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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

　　　　百里连城时刻都关注着她的神态变化，听她叹气，立即收紧了手臂，偏头看她。

　　　　沐七夕的视线仍然看着车窗外，摇摇头：“没什么，我只是忽然明白，为什么百里业那么容不下你。”

　　　　百里连城微微挑眉，没有答话。

　　　　只听她继续往下说：“以前在京城时，看着那些百姓那样盲目崇拜你，我知道你的声望很高，但也只是‘知道’而已，感触不深。”

　　　　“这次来边疆，我总算是亲身体会到了。”

　　　　回眸看他一眼，沐七夕抬抬下巴指指窗外：“京城中的百姓只是崇拜于你的威名，而这里的百姓却直接当你是信仰，这两个的力度是不一样的。”

　　　　“在这里，你就是百姓们的精神支柱，哪怕是经历了战乱，处境荒凉，但百姓们依然充满希望，一片生机。”

　　　　“你就是他们心目中的神，你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比皇帝的圣旨还管用。”

　　　　摊手，她做出总结：“你这是相当于弄了个国中国，没有哪个皇帝能容忍的。”

　　　　就好比前世那些历史故事，国家里诸侯割据，皇帝都不能容忍，更何况百里连城这直接是弄了个小国家。

　　　　难怪百里业横竖看他不顺眼。

　　　　也难怪他那么大方地上交兵权。

　　　　沐七夕摇摇头，忽然觉得其实百里业这个皇帝当得挺窝囊的。

　　　　名义上，这里是兰界国的土地，军队是兰界国的军队，百里业必须负责他们的军饷物资等东西。

　　　　可是军饷给了，他却指挥不动，还得看别人的脸色。

　　　　心里不舒服了，不给军饷也不行，这里是边疆，是兰界国的门户，没有这些兵守着，他的皇帝位就坐不稳。

　　　　转来转去，他只能当个出钱的冤大头。

　　　　而百里连城就相当于拿着国库的银子，养自己的私兵。

　　　　这样一分析，沐七夕顿时觉得啼笑皆非。

　　　　怎么觉得百里连城跟个贪污腐败分子似的？

　　　　仅仅十年时间，就从一个小兵变成了土皇帝，也算是历史第一人了。

　　　　“等下！莫非，这就是你的复仇计划？”

　　　　分析着分析着，联系起他母妃留下的那封血书，沐七夕忽然明白了他的心思。

　　　　“你要架空他？”

　　　　照现在的情况再往前发展一步，百里业就真会变成空壳子皇帝。

　　　　只有皇帝的名义，却啥都做不成，所有事，包括他的生死，都是由百里连城说了算。

　　　　沐七夕自己被自己分析出来的结果惊到，特别是看百里连城浅笑不否认时，更是震惊。

　　　　“你……莫非你当年来参军时就已经是这样打算的了？”

　　　　天呐，当时他才十岁啊！

　　　　一个十岁的孩子，竟然谋划了未来十年甚至更长远的大计，并不声不响地一步步将它实现。

　　　　这是怎么做到的？

　　　　这还是属于人类的范畴吗？

　　　　沐七夕震惊得不敢置信，简直想拆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构造。

　　　　百里连城浅笑：“军队，是一个国家存在的保障。”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等于肯定了沐七夕的分析。

　　　　看她震惊得张大了小嘴，百里连城好笑：“不用这么吃惊，这只是个简单的道理，兵权的重要性，随便一个百姓都知道。”

　　　　“我的夕这么聪明，若你在这边长大，你也知道。”

　　　　沐七夕无言以对。

　　　　她震惊的不是道理，而是他居然早在十年前就谋划好了这么大一个计划，不显山不露水地就夺走了一个国家的兵权。

　　　　而他平时一点都看不出来啊！

　　　　跟他比起来，她平时的那些谋略……

　　　　哦不，都根本不配提“谋略”两个字，顶多算是小聪明罢了。

　　　　“我的天，跟你这种逆天大腹黑玩，我被卖了还对你感恩戴德。”

