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渌水依荷起微澜-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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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不曾想到,本是身为家中幺儿的三叔父,自小就捧在心头长大,漫说比起自家长兄的沉稳性子了,就算与不过大了不过三岁的二哥而言,也是远远不及。
对于祖传的医术,更是了然无趣的很!本就被管得极严,与两位兄长又无可比之处,愈发散漫起来。自此便误入了歧途,整日里骗了家中的金银,便往外头去。
也不知结识之人中,早有打定了主意要坏了焦家名声的,不但领着他每日吃喝玩乐,不务正业。更有甚者,已是暗地里调唆着他偷出自家的秘方,去当铺典了银子来使。
别看那时这位年纪不大,不过十七八也已是明白其中的深浅,自是不愿妥协。但时日一久,原本那些个酒肉朋友便弃他而去,只因家中再难哄骗出金银在外挥霍了,此刻那犹豫不决的念头,却是坚定了许多。
到底对方是摸准了这位的秉性如何,世代医家出身,只因天赋不够便已是失了兴趣;又是家中幺儿,虽被长兄从小娇养着,然承袭家业一事却是无望;再来,家中管教极严,到底不比外头舒坦,自是不愿家中多待片刻。
想那出手之人,也已在暗中悉心观察多年,才命人布下此局骗出了焦叫的祖传之秘。只是对方不曾料到,焦家所藏的秘方并非是集结成册的完本,而是散在家中书库所藏的千余本各色杂记之中!
这般一来,便犹如大海捞针,不得其法。也正因此,三叔父才不曾得手,然而此番罪无可恕之举,自是气煞两位兄长,家中自是无法再容下这联合外人,吃里爬外的存在。
当即便许了他三十亩薄田,郊外小院一间,权作提前分家了。那会儿定是惊得不轻,有不免懊悔自责,怎么一时糊涂竟然犯下如此罪责,不曾又半句怨言,已是乖乖搬离了家门而去。
此后近四十年间,倒也是一直相安无事。当初比他不过小了六岁的焦庭芳,也早已将这位再无缘见过一回的三叔父,忘了大半。却不料,二年多前因家中老父的过世,引得远近众多亲戚前来祭奠,哪里晓得这位三叔父,又是哪里得来的消息,也是冒雨敲响了院门,便径自嚷着人备马送了他往祠堂去。
虽说这位到来之际,老父亲早已入土为安了,可念在至亲骨肉一场,自是不能轰了他出门。随后之事,便不是焦庭芳一家所能够预料到的。先前这位被逐出家门之人,非要为长兄守墓三载,听到此处即便不曾忘却当年那桩的,也已是软下了心肠,更何况还有众多亲戚闻听后,是纷纷赶来求情。
如此一来,倒叫身为侄儿的焦庭芳,左右为难起来。念在血脉至亲,又是这般心诚的份上,便点头应下了此桩。却未料,此人前来却并非为了守墓而致,却有比当年更为决绝之心,想要一举吞没了焦家的产业,才精心策划了许久。
☆、第二百零三章 焦郎中
“只怕那会儿早已得了消息,却故意晚了时日,即便今日想来也是心有戚戚!”不免抬手扶了扶额,再度长叹一声:“怪只怪,当初不曾听得二叔父那句别有深意的劝阻,未多留一手在后,此刻回想起来也是……唉!”
被父亲如此一叹,那旁的焦梦濨亦是微微一怔,的确那会儿二叔祖还曾亲自为了此桩,上门与父亲书房叙谈。只是时过境迁,又见其真心前来,自是不疑有他,却不想二叔祖的那句善意提醒,最终竟然是一语成谶!
直到事后懊悔当初,也已是米已成炊,于事无补了。别看这早年离了焦家大院的三叔父,不曾再有一天的惬意日子,可那等坑蒙拐骗的嘴皮子功夫,却已是练得如火纯青。
漫说本因骨肉至亲,略有放松的自家侄儿,只怕就连外间不甚相熟之人,也有三成定会被其哄骗了去。倒不是焦庭芳只识医术,却不懂人情世故,经不住这等市井讹人的手段,而是吃过了当年的亏,自是不能故伎重演。
此番有备而来,却是一改当年的暗中盗取之法,换了一样更为令人招架不住的下作手法。便是与贪官勾结,诬陷自家侄儿医术不精断送了病家的性命。以此要挟焦家赔出大笔的银两;又可就此断了焦家老字号的买卖;更是绝了亲戚们的往来,再无人敢轻易出手相救,才是那人的真正目的所在。
毕竟焦家几代传承下来,受其照拂的亲友们,又何止一二!如今焦家有难,自会有那重情义的出手相助。但当众人瞥见与官府有了干系后,必是锐减大半,外加又是出了人命官司,更是再乏人问津!
