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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和亲失败的公主-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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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光是论轻功,两人应是不分伯仲,然而君初瑶已折腾了大半夜,在体力上明显不敌苏落,很快便被逼到了密林中。这是一场无声的追逐,只听得见耳旁的风。
  君初瑶身上的衣服已经湿了个通透,满是泥和血,还沾着未干的汗和雨,这一路狂奔几近力竭。身后的人越追越近,忽然后心一凉,一把剑已抵在她的背上,再进一寸方可入肉。
  “君初瑶。”
  君初瑶没有动,也不说话。
  “妇人之仁终归难成大事,你在万府地道放过我那一刻,就该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苏落,”她忽然笑了,“你叫什么名字?”
  身后同样一身黑衣的人被问得一愣,随即眯起了眼,“与你何干?”
  她还是笑,“其实,我原先也不叫君初瑶。一个人要换一个名字,就得换一种活法,刚开始是很辛苦的。为了骗过朝夕相处最亲近的人,日日都得像一个戏子,活得浑浑噩噩,活得不见天日。”
  苏落微微怔了怔,手中的剑却还是分毫不差地抵在她的后心,“你想说什么?”
  “我懂你的难处,所以才放过你。”
  “但我不会因此放过你。”
  “我知道。”她轻叹一声,“我不过是想,这世上总要有一人,知道我从何而来,因何而悲,为何而喜,我才能算是真的活过一场。所以……若我今日当真要丧命于此,我想将这个秘密讲与你听。”
  苏落皱了皱眉,“你究竟是谁?早在大漠我就觉得奇怪了,为何拓跋思烈见了你会是那样的反应?还有方才在城中……你为何会唱前韶的战歌?”
  “因为我根本不是什么梁国将军府的二小姐,我是韶国的最后一位公主,萧甯。”
  苏落霍然睁大了眼睛,下意识朝后一退,手中剑便离开君初瑶后心一寸。君初瑶顺势一个侧翻朝后退去,随即便见不知从哪儿来了一匹马,马上人一把拉起她便朝林子外狂奔而去。
  “驾——!”
  “你……!”
  君初瑶回头看一眼苏落,那一头长发不知是因了风还是因了自己从她手中逃脱的怒火,在空中扯成了一道笔直的线。下一瞬,苏落抬手吹一声哨,一匹马自林外奔来,她也上了马。
  君初瑶将目光收回来,看着身后一手护住自己一手策马的人,眼眶突然一湿。是孤刃。
  她想说一句“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却因他此刻肃穆神情和无言沉默而咽了回去。
  方才她被苏落制住,因剑紧贴着后背而无法使出幻术逃脱,无意间注意到掩在远处树后的孤刃,于是计上心头,企图分散苏落的注意力。苏落不好对付,她所说的每一句都必须切中要害,不得已才只能搬出自己的身份。
  “你方才所说可是真?”
  君初瑶一愣,随即笑了笑,“自然是唬她的。拓跋孤鸿培养的杀手,这么厉害的角色,我不下点猛料怎么能让她分神。”
  孤刃没再说话,眼望着前头又一扬鞭,表情一如先前的凝重。
  “城中眼下情况如何?”
  他咳了几声,半晌后道:“我刚赶回来,一无所知。”
  “我走时已将百姓们都赶出了城,拓跋孤鸿要擒我,应该顾不及阻拦他们。”
  “主子何在?”
  君初瑶眉头一凝,眼神黯了黯,“我也不晓得。”
  又是一路追赶,两匹马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较量着,直到靠近一面悬崖。
  悬崖须勒马,孤刃却没有停,君初瑶霍然抬眼,“你要冲到对崖?”
  他眼神紧盯着对崖的方向,语速快而决绝,“只够冲过去一半,马下落之时你稳住身形,我将你扔过去。”
  她猛一回头,惊愕地看着他:“那你呢?”
