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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姐她强硬可欺-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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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思远抱着猫走近她,不归下意识后退,他便不再走近,只轻声唤:“殿下。”
  她指尖微抖,拢手入袖点点头:“近来在外做什么?”
  “翻阅一些旧年记录,储备些见闻。”
  “嗯,现下无事了?”
  “有。”他静默了一会:“深秋了,交季之际,长姐还请顾念身体。”
  “嗯。”
  “朝事纷扰,莫点太多困相思,此物药性过多成瘾,于长姐有损。”
  “晓得了。”
  她的回答是一句不经意显现出的长久的潜移默化,源于他从前的“晓得噻”口头禅。她习惯了他的言行举止,正如他一样。谁都有谁的影子。
  楚思远的笑意转瞬即逝,而后轻声对她说:“我方才觐见陛下,想奏请外出参军。”
  不归抬了眼睑:“去何处?”
  “西北国境。”
  她沉默了半晌才问:“西北接壤外域十六部,战事纷扰,常年动荡,为何想去那里?”
  “不平之地,易搏功勋。”
  “功勋未必尚武,文治也可。”
  “我心爱人尚文,不乏文治之才。”他轻笑,“男儿何不带吴钩,我想得一枚寒铁星花,和她成个文武双璧。”
  这话噎得她应不出来。
  “……那陛下应承了么?”
  楚思远反问:“长姐应承否?”
  不归向他伸手:“猫给我,你应当回去了。”
  楚思远失笑,知她心中有数,闪避而已。
  不归接过猫,与他擦肩而过时被他抓住了手:“阿姐。”
  不归瑟缩:“做什么你?”
  “我面见完陛下,茹姨也去了养正殿。一见我,便令我收起不正之心。不知此话,可是长姐转告?”
  不归一怔,倒是想硬下心称是,却始终说不出口。
  楚思远神色和缓了许多,手轻轻掠过她手背:“于小鱼别的不会,但这认定的人,一辈子必不松口。望阿姐悉知。”
  不归心神一震,急转身叫住他:“鱼儿!”
  楚思远停住,看向她的双眼熠熠。
  “你且……且再好好思量,西北境的事,还有、还有方才所说的,你再好好斟酌,不要、不要意气用事。”
  楚思远的笑意缓缓蔓开,眼睛竟微微湿了。
  “就在此时,我思量好了。”他看着她,“不归,我等你。”
  人走远,她抱着猫楞在原地,等回过神来,小雨正拿爪子轻轻搭她的脸。
  她这才发现,脸上不知不觉间有了泪。
  十五天后,帝拟旨宣告,同时遣三子思坤、四子思远出宫,三子前往东北边境,四子隔天则前往战事最为动荡的西北国境。
  三公子远赴还有不少将门之人送行,四公子出行时则是一片空凉。朝中定康之党争得过盛,公主虽还在朝中,宰相却已有一蹶不振的颓态,没有多少人还敢再去押刚刚开始卷争的四公子。
  更别说公主本人甚至都没有到场。
  长丹城门口,楚思远回头再看一眼巍峨繁华的国都,想起四年前来到此处,彼时为一人踟蹰,此刻为一人果决。想来点点滴滴,都是百转千回。柔情豪情,都逃不出情。
  李保拍拍他肩膀:“舍不得吧?好好的安享太平不好吗?偏要去什么劳什子边境。”
  楚思远回头笑:“该舍不得的是你吧?好不容易升了职,怎么突然就想辞了跟我走啊?这要是——”他轻声,“要是夫子回来了,见不到你可怎么办?”
  李保牵马缓笑:“不用安慰我,我自欺到头了,她已不会主动回来。我干等到天荒地老,估计也等不到一个人影。”
  “怎么,李闷墩儿要放弃了?”
  “那怎么可能?”李保长笑,“她不回来,我要自己去找。我得跟着大好前途的四公子挣个好前程,搏他个万户侯,将来也做个有权有势的,到时把这天下翻过来,我也要把她搜出来!”
