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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借着古佛舍利留下的余威，才能在这样无穷无尽的屠杀中保持清明，可心里总是疲累的。
　　倒是慕言，从一开始的受控后，心境始终平稳。
　　而那边的钟尧，从头到尾的暴躁，却也是明明白白，令千玥有些意外。
　　她微微叹了口气，不晓得裴卓如今情况如何。
　　自他跳入海市蜃楼中也有好些年了，是死是活也不清楚。
　　那一日杀招来得太快，没有人能帮他一把，无奈之下他只能选择这条路。
　　第两百六十天，记不得是第几回屠杀，总之格外的漫长。
　　变异赤焰花忽然出现，她以一抵十，却终究奈何不了那高阶修士。
　　千玥无奈地放弃，正想步裴卓后尘，四周的黑暗一瞬褪去。
　　她有些泄气地坐在地上，艰难地喘了口气。
　　或许是屠杀没有止境，塔内修士达成一致，在黑白交替的期间绝不动手。
　　故而，总算留下一命。
　　慕言走过来蹲下，清冷微哑地出声，“拿去，好好休息。”
　　素白的手心下是他递过来的丹药，千玥晓得这大概是最后一份了。
　　她弯起嘴角，眸色温柔，“我还有，你自己拿着。”
　　男修不赞同地蹙起眉，“你骗不了我，快些服下。”
　　大概是怕她太倔，慕言叹了口气，“我是风灵根，调息本来就比你顺畅，你更加需要丹药。而且这么多人看着，你还要同我推辞吗？”
　　千玥注意到四周扫过来的视线，心中一动，将丹药吞下。
　　嗯，不能便宜别人。

第六百一十四章　海市蜃楼

丹药入体，经脉的破损逐渐修复，灵力运行也渐渐顺畅起来。
　　千玥的神通有治愈之能，若是换做平时，不必假于丹药也能恢复，可偏偏是在这样喘不过气的情况下，总是将人逼入绝境。
　　她很快睁开眼睛，视线落在慕言身上。
　　狐狸还在调息，他天赋虽然不错，但在没有丹药的情况下，却要比她更慢一步。
　　千玥眸色涌动，定定地瞧了他一会儿，将目光移开。
　　此时留在塔内的修士已然不多，她一眼扫去不过三四十人。
　　返虚是多数，但也仅限于后期和圆满。
　　她这样的初期是有些奇怪的。
　　千玥清冷地扫了一圈，钟尧和钟觅坐在一起，至于骆常青并没有坚持下来。
　　她抬起头，神情怔愣地望着天空，心里对这样单纯又粗暴的试炼感到绝望。
　　不过这负面的情绪也不过一刹，很快就又抛开出去。
　　那边的钟尧睁开眼，定定地望着她，似乎瞧见她眼中一闪而逝的晦暗，疲乏的心境有些烦躁。
　　钟觅拍拍他的肩，安慰之意十分明显。
　　那姑娘既然已有道侣，且是生死交托之人，该放就该放下。
　　她没有尝过情爱，惦记的滋味有多少浓烈更是不清楚，只是强行将弟弟召回身边，不愿教他行将踏错。
　　千玥收回视线，不再看天。
　　此刻的心情同所有人一样，忐忑又无力。
　　到了如今这一刻，即便是修炼无情道的修士也不想继续下去。
　　他们被关了数百年，变异赤焰花不过出现两次，生的希望太小。
　　可是夜幕一旦降临，对于修为的渴望和贪婪又逼得修士不得不提起灵宝，浴血奋战。
　　不过这一回，却是不太一样。
　　千玥直到出了高塔，见了外面的天光，还有些不可置信。
　　他们这是……出来了？
　　虽然依旧在屠杀境之中，但确实不用继续屠杀下去。
　　有人问，“接下来怎么办？”
　　分明是实力不凡的修士，却莫名地心生戚戚。
　　若想离开这里，就得取得变异赤焰花。
　　可一旦进入高塔中，便得重复那一轮又一轮的屠杀，谁晓得自己还能坚持几回呢？
　　头一回进去的时候，身上起码还有点丹药，现在怕都是穷得叮当响了。
　　“咱们先去别处看看吧。”慕言低下头，温柔地看着她。
　　“嗯。”
　　看着二人并肩离去，其他修士也忍不住往四处去寻。
　　整个屠杀境的范围不大，千玥和慕言转了大半个月，硬是将每一寸地都翻了个彻底，也没找出离开的苗子来。
　　那座塔，似乎是离开的唯一途径。