  “我能借马背之力跃过去。”
  “你别骗我,以你现在这姿势根本做不……”她话到一半,马蹄已越过悬崖,势不可收。与此同时身后掷来一根绳索,正套在马的后蹄上。半个马身子已在悬崖外,此时后蹄被制,就意味着马将停下,而马上的人必会冲出去跌落悬崖。
  出绳的人,自然是苏落。
  马长啸一声,两人一起跟着这冲势跌出去,正是下落之际,孤刃忽然抱住身前人,将她猛地向前掷去。
  漆黑的夜空中一个绝美的弧度。
  这一刻不长,若非够快、够准、够狠,那她所抵达的便不是安全的对岸。这一刻却又不短,用尽了他此生所有的力气和最后的时光。
  君初瑶人在半空一声惊呼,不为这突生的变故,也不为此刻身下是万丈悬崖的惶恐,而为那个用尽全力抛起她后摇摇坠落的身影。
  她忽然闭上了眼睛。
  “真正的危险在你身上,务必要拖住他们,争取时间。还有,保住你的命,留着它回来救我。”
  保住你的命,留着它回来救我。
  他当真做到了。
  君初瑶没有落在对崖的山石上,而落在一个怀里。她睁开眼,看见一张面具,是离笙。很显然,为了接住如箭般俯冲直下的她,这女子同样耗费了一身的气力,此刻是满头的汗。
  她从离笙怀中踉跄着下来,什么也没说,回身朝悬崖边走去,似要往下望。
  与此同时,对崖的苏落弃了马也朝这边掠来,正落在离笙和君初瑶中间。
  离笙立刻警觉地拔剑向她,她却摊摊手,示意自己没有带任何武器,然后回头看着君初瑶。
  君初瑶自然知道苏落到了自己身后,却也没有理会,半晌后仰起头将眼眶中的泪收了回去,对着夜空喃喃似自语:“但愿这对而言是解脱吧。”
  “确实是解脱。”苏落忽然一笑,“即便没有坠崖,他也活不过半柱香。”
  君初瑶蓦然转身,“什么意思?”
  “他以一人之力将我上百死士屠尽,你真当他能全身而退?”
  君初瑶忽然一怔。
  “看看你背后衣服吧。”
  她颤抖着将手伸向自己身后,轻轻一拭后放到眼前,满目黑血。这不是她身上那些皮外伤流出的血迹,而是孤刃的。夜色尚黑,方才一路追逐又紧迫,加之她身上本就黏腻,竟没有注意到。
  “他身上应有不少刀伤,死士所用的刀都下了毒,他自封真气才熬到了现在。他的身手在我之上,这对崖不过区区十余丈,于我不难,何况于他?他无法带你过来,因他已是强弩之末。”
  难怪……君初瑶颤了颤,方才孤刃说要将她扔到对崖时,她的确觉得有一丝反常,然而事出紧急,容不得思考。如今在苏落提醒下才想起来,初见他,他便拎着她的衣领飞过了怒华江,这短短一个对崖的距离,怎可能难得住他?
  除非,他受了重伤。
  君初瑶忽然笑起来,这一笑似悲乐似绝唱,哀婉动人却凄凉,惊得离笙以为她疯了。
  “世子妃,跟我回去,主子在找你。”
  她却像没有听到,突如鬼魅般向前猛地掐住了苏落的脖子。
  苏落一惊,显然对此始料未及。
  “为什么……”她眼中含泪却拼死不让它落下,“为什么要逼我……我根本不想复国,也不想要这天下!”
  “逼你的人不是我……”苏落任她在自己脖颈上用力,不挣脱也不反击,“你该去问容烨。”
  她眼中的泪在听到这名字的一瞬毫无征兆地落下,随即缓缓松开了手,眼神如失了魂一般空洞。
  “小心身后!”
  

  ☆、攻心

  离笙喊出这四个字的同时猛扑上前欲拉过君初瑶,却被离她更近的苏落抢先。三人一刹六目相对,下一瞬,抢先拉过君初瑶的人忽然一个转身,将自己的后背朝向了对崖。
  “哧”一声,箭入肉。
  离笙和君初瑶,还有对崖射出这一箭的绥国死士,齐齐怔在了原地。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即将过去,天光渐渐亮了,中箭之人却倒了下去。君初瑶被这轰然一声响震得回过神来,赶紧俯身看苏落伤势。
  她的嘴角淌着血,面上却在笑,“不用看了,这一箭足够要我的命了。”
  君初瑶不可置信地瞪着她,“你不是拓跋孤鸿的人吗?替我挡箭做什么?”
  “我……也想解脱了。”她颤抖着抬起手,将易容的面具摘下来,露出一张白皙的脸,与“苏落”那平庸的姿色相反,美得令人惊心,“这才是我的脸……我美吗?”