　　　　这个人简直是刷新了她对腹黑的理解。

　　　　黑到所有人都看不出他黑，就算他自己承认黑都没人会相信的地步，才叫真腹黑。

　第471章权限不够

　　　　沐七夕震惊了一路。

　　　　直到马车到了武者工会门口，她被百里连城搂着纤腰带下车，踩在地上都还觉得有点飘忽。

　　　　不怪她这么没出息，实在是震撼太大。

　　　　十岁……

　　　　想想她十岁的时候在干嘛？

　　　　还在读小学。

　　　　每天为早起而困扰，为作业而头疼，还为了和小伙伴们抢玩具而争夺，为了街边的一道零食而流口水……

　　　　再想想他在干嘛？

　　　　参军，打仗，升官，谋算……

　　　　噗，这差距要不要这么大？

　　　　可是震惊过后，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心疼。

　　　　十岁以前被当成怪物关押，十岁以后在为自己的人生谋算，那他的童年去了哪里？

　　　　“夕，别高估我，我没那么厉害。”

　　　　接收到她心疼的视线，百里连城感到温暖的同时，又不想让她为他担心。

　　　　搂着她的纤腰，贴着她的耳边轻声解释：“一开始参军，我也只是单纯地想要证明我自己，想用兵权来保护自己。”

　　　　“直到十五岁，得到母妃的血书，计划才开始有些改变。”

　　　　可是他这个解释，却更让沐七夕心疼。

　　　　这人不但没有童年，还遭受了二次打击，那么多事憋在心里，难怪他的性子那么冰冷内敛。

　　　　忽地，她又想到了沐文轩。

　　　　那孩子也应该是心里藏了太多事，才会变得像小老头一样，绷着小脸儿，连笑也难得。

　　　　甩甩头，心中做下某个决定，沐七夕转头冲身边人一笑，转开了话题：“我们进去吧。”

　　　　“好。”

　　　　只要她开心，百里连城也不多说，随着她的步子走进工会。

　　　　“属下见过王爷，王妃。”

　　　　刚走进去，就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蓝袍老者急忙迎上前来，恭敬行礼，伸手虚引：“王爷，王妃，这边请。”

　　　　老者领着他们往二楼方向走。

　　　　经过一楼大厅时，沐七夕有些好奇地转头四顾。

　　　　她现在的炼药等级是四级，没有升高是因为没必要炼制高级药。

　　　　她一开始来工会考核，冲着的就是能完成任务赚钱，并不是很在意等级。

　　　　但是这么久了，任务完成了那么多，都是通过药铺接取，她从来没有来过一楼大厅。

　　　　“人还是很多的嘛。”

　　　　大厅很是宽敞，除了几根圆形柱子以外别无他物，周围的墙壁上开着几扇窗，厅内的光线很是充足明亮。

　　　　在最里面，有一排木制柜台，每个柜台后面都有一个工作人员，每个工作人员都有自己的分工。

　　　　一些负责发放任务，一些负责结算报酬，还有一些负责划分贡献值等等，井然有序。

　　　　沐七夕边看边点头，这种经营模式和现代有些相近，分工明确，省时省力。

　　　　“咦？”

　　　　忽地，她惊咦一声，站住了脚步。

　　　　“怎么？”

　　　　百里连城也顿住步子，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并没发现异常。

　　　　沐七夕回眸浅笑，摇头：“没什么，走吧。”

　　　　说着又往门口看了一眼，继续往前走。

　　　　经由楼梯来到二楼，这里是进行各种考核的地方，也是官员们办公的楼层，分隔成一间间的小屋子。

　　　　老者带着他们穿过走廊，来到最里面的一间，推开房门，恭声虚引：“王爷，王妃，请。”

　　　　房间里还有个灰袍老者，也是连忙迎出来，作揖躬身：“属下见过王爷，王妃。”

　　　　百里连城微微颔首，搂着沐七夕走进房间，坐到主位上，一语不发。

　　　　瞧他这高冷的样子，沐七夕只好扮演起外交官的角色，微笑点头：“不必多礼，请坐吧。”

　　　　灰袍老者亲自给他们倒了茶，才和蓝袍老者一起躬身谢座：“王爷先前交代的事，属下已经派人去查过了，呃，这个……”

　　　　他欲言又止，很是为难，蓝袍老者接过话去：“王爷恕罪，属下人微言轻，权限不够，查不到太核心的消息。”

　　　　“属下只查到，对方是在京城工会里登记发布的悬赏任务，任务内容是要求活捉沐文轩，见人给钱。”

　　　　灰袍老者点头赞同，又补充道：“任务报酬很高，难度又不大，所以任务发布出来的当天就有人接取，貌似，是殒日阁的人。”

　　　　又是殒日阁。

　　　　沐七夕皱眉，转头和百里连城对视一眼，充当代言人：“可以知道接任务的人的具体身份吗？”

