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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山的还是昨日那两位练气小和尚，见她要下山，不急不缓地叮嘱道，“杨施主，半山腰有处分岔路口，左边通向山下坊市，右边则是通往山腰大殿。”
　　宁安提过，半山腰的寺庙是凡人供香火的地方，千玥着急灵石，自然没有心情去那里闲逛。
　　“晓得了，我去坊市逛逛就好，多谢小师父指路。”
　　“杨施主客气了。”小和尚宣了一声佛号，再不多话。
　　千玥运起轻身术，一刻钟后便到了山脚下。
　　往前几步，走进坊市内。
　　即便宁安已经提过两句，亲眼见到龙山坊市，她也忍不住惊讶。
　　此处不仅是仙凡混居，而且烟火气极重。
　　她一路走来，路上都是叫卖的摊贩。
　　“卖鱼咯！卖鱼咯！一阶青鲢鱼，灵气充足，肉质肥美，走过路过千万别错过啊！”
　　千玥闻声望去，卖鱼的老板是个练气三层的男修，身形偏瘦，平头短发，一双眼睛十分有神。
　　他满脸堆笑，但凡有人从走过，都要拦下推销一番。
　　“这位大婶，要不要买鱼啊？”
　　身着蓝底白花的中年妇人，头戴蓝布，往那半人高的木桶里看了一眼，犹豫着问道，“这鱼怎么卖啊？”
　　“一两鱼肉十颗佛珠。”
　　“什么？你也太黑了吧，前面张师父家只卖八颗佛珠！太贵了，你自己留着吧。”

第五十七章　济粥日

“哎，大婶别走啊，再商量商量呗。这样吧，我让你一颗佛珠，上面的鱼鳞杂质都给你剃干净还不行吗？”
　　中年妇人犹豫了下，同意道，“那好吧，你可剃干净些，别想着缺斤少两。”
　　“放心吧您，我赵公平做生意，一向最是公道。”
　　千玥目瞪口呆。
　　她刚刚看到了什么？
　　凡人也敢问修士买东西，还是那种态度？
　　佛珠又是什么东西？听着比灵石还好使！
　　怀着满腹疑问，她慢条斯理地走过两条街，发现这里的人半点也不讲修道界的规矩。
　　男修一个个剔着短发，女修头上全都扎着黄布条。
　　这就算了，关键是那些凡人，竟然吃得起妖兽！
　　千玥震惊了！
　　她迫不及待地想找个人问问情况，还有那佛珠到底是什么东西？
　　正准备拉个脾气好点的修士问个明白，斜对面的店铺突然走出一位筑基男修，手上提拎着铜鼓，没什么节奏地敲着。
　　“走过路过的小道友，都往这边看一看啊。”
　　他这一敲一喊，立刻有数十修士聚拢过来。
　　“钱掌柜，有什么好事吗？”
　　钱掌柜同样剃着短发，一身灰袍，腰间扎了根黄腰带。
　　不得不说，这里的人酷爱黄色。
　　不仅坊市中的建筑，清一色的明黄。就连修士凡人，总也要戴点黄色在身上，否则就跟不能出门似的。
　　千玥有些庆幸，剩下的最后一套法衣，刚好是杏色。
　　颜色虽淡了些，好歹也算黄的啊。
　　和当地修士打扮相近，才不容易被排外嘛！
　　锣声又响。
　　“诸位道友，龙山寺三年一度的济粥日就要到了。本店招募修士，组队前往南擎山脉狩猎。大家都晓得，凡人只能食用一阶妖兽。这一次狩猎，可以说是没有什么危险，到时候本店会以高出市场价一成的价格收购。若是你们运气好，碰上别的宝贝，希望优先卖给本店，价格从高啊。”
　　“钱掌柜，那今年组队的修士，有什么福利吗？”下面有人发问。
　　钱掌柜微微一笑，扬声回道，“自然是有的，只要加入本店组织的狩猎队，就能获得下品黄龙膏一盒。”
　　人群中立刻爆出一阵欢呼，随即有人高喊道，“我报名！”
　　这一声高喊后，立即有人争先恐后地跟上。
　　“好好好，报名的小友依次排队进来登记。”
　　钱掌柜笑得合不拢嘴，每逢济粥日就是龙山坊市最热闹的日子，也是他们这些商户最期待的商机。
　　千玥听得一知半解，目光扫了一圈，落在后排一位女修身上。
　　“这位道友……”
