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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贵女-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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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家人终于填饱肚子,韦氏一边洗洗涮涮,一边感慨:“大山这一家,都是好人,这十来天,带着文瑾文翰赶山,挣了不少钱,家里的米缸和面瓮都满了,都不知该怎么谢谢人家。”
  二伯整个吃饭时间,脸上都有一丝忧虑,闻言展开笑颜:“你们有粮食了?”
  “是啊!”
  二伯经常回家时两手空空,韦氏也习惯了,连问都不问,肯定又被人骗了呗,都知道二伯脾气好,好糊弄。
  “二伯,狼皮卖了,你招呼人把房子修一下,不然这怎么过冬呀。”既然挣不到钱,还不如留下赶山呢,文瑾找个借口道。
  “好,好的。”二伯心地很善,连声答应。
  一家人有说有笑,和乐融融,清风吹拂,金色的树叶啪啦啪啦拍着巴掌,文瑾也渐渐忘了烦恼,在宁静和畅的秋风里,眯起了眼睛。
  柴门又嘎吱的一声,开了。
  “文才呀,来,吃肉。”二伯一看是侄子,满脸慈爱地招呼。
  文才看了一眼,皱眉嘀咕了一句:“酸不拉几,柴的很,有什么吃头。”
  二伯没听清:“什么?”
  “我奶让你去一趟。”文才声音大了些。
  “好,我这就去。”二伯站起来,在屋里扫视一周,他大概觉得两手空空不好吧。
  看了看狼肉,二伯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带。文才刚才的话,他回过味来了。
  “二伯,我提前声明一下,这狼皮是我的,你不许给了别人。”
  “这孩子……”二伯嘀咕了一声,摇摇头出门而去。
  跟在后面的文才扭过头,狠狠地瞪了一眼文瑾:“书都念到狗肚子里了?怎的这么不孝顺?”
  “你懂什么叫孝顺?”文瑾反唇相讥,“说呀,书上说的,什么叫孝顺?”
  文才比文瑾还小一岁,哪里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憋了半天,才来了一句:“你不肯把狼皮给我祖母,就是不孝。”


第七章 打狼的英雄
  “是吗?你说的很清楚,是你祖母,不是我祖母,要孝顺也是你孝顺,凭什么你不去抓狼孝顺,而要拿我抓的狼皮孝顺呢?”
  这下文才彻底歇菜,“你,你,你……”了半天,跺跺脚“你就是不孝!”
  这个社会,不孝是最重的谴责,文才说完,立刻便觉得占了上风,斜睨文瑾一眼,扭头跑了。
  二伯在那边不过一刻钟,回来脸色不好看,文瑾进屋休息,破草房哪里能隔音?二伯低声给韦氏抱怨:“伯母也真是,和一个孩子置气,非要拿走狼皮,就算文瑾吃咱的,那也是老三的孩子,她不给,我如何强迫?”
  “别这么说,文瑾天天和文翰赶山,家里的米和面,一半都是她挣的,现在,我们只有沾了她的光,万没有孩子吃咱的这说辞。”
  “文瑾这么出息?”
  “唉,你不知道这孩子有多要强,每天和文翰背回来的山货一样多,文翰的肩膀都磨烂了,又红又肿,血肉模糊,她肯定更厉害,大概怕我拦着不让上山,死活不许我看,一声不吭的,自己弄点草药敷一敷了事。一想这个,我就心疼。”
  “啊?文瑾以前被贺氏压着,一天到晚闷声不响,真没想到。”
  看到男人惊讶的样子,韦氏叹气:“死活不肯让出狼皮,我唯恐她于孝道有亏,本想说几句,可一想到孩子吃的苦,便狠不下心来。就算是阎王爷,也该谅解的吧。唉,不管怎么,咱都要把孩子教好,有空了,我还是得给她讲讲道理。”
  “嗯,嗯,说得对。”
  二伯夫妇不把自己当外人,文瑾十分感动,可对他俩的愚孝,却是十二分的不赞成。
  老焦氏没能弄到狼皮,是她进了钱家几十年中,头一遭谋算不成功,她越想越气,晚饭几乎都没吃下去,第二天早上,便躺在床上直说心口疼,焦氏去请大夫,一路到处向人诉苦,说文瑾把她婆婆气出病来了。
  “没见过那么狠心的孩子,前些年没分家,她一家还不是在我们这边白吃白住呀,现在老人家想要张狼皮,硬是不给,黑了心了。”
