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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请淡定-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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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的烟火璀璨,一片光亮之下,堤岸边的湖水里倒映出一双相互依偎的璧影,虽处繁华濯锦的喧嚣之中,但于他们而言,这一刻周遭一切都已淡去。
而在东湖另一边的湖岸上却是又一番热闹。
霍茵戴着面具,身形灵巧地穿梭在如潮水一般的人群之中,不多时就将一直寸步不离的小丫鬟甩得看不见人影了。站在湖边的柳树下,霍茵得意地拍了拍手,“总算能自在地玩一会儿了。”
她还惦记着先前街上的一处杂耍,嘀咕完转身就走,却不防身后有一方不大不小的石头在地上,一不小心整个人被绊得向前摔去。霍茵跟着将军老爹学过一些拳脚功夫,身体下意识的反应不慢,可更快的却是不知一只从何处横过来的手臂,就那么轻轻一捞,霍茵就扑进了一个硬得有些硌人的胸膛。
霍茵睁开眼就看到一片熟悉的衣襟,她抬头,果不其然地看见一张戴着猴王面具的脸。霍茵掩在面具下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心里暗翻一个白眼,开口道:“松手。”
声音被刻意地压低了一些,落入顾邺的耳中只叫他生出一种似曾相识却又陌生的感觉。他呆愣地看一眼怀中人,目光触及那张熟悉的面具时顿时一亮,才要开口就又听到了“松手”二字。他下意识地松开手,回过神来以后却只来得及转过身捂住耳朵。
霍茵显然没料到顾邺会一句话不说就真的松手了,没有一点点防备的她实打实地摔坐在地上,疼痛感袭来,她在心里将顾邺臭骂了一顿。
“姑娘,你没事吧?”顾邺连忙伸手去扶,被躲开了也不恼,只拂一拂衣袖拱手大大方方地朝霍茵施了一礼,道,“适才是在下的不是,不该松手摔了姑娘,还望姑娘能原谅则个。”
他毕竟是身袭王爵之人,收起嬉皮笑脸后端的一副清风朗月、翩翩公子模样。霍茵被他这一下惊得呆住,不由道:“这原也怪不得你,还是我该向公子道一声谢才是。”
轻声细语,听得顾邺心头一动,想起先前在临湖居里跟陆景初说的话,他不禁将视线又落在面前跟自己带着一样面具的女子,暗道难不成他今夜还真遇上了自己的命定之人?他心里思绪翻飞,手却已经伸了出去,直直的伸向面前女子脸上的面具。
霍茵早回过神来,见状身形一闪避开了去,跳得离顾邺好几步远,在心里暗啐一口。她刚刚莫不是被鬼迷了心窍,才会觉得这轻浮的家伙风度翩翩?霍茵心生恼闷,声音微微冷,“你若敢再无礼,本姑娘就叫你到水里冷静冷静去。”
顾邺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道:“我刚刚只是一时情难自禁,并非有意冒犯……”眼看着人转身跑了,顾邺追了两步才有些无奈地道,“怎么又是个暴脾气、蛮不讲理的丫头。”
身后的焰火一束接着一束绽放,照亮了整片夜空,顾邺一手托着下巴,目光兴味地看着那抹渐渐远去的身影,狭长的眼眸忽然轻轻一眯,“啧。”
第51章
秋风渐凉; 不知从何处飞来的银杏叶在朔风院里铺下斑驳的一层薄被,偶有清风过,卷起落叶飞舞翩跹。屋子里,孟媛手执象牙梳; 边为陆景初束发; 边看向镜中人,开口道:“怎么好端端的清河王突然就要出京去了?”
先前陆景初还与她提了成帝要给顾邺赐婚; 可七夕转眼过去了小半月; 没听说宫里指婚的旨意下来,反倒是过会儿陆景初要出门去给即将离京的顾邺践行。
陆景初道:“出使大燕。”姜国和大燕东西隔海相望; 一直以来两国都是各安一隅; 没有什么往来。然而如今姜国南北受敌,边关急信隔三差五地递进京来; 成帝揣摩边关形势,知在不久的将来一场战事避无可避,这才起了和大燕交好的念头。本来依着成帝的意思是要把这出使大燕的差使交给性子更沉稳的端王陆行止; 可偏偏顾邺先得知了风声寻到陛前。他言辞恳切,拳拳之心昭然,成帝心下权衡,顾及端王的身子骨禁不住长途跋涉的颠簸,到底顺遂了顾邺的心意。
孟媛听完原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有多问旁的,只转身去雕花立柜里取了一身湖水蓝的直缀出来; 接着又拿了一件袖口衣襟皆绣着云纹的大氅。伺候他穿戴整齐后,孟媛送他出门,看他接过赵宇手里牵着小白的绳缰缓缓走远以后,她嘴角一翘就回了屋。
上一回被惊扰而毁于一旦的画像,孟媛还一直急着,今日左右没有旁事,她打算重新画过。
京城外路口的凉亭里,小白趴在石桌下闭目而眠,石桌旁,陆景初和顾邺相对而坐。
“说实话,你过来送我莫不是就这样跟我干坐耗着?”顾邺看向一言不发、默默喝茶的陆景初,挑了一下眉头,问话时语气里满是兴味。
陆景初放下茶盏,抬头,淡声道:“难道不是你要我来的?”
