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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和亲失败的公主-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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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位小哥,我问你个事。”
  警惕。
  “不是什么大事,你会回答我的吧?”
  更警惕。
  “其实我就是想问,你们主子每次出门都会遇到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杀手吗?”
  沉默。
  “还是说……这次有什么特别之处?”
  继续沉默。
  “哎,好吧,你既是不愿说,我也不勉强。真无趣,喊声‘非礼’吧……”
  好的。哦,等等,什么?非礼?别别别!我还年轻!我还有大好前程!我!不!想!挑!粪!
  “我说我说其实就是主子这次去谷里是有要事在身可是有人不想让主子将那事办成所以使了绊子暗中发布了悬赏令于是那些要钱不要命的江湖人士全都来了!”
  难为这小哥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也难为君初瑶听懂了,她点点头若有所思的模样,“我知道了,回头会替你美言几句的。”
  “别,别!千万别!求您!您对我最大的恩泽,便是绝对不要在主子面前说我半个好字。”
  她一愣,随即觉得他说得很对,放下车帘子闭目养神去了。
  君初瑶觉得,发布悬赏令的人很聪明。他不怕打草惊蛇,相反地,偏要将这惊扰发挥到极致。这些要钱不要命的小人物对容烨显然构不成威胁,可却能掩盖和隐藏最后真正的杀机。再卓绝的人,也会疲于应付接踵而至源源不断的麻烦,再缜密的人,也可能在破除一千次杀机后忽视了最关键最致命的第一千零一次。
  不过,相比最后真正的杀机,她更想知道的是,发布悬赏令的人是谁?在梁国的土地上,暗中发布刺杀梁国世子的悬赏令,谁人能有这样的手腕?容烨一定知道,却不会将这些事告诉她。
  自那日起,君初瑶再没穿过女装。容烨什么也没问,示意“你喜欢就好”,不过两人都心照不宣——要是遇到什么危险,总不能拖着裙子打架吧?
  就这么提心吊胆了一路,这日,到了渡口。君初瑶前世久居深宫,虽在谷里十余年,却并不太了解周遭地形,对整座谷里城的印象全是在城墙上俯瞰所得。如今见着这渡口,隐约觉得应是离谷里不远了。
  容烨看一眼她面上神色,淡淡道:“这是怒华江,过了这江再行一段便到谷里城门。”
  她听见“怒华江”三个字微微一颤。十六年前绥王宫政变后,拓跋孤鸿取代了拓跋思烈的世子之位,亲率大军破了谷里城门,便是引的这怒华江水淹城。
  她这边尚在愣神,忽觉身后有人靠近,一回头,正见离笙提着剑走来,如当日霁山崖上一般装束。每次见着离笙,她心中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经先前坠崖一事过后,更觉得别扭,此时面对面相见竟有些无所适从。
  离笙也有些不自然,目光掠过她的脸,一瞬便移开,朝容烨点头示意。
  君初瑶这才反应过来,他们方才在这渡口站了许久,原是在等离笙?
  三人一起朝泊在岸边的船走去,这船不小,足以容下三、四十号人,此时一眼望去,上头已无多少空位。君初瑶刚一脚踏在木甲板上,忽然顿了顿,偏头看向容烨。他面上神情自若,轻轻扶她一把,边道:“站久了,累了?”
  她似明白过来什么,点点头上了船。
  君初瑶两世为人,虽从未坐过船,也不会凫水,但许是这副身子的关系,她似不是很惧水,船开时也并无什么不适。反倒是离笙,一直沉默地立在船头,脸色看上去微微泛白。
  不过,她心中是紧张的。方才一脚踏在船上立马感觉周遭气氛不对,那种强烈得让人窒息的压迫感,似与苏家村那一夜相重合。
  容烨那句话的意思很明显,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她自然信他,可这将到未到的杀招正与此时将下未下的雨一般,让人觉得压抑慌张。
  船很快行至江心,船上约莫有二、三十人,却是一片寂静无声,一阵风浪起,船晃了晃,君初瑶蓦然抬首,到了!