　　　　灰袍老者无奈摇头：“王妃恕罪，发布任务和接取任务的人的身份都在保密范畴，以属下的权限，没资格查阅。”

　　　　武者工会是全大陆最大的武者聚集营，属于江湖势力。

　　　　它在各个国家各个城市都有分会。

　　　　京城里那个是大分会，边疆这里是小分会，它的总部在哪里，背后主人又是谁，沐七夕不知道，以前也没有关心过。

　　　　现在，因为要查沐文轩的事，她才和工会有了更多的交集，却各种受阻，各种不方便。

　　　　但她也知道，每个势力都有自己内部的规矩，不是这两个老者不尽力，而是他们确实办不到。

　　　　而且工会不是国家机构，不受国家制约，所以鸩王府也没有特权。

　　　　除非是百里连城亲自出面，凭借他的声望走后门，但估计能查到的也有限。

　　　　这两个老者也只是因为分会地址在这里，才自称属下，和王府里的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这些道理沐七夕都明白，便也没有强求。

　　　　问了两句问不到更有用的消息，她站了起来：“辛苦二位了。”

　　　　两个老者连道不敢，躬身送他们出门。

　　　　走到门口，沐七夕忽地想起来：“对了，不知司空家在工会有没有什么特权之类？”

　　　　工会是江湖势力，司空家是江湖大家族，她忽然想到，或许从这个方向能走得通。

　　　　两个老者微愣，对视一眼，还是由灰袍老者作答：“回王妃的话，司空家是工会的管理者之一，当然是有一些特权的。”

　　　　沐七夕挑眉，想不到司空家居然还是管理者之一。

　　　　早知道这件事就应该直接交给司空畅去办，省得他整天闲得去祸害周边的小动物。

　　　　“好，那我知道了，劳烦二位。”

　　　　沐七夕和百里连城一同走出工会，回到马车上，却没有马上离开。

　　　　沐七夕稍稍掀起车帘，暗中观察。

　第472章宠她的另一种方式

　　　　沐七夕靠在车厢壁上，从微微敞开的车窗帘缝里往外看。

　　　　百里连城坐在她身边，一只手从后面伸过去环住她的纤腰，下巴抵在她单薄柔嫩的肩膀上。

　　　　她看着外面，而他看着她。

　　　　在他眼里，她就是世界上最美丽的风景，百看不厌。

　　　　“我问你，从王府到这儿，正常的速度要几天？”

　　　　之前，百里连城抱着她从王府里飞跃出来，速度很快，不过两个人又绕了远路去看望了他母妃。

　　　　沐七夕光有一个地图，却缺乏对古代交通工具的了解，估算不出具体时间。

　　　　百里连城顺着她的视线往窗外瞟了一眼，还是没看出什么异样：“走官道需要四天，就算走近路也要近三天。”

　　　　“唔。”

　　　　沐七夕垂眸思索片刻，扬声下令：“走吧，回城主府。”

　　　　守在外面的侍卫应诺一声，跳上马车，赶马离开。

　　　　等他们离开，方才接待他们的两个老者从工会里转出来，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嘴角显出一抹不明意义的笑痕。

　　　　“天一，用最快的速度传消息给黄一，问他王府里的人事变动。”

　　　　沐七夕一路沉思，回到城主府的第一件事就是叫来天一下令。

　　　　百里连城跟在她身边，由着她做主，不发一语。

　　　　“是，遵王妃令。”

　　　　沐七夕此刻的神情很是严肃，眸光凌厉，柳眉微竖，不怒自威，颇有几分百里连城发号施令时的架势。

　　　　她自己没多大感觉，可是天一却下意识地当军令来接，躬身抱拳，火速去办。

　　　　直到亲自传出消息，天一才回过味来，有些愣神。

　　　　他一直跟在王爷身边，从第一次在毒林里见到沐七夕时他就在。

　　　　一路看着沐七夕和王爷的感情发展过程，其实也就是沐七夕成长崛起的过程。

　　　　不知不觉间，沐七夕从一个没什么地位的废物大小姐，成长为了配得上王爷的王妃，现在更是满身威仪，气势和王爷相当。

　　　　再回首，他甚至都有点记不清，以前的沐七夕是什么样子？

　　　　微微叹气，天一现在的心情非常复杂。

　　　　王爷一直很孤独，现在有人能陪着王爷，能为王爷分忧，甚至能护着王爷，能彪悍地为王爷出头，他很高兴。

　　　　打从心底里高兴，对沐七夕也是打从心底里感激。

　　　　但是，如果从“王妃”的角度考量，他其实还是希望沐七夕能做一个在背后支持王爷的王妃。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的强势。