如此一来。再是根基深厚,终是敌不过内贼与贪官联手之力,偌大一份人家仅在短短三月之间,败落下来也是不足为奇!亏得那会儿早有所料的二叔父,暗中遣了可靠之人,送了钱物与侄儿一家,才总算保得一家老小连夜,逃出了那可怕之地。
只是害苦了自家长子,当初那人本欲陷害之人,因老友之请去了别处。刚巧不在焦记药堂,而代为诊脉开方的便是焦家长子。那日假扮了病患前来的无赖,原就是外地逃荒而来的破落户。哪里管得那许多,只要是坐堂的大夫与他诊脉便成。
事情就这般阴差阳错,焦家长子就此落得个误诊之名,更被收押在监。然而此事还不算完,短了侄儿一臂。那人自是不甘心,也更是下足了狠心,欲将焦家嫡系赶尽杀绝。
他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好在早已离了府城,久居郊外的二叔父遣人捎了口信来。才让焦庭芳下了决心,欲往京城世交旧友处,求得相助之力。却不料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再加之,本就是以药堂为主,田亩、铺面为辅的焦家而言,两个儿子都是自幼学习医理,除此之外便不善打理旁的事宜。若是改行做这药材生意。倒还使得,可其余买卖却是两眼一摸黑。半点插不上手。
就如同此刻,欲往京城求助之事一般,亦是举步维艰。本来与京城隔着数千里之遥,又是从未离过乡土,眼下突然要往京城而去,单是如何而往,便已是毫无头绪。何况家中又是这般情形,越发是困难重重。
然而就在焦家次子欲另辟蹊径,兼程赶去京城搬救兵之际,却又听得坏消息传来。刚上任的知府大人,即刻便要将在押的重犯,发配往边疆而去,前日才被定了配二千里的焦家大儿,自是避不过这一遭!
虽说在狱中有焦家的金银开道,免了许多皮肉之苦,可这发配路途却是整整二千里。不提押解之人是否心善,单是凭借双脚行上这般距离,已不是常人经得住,何况他一个自小家境优渥的富家子弟。
更有一条,便是焦家也已因前后种种,变卖了八九成的产业,此刻再提打点衙役一事,已是捉襟见肘了!毕竟祖上传了六代的药堂是万万使不得,另有偌大一家子老少还得生活。再因此桩事发,焦记药堂每日的生意也已是一落千丈,就连原本前后忙活的七八个伙计,也已去了大半。
反倒是原先内堂安坐的次子焦梦濨,来在了外堂柜上称药,配齐单方了。即便如此,却是苦于少有人问津他家药堂,日子也随之愈发艰难起来。
如今又得了这个坏消息,上京一事就此搁浅不说,能否赶在大儿上路之前,凑齐打点的银两,才是当务之急。只是,这一切显然早就在那人的意料之中,不但存心绝了一家人的全部后路,就连与自己手足同胞的二哥那头,也不打算放过。
亏得这位焦家二叔父,早就有所警觉,不等那人寻上门来,已是不见其踪了。
正是因为,二叔父的及早行事,不但自家老少就此避过一劫,更为随之避难出城的焦庭芳一家,留下了一条后路。在得到大儿被押途中不慎坠崖一事后,顿觉此桩的蹊跷之处,更是再无半点犹豫,连夜收拾了行囊,赶去了二叔父事前交待的汇合所在,决心离了府城为妙!
心中有恨,但有全无回手之力,才是最为痛苦,何况长子被害途中之事,怎不让焦郎中是倍受打击!即便自己此刻也是逃命在外,又怎能不思量如何惩戒恶人之事。
自此,才反其道而行之,不往城中谋生,偏向乡野暂避。先前就是未曾听了二叔父的劝,才中了那人的奸计,得了教训自是不再犹豫听取二叔父之言,避在乡野之境,才是万全之计。
“毕竟以那人所料,我焦家本也算得城中富庶之家,即便不能在府城落脚,也必会取道往别的城池,重振焦记药堂。又岂会如此落魄潜居在这荒野山谷之境?”