出使大燕是有去有回,一去一回再耽搁不过三两月的功夫,和以往顾邺在江南一流连就是一年半载相比委实算不得什么。若不是顾邺屡次三番地派人送信去晋王府,此刻陆景初也不会坐在这里。
顾邺被堵得默了一默,怪他近来愈发习惯自打成亲后脾气就变得和缓许多的陆景初,倒忘记其从前刻在骨子里的对外人的凉薄。顾邺手按心口,为自己这么多年还只是个“外人”而感到神伤,却在下一刻瞥见他嘴角微抿时立刻收敛了几分怨念,搓搓手,有些讨好地对陆景初道:“那个,我有一事想拜托你帮个忙……”稍稍停顿了一下,顾邺说话突然变得忸怩起来,“先前我不是说要自个儿挑个王妃来着嘛,然后七夕那晚我就看中了一个姑娘。可是她好像就有些不太待见我……我原想着去大燕跑一趟回来好借机教陛下全了我的心意,但昨日却听人说,她已经开始议亲了。”虽说还未敲定,但他还是害怕自己回来时佳人就罗敷有夫了。
陆景初耐着性子听他说完,“既然不放心,直接求了赐婚就是。”
“我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可是……现在总不好提的。”
“嗯?”
顾邺咬咬牙,道:“不瞒你说,我看中的是霍将军府的那丫头,可不好直接向陛下提。”他虽是当惯了富贵闲王,可近些日子来因着江南春涝和贪墨案也算出尽风头,再加上清河王府手里还握着先祖皇帝拨下的一支亲兵,顾邺本着小心驶得万年船的原则,哪敢贸然跟成帝提出要和将军府结亲。
“愚不可及。”对于他的这番心思,陆景初只轻嗤道。
“我承认这样是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咱们陛下的贤君之腹,可小心些总错不了不是?”再者而言,他这一离京得好几月才能回来,如果赐婚真的求下来而那丫头不情愿,他岂不是连哄人的机会都没有?“景初你就帮我这一次呗?”
陆景初眉眼不抬,最终还是被他的聒噪吵得没有办法,淡声言道:“好。”
顾邺原还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来劝他答应,这下猛然听见一个“好”字兴奋得整个人差点儿直接跳起来。他看着神色淡淡的陆景初,高兴之余还想确认一二,可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凉亭外头的关道上有人在催了。
那是此次一同往大燕去的右丞相,年纪不大脾气大,而且一向不畏权贵,顾邺曾被其怼过好几回,这会儿见他催了,不想耳朵遭罪的他立刻辞了陆景初登马扬鞭而去。
陆景初回到朔风院时,孟媛刚好画完了画,正吩咐绿淇好生把画收起来,瞧见红萓打帘迎了他进来,她顿时扬起了一张笑脸迎上前去。
陆景初出门去的时间不长,孟媛便有些好奇的随口问了一句。
陆景初接过她捧过来的茶轻抿了一口,而后直接把顾邺之托和她提了。末了只道:“元易虽然有时候性子跳脱,但从不是信口胡言之人。今天他既提了这事,应是真的动了心。”
孟媛乍一听说的确有些惊讶,转而回忆起前两番顾邺和霍茵相遇的场景又觉得并不意外。不过,她这些日子再没见过霍茵,摸不清好姐妹的心意,故而对陆景初和自己说的话没有立即作出任何承诺,只答应帮着顾邺去探一探霍茵的口风。
过了两日,孟媛出门去了一趟霍将军府,招待她的人是霍夫人。
霍夫人神色有些憔悴,见孟媛提及要见女儿时更是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她知女儿一向和孟媛交好,于是屏退两旁伺候的丫鬟婆子后,才和孟媛道:“是不是我把茵儿逼得太紧了,她竟是连离家出走这样的事情都干了出来?”说着又叹了一口气,“她看不上韩沐,不愿嫁,为什么不肯跟我说一声呢?如今她一个人跑出去,教我如何是好?”起初得知女儿出走,霍夫人生气极了,派人出去寻却一直杳无音讯,渐渐地她冷静下来,方开始反思,这两年对霍茵是不是拘束太过。
孟媛从前没少听霍茵埋怨过霍夫人,但不好和她提,询问了霍夫人两句,得知霍茵出走已有十日,心里也不由着急起来。她回到晋王府后直接去卧云斋和陆景初说了这事,央他帮忙派人找上一找。
她的焦急溢于言表,陆景初稍稍安抚了她两句,随即喊了赵宇到跟前,吩咐他带人从四个城门出入着手暗中去查。
赵宇一向办事效率高,这回也一样,不过半日的功夫就带了消息回来。
“属下查到,霍姑娘十天前从东边的城门出去,一路往东边地界去了。”
孟媛“咦”了一声,问赵宇:“那有查到她现在的下落吗?”