  摆渡的船工忽然弃了手中桨,一掀外袍露出里头黑衣,随即拔刀当先朝船头的离笙掠去。容烨与君初瑶此时身在船中,周围那些看上去面目慈善的当地“百姓”也是齐齐一掀外袍,拔刀朝两人逼近。
  容烨一把扣住君初瑶手腕,身却未动。
  若有人要阻止容烨去谷里,这是最后也是最好的机会。船在江心,船上除了三人以外都是对方的人,此时他们被团团围住,插翅难飞。
  无人说话,几把剑当头劈下,容烨却仍未动。君初瑶一怔,不懂他此举何意,下意识就想抬手挡剑。可这一抬手,她愣住了。
  动不了。
  容烨扣住她手腕的同时,点了她的穴顺带锁了她的真气。她双目霍然睁大,看向容烨。此时剑离两人头顶仅三寸之遥,离笙正与几人缠战,偌大的江心也不可能再有救兵从天而降,若再不动,当真是死。
  她深知容烨不可能自寻死路,此境虽险,以他身手,花费些气力,让三人平安脱身不成问题,可这生死一瞬间却仍陡然升起紧张之感,他究竟意欲何为?
  四把剑交在两人头顶,只剩一寸!忽然“哗啦”一道水声响起,随后耳边风声一紧,似有暗器同时自水下与旁侧飞出,水下来的暗器破船底而出,“咣当”一声将两人头上四把剑击落,旁侧来的暗器则击在黑衣人心口位置,一击毙命。
  容烨这才有了动作,带着君初瑶朝船头掠去。
  船头也有杀手。船身晃得厉害,离笙一人迎战数敌似有些吃力的模样,几次都是险险躲过杀招。一剑落下,正要砍上她的右肩,容烨忽然将君初瑶往身后一掩,迎上那剑去。
  君初瑶和离笙皆是一惊,容烨手中空无一物,此时迎上去,必要伤到自己,他自然也清楚这一点,却仍无半分犹豫地抬手替离笙挡下了这一剑。剑刺破他手掌那一瞬,君初瑶傻了,离笙也愣住了。
  两人一傻一愣间,那剑一路滑过容烨掌心朝他肩骨而去,“唰”一下入肉,离笙被他肩上淋漓鲜血怔得清醒过来,猛一剑劈过去,那杀手闷哼一声,倒了下去。
  容烨立马抬手锁了自己真气,随即解开君初瑶的穴道。君初瑶看着他掌心和肩上涓涓涌出的黑血,哪里还有理智,剑上有毒,他不会不知,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冒着失去右臂的风险去挡下那一剑?
  此时两方人马正在激战,一方是水下的救兵,一方是船上的刺客,刀光剑影间,忽听船头传来“哗啦”一声,众人手中动作皆是一滞,朝水花溅起的方向望去。
  这一眼望去,正见两个身影相拥着落入水中,而船头还剩一人呆立着,眼中似有什么东西在闪烁,不可思议地喃喃道:“容烨……”
  

  ☆、再遇故人(一)

  这声喃喃与天上惊雷重合,天光一亮,照着她惨白的脸。众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仅一瞬,便又再度将手中剑砍向敌手,不再理会船头。
  君初瑶被这一声雷惊得回过神来,望一眼汹涌的江浪,已不见两人踪影。瓢泼大雨倾泻直下,一片朦胧中溅起刀光血影,将这雨染得通红。
  她一动不动地紧盯着眼前的杀戮。
  埋伏在船上的刺客们见容烨逃了,欲脱战去追,但此时下了雨,江上风浪又大,要在水中找人本就困难,加之这些突然从水底下冒出来的救兵阻了他们的路,只得先应付眼前的敌手。
  君初瑶在意的却并不是这些刺客,她奇怪的是这些救兵。他们不是容烨的人。这一路走来,她大约也了解了容烨手下的行事作风,他们擅于掩藏自己,以各种装束各种身份出现在各种场合,他们招式灵活,身法各异且各有所长,是影卫,也是散落在民间的奇人。
  可眼前这些人却不是。他们每个人的装束、身法、招式如出一辙,显然是经过统一的训练。且他们极擅凫水,事先埋伏在水底,闭气多时后破水而出,还能准确无误使出一击毙命的杀招。
  她隐约觉得,如此水性,应是谷里人。谷里是水乡,大川大河纵横交错,出行多要用船,民间百姓几乎个个都是水中游龙。
  缠战中,一个刺客被人从船尾被抛到了船头,正落在君初瑶脚边。那刺客已然负伤,半个身子悬在船外,被浪一打,将将要落下水去,临死前一把抓住她的脚踝,似要将她一道拖下去。