  很多人,尤其是喜欢八卦的女人,并不分析对方所说的是不是符合实情,不光是转载原话,有时候还随声附和,添加些自己的臆想和感慨,文瑾的名声,一下子便被败坏了。
  文瑾根本不知道这些,前山没了狼,镇子上的男女老幼,一下子都活跃起来,大群的人起早贪黑去赶山,没有几天,西岗的山货都被采撷一空。文瑾一天下来,经常连篓子都装不满。
  最佳的采摘时间已经过去了,树上好多果子都掉落了下来,在地上很快腐烂变质。看到这样的情景,人们少不了捶胸顿足地感慨一番,恨那狼耽误事情,有人偶尔会称赞文瑾两句,多数听到的都不接声,不孝的人呀,就是做了好事,也不敢享受人们的感谢。
  老焦氏见效果和自己想象的一样好,终于高兴起来,又全身上下穿戴齐整,坐在大门口晒太阳,间或捶捶膝盖,“哎哦哟”地喊一声疼,似乎那张狼皮不送来,她这日子就活不下去了一样。
  当事人总是最后听到流言的人,韦氏知道之后,大吃一惊,她心里忐忑半天,好容易天黑时,赶山的都回到了家,吃过晚饭,她悄悄把事情给男人说了。
  “你看这可怎么办?背个不孝的名声,这孩子今后可别想抬头做人了。”
  “不然把狼皮熟了送给伯母去,这样,文瑾的名声非但能扳回来,还会更好。”
  “只好这样了。”韦氏皱着眉,痛苦地点头。
  熟一张皮子,得二百文钱呢,男人和儿子侄儿一天都挣不来那么多,她现在手头还没有这钱呢。
  或许是心理作怪,文瑾第二天早上起来,吃饭的时候,觉得韦氏频频看着狼皮,她便问了一声:“有人来收狼皮了吗?”
  “哦,没有,伯母准备送到镇西的黄皮匠那里,让他做熟。”
  “费那精神做什么?过一阵收皮子的人来了,还不好卖了呢。黄皮匠的手艺不是太好。”文瑾笑着道。
  二伯父给老婆使了个眼色,两人便没再说话。
  吃饱上路,二伯父看文瑾情绪不错,便把镇上的流言和打算把皮子送给长房的事情说了一遍。
  “文瑾呀,就一张狼皮而已,你若是背上了不孝的名声,这辈子都毁了,将来长大,在人前抬不起头来,可怎么活呢?”
  文瑾听到这里,肺都快气炸了,只要动动脑子,就知道谣言是从哪里出来的,老焦氏婆媳,忒歹毒。
  “不行,伯父,我自忖没有做错什么,若是因为别人几句闲言碎语,就改变自己的初衷,那岂不成了没有承担的软骨头?将来如何能对抗人生中的挫折和坎坷?谣言止于智者,我到底孝顺不孝顺,今后的日子还长着,自然能见分晓。你不必为此事忧虑,狼皮,也绝不送出去。”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二伯真生气了,他所受到的教育,就是做小辈的,无条件听从长辈的,文瑾这犟嘴的表现,就是红果果的不孝,大不孝。
  文翰见状,急的直扯文瑾的衣襟,两人一起赶山,现在的感情,真比亲兄妹还亲。
  “伯父,若是做小的说得对呢?明明说得对,为了一个虚名,非要去听从老人的错误之言吗?”文瑾记得古文中有关这样的描述,可惜她脑子里隐隐约约,想不起来是怎么说的。
  唉,上一世为何不学古汉语专业,而读理工科呢?她心里特别懊恼,可是越焦急,越想不起来。
  伯父沉着脸,不再搭理文瑾,他内心觉得这孩子不可教也,若不是大庭广众,他都打上了。
  妻子虽然说过,把侄子当亲生儿子来养,可他还是没法完全一样的对待,老子打儿子几巴掌,这个社会司空见惯,没人非议,可他要是打侄子几巴掌,这个侄子还没爹没娘的,别人多少会误会。他是个极要名声的人,这样的事情还做不出来。
  三人在沉默和别扭中,度过了一天时光,山货更少,忙碌一天,每人的背篓里,也才过半,还抵不住过去两人的收获,文瑾的心情,怎么也好不起来,她很担忧这个冬天怎么过。
  在沉闷中返回镇子,远远就听见有人喊着:“回来了,打狼的英雄回来了。”接着,唢呐响了起来,曲子是欢快的“步步高升”。
  镇子里呼啦啦跑出一大群人来:“小秀才,县太爷表彰你们兄弟呢,派了官儿,送来了匾额。”
  文翰毕竟是小孩子,顿时一脸欢欣,背篓摇晃着跑上前去,文瑾赶紧一副不甘落后的样子,也往前跑,不然,她就不像一个小孩子了。
  来的是县里的王主簿,二伯父赶上来,把两个孩子背篓拿下,帮他们拍净身上的土,在前头带领,给主簿行礼。
  “快快请起,下官怎么能当得起小英雄的大礼。”王主簿高兴地满脸堆笑,拉起钱先诚,“钱文瀚钱文瑾兄弟,小小年纪,智勇双全,为民除害,这功劳,还都得归咎钱先生教子有方啊!”
