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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才还能包在眼眶里的泪水，此时就像被谁在眼睛上抹了辣椒汁似的，眼泪哗哗直流。简直是鬼门关里走了一圈，完全在喜极而泣。
　　凌天嗤了一声，见阿瑶身体一卷，将苏澈轻轻从苍钥面前托起又移开，他便走了过去，对着仍在怔忡无措的苍钥道：“我看你现在大概连吃了她的心都有，所以下回还是换个让我放心的人再过来接她吧。后日，日出之后，日落之前。她的师父也好，她的什么小皇兄也罢。谁来接她我都放人。”
　　说罢，他又瞟了一眼落稳在地的木盒，“生辰贺礼要带走哦，我们折腾了三天才搞到手的东西，别一激动就到处乱扔。”
　　苏澈终于渐渐缓了过来，她扶着阿瑶，眼神复杂地看向苍钥。
　　苍钥静静提起木盒，眸光变淡，与苏澈对望片刻，声音低沉而空灵道：“后日正午，我来接你。”
　　望着升腾而起的丝丝紫烟随风飘散，凌天用力吐了一口气出来，全身都有些发软。
　　幸而他忍着没化人形，否则自己这脸色一眼就能被人瞧出来有古怪。
　　他拖着大尾巴，慢悠悠走到苏澈身边道：“回魂了苏澈，咱们先回去。我还有话跟你说。”
　　苏澈还没什么力气，她抓着凌天脖子的皮毛，翻身坐上他的背，轻声道：“其实……我觉得，苍钥刚才不是很想杀了我。可能你们看着是那样……”
　　凌天与阿瑶进了结界，仍是走得慢慢悠悠。
　　阿瑶扑哧一声笑道：“我们看起来也不是那样！杀人的方法有很多，你见过被抱死的吗？”
　　凌天却道：“有啊，蛇都是把别人抱死。有时候是先亲再抱，有时候先抱再亲，全看牙口的习惯。”
　　阿瑶：“哎呀大王！你欺负人家！”
　　阿瑶此时还是蛇形，突然蛇身一拧地同时一阵浪叫，连凌天都被她搞得一哆嗦。

　　☆、第一百八十五章

　　凌天叹了一声，缓缓道：“他突然这么激动还不都是因为你？你还装什么无辜？”
　　苏澈看着阿瑶，一脸莫名其妙。
　　凌天道：“看阿瑶干什么？我说的是你！”
　　苏澈：“说谁？”
　　凌天：“说你！说你！你不是说你和你那小皇兄从小一起长大？他一个眼神你就知道他要什么想什么？怎么？他现在不过是戴了一张面罩，你就认不出来了？”
　　“呵。”苏澈阴阳怪气地笑了一下，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可声音就这么戛然无声了。
　　凌天道：“你若不信，那我问你，宣璟辙是不是白天才会显出病弱之态，清晨尤其不济，而到了晚上却和常人无异？我再问你，你光天化日之下可见过苍钥？”
　　他又拧着狼脖子回头去看了一眼苏澈，见她只是目光空洞，呆滞得没了魂一样，看似根本没打算理他，便对阿瑶挑了一下脑袋，“说说，简单点。”
　　阿瑶甩着尾巴扭着腰，走得甚是悠闲，她道：“三日前大王让我去查宣璟辙……”
　　凌天：“我让你简单点，别说废话。”
　　阿瑶：“呃……宣璟辙的母亲月晰就是玹紫的上一任灵主，宣璟辙算是个异数，按理说，玹紫灵主不会以血脉相承，但月晰作为玹紫历代灵主中唯一的女身，竟然就在凡界与凡人生下了他们玹紫的继任灵主，这也挺奇怪的，是吧大王……”
　　凌天已经开始磨牙了。
　　阿瑶：“哦，我简单点。因他有一半凡身，所以难以长久承受神元，肉身崩溃是迟早的事。不过他这一半凡身毕竟是天潢贵胄的命骨，所以撑个二三十年还是没问题的。偏巧，几年前他受了一场刺激，把自己的肉身提前玩坏啦，几乎身死才被接到天山，从那之后大抵是一直靠丹药续命至今。除此之外，因玹玥上神曾主司暗夜之月，元神有潮汐强弱，所以灵主之力就会在他身上显现出昼夜交替的沉浮感。所以，苏澈，你信我，宣璟辙和苍钥真是同一人。”
　　凌天见苏澈仍旧没个回应，轻声叫道：“苏澈？”
　　“嗯，我听着。”苏澈轻声道：“阿瑶姐姐说的我听不太懂。”
　　阿瑶：“哪里不懂？哎呀都怪大王，他偏要我说得这简单嘛。”
　　苏澈：“神元是什么。”
　　阿瑶：“哦，神元呐，这个就要从玹紫开始解释的，你要不要听？”
　　苏澈：“嗯。”
　　阿瑶：“玹紫是异世仙界，六万多年前被创世而成，入口就藏在天山某处。玹紫境存在的意义之中，最为重要便是要让一位上古神祇重生，这位神祇便是玹玥上神。你懂了吗？”
　　苏澈：“不懂，你只管说吧。”
　　“……”阿瑶一甩头，混不吝继续道：“玹玥上神的残存神元被投注在玹紫境中，直到第一位灵主降世，开始用自己的身体承载他的神元，灵主这一生的使命便是做这神元的容器，让它在自己的体内慢慢得到修复，直到身死，再将神元投注到下一任灵主的体内。灵主一任接连一任，而此前一任便是宣璟辙的母亲月晰，而这一任便是宣璟辙自己。他还有一个名字叫做苍钥，因灵主一旦降生，便会被玹紫境赐名，现在神石之上。所以玹紫中人都会称他为灵主苍钥。”