  君初瑶一惊,蓦然抬首,眼下,刺客们死的死,伤的伤,落水的落水,逃的逃,那些护卫已是一副大功告成欲打道回府的模样,她此时遇险,竟无人注意。
  君初瑶左脚被那刺客死命拽住,整个人已朝船外倾去,电光石火间,她忽然用右脚挑起落在甲板上的剑,手起刀落,一剑砍在他手臂上。那刺客痛苦地叫一声,最终落入了滔滔江水中,而她,盯着那仍抓着自己脚踝的半截断臂,急急地喘息。
  她学武十余年,从未真正伤过人,而今日,她不得不这么做,因为……她抬起头来,看见对面那一群护卫朝这边走来,仿佛并未注意到方才那一幕。
  他们在试探她。
  风雨渐止,她的发丝全贴在脸上,看起来凌乱不堪。当先有一人朝她走来,此人看上去稍年长些,似是这群护卫的首领,呵呵笑道:“这小子倒是拉着他的世子妃逃得挺快,你是他的护卫?跟我们走吧。”
  君初瑶微微一愣神,面上诧异的神情一闪而过,潇洒地丢了手中的剑,抬腿将那半截断臂甩开,挑了挑眉冷冷道:“主子的行踪我不知晓,你们带我回去也无用。”
  那首领模样的人朝后做了个手势,后边几人立刻上前来,架住了君初瑶的两条胳膊。她看一眼按在自己肩头的手,面上笑意闪烁,踩踩脚底的甲板道:“这船快沉了,有功夫对付我,不如想想怎么脱身吧。各位伤势不轻,不知是否还有能耐如方才一般安然渡江。”
  几个护卫看了看脚下漫上来的水,相互对视一眼,那护卫首领忽然上前一步,一把拎起君初瑶的衣领,朝对江掠去,其余几个则纷纷跳入水中,弃船而走。
  君初瑶在半空中惊了惊,这身手……怒华江江面宽阔,即便是只身一人,要横飞渡江也是难事,她自知不能,可这人却拎着她飞了出去,无丝毫吃力之象,此等身手,惊为天人!想必方才在水下射出暗器的,也是此人。
  那人拎着君初瑶飞过江面,在岸边林中停下,放开她,望一眼怒华江中正凫水而来的同伴,将剑抵在她肩头,语速极快,“跟我走,主子交代的。”
  她一愣,主子?随即反应过来,“容烨?”
  他一点头。
  “你们都是……”
  “不,只有我是,他们是大司徒的人。”
  君初瑶又是被绳子捆了双手,又是被黑布蒙了眼睛,又是被剑“抵”了喉咙,走了一路,也不知到了何处,最后被人一推,推进了一个黑屋子里,门“啪嗒”一声关上,迎面扑来一阵灰。
  她踉跄地摔在地上,咳了半晌,心里一边感慨,这戏倒是做得挺足。
  方才一路走来,她已将船上之事想了个通透。容烨先前之所以迟迟不出手,是在等水下的救兵,此举意在取得水下人的信任。而之后他替离笙挡剑,弃她而逃,则是为了吸引敌手的注意,让他们错以为离笙才是世子妃,以保她被带走后的安全。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辰,门外来了人。门锁被人打开,随即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君初瑶大致听了听,应不下十人。
  “你确定这是容烨的护卫?”
  “是,此女武功不低,将军还请小心。”
  “呵,就这么个臭娘们还能伤着本将军不成?丫头,别浪费本将军时间,说出你主子的下落,饶你不死。”
  君初瑶没理他,靠在墙根一动不动,忽然铺天盖地来了一盆子水,将她淋得一个激灵。狠!太狠!她直起身子,强忍心中怒火,“想知道可以,让大司徒亲自来。”
  这是先前那护卫长交代她说的,她不知道原因,但既是容烨的手下,便是容烨的意思。
  “呸!本将军亲自来审你,你竟同我说要见那糟老头?来人,将这娘们的双手双脚给我砍了!”
  “将军,万万不可。您若是逼得她自尽,今日便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是将军还是你是将军,废什么话,给我动手!”
  在场的护卫们面面相觑,竟无人有所动作。君初瑶在心里冷笑一声,看来是个挂名将军。
  那将军气得暴怒,“你们一个个都不听本将军的是吧?行,来日莫要后悔!要见那糟老头就去见吧!我倒要看看,他一个风吹两边倒的大司徒有何能耐!”