　　女修被人拍了拍肩膀，疑惑地转过头，发现看不透对方的修为，来者年纪又不超过十二，当即好声好气道，“道友，你是叫我吗？”
　　“不错，我叫千玥。来龙山坊市不久，这济粥日是什么啊？反正队伍还长，道友方不方便跟我介绍一下？”
　　女修穿着一身明黄罗裙，练气三层的修为，年约十八，长得温柔恬静。
　　听她这么一问，当即温和浅笑，“当然可以。”
　　“在下严如晴，本地人士。这济粥日是龙山寺三年一次回报香客的日子，到那日所有的凡人均可到山下免费领取妖兽粥一份。此粥灵气温和，凡人吃了能够补气延年，每次来的人都能填满好几座小城呢。”
　　“所以钱掌柜招募修士，就是为了龙山寺猎兽吗？”
　　“不错，一阶妖兽只有练气修士才会去抓。每到这个时候，妖兽的价格都会往上涨一成。大家组队进入南擎山脉，安全性又能多上一份。若是运气好，还能杀些二阶妖兽，可以赚一大笔呢。”
　　千玥转了转眼珠，悄悄问道，“那大家为什么不把妖兽直接卖给龙山寺，价格难道不会更高一些吗？”
　　严如晴不以为意，笑道，“直接拿去龙山寺，价格反而低一些，坊市中的店铺常年和龙山寺合作，所以能拿到更高的价格。而且独自进山，也太危险了些。”
　　千玥细想，倒也是这个理。
　　“刚刚一路走来，看见坊市交易，敢问那佛珠是什么物件？”
　　“佛珠是龙山寺发放给凡人的，佛修需要功德，从凡人身上入手最是容易，所以才会有佛珠一物。若是有香客诚心供奉香火，便会生出念力，这些都是佛修需要的。为了照拂凡人，使得香火鼎盛，念力不断功德永济，龙山寺会不时发放佛珠。凡人可以用佛珠从修士手上购买东西，而修士则用佛珠同龙山寺交换等价的灵石。”
　　“凡人毫无灵力，难道没有修士强取豪夺吗？”
　　严如晴睨了她一眼，严肃道，“修士若不能通过正道取回佛珠，珠子上必然会沾上怨气。龙山寺不会兑换这种佛珠，若是遇上杀害凡人性命的，还会让修士以命抵命。”
　　难怪坊市中的凡人敢那样同修士讨价还价。
　　说起来，金樽界的佛修还真有生意头脑，嘴上说要吃素，收购妖兽倒是高调。
　　其实佛修说白了也是修士，就算龙山寺的和尚不吃肉，可他们同样服用丹药。越高阶的丹药，含有的妖兽材料就越多，譬如妖丹。
　　更何况，利用发放佛珠来获取功德，这样精妙的手段她可从未在外界见过。
　　龙山寺的佛修们，有前途啊！
　　“道友小小年纪，修为高深，不如一起报名。像这样赚灵石的机会，可不多呢。”
　　千玥正有此意，要是能通过这一次任务，赚够路费就好了。
　　“自然要参加！”
　　严如晴面上一喜，她肯耐着性子说上这么多，一方面是因为对方的修为，另一方面则是抱着组队的私心。
　　虽说大家都在钱掌柜这里报名，但修士众多，到时候分成小队，有修为高的人在身边，自然最好。
　　千玥没有听懂她的想法，二人一起排着长队，好不容易登记完名字，刚走出店外就有人凑上来说话。
　　“在下章文强，见过道友。”
　　来人一身鸦青色长袍，衣领袖口绣着明黄云纹，练气八层，貌似二十，长相中等。
　　若非有一身修为，怕是很难引起他人注意。
　　千玥虽一贯以貌取人，但也不是不懂礼数，当即作揖道，“在下千玥，见过章道友。”

第五十八章　报名狩猎

章文强在人群中打量许久，那些练气八层以上的俱都高高在上的模样，令他不肯上前搭话。
　　倒是这位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年轻有为不说，看起来也十分和气。
　　原以为是哪家的大户子弟，可打扮也算不上精贵。
　　即便如此，一身修为总做不得假。
　　况且这一次，自己可没有坑队友的打算，赶着济粥日的潮流，狠狠宰一把妖兽才是正经。
　　这样盘算一番，当即上前邀约。
　　“道友如此年幼，却有练气八层的修为，在下自愧不如。”
　　客套话千玥也说过万余年，即便当上魔君，魔修间的奉承也算是花样百出。
　　“章道友过谦了，在下只是侥幸突破，虽有修为，实力却是一般。”