  “哪里哪里!”二伯父嘴里说着谦虚话,表情诚惶诚恐,腰板却忍不住挺得笔直,文瑾在背后看得只想笑。
  “来人,把匾额挂起来——”王主簿大声宣布,“我县居民钱文瀚钱文瑾,勇斗恶狼,为民除害,特奖‘智勇双全’匾额一块,细粮八百斤——”他的尾音拖得长长的,气势十足,刚刚停下的唢呐又吹奏起来,在人们艳羡的目光中,几个民壮挑着担子进了钱家的柴门,邻居搬来桌子,上下摞起来,两个身体灵活的民壮跳上去,在柴门正中钉下几个大钉子,把匾额挂了起来。
  唢呐声停下来,二伯赶紧满脸堆笑,请王主簿以及众差役进屋喝茶。
  吃饭都有问题,哪有什么茶叶?还是文瑾反应快,把采回的核桃栗子取出仁儿,碾碎,煮成糊状,每人端了一碗。
  文瑾在厨房忙碌时,文翰悄悄跑到对面人家,借来一小筐瓷碗,不然,连盛放的器具都没有。
  “哎呀,这是什么茶?味道可真好!”
  王主簿大声称赞,钱先诚本来心里正忐忑着,听到这么一句,高兴地忘乎所以,可惜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这该叫什么茶。
  “这叫核桃栗子糊,王大人若是喜欢,过几天小民把做好的送过去些,请你品尝。现在季节未到,今年的新糊,还没做出来。”文瑾赶紧插言。
  “哦——,不必,不必,下官从没喝过如此美味的茶,故此称赞,啊,好喝,好喝。”
  还好锅里还有,文瑾和韦氏飞快地帮喝完的人又盛了一碗。
  后面喝完的,眼睁睁看着空空的锅,心里暗暗遗憾,却不敢多说什么,民壮,就是从村里抽的壮丁,他们只有干活的命,运气好,能捞点白吃白喝而已。


第八章 澄清
  王主簿起身告辞,钱先诚弯腰施礼,情真意切地送到大门外,四面看热闹的村民,都艳羡地看着这一切,此刻,钱家低矮的大门,似乎都闪着光辉,看着十分顺眼。
  “大老爷——,大老爷,小民请教一件事情,若是打狼英雄不孝顺,还该不该表彰?”老焦氏扭着肥胖的身躯,由焦氏搀扶着,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拦在王主簿的前面。
  天色已经暗淡下来,文瑾依然看见二伯父的脸忽然就变得苍白,冷汗瞬间便冒出皱褶的额头。
  王主簿的脸色特别难看,若是真的表彰了一个不孝的人,非但他面上无光,整个县衙的人都晦气不已。
  老焦氏眼神扫过,心中暗自得意,她这两天还正想好好收拾文瑾,还没找到合适的途径,没想到老天有眼,她想什么就来什么,今天不仅人多,还有官儿在场,这一次,她一定会把那个小贱人,踩到泥里去,让她这一辈子,都后悔和自己作对。
  老焦氏不看王主簿的脸,低头自顾自地往下说:“我这老寒腿,想要一张狼皮做褥子,钱文瑾说什么也不给,你说,她是不是不孝?”
  这还用说吗?王主簿嘴唇紧抿,觉得今天丢人和丢到姥姥家了。可这个时候,周围围观的人群,一点声音也没有,都在听他怎么说呢。
  文瑾也明白,自己明明占理,可却违背了当地人思想里的孝道,镇上的居民,多数没文化也没什么见识,当然希望王主簿这个官儿,给个正确的答案,她今天,要不奋起反抗,这辈子别想抬头了。
  不顾文翰的阻拦,文瑾挤到王主簿面前:“王大人,今天我就想请教这个孝顺的问题,是不是惟老人的命是从,就是孝顺?”
  王主簿恼怒地瞪了她一眼,觉得这个问题答案很明确,毋庸置疑。
  周围的人都议论起来:“听说这个钱文瑾挺不孝的,今天看来,果然如此,没有冤枉她。”
  钱先诚终于忍不住扬起手来,他今天若不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就对不起弟弟的在天之灵了。
  文瑾看到二伯父黑着脸过来,便知道不妙,她先发制人道:“二伯父,你来说,什么是三不孝?”