　　☆、第一百八十六章

　　凌天道：“苏澈，你是信还是不信，说句话吧。其实事情还并不是这么简单，我是看你对这位宣氏皇子不是一般上心啊，才不得不再跟你多说两句。虽不知你这心上得有没有那个意思，可如果你真有和他天荒地老的打算，那我劝你还是早早断了这念想。不是我不愿意让你长生好陪着他去，只是他这肉身应是没几年可活了，一旦被带回玹紫，将肉身炼化成神，他根本不会再记得你是谁。这人一旦是忘了，不管他现在对你多好，到时你一个凡身俗骨站在他面前，也还不如一粒尘埃了……”
　　阿瑶：“大王，搞错了吧，灵主是仙身。”
　　凌天叹了一声，“苏澈，你下来走走。”
　　苏澈听后，很是笨拙地从凌天背上一侧滑了下来，阿瑶化了人形伸手将她扶住，“呵，看来是信了，这手凉的。”
　　凌天也将他的禽兽皮脱去，直起他挺拔修长的身子。他像阿瑶一样，将苏澈的另一只冰凉的手握住，问阿瑶道：“阿瑶，隔得太久了，我都忘了玹紫吐纳轮回一次需要多少年？”
　　阿瑶斩钉截铁道：“整整百年。”
　　凌天点头，“百年。那么苍钥被带回玹紫便要百年之后才会醒来。到时候，再醒来的人，不会是宣璟辙，可也不是苍钥了。”
　　阿瑶：“大王，醒来不是宣璟辙，却还是苍钥呀！”
　　凌天：“不再是了，他不是宣璟辙，不是苍钥。他只是上神玹玥。”
　　阿瑶：“……”
　　说什么呢？她家大王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吗！
　　凌天这一日大概是要叹完了他这辈子的气了，也不知是喜是忧道：“玹紫大概就要熬到那一天了。”
　　阿瑶：“你凭什么这么说？这人明明连灵主都算不得完整！”
　　凌天笑容复杂，他道：“承载玹玥元神的灵主明明必须要男身，却为何突然莫名其妙出现了月晰？你又知道苍钥为何会成为了一个用血脉传承神元的灵主？”
　　阿瑶：“哎呀大王，你什么时候学会了卖关子啦！有什么你就直说，真受不了了嘛！”
　　凌天：“都是你自己去亲眼所见，怎么就不过过脑子？灵主到了月晰这里，神元已修复完好，月晰是神母之身！是玹玥重生的母体，苍钥一旦将自己的另一半凡身舍弃，便会成为玹玥上神觉醒归来。阿瑶，你我都是见过玹玥之影的人。苍钥说后日会亲自来接苏澈，到时看吧，来的会是宣璟辙，我们就能看到他的脸了，看到了他，你会信我。”
　　苏澈拉住凌天，“你再背我一会儿行么，我走不动了。”
　　凌天也不变狼，直接将苏澈背在了背上。“你这刚才还冰凉的，这会儿怎么就又这么烫了。”
　　阿瑶一摸苏澈的额头，果然烫得吓人，愁道：“也难怪了，如果他是玹玥上神，那苏澈可不就……”
　　凌天：“你闭嘴。”
　　阿瑶：“哼！我说得又没错。”
　　凌天扭头对苏澈道：“苏澈，你大概不会明白，可我还是得和你交待清楚，后日你要随他走，我得让你心里有底。”
　　苏澈模模糊糊应了一声。
　　凌天道：“神在上古六界曾最为至高无上的存在。不要说凡人这等涓埃之微，即便是上仙、魔和我等妖类，在他们眼中也不过是渺小的存在。玹玥没有生身母亲，他是天地所生，生身为神，魔神交战时，他的阶品已在众神之巅，封神石上是仅次于神界帝君的战神。说真的，琢磨出这个可能，我带你出去见他都有些心悸，老子真的还没有这么怕过谁，我是真的想不到，他竟能有回来的一天……”
　　苏澈伏在他的肩上，闭着双眼，呼吸轻缓，已经不知道是不是听得见。