　　章文强也是这般想的，练气八层的修为，即便用丹药堆出来，没有足够的历练也越不过他
　　拉拢这样的人组队最好不过！
　　既有一定的实力，自己又能紧握小队的话语权！
　　“道友何必自谦，半个月后的狩猎之行，对练气八层的修为来说不过探囊取物罢。”
　　“不敢这么说，一阶妖兽虽然好杀，但在下刚来龙山坊市不久。对这一带不甚熟悉，南擎山脉更是从未去过，怕是要吃生亏了。”
　　章文强立刻笑道，“在下不才，居龙山坊市已久，对南擎山脉还算熟悉。此次狩猎之行，想邀请千玥道友组成小队，你意下如何？”
　　千玥想了想，半个月后的南擎山脉定然十分热闹。
　　就算章文强想做手脚，也不那么容易。
　　况且月华浆一事，当日有许多修士见过她的样貌，难保不会遇上敌袭。
　　章文强实力不差，也可借他震慑一二。
　　这么一想，当即同意。
　　严如晴见她同意，也有心加入，但二人都未开口，也只好作罢。
　　交换传讯符后，千玥独自在坊市中游逛。
　　先是买了一份龙山寺的地图，上面囊括了南擎山脉的面貌。
　　知彼知己，一块灵石不算浪费。
　　她又照着地图指示，走到城中广场。
　　广场上来往修士众多，大部分是进城的。
　　千玥走到公告光幕旁一看，城里竟然设有传送阵。
　　传送阵是高阶阵法师耗费无数灵物设下的传送阵法，可以直接来往于两处空间，甚至是跨越同等修道界。
　　当然，这种逆天的阵法，启动时需要大量灵石，有些甚至需要极品灵石。
　　传送阵法十分高深，以她的天赋来说，两辈子也没有学会的可能。
　　不过嘛，乘坐传送阵回家，总比飞行符安全得多。
　　但是，单次传送的价格也十分高昂，而且没有直接回到扶风城的。
　　这一点倒是容易想通，扶风城是杨家族地，又是凡人京都，自然不可能设有传送阵。
　　倒是可以乘坐传送阵去往天赐山，那里是杨家的新据点。
　　虽然不方便直接上门，但可以乘坐兽车回到扶风城外的目野城。那里也是杨家的底地盘，是一处修仙小城。距离扶风城不远，介时步行也好，乘坐飞行符也罢，都能赶上秘境开启。
　　千玥看了看价格，去往天赐山的传送阵需要三千下品灵石。
　　她摸了摸乾坤袋，打算在南擎山狩猎一行中，多杀点妖兽。
　　毕竟，除了传送阵的灵石外，她还要准备一笔租住洞府的费用。
　　离狩猎之日尚早，也不能一直赖在龙山寺，以后顶着杨千玥的身份，总得要点脸啊。
　　她一面盘算着，一面往城中管事堂走去。
　　“道友，您是短租还是长住？”
　　刚走进明黄色的大堂，就有一位笑嘻嘻的练气佛修走上来询问。
　　“短租。”囊中羞涩的她，语气有些不耐。
　　佛修仍是笑嘻嘻地，完全不在乎她一脸深沉。
　　“短租一月起，院落分三等。按灵气浓度划分，依次为一百块下品灵石，七十块下品灵石和五十块下品灵石。您想要哪一种？”
　　租房这种事千玥并不陌生，不过以前她都是大手一划，妥妥的上等院落。
　　眼下却连下等院落都舍不得住！
　　她抬手按住跳动的眉心，揉揉道，“不过一个月的住宿，竟然这么贵。”
　　佛修笑着解释道，“近来会有许多修士赶来南擎山狩猎，所以住宿的价格一涨再涨。道友若是再不下手，恐怕连这个价格也租不到了。”
　　千玥不死心地问道，“还有更便宜的吗？”
　　这下连佛修也收起笑容，目带惊讶地看着她。
　　原以为是个大家子弟，毕竟年纪和修为摆在那里。
　　没想到是一穷二白，也不知她是怎么修炼的。
　　惊讶归惊讶，佛修仍是尽责地回话，“倒还有合住的院落，一间房三十块灵石。道友若是喜欢热闹，也可以试试。”
　　这小和尚还怪会说话的，千玥觉得对方多少维护了自己的尊严，态度也好上许多。
　　合住的院落虽然没有隐私，但好歹便宜。自己身上的二百块灵石，总不好全部花在住宿上。丹药什么的还剩一些，每日修炼的阵盘也得要灵石启动啊。
　　“那就合住吧，劳烦小师父了。”
　　佛修宣了一声佛号，带她办理入住手续。
