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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别夜-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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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期过去,宫中缟素渐除,但毕竟清秋寒凉,未央宫没了那些哀伤的雕饰,反而更显出一片空洞荒芜。顾渊怒气冲冲地走进温室殿,却见薄暖正与陆容卿说着话,至亲来访,令薄暖的愁容略略散开了些,偶尔还会露出浅淡的笑意来。
顾渊顿了顿,便想直接再走出去,被薄暖看到,忙轻声唤他:“陛下,妾正与安成君商量她与聂丞相的亲事呢。”
陆容卿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她有过孩子,又骤然失去,面容依旧清丽无双,眼底却仿佛已沉淀下了许多深沉的情绪。民极来去匆匆,纵是血浓于水,此刻也只能在她心底留下一片恍惚的惊痛。她还太年轻了,而人生的路还太长,她没有沉湎于悲伤,反而很快就重新站了起来。
这份女子的坚韧,让陆容卿都惊叹不已。
陆容卿低下了头,轻声道:“国家有难,少君忙得早晚不见人影,只怕他全没成亲的心思。”
“安成君这语气,还是怨怪朕给聂丞相找太多事了?”
皇帝带笑的语声响起,顾渊不知何时已调整好了心情,重戴上一副微笑的面具,“皇后说的不错,朕命太常寺去准备准备,为你们择个吉日。”
陆容卿羞得声如蚊蚋:“多谢陛下恩典。”
众人退下后,独剩了薄暖,斜倚锦榻,眼帘微合,若有情若无情地朝他睇来。顾渊叹了口气,走到榻边坐下,轻抚她的发梢,“不论朝上有什么烦心事,每到你这儿来,好像便都消散了。”
薄暖轻轻地道:“有什么烦心事?”
“薄三郎要我给母后定罪。”顾渊静了静,终是说出了口,“证据确凿,是母后害死了民极。”
他治了薄安,薄昳便用太后来要挟他。
要君者无上,被臣子要挟的滋味,他今日终于体会个彻底。明明知道谁是凶手,却不能将他绳之以法,他感到难言的挫败,更感到无边的忧愤。更令他担忧的是薄暖,薄暖是认定了母后的……
忽而,薄暖轻声开口了:“巫蛊什么的,真是迂阔难测,区区几个桐木人,难道真可以致人死地?所谓证据,难道不可以假造?”
顾渊微惊,掀眼看她:“你的意思?”
“是有人要栽赃太后。”薄暖握住了他的手,女子的手柔软芬芳,仿佛能让人远离一切痛苦,“子临,你不是劝我认真理智?我想过了,我一定是错怪太后了……太后她心地从来不坏,她从没有害过任何人,反而屡屡受人冤屈,饶是如此,她依旧一心为了你好……子临,不是她。”
顾渊抿了抿唇,“可是她屡次针对你……”
“那时候她不能容我,只因为她对薄家有怨气。”薄暖微笑着宽抚他,“我早在她过来照顾民极时便忘怀了。”
顾渊微微动容,伸臂揽她入怀,她柔顺地贴在他胸膛上,聆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渐渐闭上了眼,“子临,善待你的母亲吧。她与我,都是一样地爱你。”
顾渊点了点头,薄暖似乎有些乏了,便在他怀中安然小憩。这样宁静的时光,没有任何人事打扰,就像是偷来的一样。
薄暖原本只是打了个盹,却悠悠然直睡到了酉时三刻。睁开惺忪睡眼,发现自己已在床上,被褥盖得严实,外间灯火微明,顾渊刚刚沐浴过,一身月白里衣,正在批阅奏疏。听见声响,他回眸一笑,“总算醒了,贪睡。”
她颇不好意思地扬了扬眉,披衣下床,顾渊又指了指案上,“饿不饿?有点心。”
薄暖走到案边,执一块胡饼放入口中,见他案上的奏疏全是在说益州民变,不由得忧心地问:“益州的事情还没安定么?”
“我会命彦休领云州骑去平叛。”顾渊将最后一个字落稳,波磔一荡,便扔下了笔。“这些流民不过强弩之末,只恨西南诸州的将领都是畏葸之辈。”
薄暖掩口轻笑,“仲将军可是陛下手中最后一把利剑了啊。”
顾渊眸光一凝,随口道:“不错。”
薄暖还未回应,忽听见外面起了一阵吵嚷推阻之声。
顾渊眉头一拧,扬声喝问:“何事?”