  楚思远忍不住揍了他一拳:“粗人,但老子稀罕这股劲。”
  出了城门,陈涵带着守城军等着。
  楚思远过去和切磋过的兵将一一拥抱,来到陈涵面前时,少将军用力握他肩膀:“西北艰难,你多保重,待时候到了,我也去寻你们。”
  楚思远与他握过手:“你也保重。”
  忽而有一缕雪花落在手背上,楚思远怔住,抬头望去,眼中出现了万点花影,浮现了千万情愫。
  “今年的……第一场雪。”
  他在细雪里上了马,与调往西北的军队融成一列,并没有什么军衔,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卒。
  他最后又回望一眼,城门里的长丹熙熙攘攘,什么人都有,没有他的姑娘。
  下雪了,这一回你没有来。
  楚思远回头,掸走肩头铁甲上的雪花,一振马缰,与所有同想建功立业的热血吾辈离去。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姑娘在长丹城楼上。公主不归安静地目送他远去,眺望着四年后的第一场冬雪,异瞳里明明灭灭。
  天地是一张延绵起伏的白纸,若你敢为,那便尽情去挥墨。
  这孤光照来,必有你的余辉。
  今生莽撞,到此时,终于明见兵戈。
  她看了许久的雪,直到暮色苍茫,才绑回眼罩下了城楼。
  翌日,帝宣,酌公主代行凤阁之权。
  百官哗然。


第72章 
  “把冯太师、冯御史的档案调出来,一分不能漏,孤要翻个仔细。”
  排除数难入主凤阁代行宰相后,她给于尔征的第一道命令就是准备翻人底细。
  于尔征很快将一垒文书放到她案头,问:“殿下如今位高权重,这等细枝末节可以让其他人代查。”
  “不必。”不归翻开,“你先去料理其他,此事孤自己来。”
  “殿下想找什么?”
  “蛛丝马迹。”指尖掠过扉页,她利落地翻过一页,“百足之虫,必然有不当端倪。”
  先前在朝上,冯御史紧抓失职不放,参了姜户部一折,把人抨击到暂时休职,换以户部侍郎代行了。
  不归原先掺不得手,等到如今权来,翻开户部要职人员名单,发现已换上了不少南派一系。其中最惹眼的,莫过于一个冯观文。
  这让不归警铃大作,不仅为了后续来路,也为了心中一口怒气,拔除冯家的念头是愈来愈强。当年姚蓉父亲姚御史暴病,才轮到冯族顶替,多年来站稳不动。如今想要挫其锋,新错难寻,也只能在旧历中挑刺了。
  “开景十年,治临州重疫,连升二品。”
  不归指尖停在这一行小字上,异瞳缩了些许。
  她反复看,反复斟酌。
  临州?
  当年重生在临州,她就是在雁湾寻回了他……这不是重点,关键是那雁湾知县,参与了临州卖官行径。
  她敲书案,意外掘出点收货。
  这时于尔征来传话:“殿下,有人来求见。”
  “不见。”
  于尔征求情:“来的是刑部姚左牧,已是第四次了,殿下不妨听听他有何事?”
  不归盯了文书上的蝇头小楷半晌,才掀开眼睑:“传。”
  姚左牧来到官署前,朝不归深深一拜:“微臣参见殿下。”
  “姚卿有公事直奏。”
  “臣没有公事。”姚左牧低声,“所来为的私事。”
  不归敲敲书桌:“孤对你的私事没有兴趣,退下吧。”
  姚左牧快速一拜:“微臣求门无路,只能求拜殿下,请广梧施恩,周全丽妃娘娘一二!”
  于尔征在一旁,眉眼一跳。
  不归看着跪在地上的青年,面无表情:“宫闺皇妃,皇家之事,与你有何关联?怎么,姚卿把丽妃纳入自己的私事范畴了?”
  “于礼,丽妃为臣之上,然于亲,姚蓉为左牧之妹。”他跪地掷声,“当今世上,姚左牧之亲属寥寥无几,唯有这一个叔师之女、表亲之妹。臣一外男不知宫中何变,只知丽妃封禁于深宫。其亲受苦,臣不能放任,也不愿放任!”
  不归审视了他半刻,思及前世荒唐的姚氏表妹义子之亲,再念及当年姚蓉口中换了性别的表姐之说,忽然鬼使神差地开口追问:“到底是亲,还是情?”
  姚左牧再跪,毫无犹豫:“护幼之心非男女之情,上有君臣之礼,下有血缘之绊,殿下明鉴!”
  她的指尖一僵,沉默了好些才开口:“起来说话。”
  姚左牧没动。
  她挺直的脊梁靠在椅背上,说不出是放松了还是颓然了,神色也分不出是什么情愫。
  “孤答应了,你起来。”
  姚左牧这才起身叩谢:“殿下如今如日中天,却也如履薄冰,微臣愿尽绵薄之力,助殿下渡过难关。”
  这古怪的殿下却询问他:“你也算是与她半生相伴,当真只有亲属羁绊吗?你果真从始至终视她为幼,护她为雏?”