　　　　“那是你自己的喜好，又不能代表王爷，说句不好听的话不怕你生气，你这种心思和夜枭很像，看看他的下场，反省反省你自己。”

　　　　耳边响起玄一的忠告，天一捏了捏手心，眉头又皱得更紧了些。

　　　　有些话，即使是对着玄一，他也说不出口。

　　　　罢了，王爷好，一切都好。

　　　　书房里。

　　　　沐七夕在房间中走来走去，皱眉沉思，脑中貌似有什么线索快要连起来了。

　　　　却又总是差那么一丁点儿灵感。

　　　　这种感觉就像透过磨砂玻璃往里看，能看到里面宝物的轮廓，却又看不清是什么，想伸手又被挡住，急得人心痒痒。

　　　　百里连城坐在书桌后，铺开白纸，继续画他的棋格。

　　　　被司空畅七兄弟弄坏的棋局有六张，他还差两张。

　　　　两人一静一动，一坐一走，没有交流，却又透着莫名的默契与和谐，房间中的气氛很是温馨。

　　　　直到百里连城画完两张棋格，抬眼看她。

　　　　沐七夕走累了，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手肘撑着扶手，手掌托着香腮，皱眉沉思。

　　　　仿佛是感觉到他的视线，沐七夕转过脸来：“连城，你还记得王府里那个丫鬟吗？”

　　　　不用他回答，沐七夕也知道他不记得，详细跟他说明：“就是在茗寒耳边嚼舌根，被我加罚了十板子那个。”

　　　　百里连城很是认真地回忆了一遍当时的情景。

　　　　她说的这件事他知道，可是对那个丫鬟却是半点印象也没有。

　　　　他当时就忙着看他的夕去了，眼里心里脑子里，就只容得下这么一个人。

　　　　也难怪他今天顺着夕的视线看了两次都没发现异常。

　　　　“算了，你别想了。”

　　　　见他想了半天也还是一脸茫然，沐七夕叹气：“我只是觉得今天在工会看到的那个人身形很像，但我没看到脸，不能确定。”

　　　　一边说着，她又陷入沉思，像是在自言自语：“可是时间好像有点不对？”

　　　　“从我们离开王府到今天，也就只是六天时间，如果真的是那个丫鬟，就算她走的近路，也需要差不多三天才能到这里。”

　　　　挠了挠头，她掰着手指头计算：“也就是说，她是在我们走后的三天内也跟着走了？”

　　　　“她被打了三十大板，仅仅三天的时间就能好？”

　　　　“而且，她进王府的时候应该有卖身契吧？哪能说离开就离开？”

　　　　“这么说来，不是她？可为什么我就是觉得像呢？”

　　　　这些问题就是她刚才一直沉思却得不出结论的问题，说着说着，她忽地转头：“连城，我觉得快连起来了，可是差了一块，你知道是哪一块？”

　　　　这句话问得很没头没尾，也很没有道理。

　　　　她的思想，别人怎么会懂？

　　　　然而，凭借两人的默契，凭借聪明绝顶的脑袋，百里连城的回答没有让她失望：“你那天打一棍子给颗糖，目的是为了立威。”

　　　　“但是时间太急了，留下了一些漏洞。”

　　　　起身走到她身边，百里连城弯腰将她抱起来，自己坐下，再让她坐在腿上搂着她：“你只凭那个嬷嬷的一句话就草率地将人分成两拨，事前事后都没有细查，这不像你的作风。”

　　　　“如果我没猜错，你是故意留下这个漏洞，给对方行动的机会？”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沐七夕靠在他怀里，眨巴着亮晶晶的美眸盯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百里连城浅浅一笑：“你没连起来的那一块是，谁从落尾坡摘了三叶草，提前藏在马槽里嫁祸肖茗寒，时间掐得那么精准。”

　　　　“还有就是那人怎么在三四天之内，进入王府靠近马槽却又没有留下痕迹。”

　　　　这是他宠她的另一种方式。

　　　　明明知道答案，却只是简单地给她提示，引导她思考，陪着她成长。

　　　　沐七夕顺着他的提示思考，终于敲破了挡在眼前的磨砂玻璃，看到了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