“回、回陛下!”孙小言气喘吁吁的通报声伴随着惊骇和恐惧,“是长秋殿的长御攸华来报!报说——报说,皇太后——”
“陛下!”是那女官攸华尖锐的声音骤然割裂了沉寂的夜空,“太后崩了!”
☆、98
冷落的秋风哗啦拂进了长秋殿。
藻绘云龙的殿梁上是一条长长的白绫。长风穿堂而过,拂得那白绫飘飘荡荡,好像还依附着无处可归的忧伤魂魄。悬梁的人早已被解下,唯有白绫上的刺目血迹提示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痛苦是真的,死亡也是真的。
那血深到极处便成了黑,仿佛殿外永无尽头的黑夜。
顾渊走进来时,脚步猛一踉跄,一旁的薄暖连忙扶住了他,转过头去,脸色亦成惨白。
小黄门呈上一只漆盘,盘中赫然是一方蘸血的白布。“陛下,此是太后遗物。”
顾渊看过去,灯烛点起来了,遽然的明亮令他视域一眩,映照出白布上三条血淋淋的横杠。
这是什么意思?他的心在不断地下沉,下沉,仿佛被按进了水里,被水草缠得窒息了……
薄暖双目微红,“她是不愿看陛下受臣下的胁迫……”
顾渊闭上了眼。有了灯火,黑暗反而显得更暗,隐在朦胧的角落里,似乎只要他稍一表露出虚弱和疲惫,就会立刻扑上来将他吞噬干净。
他何尝不知道?
他何尝不知道,阿母在帮他。阿母用一条性命在帮他!
顾渊死死地抓住了薄暖的手臂,好像唯有这样才能汲取到一点继续挺直身躯的力量。突然,他回过头去,对孙小言厉喝:“传朕的中旨,捉拿薄安、薄昳及其党羽,立刻!”
孙小言带着内侍们跑了出去,便如暗夜的羽翼在长安城里张开了,刹那了无踪迹。薄暖的身子晃了一晃。顾渊突然紧紧抱住了她,下颌抵在她的肩窝,嘴唇轻擦她的颈项,好像要咬断她的喉咙一般——
“不要离开我。”他喃喃,突然发狠一般收紧了怀抱,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血肉之中,“不要离开我!”
大正四年九月,皇太后文氏自经于长秋殿。皇帝力排众议,为太后定谥孝怀皇后,与孝怀皇帝合葬思陵。
这一年的生离死别似乎来得太过频繁和密集,顾渊站在母亲的梓宫之前,听着内外命妇山崩地坼一般的滔滔的哭声,心里却空寂如死。
他的母亲,生前到底有没有过快活的日子?
他不知道,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薄太后走到他面前,安慰地拍了拍他的手臂,然而这老妇人的安慰似乎也并没有多少效用,她悲哀地抬起眼帘道:“待你母亲的丧期过了,祖母便归政于你。”
顾渊没有说话。
如果不是他母亲的死,薄太后会这样乖乖地让他亲政吗?
握着母亲用生命给他换来的权力,他只觉得羞耻。
薄太后长长叹了口气,“你将广元侯府的人全拿下了,老身并无异议。只是这样一来,你让阿暖如何自处?”
顾渊低低地道:“你们薄家早就抛弃阿暖了,这时还有脸提她?”
薄太后却没有生气,只是一瞬也不瞬地看着他,“老身只是怕她变成第二个孝愍皇后。”
顾渊猛地抬起冷厉的眼,“她不会!”
***
廷尉黄济,三角眼,瘦削的脸上透出十二分的精明,不似他的前任朱昌那般耿直到死。
他领着廷尉的官员们守在大门前,恭迎帝后的车辇。
顾渊先自御辇上下来了,再回身去扶薄暖下车。四年来,这已成他的一种习惯。薄暖抿着唇将手放入他的手心里,一言不发地随他走入廷尉寺。
黄济躬身延请道:“广元侯府一门上下一百二十三人,俱在狱中关押,听候陛下发落。”又迟疑了片刻,“只是赵王太傅还未找到。”
薄三郎?顾渊目光一沉。他看了看身边的人,彼沉默的面容上化了浅淡端庄的妆,清丽,而虚无。他握紧了她的手,“有劳黄卿带路。”
黄济提了一盏灯领帝后二人往牢狱中去。薄安身份不同于一般的薄家人,单独被关押在一间四壁空空的干净牢房里。狱卒打开了门,薄暖却止住了步子。
“去吧。”顾渊温声劝慰,“去跟他说说话。”
薄暖看了他一眼。她的丈夫,目光安定,好像从来没有害怕过什么一样。她心中腾起的孤勇终于战胜了恐惧,举步迈进了这间囚室。
囚室的门在身后关上。她转过身,面前一盏孤灯,灯下,她的父亲抱膝坐在墙角发呆,看见她来,茫然地抬头,又茫然地低了下去。
灯火清晰地照映出父亲鬓边的白发,她的心中倏然一痛,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阿父!”