  姚左牧拢袖要再跪,她却敲案严厉道:“孤不需要你跪,你只需如实回答。”
  他垂下眼,一字果断:“是。”
  不归闭上眼,脊梁弯了片刻再直起,睁开眼后铺开纸写了一笺,交给姚左牧:“你接着,看好上面所写,孤要你照其上所写去做。”
  姚左牧恭敬接过,展开看了一眼,猛然抬头看向她。
  那殿下的眼神冰冷异常,冷得像强行伪装出的铁甲。
  “这是一个交易,你替孤办事,孤替你周全倾鸾。”
  姚左牧合手一拜,烧了书笺,什么也不多说,转身便离去。
  于尔征大致能猜出她的安排,默然垂首,尽心尽职地处理堆积成山的文书。
  “于卿。”
  “臣在。”
  她眼睛仍旧盯在文书上,头也不抬:“四公子临走前,委托你都查了什么?”
  于尔征笔一顿,语气毫无波澜:“查了些振武军的来历。军旗设计,军徽造样,军伍规模,军队水平,如此种种,都围着振武二字。”
  她半天没有翻过页。临了,只是提笔圈上一句,合上文书不语。
  于尔征又道:“振武是殿下的兵。”
  她抿了一口茶,四分谋断里,掺杂了六分干扰。
  她略重地放下杯,漠然地对于两文说:“你废话真多,聪明人不该如此。”
  于尔征应了一声,工工整整地分好一沓文书,老实不接话。
  她又冷静地思忖片刻:“能者多劳,于卿预备下。”
  于尔征疑惑:“预备什么?”
  她敲了那叠文书:“临州,雁湾。”
  出了官署,不归没回宫,驱车到了大理寺。她没打算藏头露尾,一枚公主令干脆取出,大理寺一路畅通无阻。
  来到尽头处,那里头关着的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穷凶极恶之徒,是个儒雅的背影。
  牢头拿刀柄敲敲栅栏上的铁锁,敲出了刺耳的声音:“刘犯,有大贵人来探望,快别面壁了,转过来。”
  里间的青年一动不动,打坐一般。
  牢头要再叫,不归弹袖让人下去了。
  牢中尽头静谧,一出声,回响得更冷:“刘公子,初次正式见面,深宫言不归来此,公子可否赏光一叙?”
  深宫二字触动了公子心弦,他转过身来,看见牢外一只幽然如点鬼火的蓝瞳,便起身行礼:“戴罪之人刘采仲,见过公主殿下。”
  不归负手打量他:“什么罪?”
  刘采仲答:“不义之罪。”
  “逆罪么?”
  他安静了,片刻后摇头:“不是。”
  不归屈指轻弹勾在手上的公主令,漫不经心地说道:“案牍上记载,不臣觊觎皇妃,谋图不轨,不是逆罪是什么?但孤知道实情,你不认就对了。只是孤很好奇,为个与你几乎永无可能交集的女子,背脏水陷入牢狱,斩断将来大好仕途,刘公子真甘愿?”
  牢中青年端正一拜,不辩解也不回复:“多谢殿下屈尊来探。探人者易,探心者难,殿下不必多问值当与否。”
  她凝眉,更不解了:“怎么,便是为一女带累全族,也能心无愧怍?”
  “大族百足之虫,难关终有尽时,不比深宫女子,一朝毁誉世无容身。”他不卑不亢,“于公有愧,于私无悔。采仲一生从礼到此,破一次俗规,这牢,入得愚蠢,却也很是痛快。”
  “你倒是惜玉。”她停了好一会,又故意激他:“人却未必有此心。丽妃只道,万般在你之过,一心推你入牢永不得出。”
  刘采仲轻笑,从善如流:“那便最好。”饕餮
  “毫无怨言?”