　　整顿三年，屠杀境中毫无变化。
　　大多数人选择在塔外休憩闭关，除却修为难进之外，倒也同清修没什么不一样。
　　千玥和慕言出门，麻木的心境调整过来，再次往高塔行去。
　　…
　　四百年后。
　　千玥闪身跃入海市蜃楼，再睁眼时，面前是一片黄沙。
　　她不晓得的是，在她消失在黑夜之后，有人纵身跟了上来。
　　连绵起伏的沙丘，燥热的空气，浑圆的红日贴着西边的楞线，将整片沙漠染成深红色。
　　这里的景色，像极了金沙地。
　　千玥有些愣神，她晓得这里是幻境，神思更是没有一点混沌。
　　可正是如此，才更加奇怪。
　　千玥抿了抿唇，快速往东边飞去。
　　数日之后，熟悉的城门出现在眼前。
　　那笔势千钧的三个字，高高刻在城门之上——无冕城。
　　这幻境……是想折腾什么？
　　心头的疑惑迅速闪过，千玥思索了一瞬，很快将修为隐匿，堪堪以筑基初期示人。
　　她头一回来到无冕城时，便是筑基初期修为。
　　千玥信步入城，顺着拥挤热闹的人潮来到擂台之下。
　　“老张，你也来参加绿洲行试炼啊？”
　　“可不是嘛？这五郎君作风荒唐，出手却比另外四人更加大方，我可是特意从外面赶回来的。”
　　高台之下，人头耸动的修士兴奋地讨论起来。
　　绿洲行？
　　千玥惊讶地眨眨眼，神识扫向高处，果然见到那唇红齿白又无耻荒唐的少年。
　　这一年的阿学仍是金丹中期，玉面瓷白，眸色漆黑，支着下巴看戏，表情变化丰富。
　　台上的女修没有通过试炼，楚楚可怜地望着他。
　　少年便恋恋不舍地对着元婴修士道，“这姑娘也是无意为之，要么让她通过吧？”
　　那修士面露难色，语气里颇有些急躁，“五郎君三思，筑基赛的规则本就宽松，万万不能随意破坏，否则名额可不够使。”
　　少年一脸不满，眼里全是不乐意。
　　那人又道，“五郎君三思，筑基赛的规则本就宽松，万万不能随意破坏，否则名额可不够使。郎君如此，让那些尚未上台比试的女修如何作想，岂不是觉得您行事不公。”
　　少年终于妥协，道了一声，“齐叔言之有理。”
　　谁也没有看见他眼底闪过的讥讽和冷意。
　　千玥忽然笑了一声，还是记忆中昏庸的样子啊。
　　许是视线太过灼热，昏君下意识地看了过来，愣怔一下，冲她轻佻一笑。
　　千玥抄着手臂，气质清冷又不羁，比之当初刻意的收敛更是引入注目。
　　轻柔娇媚，风流动人。
　　她弯了弯嘴角，忽然觉得这幻境还有些意思。
　　杀死令你执着的人，是破除幻境最快的方式。
　　可千玥在屠杀境中待得太久，此刻对血腥很有些厌恶。
　　恍惚间，麻木已久的道心微微松动。
　　她修的本就是真我道，幻境入梦，若无生机又为何不大梦一场。
　　红唇勾起，那娇艳如花的姑娘便去领了签子，轻松上台。
　　同当年一样，她轻易地通过。
　　千玥回头看了上方一眼，正好对上昏君的视线，恰恰抓住他眼中的沉思。
　　她忽而一笑，如山花浪漫。
　　梁庚学猛地收回视线，下一刻又觉得不太对劲。
　　自己何时需要逃避一个女修的调戏了，这不符合他的人设啊！
　　想到这里，他再次抬起头，刻意流露出几分轻佻戏虐，却只见那女修缓缓离去的背影。
　　婀娜动人。
　　该死，遇上对手了！
　　五郎君暗搓搓地磨磨牙。

第六百一十五章　假人的套路

无冕城城主府，齐恒跟在梁庚学身后，语气不耐地劝说着。
　　“五郎君，你今日在台上太过草率了。咱们绿洲行需要的是有实力的修士，而不是长得好看的女修。”
　　少年头也不回，理直气壮地说道，“长得好看也是一种实力啊。”
　　“可我们需要的不是这种实力，荒漠之中危机重重，带着一群花架子只会拖后腿而已。”
　　“可是赏心悦目啊。”
　　齐恒皱着眉，满脸厌恶，“五郎君，你沉迷美色的习性真要好好改改！”
　　若非有契约在身，谁稀罕伺候这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齐恒在梁庚学的父亲——化神尊者手下混得太久，野心也一日高过一日，对他面前这位很是不屑。
　　甚至乎，经常会忽略他风灵根的天赋。