被父亲这般提及,自是缓缓颔首接道:“虽说前后已是转了几处地界,可如今潜居在此境也已有年余之久了,想必就算搬去那渌水山庄更为安稳,可到底还是同一处地界,只怕……。”
只见这旁焦郎中,已是摆手肯定道:“一切自有天助,你可知此番新来的那位卢先生是何等身份?”瞥了一眼家乡那方,略作停顿后才压低嗓音,如实告知儿子:“这位本在户部任职,眼下正因调理幼年旧疾,方才来到亲戚所有的山庄内常住一段时日!”
“什么!户部任职的京官,居然肯屈就于旁人看顾山庄,就算是自家亲戚,这也未必……那道这渌水山庄的主家,更是了不得的大人物不成!”自己才出此言,也已被惊得愣愣望向父亲。
果然见对面的父亲,微阖了阖眼,应声道:“只怕这山庄的主人根基深厚,就连这曾在户部任过八品之职的大人,都愿意为其看顾此等偏远所在,足可见那位的身份何其了得!”
言罢,已是起身拍了拍儿子的肩头,笃定一句:“能得这般的助力自是无需担忧家中老少安危;再则卢先生手中的那部医书,也已答应借与我研读一遍。无论是前后两者,对于我焦家而言,都是何等万幸之事!”
忙又重新推开了一旁悬窗,抬头看了一眼院内,低声喃喃道:“更得这般一位熟知京中情形之人,若要寻访那位昔日世交旧友,便可算事半功倍咯!”
这句虽是低声喃喃,然而此刻屋内是一派寂静,自是全部落入他焦梦濨的耳中。是啊!得了如此一位八品京官相助,对于寻访那位旧时世交大人,定是容易许多。毕竟都是为官之人,就算不曾听闻过那位的名讳,只要在熟识官员处稍作打听,也比自家漫无目的四处乱闯来得可靠许多。
认清了眼下的形势,自是再无多余之言,不出两天功夫,昔日不曾有过坐堂大夫的渌水堂中,赫然多出了这么一位,早已小有名声的焦郎中,在此坐镇。
听闻此等消息后,更是引得各村的乡邻们是四处奔走相告,就连四合镇上,也已略有消息传来。只是碍于路途颇远,又是那等乡野之地,自是不如乡野山谷那等本就缺医少药所在,欢喜非常。
镇中听闻此事的,不过权作茶余饭后的闲话,传说一二罢了。
当是让焦家父子俩事后得知,不免是长舒一口气。别看这四合小镇只是一处不起眼的所在,可此地却有着四通八达的道途若干,镇上常年往来的客商,也是来自东西南北。
俗话说的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那日一不小心传入那人耳中,只怕不敢当即确认,也必是遣了人暗中来访,这才是最为令人担忧之事。
却不知,此间的卢先生倒好似早已看出了端倪,不问更多,只是提议焦郎中,何不另改了发音相近的乔姓,在渌水堂中行医?
“如此一来,对外我焦家外逃之人,便自此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之中,外加又得了卢先生的庇护之意,更是安稳三分。老夫我之前虽有动过此念,但今日闻听那位之言后,这才下了隐姓埋名之心!”
☆、第二百零四章 乔大夫
显然那旁焦梦濨也是好奇的紧,这卢先生究竟用了何等言语,才劝得父亲下了决心,如此为之?还记得当初一路辗转多地,始终都不曾下定此心,今日不过听了这位几句,便已是抛开了犹豫,就此隐去了真名实姓,却是叫人倍感意外!
见其一脸的茫然,这旁焦郎中已是欣然颔首,告诉了起来:“想我焦家在府城之中,原本也算得根基颇稳,就算未曾寻得依仗,单凭多年童叟无欺的口碑,便足以在城中稳稳而立。只是,终究敌不过人性的贪婪,才不得不弃了多年经营,仓皇外逃。”
“再想到,当日你二叔祖的警惕之言,更是愈发小心起来,这才有了隐姓埋名的念头。只是,为父心中始终想着重振我焦家的往日辉煌,又背负着杀子之恨,怎不叫我犹豫不决!”