薄安身子一震,却拼命往里缩,“你……你别过来!”
她愀然,“阿父,您这是……这是何必?我是阿暖啊。”
薄安突然笑了,语声凌乱一如疯癫,“你是阿暖,你是恨我的阿暖,你是阿默生下的阿暖……”
“我怎么会恨您呢?”
“你宁愿让自己全家受诛,也要保住自己的皇后之位。”薄安疯癫的声音泛着冷冷的金属感,“一个男人,在你眼中,比家人重要得多!”
“不是这样的,阿父。”薄暖恻然摇了摇头,“您在暗地里招兵买马,打通关节,制作大靖将亡的符命……这些事情,子临早就知道了。若不是因为我,”她微微一笑,笑容里的情绪难以名状,“他也不会这么迟才下手。您害死了民极,还逼死文太后,子临才终于忍无可忍……”
薄安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他……他都知道了……什么?!”拼命地抓挠着自己的头发,“谁告诉他的?谁告诉他的!”眼睛倏忽一亮,“我知道是谁了,是——”
“阿父。”薄暖镇静地截断了他狂乱的自语,“没有人害你。是你自己害了你自己。”
“是仲恒!”薄安却好像全没听见她说的话,一下子扑将上来抓住了她的衣领,“是仲恒!仲恒,他是阿慈的朋友,他……他要害我!阿慈,阿慈……”疯狂的老眼里倏忽涌出了滚滚热泪,他坚持了大半辈子,终于还是在最后一刻暴露出了自己的全部脆弱,“阿慈,我为什么要放弃你……”
荒芜的世道上,他竟是真的放弃了她!
“你放手!”“哐”地一声,牢门被撞开,顾渊冲了进来,一把将纠缠不休的薄安扯开。薄安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薄暖又欲伸手去扶,薄安却像见了鬼一样躲开了她,“你走开!你,你不是我的孩子!”
薄暖呆住,“您说什么?我怎会不是您的孩子?”
“你不是!”薄安大声嘶吼,泪水纵横恣肆地流下脸颊,“你这孽种!我只有一个孩子,那就是阿暖!我为了你,忍气吞声了十多年,可到头来你还是要背叛我!”
薄暖已吓得不知所为,转头向顾渊寻求帮助。顾渊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把你认作你阿兄了。”他说。
仿佛一道闪电划过脑海,薄暖骤然明白过来,那一刻她竟至于趔趄了一步。
薄暖突然转过头盯着顾渊:“你知道?!”
顾渊微微叹息,修长的手张开,与她十指相扣,“我也是刚刚才知道。黄廷尉对他用了药,逼他说出了大半真相。”
“真相……”薄暖的声音在颤抖,双眼中蓄起了泪,“真相是如何?”
“真相是,你父亲已将长安南军收买,而宫中四处都是他的眼线。”顾渊一字字道,“你还记不记得你遇险多少次?弄田边的林苑里那些刺客拿着来自南军武库的箭,椒房殿大火时有一个小黄门声称你不在殿内,还有——”
“够了,够了!”薄暖捂着双耳哭喊,身子沿着惨白如雪的墙壁滑了下去,“我……我全都错怪了文太后……”
顾渊沉默。
黄济也带着人进入这逼仄的牢房中来,见薄安犹自发疯,大手一挥,几个健壮的狱卒上前拿着铁链子三五下绑住了他的手脚。薄暖忍不住哭道:“不要动我阿父!”