　　“哎呀，烦死了，我懒得听！”少年一步跨入门槛，反手将人推了出去，“别来吵我。”
　　两扇大门在鼻子前关上，气得齐恒一脸黑色。
　　他咬咬牙，眼神是不加掩饰的阴鸷，愤愤地转身离开。
　　门内圈椅，少年支着额头，一缕墨发贴在耳边，衬得肤色更加雪白。
　　啧……沉迷美色么？
　　他缓缓睁开眼，下巴微扬，紧抿的红唇忽地一动，“嗤，确实美。”
　　千玥没有离开无冕城，随意找了个客栈落脚。
　　时间一日一日过，真实得好似外面的世界。
　　若非她此刻修为尚在，千玥几乎以为自己又重新活了一遍。
　　这般等到绿洲行出发的日子，她早早换了一身素色长裙，水镜中看起来还颇有几分温婉。
　　千玥勾了勾嘴角，这样便很好。
　　这些日子她好好歇息了一番，惊觉海市蜃楼确实是不一般的幻境。
　　之前骆常青还同她说过，若是力竭难支可以躲进去休憩，只是生路难寻。
　　千玥经过这几日的调整，心态已经平和许多。
　　至于这秘境，也多少有了些想法。
　　破除幻境多数是破除执念，她一进城就遇到梁庚学，这其中的意思也太过浅显。
　　况且自己还保持着清醒的意识，绝不可能是一剑捅死就能了事的。
　　虽然琢磨出这么点意思，可真正要如何出去，她也想不出来。
　　今晨醒来，她决定试试另外的法子。
　　如果“梁庚学”真是自己的执念，那就干脆等他来勾引自己好了。
　　只要自己坚守本心，肯定能够破除幻境的。
　　千玥自信地点点头，然后走出房间。
　　无冕城外，近百筑基修士云集。
　　她独身前来，吸引不少修士的目光。
　　千玥敷衍了搭讪的男修几句，视线清扫过一位女修。
　　她记得当年同这女子聊过一路，好似后来还救过她的性命，不过具体名讳却是忘得一干二净了。
　　但是这里毕竟只是幻境，千玥懒得过去搭理。
　　约莫片刻后，人群中爆出一声，“五郎君来了！”
　　千玥闻声望去，梁庚学穿着一袭华服，面若冠玉，笑意盈盈。
　　似乎是感受到她的目光，一偏头就对上了视线。
　　千玥嫣然一笑，一副“我准备好接受你调戏”的样子。
　　既然阿学出现在幻境里，套路无非就是这个嘛。
　　她很有信心。
　　不过现实很快给了她一巴掌。
　　梁庚学笑意僵住，生生别开了脑袋，朝一旁的女修走去。
　　千玥，“……”
　　哎哟吼，别以为你是假的我就不敢怪你！！
　　幻境就可以不按套路来嘛？
　　当年的回忆你都拿去喂狗了是吧？！
　　信不信我丧心病狂起来，连自己都怕！
　　梁庚学一边同眼前的女修搭讪，一边绷紧着全身的肌肉。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有几分心虚。
　　方才对上那女子的时候，他是准备上前调戏几句的，但是一看到她的样子就不敢随便胡扯。
　　也是一时头脑发热，干脆将到嘴的套路扔到了另外一个人身上。
　　可说了没两句，却又觉得背后发凉。
　　啧……出门不利啊！
　　千玥哼哼了两声，到底没有过去弄死这个假人。
　　五郎君一来，飞舟立刻出发。
　　同记忆里一样，他们没多久便遇上了拖尾蛇。
　　她毕竟是返虚大能，即便刻意收敛了威压，妖兽却远比人修更加敏感，压根不敢近她的身。
　　于是，千玥抄着双臂，目带冷光地旁观着。
　　“喂，那边的，过来帮把手！”
　　千玥闻声望去，说话的是位筑基后期的女修。
　　那姑娘手忙脚乱，打斗起来颇有些狼狈，完全没有一点该有的水准。
　　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这些都是一群假人，帮不帮忙的没多大意义。
　　她眼下正在休假呢，没有心情。
　　“喂，叫你呢！没听到啊？！”女修喊了她一声，发现她一动不动，当即俏脸含煞。
　　除了她之外，其他人也面露不善。
　　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响尾蛇不肯爬过去，但此女既然有这么大的本事，帮帮忙不是应该的吗？