  钱先诚气得嘴唇哆嗦,心说,你还嫌丢人不够吗?
  “二伯父,你今天先教了文瑾什么是三不孝,今后,文瑾自当奉为金科玉律,绝不违抗。”文瑾也着急,若是二伯父不分青红皂白便打自己一顿,就太冤了,可她越急,越想不起那几句古语怎么说了,只能求二伯父先说话后动手。
  “哥哥,伯父不知道,你知道不?三不孝到底是什么呀?”文瑾的语气里,掩饰不住焦急的情绪,却不想,不经意的一句话,把钱先诚逼出来了。
  文翰正要说话,二伯父先开口了,他是要面子的人,怎能当着大家伙的面儿,承认自己记不住书上的良言?
  “于礼有不孝者三事:谓阿意曲从,陷亲不义,一不孝也……”钱先诚才背了一句,就接不下去了,众人却听不懂这文绉绉的话语,还在面面相觑。
  “哥哥,二伯说的是什么意思呀?”文瑾松口气,因势利导。
  文翰当着众人,再加上眼下气氛特别紧张,他脑子有点懵,愣愣地回答到:“爹爹刚才说那话的意思是,一味顺从,见长辈有过错而不劝说,使他们陷入不义之中,这是第一种不孝。”
  “哥哥,这是伯父所言,还是圣人的话?”
  “是圣人的话。”文翰读书还真不少,只见他背起课文,神态竟然不再惶恐,浑身上下流露出一份自信和从容来,周围看热闹的人,下意识地便对他产生了莫名的信任。
  “主簿大人,你看到了吗?这是我伯祖母,她住着大瓦屋,浑身上下绫罗绸缎,每天细米白面,养得又白又胖。而我们这边,破房子四面漏风,眼看寒冬即将到来,身上没有遮蔽之衣,屋里没有御寒之被,二伯父带着一家人,起早贪黑赶山收获,只希图身上衣裳口中食,那两张狼皮,是该给老人孝敬呢?还是卖了,请人把房子略事修葺?难道说,冬天来临,我们一家冻馁而死,让人谴责伯祖母不知足,那才是孝顺的吗?”
  王主簿听出端倪,终于活过来了,他指着老焦氏:“你们既是一家人,为何贫富悬殊如此之大?”
  “我们分家了,二房两个孩子,不事生产才会这么穷的。”老焦氏狡辩道。
  “既然分家了,你要狼皮时,可付了报酬?”
  “二房家的孩子,是我辛辛苦苦一手养大,拿张狼皮,还要我付报酬,呜呜,我怎么这么命苦呀?”老焦氏耍赖地大哭起来。
  “王主簿,这套院子,本是我祖父在坪林县王家救了大老爷的奖赏,他为了报答伯祖父的养育之恩,同意将家产一分为二,当年他老人家在世时,王家每年米面油粮悉数送来,我父亲兄弟几个,根本不是伯祖母养大的,反而是,她一辈子都吃的是我祖父的恩荫。”
  文瑾把本主留下的那点记忆,揉吧揉吧,再加上旁侧敲击,终于汇成这份材料,她小嘴又快又利,嗓子又脆,一口气说起来,饶是老焦氏在一边嚎啕大哭,不断扰乱,还是让王主簿听了个清清楚楚。
  “虽然早就分了家,伯祖母一直是当家的,不管家里田里有何收入,包括我伯父和父亲的进账,都入了她的钱柜,而我父亲和伯父,从她手里拿了钱花,都被记入账簿,几年下来,我这边就欠了伯祖母四十两银子,她把半个院子作价,让我父亲和二伯还债,父亲不在家,二伯不得已搬出了院儿,总不能露宿街头吧?二伯实在没办法,只好请人在原来的园子里,搭了这几间草房居住,现在,她依然故技重施,我们这边不管有什么,都被她霸占而去,日子越过越穷,她一家才不事生产呢,却好吃好喝,游手好闲,我们一家,砥砺辛劳,却缺衣少穿穷困潦倒,王大人,你今天评评这个理,我钱文瑾只是没有把狼皮无偿献给伯祖母,是不是不孝?”
  王主簿已经被文瑾的话,激地义愤填膺,他指着老焦氏:“好你个刁妇,倚老卖老,贪占侄儿家产,污蔑侄孙清白,该当何罪?”
  大伯钱先贵在家里听到外面的情形不对,急急忙忙跑出来,一面使眼色让妻子搀扶继母回去,一面打躬作揖地向王主簿求情:“大人,大人,请息怒,请息怒。老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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