  君初瑶鼻子一酸,强忍住泪答道:“美。”
  “我姓林……单名一个落字,大约是因了这名字,一生零落无所依,出世不久便成了孤儿,六岁进了绥王宫,被主上训练成冷血无情的杀手,十岁杀了第一个人……我换过千百种身份,日日活得胆战心惊……”她说着又笑起来,“你说得没错……总要有一个人知道自己究竟从何而来,才不枉在这人世走一遭。所以……所以我把这些告诉了你。能以林落的身份死去……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林落,”君初瑶苦笑,“你倒是解脱了,可我却又背了一桩债,你是存心的吧?”
  “对……”她放声大笑,笑到后来咳得止不住,“我是存心的……你和容烨各放了我一次,令我觉得亏欠于人真不是滋味……如今……如今让你们也尝尝。”
  “容烨他……”君初瑶揽在林落肩头的手颤了颤,“他当真早就知道了……”
  离笙尚不明白这一句是何意,林落却晓得,她深深地看住君初瑶的眼睛,半晌后道:“听我一句……”
  君初瑶一蹙眉,俯下身去想要听清楚后文,林落突然抬手按住她的双肩,然后身子一翻,带着她朝悬崖下滚去。
  她这一下去势突然,惊得君初瑶根本来不及挣脱,而离笙也未想到将死之人竟还有这般气力,一个箭步上前,只来得及抓住君初瑶的衣袖。
  局势忽然扭转,离笙握着手中那半截衣袖出了半晌神,才猛然惊醒朝崖下喊了一句:“世子妃!”
  崖下自然没有回应,半山腰的一棵巨树上,挂着方才落下来的两个女子。君初瑶瞪大眼睛紧紧盯着此刻重伤勉力支撑在树枝上的林落。
  林落口中喘着粗气,缓了半晌后笑道:“这样瞧着我做什么,以为我要跟你同归于尽?”
  “你早知道这里有棵树,从那位置跳下来必然不死。”
  “没错,我拉你下来,不过是想让你也解脱。”
  “此话何意?”
  “你真当容烨是好人?”她脸色惨白,却笑得轻蔑,“其实我不说你也明白,从你知道我身份的那一刻起,你就对容烨产生了怀疑……咳咳……在万府密道里,我问你可有话要问我,你说没有,那不过是你自欺欺人。我就答了你没问出口的话吧,没错……容烨在我进军营的第一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可他没有拆穿……他若真的在乎你,怎会眼睁睁看着我诱你去苏家村,看着我伤害你?”
  君初瑶没受什么大伤,此刻的脸色却也越来越白。
  “你说你是萧甯,我虽然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然而容烨的一切举动却都得到了解释。我起先不明白,像他这样的人……怎会轻易动了情?他在利用你……从一开始就在利用你,他假意动情,让你坐上世子妃的位子,然后带你来谷里,这些所有就是为了今夜,没有你……谷里的百姓不会反……”
  君初瑶突然觉得难忍,厉声喝出一句:“够了。”
  “不,还没够呢……”林落抬起头看了看升起的日头,“天亮了,三军也该得到大司徒身亡的消息了吧。前韶……怕是守不住了。恭喜梁世子,一个大司徒的命,就为他换得一个国家。”
  “司徒府的火……”
  “除了他,还有谁?君初瑶,你还看不明白吗?他为了天下,什么都可以舍。哦,对了……还有一事恐怕是连萧甯也不知道的。十六年前那一场灭国屠城战,世人都当是主上所为,却不知主上背后的人是谁……”
  君初瑶惊得浑身一颤,险些从树上跌下去,稳住身形后动了动嘴唇,却没能将话问出来。
  “那一年南有梁祁之战,绥国本要出兵援祁,不会那么快将主意打到韶国身上,和亲确有缓兵之用。可是啊……当年八岁的梁世子,以一言剖天下大势,因了他的话,主上才一手策划了绥王宫政变和之后的灭国屠城战,还同梁国签订了盟书,这盟书你在大漠里应该见过。”
  君初瑶一点点瘫倒在树上,看起来比林落这个垂死之人更加面如死灰,她已经无力辩驳。
  “容烨下了一盘好棋,表面上他是将韶国送给了主上,而实际上……他知道主上吃不下韶国,十六年来,我绥国政治弊端日显,主上越来越力不从心,都因了他这个好礼……”林落笑了笑,带着将死之人的快意,“主上斗不过他的,因为他够狠……连自己的世子妃也可以当作弃子。你若仍要信他,且在这儿等着,看他……可会来救你。”
  她说完这一句便用最后的气力将先前缠在树枝上的衣袖扯断,坠下去那一瞬,仿佛仍带着笑意。
  君初瑶却是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一张脸在日头的照映下更显得惨白,看起来竟同死人无异。
  我若仍要信他呢?