赵宇摇了摇头,“不过属下已经让人继续跟过去,一有消息就会传回来。”
孟媛心里担心霍茵,傍晚时分和陆景初一处用饭时屡屡走神。在她再一次夹了陆景初从来不碰的蜜藕放入他的碗中后,陆景初终于搁下筷子开了口:“别担心了,赵宇派去的人一定能找到霍姑娘的。”他没有说的是,顾邺留在京中的亲信得知消息后也已经着手去打听霍茵的下落了。霍茵再能躲,也躲不过顾邺手下的人。
孟媛戳了戳碗中的米饭,嘟囔道:“可我就是担心阿茵嘛。”
霍茵是将门虎女,且也不是个小孩子了,等闲有谁能把她怎么着?
陆景初不再劝她,只将她夹过来的蜜藕放回到她的碗里,淡淡地道:“你忘了,我不吃这个。”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的语气里竟掺了一些隐隐的酸味。
孟媛楞楞地盯着碗里多出来的蜜藕看了一会儿,抬眸悄悄瞥一眼坐在自己身旁的人,见他虽神色如常,但整个人却散发着一丝丝不高兴的气息。她轻轻地抿了一下唇,恍觉自己似乎是有点忽视了他,一时有些内疚又有些好笑。
重新给他添了菜,孟媛软了声音哄了他好几句才见着他面上露出浅浅的笑容来。
孟媛没再提霍茵的事,陆景初却放在了心上,督促了赵宇好几回,在中秋的前两日终于有了消息传回来。
霍茵往东去,路上坐船过江遇到了水匪,危难关头被碰巧经过的顾邺一行人救下,如今霍茵不愿回京,竟是直接跟着顾邺一路往大燕去了,甚至还跟孟媛捎了一封信,说是要去看看大燕的风土人情,央孟媛替她在霍夫人跟前多遮掩周旋一些。
孟媛看了信,意外和无奈之余到底安了心。
霍茵跟着那清河王一处在外行走,应该不会有危险了吧?
然而,霍茵一事尘埃暂落之后,陆景初连日的反常却又叫她刚刚落下没多久的一颗心又再一次提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茵茵和顾邺的故事正文里差不多就这样了,我觉得刚刚好。
至于整个故事差不多还剩下两到三万字左右,唔,下一本我大概要换个脑子了:(
第52章
陆景初这几日不太对劲。
这是他又一次在卧云斋一待待一天还不许任何人打扰之后; 孟媛得出的结论。
眼看着夕阳的余晖一点点散去,夜幕悄悄降临,孟媛心不在焉地绣着荷包,时不时地朝屋外张望两眼。久等不见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现; 她终于放下了没绣几针的荷包; 起身,吩咐绿淇取了一盏灯笼过来; 也不用绿淇和红萓跟着; 自己提着灯就出门往卧云斋去。
卧云斋离朔风院不远,孟媛步过石拱桥; 看见烛火摇曳映在墙壁上的身影; 脚下的步子微微一滞,旋即拾级而上走到门口。正当她抬手准备敲门时; 赵宇却突然从一旁的暗影里走出来拦住了她。
赵宇道:“公子说过,不希望有人打扰,夫人您还是先回去吧。”
闻言; 孟媛皱起了秀气的眉头,心里莫名生出一丝担忧。转身下了台阶,她示意赵宇到近前,压低了声音询问他:“你实话告诉我,夫君他到底怎么了?”