  于是,君初瑶又被拖出去了。
  这回能感觉到屋子是亮堂的,空气是干净的,大约是那大司徒的书房。她被带进去,门又“啪嗒”一声关上,然后有人往她小腿肚上踹了一脚,她一个前倾倒地,“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眼前黑布忽然被人扯开,敞亮的光刺了刺她的眼,她一个晃神仰起头来,看向上座的人。
  是个年逾七十的老头,一身衣冠楚楚,颇有几分上位者的架势,可这架势却在君初瑶仰起头的一瞬化为虚有。
  他双目霍然睁大,蓦地从座上站起来,手指着君初瑶颤得厉害,“她……她……她是谁?”
  “回大司徒,是梁国世子的护卫。”
  “胡说!”他怒而拂袖,踉跄着走了下来,眼里似有什么奇异的光芒在闪烁,随即做了一个令在场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动作。
  他跪下了,比方才君初瑶那“扑通”一声更响,这一声,响在所有人的心头,他们德高望重的大司徒,居然就这么跪在了一个敌国世子的护卫面前。
  “公主!”
  君初瑶被这声嘶力竭的一句“公主”怔住,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人半晌说不出话来。
  前世翻飞的记忆忽如一场惊雨扑面而来,毫无征兆地。
  “大司徒何事启奏?”
  “回陛下,臣今日前来,是为和亲之事。臣以为,小公主这一夜长跪,是对陛下的一番心意,也是对我大韶的一番心意,还望陛下能以大局为重,成全公主的和亲之请。”
  “甯儿……父王最后问你一次,你当真要如此?”
  “我意已决,还望父王能如大司徒所言,成全甯儿。”
  “陛下,臣以为,公主此般嘉言懿行应记入我韶国史册,以示后人。”
  “那便依了大司徒所言,取这‘嘉’字与‘懿’字作为甯儿的封号吧。”
  君初瑶先是经了场雨,后又被泼了一盆子水,此刻正是湿了一身狼狈不堪,听见这一声“公主”的瞬间,她的眼眶也湿了。
  眼前的人,是韶国的大司徒,是看着她长大的人。然而,她如何能认?这一认,后果不堪设想,这一认,很可能便是江山倾覆,战火重蹈。
  她不能。
  她咬了咬唇,生生将眼中的泪逼了回去,“大司徒可是认错了人?”
  他忽然一怔,眼中闪烁的泪光跟着一滞。
  是啊,嘉懿公主十六年前葬身大漠,尸首为敌国所收殓,长眠于绥国王陵中,即便公主并未身死,也不可能如十六年前一般容貌,眼前的人,怎会是公主?
  君初瑶看着他面上神色变幻,心中不忍,撇过头去。
  “是……是我认错了。”他身子歪了歪,欲从地上起来,君初瑶下意识想去扶,奈何手却还被绑在身后,然而,也幸好她的手被绑在身后,才未做出这荒唐的举动。
  大司徒站起来,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的神色,满屋子的人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原来……他们的大司徒只是认错了人。然而下一刻,那颗落下来的心却又被提了上去,因为听见他们的大司徒说:“给这位姑娘松绑,带她去换身干净的衣裳,好生招待了,我晚些时候再审。”
  

  ☆、再遇故人(二)

  君初瑶被服侍着沐浴更衣,心中五味杂陈,她在这个陌生的府邸里被残暴地对待,又是五花大绑,又是泼水下跪,起初自然怒不可遏,可如今,这里所有人都是一副敬她三分的模样,反倒更令她难受起来。
  她已不是当年的嘉懿公主,甚至假扮成容烨的护卫来糊弄这里的人,何德何能享此礼遇?她虽不知大司徒与容烨的关系,可这两人,怎么看都不会是朋友。假使他们是无法共存非要拼个你死我活的敌人……她在其中,又该如何?
  “姑娘,大司徒有请。”
  “我知道了。”
  她穿了身鹅黄色华服,一袭长裙曳地逶迤,此刻行在府中,引得众人频频侧目。她低下头去,看着裙裾上的花饰有一刹晃神,是玉流花,这裙裾上绣着的……是玉流花。
  她仰起头将眼中一片湿润朦胧收了回去,挺直了腰板再度踏入方才那令她受辱过也令她失魂过的书房,这一步踏入,着实怔了怔。里头除了大司徒以外没有别人,说是要“审”她,眼前却摆了一桌子满汉全席,她鼻子酸了酸,看向上座的人。这年逾七十白发苍苍的老人眯着眼睛在笑,“坐。”
  她在他对面坐下,不敢抬头,怕他看出她眼中端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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