  离笙不是韶国人,对谷里这一带也不甚熟悉,自然不晓得这崖下半山腰还有棵树,在崖边呆立了半晌后便往回走去。
  这悬崖万丈深,落下去不可能还有命,即便此刻下到崖底也不过捡个尸首,她不能放着容烨的安危不顾,去做无谓的事。
  另一边,韶王宫旧址,断壁残垣下,正有两人在交手。这两人自黎明前便开始交战,到天光乍破仍未分胜负。一人着白衣,素来不染纤尘之人却在此刻显出狼狈之色,白衣上殷殷血迹,看上去有旧有新。而另一人则着黑衣,面上覆一斗篷,看不见容貌,隐约能觉出是个男子,且身手在白衣人之上。
  高手对招,从不多用一句言语,甚至手中没有兵器。
  白衣人自然是容烨,他虽自始至终未开口一句,心中却也有疑问。这不是拓跋孤鸿的人。此人身手诡异,招式奇特,他本就有伤在身,根本不敌。而这人明明招招可以取他性命,却又招招手下留情,不像要杀他,倒像是在拖延时间。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便立刻支开了离笙。
  在这黑衣人出现之前,一切计划顺利进行,唯一的变故出在君初瑶身上。城门大开那一刻,他命所有手下出城保护君初瑶,身边只留了离笙一人,两人合力一同牵制住了那百八十死士。拓跋孤鸿擒君初瑶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擒他,他一现身,理应不会再有更多人追出城去,然而他派去保护君初瑶的人,却没有一个活着回来。
  这中间出的岔子,很可能就是眼前黑衣人所为,支开离笙,是为了尽快寻到君初瑶。
  离笙此刻正在赶往韶王宫旧址的路上。这一路上她心中似裹了一团乱麻,策马扬鞭都成了下意识的动作,满脑子只剩了一个念头,君初瑶死了,容烨会如何?
  然而她却并未能解得答案,因她到韶王宫之时,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死里逃生

  三日后。
  君初瑶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悬崖山壁,也不是松柏巨树,而是帐顶。她一时有些恍惚,盯着陌生的帐顶足足愣了半刻钟才将三日前那惊心动魄的一夜回忆了清楚。
  随即第一反应是,没死啊。她记得自己在半山崖那棵巨树上从日出等到日落,都没有人来寻她。她在沉沉夜色中终于支撑不住晕去,失去意识前一刻,她是不甘的,那不甘犹如一簇火星,孤独而无助地飘荡在广袤的原野,然而原野如此大,火星如此微弱渺小。
  等不到那个人,也等不到自己满腹疑问的答案,或者已经有答案了,他没有来寻她,因为她已经是个弃子。
  她支着手臂从床上起来,在长久的昏睡后,五识慢慢恢复,然后她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气,像粥。她看看四周,破败的屋子,窗外嶙峋的山石。
  她还在山里,那么熬粥的人是谁?
  未及她开口喊,一角破麻衣从门缝里飘过,她一怔,随即便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丫头,醒了?”
  “师……师父,怎么是您?”
  老头子一件破麻衣不知多久没换,捋胡子的手势还如昨日,笑道:“梁国世子妃的传奇一传千里,闹得老夫这个山野人都知晓了。既是知晓了,怎能不来救我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宝贝徒儿?”
  “是您把我从半山腰救下来的?”
  “自然是。怎的,你还道是谁?”
  “没,”她避开老头子审视的目光,匆匆换了话茬子,“师父,我闻着粥好香,是熬给您宝贝徒儿的吧?”
  老头子意味深长地笑笑,转身去端粥了。
  君初瑶其实并不饿,只是觉得身体里空空荡荡,得吃些什么。粥是清粥,旁边搁了碟小菜,她一点点喝着,也不说话,倒是司空月先开了口:“丫头,不是为师说啊,你可真能睡,这一睡就是两日两夜,要不是为师给你把过脉,知道你身子无碍,可得急疯了。”
  她一愣,愣过后便笑,“七岁那年重病,还一睡就是三日三夜呢。”
  老头子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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