　　好歹也是组队去绿洲行的队友，这一动不动的也太凉薄了些。
　　千玥充耳不闻，左右找了找，发现梁庚学正备两位女修护在中间。
　　她抿了抿唇，假人不就我，我去就假人。
　　嗯，就这么决定了！
　　她走上前，一把逮住梁庚学，将他拖到自己身后。
　　忽然被人按住肩膀，五郎君本能地就要攻击，但他很快心惊地发现，自己在此女手下竟然施不出招数来。
　　千玥不管边上的动静，反而一脸“柔情”地看着他，“五郎君可好？”
　　梁庚学浑身一抖，这笑容为何如此可怕？
　　到底是城府过人，再是如何心惊，也很快反应过来。
　　他忽地勾唇笑起来，白净的脸上钳着一双桃花眼，眸中好像有星光点亮。
　　千玥感叹了一声，虽然是同一个人，但年纪小就是勾人啊。
　　嗯，很好，快来勾引她！
　　“这位仙子能不能先放开我？”
　　“嗯？”千玥看了看自己的手，犹豫了一会儿才放开，“好的呢。”
　　梁庚学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不再纠结那莫名的心悸从何而来，圆滑地打探起来，“仙子不是筑基修士吧？”
　　千玥一本正经地否认，“我是啊。”
　　梁庚学嗤笑一声，满脸写着“你少来逗我”。

第六百一十六章　绿洲景象

为了增加可信度，千玥眨眨眼，冷漠的表情一瞬间真诚起来，“我就是力气大些。”
　　梁庚学，“……”
　　她怕不是把自己当成傻子了！
　　“仙子真是天赋异禀。”少年星眸闪耀，笑容无害得看不出一点算计，“看来这趟绿洲行少不了仙子的帮助。”
　　此话听在千玥耳中委实不够委婉，她十分直白地问道，“你想要我出手？”
　　梁庚学顿了顿，心底暗暗吐槽此女不懂含蓄为何物，但他的脸皮显然也不是一般的厚，依旧是那副无害的样子，“劳烦姑娘了。”
　　嗯，这么快就喊上“姑娘”，看来假人很快就要行动了。
　　千玥欣慰地点点头，扬手翻出一支巴掌大的血色玉笛——灵器红羌。
　　这玩意儿还是她在金沙地时炼制的，后来沾了大量魔气破损，她闲时修补了一下，一直压在纳天镯的杂货箱里。
　　如今倒是恰好能用。
　　特殊的调子响起，在妖兽和人修的厮杀中显得尤其古怪，荒漠的夜晚寒风习习，女子一身素衣裙摆猎猎。
　　梁庚学忽然失神，定定地看着她眉眼淡然，凤眸轻挑，胸腔内陌生的、急促的跳动越发令人悸动。
　　恍惚间，他生出一种错觉，仿佛眼前之人早已熟知千百年。
　　可再一回想，却又分明是初识。
　　这种超脱控制的情绪，使得少年眉心紧紧蹙起。
　　一群响尾蛇闻声退去，火把照亮的众修士神情惊恐。
　　千玥停下吹奏，偏头将少年的表情纳入眼底。
　　随即暗骂一声：这是什么王八蛋，帮他还给本姑娘脸色看？
　　这幻境太过失真，叫她清醒着寻找出路便罢，关键人物竟然不符合人物性格。
　　哼，垃圾！
　　笛音戛然而止，惊得梁庚学瞬间回神。
　　他眸色微闪，笑容多了些深意，“姑娘好本事。”
　　千玥收起红羌，随口解释了一句，“恰好懂些御兽之道罢了。”
　　众修士简直不知道如何形容心中的惊叹，这叫做懂一些？
　　以她区区筑基初期的修为，怕是要把那些专攻御兽道的人气死吧？
　　不过他们很快反应过来一件事，此女极有可能隐藏了修为。
　　想到这一茬，众人面上的神色又好看了些。
　　修士隐藏修为也算是一种自保手段，扮猪吃老虎永远是修道界的一大利器。
　　不过此女实力难测，为何要在筑基修士的绿洲行中隐瞒修为？
　　难道是……
　　女修们不由地将目光投到梁庚学身上，似乎认定了此女是为了五郎君而来。
　　不过也有部分脑子清醒的，并不认为这样的仙子会耽于情爱，毕竟那梁庚学不过空有五郎君的名号而已，行事作风委实太过荒唐。
　　如果千玥能听见他们的心声，大抵要轻叹一句：让你们失望了！
　　普通人能想到的事情，梁庚学自然也想的明白。
　　他虽然没有自恋的习惯，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