是个能独生的妇人。”
在妇人们幼时必须傍从父母,长大之后必得要出嫁仰息丈夫的社会中,能独生的妇人,于任何女人来说,都是极其艳羡的。区氏是个男人性子,幼时脾气比如今还火爆,生生叫父母掰折了脚,捆成个小脚,教成了本呆呆板板的《女诫》。她好奇起那能自卖字画,还能以教习为生的妇人来。遂又问如玉:“那妇人叫何名,是何方出身?难道无父母长辈,竟要一人独生。”
如玉听区氏问起这话来,便知她是上钩了。她道:“那妇人艺号南华,人称南华夫人。本是咱们西边邻国西夏国公主身边的侍婢,因家业变故,流落到我们秦州。”
南华这个艺号,是如玉自起的。她在西京卖那胖娃娃,摇钱树的时候,画上所盖印章,便只有南华二字。区氏与扈妈妈两个一听是西夏公主身边的侍婢,先有些不信,却也追着问道:“一国公主的侍婢,千里路上,怎会沦落到咱们中原来,这其中可有什么故事?”
如玉又是一笑,只要区氏一上钩,这谎就撒的十分从容了:“若说那南华夫人之所以会从西夏流落到秦州来,这其中也有一段公案,却是牵扯着南华夫人的主母,西夏那位公主。
那公主本是西夏国主最疼爱的女儿,嫁予国中中书令府上一位庶出的公子,那位庶出的公子在尚公主之后与公主恩爱有加,并因此窜掇公主上疏,想要上疏替生母请封诰命。西夏国自来仰慕咱们中原文化,便是朝班衙建,礼仪人伦,也与咱们大历俨然相同。嫡母尚在,庶子便敢请封庶母,这样的事情在西夏国,是严重违背礼教的。
御史台上疏弹奏,皇帝自然不会因此而责罚公主,却将南华夫人这位最得力的侍婢下了大狱。南华夫人因公主一力相保,才能逃出西夏国,到我秦州谋生。”
区氏心说好巧不巧,我也在为难这样的事儿。她心中半信半疑,说道:“在咱们大历,虽说嫡母未受封之前不能先封庶母,可若庶子出身卑贱,为他的出身故,皇帝在尚公主之前也要替其生母封赏诰命,以正庶子之出身,不至他不能相配于公主,难道西夏国的礼法,竟不是这样?”
如玉道:“西夏国律法依照咱们大历,于嫡庶之别比咱们大历还要严苛。庶子得尚公主,本就十分难得。中书夫人为这庶子能尚公主,主动将他记到自己名下抚养,于道义上便让世人无话可说。再则,这庶子之生母,为婢妾而德行不检,还曾伐害主母留有案底。
当初庶子一道请封折子递上去,嫡母随即便跟了一道弹折,弹奏这庶子不孝,再将那婢妾伐害主母之罪证呈供上去,这庶子非但未能请封生母,还因不孝之罪而遭皇帝厌弃,公主与他,婚姻也不甚和睦了。”
区氏止不住的幸灾乐祸,如玉胡拐出来的一通故事,恰就说到了她心坎儿上。她又笑着问道:“那中书夫人,后来怎么样了?”
如玉道:“中书夫人以嫡母之尊而为庶子跑路,替他迎娶公主,替他谋成终身悠闲的皇家富贵,得国中诸人赞,亦得夫之敬重,自然夫妻恩爱,和和美美了。”
虽说入府日子不多,但如玉也看出来了,区氏深爱丈夫,可丈夫未将她放在眼里。也许这故事的结局叫区氏满意,她坐在大榻上,盯着地上那青铜鎏金的熏香炉,长时间的不言不语。故事想要打动人心,不在于逻辑多严密,不在于讲的天花乱坠,而恰恰在于,于这一刻,暗合了听者的心思。
*
下午,如玉就听说区氏入宫替张诚跑路去了。
而张登纵使在迎驾的路上,也快马加鞭的吩咐着,今天给区氏送盘点心,明天又给区氏送盘瓜,区氏虽嘴里说一家子人,何必端来端去,但光那和沐似春风的笑容,便是这府中二三十年的老人们,都甚少见过。
因为皇帝要还朝,一国之中似乎都有了震荡,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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