事实也的确如此,即便连夜逃出城去,又是得了叔父的指点,先选了郊外僻静之地暂避了半月后。才又转道向别处,辗转改了几次方向,都心怀着重建焦记药堂之念,只是碍于一家仅存的老少六口,却始终不敢再踏入,那等人口聚集的府城之中,怕的便是自投罗网。
毕竟,那人这般地心狠手辣,已是害死了嫡亲的侄孙,只怕再多添一二,也是不足为奇。幸得叔父急智在众人出城之后,便说通了焦家的两个媳妇,自领了儿女往娘家暂避,这才混淆了那人的耳目。
得此之举,原本庞大的队伍瞬间便减了过半,独有他老夫妻二人外带了次子与长孙在身边,另有老家人夫妇俩随行在旁,只不过对外声称皆是家人罢了。
如此一来,两对老夫妇外加大小学徒二个。倒是让暗中拉网之人顺手放过,毕竟乌有年轻女眷便是对不上号。由此才得以一路通行直到,跳出了那人所布之网。
年前虽已与两位亲家通了书信,却还不敢轻易接了来此,然而此刻已是下定了决心改名换姓:“便也是时候,悄悄遣了可靠之人,接了她们来此处安家了!”
“一切但凭爹爹做主。”听得此言,那旁的焦梦濨已是恭声附和一句,毕竟与妻儿分别这几载,皆是无奈之举。此刻若得渌水山庄的卢先生照拂一二。自家当可一家团圆,虽说离重振祖业还有颇长一段路要走,但比起往日的彷徨无助来。已是强上许多!
而且爹爹刚才提及的改换名姓一事后,自己也再无需如以往那般,整日蜗在这陋室之中,只得以翻看医书打发时日。而是,大可随之入得药堂继续为病患看诊、配药。这才不致荒废了多年所学。
细细想来,这位卢先生不愧是在京中任过职的。这一来可避过外人耳目,即便传出些名声去,一时间也不会引得那人寻上门来;二来自是这位读懂了老父亲的心思,保住焦家的名头却是何等重要之事。
这般改换了姓名之后,这等境地之上的乔大夫便与自家无关。即便往后离了此处,也是无人知晓焦家曾经的破落不堪。
眼下虽还不明,这位卢先生是出于真的好心。还有另有所虑,怕自家的麻烦拖累与他。自己权作这位好心,也就是了,万事待看时日久长之后,便是自有分晓!
“再则。此刻与我焦家父子们而言,还另有他路可行不成?”不觉已是连连摇头。低声自嘲一句。
经历了这几年,颠沛流离般的艰难岁月,原本还略带着富家公子傲气的焦梦濨,也已是逐渐沉下了性子。即便此刻自己背着包袱,领着侄儿先行赶来整顿新居之时,也再寻不见往日那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家子弟模样。
“二叔你瞧,这家什好像都是崭崭新的!”小跑着摸了摸里屋的床架子,再又仔细盯着那旁的衣柜一通猛瞅。
听了大侄子的高声提醒,这旁也是顺手卸下了背上的大包袱,挑了棉布帘子,便往里面来。还真是的!外面看着小院已是足有九成新的样子,还只道屋内的家具未必赶得及添补些,也是情有可原。毕竟自家应下这桩,不过是两日前的事,即便这位是早已有心,但这般短的时日里,要准备如此齐全,也未免太过强人所难了!
再等叔侄俩,一人一边开启了柜门后,更是吃惊不小!
这满满半柜子的新被褥,一眼便可认出定是才刚赶制出来的,略略还带着阳光的味道。小孩子到底是性子使然,用力嗅了嗅:“二叔是刚晒过的,香喷喷的!”
“二叔可不是刚晒过的,这是被褥刚晒过才对!”轻轻拍了拍侄儿的笑脸,眼中却是隐隐有泪光浮动。自己从小就是被锦衣玉食娇养长大的,而这大侄儿自那会儿才记事起,便过随着父子俩过着这东躲西藏的颠沛日子,可是没少受罪。
再想到,此刻已不在人世的长兄更是心痛不已!寻了理由便出了里屋,往小院另一头的南倒房而去。却不想,此处的一切愈发叫他压抑不住,泪流当场。
看着那满缸的粳米,灶台上的各色调料,再来还有屋梁上挂放着品种齐全的干货,足够他们一家六口过个丰厚年的,便知这位卢先生的诚意如何了。
殊不知,这些年来四处避祸,祖孙们都不曾有过一个囫囵年,更何谈吃得一顿这南方常见的上等粳米!此刻,再不用多言半句,他焦梦濨已是断定这位卢先生的用意何在,必是有心留住他父子们在山庄药堂长久,才如此费心尽力!
想到之前的质疑,不觉是摇头抹了把眼泪,有道是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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