　　千玥拿着巴掌大的木牌，愉快地走出管事堂。
　　反正也不打算长住，能省点钱自然是好的，若不是城外不安全，她倒宁愿住到外面去。
　　龙山寺禅师院内。
　　“时值秋日，寺中银杏开得正好。杨小友远道而来，不若多住几日，也好让本寺一尽地主之谊。”
　　“寺中清净，晚辈女儿之身，叨扰多日已是不便。恰好昨日在山下交了几个朋友，约定前往南擎山脉猎兽，特来向前辈辞行。”
　　仁远慈爱点头，“济粥日快要到了，正是小辈们历练的时候。”
　　“可不是，倒让晚辈赶上一个好时候。”千玥俏皮说笑，神色间轻松自然，倒像是真把对方当作长辈一般。
　　仁远仰头一笑，“本寺第一位主佛乃是杨氏国师，彼时龙山寺受扶风百姓香火供奉，又蒙历代君王圣恩照拂。寺规有言，龙山寺弟子凡遇杨家子弟，皆予善缘。”
　　千玥眼前一亮，忙问道，“什么善缘？”
　　正愁没有灵石，难不成禅师还要给自己添些盘缠吗？

第五十九章　获赠安元丹

净尘小佛修睁着黑葡萄般水亮的眼睛，愣愣地看着千玥，眼底写满好奇。
　　“咳咳。”千玥不好意思地虚咳两声，作揖道，“晚辈逾距了。”
　　仁远笑着摇摇头，一脸包容地说道，“杨小友性情耿直，天真烂漫，不必如此。”
　　天真烂漫？
　　嗯！大师好眼力！
　　“此乃本寺独有的安元丹，主料取自千年银杏果。修士进阶筑基时服用，能够增进修为，定心安魄，提高筑基成功的几率。”
　　“几成？”
　　“三成！”
　　果真是奇丹！
　　修士从练气到筑基，需要将体内灵力化气为液，最危险的便是后继无力，无法完成压缩灵液的全过程。
　　因此，有条件的修士，会在筑基的时候准备多枚筑基丹，以防体内灵力不足。
　　然而，筑基丹这种东西，向来是有价无市。
　　寻常散修能得来一枚，已是幸运，更何况是多枚。
　　安元丹能够增加筑基几率，比强行服用数枚筑基丹更加安全。
　　若是放在外面，必定会让所有练气修士抢破头。即便是大家长辈，多半也会出手强买，赠予族中后辈服用。
　　如千玥这般有过筑基经验的，同样不敢掉以轻心。
　　一切关乎道途的事情都不能视作玩笑，有安元丹相助自然是好的。
　　不过……
　　千玥正了正神色，肃然相问。
　　“安元丹珍贵不可求，晚辈不敢平白收下。敢问前辈，是否有事需要晚辈效劳？”
　　千玥暗暗想着，若是仁远要求的太过分，那还是不要了。
　　没必要为了一颗安元丹，平白搭上自己的性命。
　　以如今她的修为年纪，好好打磨，筑基本就没有什么问题。
　　“哈哈，杨小友莫要紧张。你与我佛有缘，这颗安元丹只是贫僧给你的见面礼而已。”
　　“与佛有缘？”
　　骗鬼呢！
　　千玥眼角微挑，怀疑地看向座上佛修。
　　仁远没有计较她的态度，继续解释道，“杨小友身负无上功德，便是本寺现任主佛也难及一二。赠你安元丹，也是想要结一段善缘。”
　　无上功德？
　　自己杀人无数，见鬼的功德！
　　该不是那颗舍利捣的鬼吧？
　　千玥心里暗暗想着，面上却似松了口气，没心没肺地笑道，“原是这样，晚辈自小就不爱杀生，孝敬长辈，友爱兄姐。佛祖竟如此偏爱我，倒让晚辈汗颜呢。”
　　这般明显的插科打诨，仁远却不甚在意，顺着她的话点头道，“自然，杨小友佛缘深厚，道途无量。日后若是出门，尽可来龙山寺小住。”
　　“呵呵，多谢前辈，晚辈记住了。”千玥收下丹药，作揖告辞。
　　待她走远，净尘睁大眼睛，疑问道，“师尊，她身上真有那么多的功德吗？”
　　仁远温和地看向小佛修，“自然，她的功德甚至盖过整个龙山寺。”
　　净尘不可置信地问道，“怎么可能？”
　　仁远淡淡一笑，“净尘，世间的机缘无数，绝非天定。你回去修炼吧。”
　　“是，徒儿告辞。”
　　入夜，龙山寺后崖，灰袍佛修隐于夜色，目眺西边。
　　许久，低声喃喃散入风中，“无上功德，还是魔道新主……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