狱卒们迟疑了,回头看顾渊,等候皇帝的指示。顾渊冷冷掠了一眼黄济,那目光竟令这个见惯残忍的酷吏一个寒战,连忙喝止了狱卒。然而薄安甫一脱离控制,便狠狠使力将头往墙壁上一撞——
“啊——!”薄暖尖叫。顾渊立刻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她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里。他抱紧了她,但听得一声钝响,薄安的头软软地垂落在地,雪白的墙上泼溅上斑驳淋漓的鲜血……
顾渊揽着薄暖一步步后退,始料未及的众人反应了半天,才有人上前去探薄安的鼻息。
“禀、禀陛下,”黄济的声音在发抖,“广元侯、广元侯薨了……”
薄暖突然在他怀中大哭出声。顾渊给了黄济一个眼色,便抱着她走出了这阴暗无边的牢房,而她犹攥着他的袖子不断反复地说:“他为什么要这样?他为什么要谋反,他为什么要做那些蠢事,他为什么要自杀……”
顾渊没有给她一个字的回答,只是不断温柔地轻轻拍哄她的背。他抱着她上了御辇,正是残阳如血,落叶在风中翻舞,一季将尽,大梦将终,梦中的人们一个个地都离去了,只剩下他们二人在寒冷中相偎。
他如何能回答她呢——他如何能告诉她,权力是怎样腐蚀了人心与王朝,而嫉妒的怨毒是怎样让一颗温柔正直的心扭曲成这般模样?他如何能告诉她,薄安甚至已在广元侯府周围设置了埋伏,将前去搜查的羽林郎都杀得片甲不留?
他如何能告诉她,她的父亲爱着她母亲的姐姐,她的母亲被先帝所幸御,而她的家,其实早在玉宁八年,薄安休弃陆玄默时,就已经覆灭了。
☆、99
车马辘辘,带他们回到了未央宫中的黄金牢笼,仿佛是命定的终点。她已全身乏力,他急急命人准备浴汤,将她小心放在柔软的褥子上。
她渐渐干涸的双目失神地望着他,呢喃:“子临。”
“我在。”好像知道她要问什么,他一遍遍肯定地重复,“我在,我不会走。”
她伸出手,他立刻握住。她动了动身子,他便也躺上床来,将她整个兜进了怀里。
“我阿兄呢?”她怔怔地问。
他顿了顿,“还没有找到。”
“你说,”她突然道,“阿兄是不是也参与了阿父的……筹谋?”
“你阿兄的真实身份,还没有几个人知道。”顾渊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他若真是先帝的骨血……”
“是他——是他!”薄暖痉挛地抓紧了他的衣袂,“你还记不记得文太后留下的血书?”
顾渊心头一凛,想起那三道血淋淋的横线——“三?薄三?!”
他陡地坐起了身,她也随而坐起,长发披散,双眸黯淡。
“若果真是他,”顾渊咬牙,“他便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也绝不放过!”
“阿父说他为阿兄做了很多事……”薄暖慢慢地道,“大约便是指这个吧。”
仲恒封事上的一道道证据飘过脑海,顾渊闭了闭眼,似乎想将那些可怖的东西消灭于无形,“这些事交给我,你不要再烦心了。”言罢便欲起身去拟旨,她却伸手挡在了他的胸口。
他一怔,而她的手不容置疑地将他缓缓推回了床上。他顺服地躺下,她侧着身,双眸幽静,“今日好好陪我,好么?”
他话音一窒:“好。”
她长长的睫毛掩落,在苍白的脸上覆下一片淡淡的阴翳。她伸出手,一言不发地除下他的发冠和外袍,他随着她的动作时而抬臂,而目光始终一错也不错地凝注着她。
外间宫婢低声禀报:“陛下、皇后,浴汤已备好了。”
“一起去洗洗吧,今日不少泥尘。”他声音沙哑。
她没有动。他起来,将她打横抱起,走到浴汤边。
他的手轻轻搭上她的衣领,小心翼翼地一拉。而后她低头,看着这个帝王蹲着身子仔仔细细地解开她的衣结,仿佛在完成一种神圣的仪式,神容肃穆,姿态虔诚。她轻不着力的手臂缠着他的颈,由他抱着自己一同走入了浴汤。热水淹没自己的瞬间她感到恍惚的迷醉,好像今日、昨日与明日发生的一切都成了天下洪荒里的一点无足道的微尘,被温柔的水波一卷,便了无踪影。
他始终抱着她,始终不放手。她眷恋地蹭着他的胸膛,“子临,”她乏力地说,“你还在。”
“我在。”他再度重复。
“可是他们都不在了。”她闭上眼,“你的父母亲,我的父母亲,我们的孩子,他们都不在了……”
他抱着她,飘荡的温热的水涤去了他们身上的尘垢,而毫无怨言。
“子临,”她轻声,“给我,好不好?”
他一震,怀疑自己听错了,抬眼看她,她的眼里却全是恳求。“让我忘了那些事,好不好?”
“好,好……”他慌乱地答应,这一刻她脆弱得宛如一碰即碎的琉璃,他怎么敢违逆。隔了飘渺的烟波,她柔软的身躯散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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