  他轻轻摇头:“怨。所怨一介书生,迂腐之至,不懂早求定娉,才误了良辰朝暮。”
  她摇了摇头,声音轻微:“真是个情种……”
  嗟余片刻,不归看向他:“方才所言,诓骗公子的。孤倒是有办法保你们,但要你为孤所用。”
  刘采仲楞了,合手长拜不起:“殿下尽管请讲。”
  “孤要你与于尔征一同下江南,收冯家卖官鬻爵贪证,以及一件十年前的大案。”
  “其年姚蓉之父在任御史,暴毙而亡。其年冯大人治理瘟疫有加,得加官,终至御史。”
  “孤要知道——这瘟疫,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
  等回宫时,饭点已经过了许久,罗沁也刚回来,添了碗筷,主仆二人一块坐着。
  “朝务这样繁重么?殿下不比他人,还是得注意歇息。”
  屋里没有其他人,不归答:“尚可,去了一趟大理寺罢了。”
  她说起提刘采仲出狱的事,罗沁直摇头:“殿下太冒进了,尚不说刘公子罪行的虚实,顶着这样一个罪名本就尴尬。殿下要用人,何必去提个难以翻身的囚犯呢?此等大事绝对瞒不过陛下,届时恐……”
  不归打断她:“沁儿,你发现了没有?”
  “什么?”
  “从记事到如今,但凡孤想要的,舅父从来不会不给。”她搅着粥,慢慢道:“从前我只当这是为长辈的疼爱恩宠,视为天经地义。现在,我却迫切想要知道,九五之尊的陛下,容忍我的下限到底在哪。”
  她放下了勺子,再吃不下,起身而去:“我言不归何德何能,不仅尽得陛下恩宠,还享至高皇权。”
  不归出了观语斋,到了勿语斋门前,推开那扇门进去,环顾了一圈,绕了一遍,最后到书桌前坐下。
  这是第三天。
  勿语斋主人离去的第三天。
  也就是从这一天起,她舍弃了午休的习惯。午间总要到勿语斋里逛一圈,随后坐着鼓捣四公子留下的一些零碎机关玩意。
  楚思远离去时没有带走什么东西,只带走了那枚璀璨的昼珠。不归想,大约是他在外边还会钻研些机关,那些部件精细,灯油费得多也看不清,不如一枚昼珠有用。
  倒也好。
  她找到了当时他藏在榻边,被她拿做武器敲他额头的小匣子,借着午休时间独自钻研了半个月,终于破解开了。
  匣子里有八枚奇怪的符。她琢磨了半天,也琢磨不出底细。直到有一回,那符叫萍儿瞧见了。
  “这是我们家乡的平安符啊。”萍儿诧异,“公子怎么会这个?定是林向教他的,殿下等等,我拉他过来回话。”
  不归举着那平安符,回忆起当年夜间众人聚集的故事会,心中隐隐有些猜测。
  林向很快跟着萍儿来了,一见她手中的东西便招了:“四年前,公子也不知从哪听来的,问了一通平安符的来历,还要奴才教他编,奴才拗不过便示范了。原以为公子是一时兴起,竟不知他当真了。”
  萍儿讪讪的:“这平安符上,该有名字的。”
  不归摊在掌心翻来覆去地看,八枚都仔细看过了,什么字也没有。
  林向观察了一会,一拍脑袋道:“公子这是折反了,字应当折在里头。”
  不归便让他们下去,独自一人小心地拆了复杂的平安符,费了好些耐心功夫。待见得里面的字语,她的指尖僵住了。
  她还想着,怎么四个年头,倒有八枚。
  四枚是:“不归生辰,不归平安。”
  其他是:“小鱼生辰,不归喜乐。”
  八枚平安符列在桌上,一旁瓶中安放一支机关制造的已生了斑驳铁锈的枫花,镜中人垂眼,眼下有水渍。


第73章 
  楚思远刚到西北的第一天就被号角声召上了战场。
  青锋挡住前方劈来的弯刀,他本能地压锋换路,就如同他平日和人切磋一样,一剑快速果断地划过对方的腰腹。
  但是手中不是木剑,面前也不是嘻嘻哈哈的队友。
  他一剑迅猛划过,两手泼满了灼血。
  剑比脑子快,敌人倒下时,他才感受到了手中的腥烫。
  他还来不及反应,前方又有外域悍兵冲过来。
  楚思远收紧剑柄,荡开青锋上的血花。
  是夜,楚军胜,在堡垒上摆了半夜的庆酒席。
  楚思远抬头一一看去,来时的新军个个面如土色,一些熟悉的脸孔已经不在酒席中。
  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手还在微微颤抖。
  李保在外面吐了几回才进来,搂着他肩膀直晃:“老子还是第一遭见那么多尸体,那敌军……喷了我一头,你快给我闻闻,那味还有没有?”
  楚思远把酒杯赛他嘴里:“喝酒,喝就完事了。”
  李保囫囵灌了一壶:“你、你没事啊?”
  楚思远摇摇头,手都缠上了绷带,还在不自觉地搓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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