“这……”赵宇语结,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可教孟媛清凌凌的目光一直盯着,他想一想这些日子自家主子的煎熬; 到底还是一一说给孟媛听了。
得知陆景初因为当年先晋王妃赵氏中秋溺水而亡的缘故,这么多年来每逢赵氏忌日这些日子他都会把自己一个人关起来,甚至有时候还会异常暴躁,孟媛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
她陡然忆及去岁中秋在金华寺遇见陆景初的场景来,此时方知晓他去寺里不为求神拜佛,为的只是一片清净与安宁。
赵宇见她沉默不语,便道:“公子是不想夫人担心才不肯说,夫人您……”
“我明白你的意思。”她轻轻地牵了一下唇,抬眼望向墙上映出的人影,道,“不过我如今既然知道了,你觉得我能放心得下他一个人?”把手里提着的灯笼交给赵宇,孟媛径直走上台阶伸手去推门。
门是虚掩着的,孟媛轻轻一推就发出“吱呀”一声,动静不大但足以惊动屋里高度的警惕的人。
“出去!”
陆景初的声音是孟媛从未听过的冷,料峭如数九寒天的冬雪,让她下意识地僵住了身子。她抬眼望过去,只看见书案后坐着一道端正笔直的身影,烛火明亮,陆景初的面容掩在摇曳晃眼的烛火之后显得有几分不真切。孟媛看着他孤零零地坐在那儿,又想到赵宇方才说的话,随手将打开的屋门合上。
又是一声“吱呀”响起,陆景初先是以为闯入的人已经走了,然而很快他就听到渐渐走近的脚步声,他皱眉侧首,猜到不识趣的人是谁了。果然,下一刻一声软糯的“夫君”就落入了他的耳中。
叩在书案上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他语带无奈地道:“你怎么来了?”
孟媛绕过书案走到陆景初近前,见他果不似从前一般亲近自己,索性双手圈着他的脖颈,侧身挤进他的怀里。察觉到他身子微微一僵,孟媛小声埋怨他,“你是不是厌恶我了,成日里都躲着不见我。现在我巴巴地过来找你,你居然还凶我!”她语气里故意掺了几分幽怨,似恨似嗔。
孟媛说完自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而陆景初却立刻圈紧了她的身子,解释道:“我没有。”
“好,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两日总把自己关起来?”孟媛顺势问道。即便赵宇跟她透露了一些,但她更希望能够听他亲口告诉自己。在她看来,陆景初心中有一个结,要解开这个结,第一步就是让他能够倾诉出来继而再去面对。
闻言,陆景初却沉默了,陈年旧事在心头,可他不知如何开口。
孟媛缓缓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静静地等着。
燃烧的蜡烛突然爆了灯花,发出“噼啪”的响声,打破了屋里久久的静谧。良久,陆景初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双手扶住怀中人的肩膀,“你真的想知道?”这么多年,孟媛是第一个问这个问题的,就连他的父亲晋王都从未关心过他为什么每逢中秋就把自己关起来。
“嗯,你我是夫妻不是么?”孟媛记得出嫁前林氏对自己的叮嘱,说,夫妻本是一体,更应相互体贴。
陆景初紧绷的脸上露出一丝丝笑意,他扶着怀里的小姑娘起身,牵她走到窗前的软榻上隔着小小的案几相对而坐。手指轻轻叩着楠木制的案几,在微弱的“笃笃”叩桌声中,他徐徐地说起十七年前的旧事来。
当年宁贵妃重病缠绵病榻时,先晋王妃赵氏曾进宫探视几回,且因为宁贵妃喜欢陆景初,便把他也一起带了过去。陆景初记得,他跟着赵氏最后一次去看宁贵妃时是八月初一。那一天宁贵妃的精神很好,甚至还领着赵氏和他在御花园散步。然而也就是当天夜里,宫里云板响了,宁贵妃没了。
宁贵妃死得蹊跷,赵氏心中生疑,借着进宫哭灵的三天功夫在宫里暗查宁贵妃的死因。晋王知晓后,因为顾及嘉德帝的计划便劝阻赵氏不要继续追查下去。可赵氏哪里愿意?自宁贵妃入宫、赵氏嫁进王府,晏城赵家在京中也积累了一些人脉。没多久又因为宁贵妃幼子暴毙之故,赵氏就查到了陈皇后身上。
这些孟媛曾听他提过,“那后来呢?”
其实按着他先前说的,嘉德帝忌惮齐王,想利用陈皇后母族的势力,那么势必不会对陈皇后如何。既如此,赵氏会罢休么?她会答应让自己一母同胞的姐姐死得不明不白吗?
答案自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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