　　☆、第一百八十七章

　　凌天这种生于神魔交战之后陷入了混沌世的大妖，能活至现世早已是无人能及。
　　魔族的白冥熠无法重生，而仙族也只是在两万年前才开始渐渐崛起，火候未到。
　　于是能和凌天平起平坐的，大概也只有玹紫的大长老隆洌。毕竟从年纪来看，他俩差得不算太多。隆洌光屁股的时候，凌天和他一样，也还需要在他人的羽翼下求生。在一起时，凌天还给隆洌玩过自己的尾巴。
　　可后来，世道初成，隆洌隐于玹紫尽忠职守，凌天则带着被他打服了的小跟班阿瑶躲在无心之境酣睡了几万年。在他与隆洌二人心中，恐怕除早已逝去的创世神，就只有虚幻中的玹玥上神能另他们伏地膜拜了。
　　可凌天一觉醒来，除了人界的繁盛景象之外，几十年的游荡间，他从来没寻到过仙族的蛛丝马迹，更不要说重生的神祇。
　　听说了天山以后，他也只是在天山结界之外走过一遭。
　　天山结界拒绝妖力，就如同他无心之境拒绝仙力一样。
　　凌天没有硬闯，只因为，他怕一旦进去了，才终于看清，天山身后的玹紫已然败落，隆洌的踪影无存，创世者所有的心血与期盼都被岁月挫骨扬灰，再也无迹可寻了。
　　他害怕这种绝望的孤寂就这么残忍地扑面而来，所以他只是大笑着拂袖而去，便在人世间兴高采烈地搜罗他的一众小妖，带回家慢慢调教。
　　他的日子要过下去，更要热闹的过下去。
　　可自那一日他遇到了苏澈，见到她身上的玉符，见到为寻她而来的青泽，又直到今日，他才终于确认，玹玥上神已是重生在即了。
　　原来一切都没有白费。
　　他曾撕心裂肺地哀求那人别走，不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世界将他们弃之不顾。但回头再看时，也许那些曾令他费解的自我摧残与牺牲，来到现在，就仅剩下了“值得”二字。
　　凌天守着苏澈，看她睡得像个没心没肺的孩子。
　　如果苍钥没有出现，他可以强行留她，就这么好好守着她，让她永远没心没肺下去。不过太可惜，他晚了一步。
　　“大王决定让那人带她走了？”阿瑶趴在一旁，仍觉得凌天这决定做得不妥。
　　凌天盘腿而坐，后背挺得笔直，他认真道：“我也不是傻子，留着她能给我当媳妇吗？她又这么能吃，这日子久了她如果都不肯从我，那岂不是白白浪费我的口粮？”
　　阿瑶：“……哎，我看也是，让她走吧。再多留两天，大王都学会说话口不对心了，阿瑶不习惯，阿瑶没那本事琢磨大王这话里话外几层意思，忒累。”
　　凌天：“……”
　　白冥熠次日得知苏澈要走，便要求同行。
　　这可完全出乎了凌天的意料，但白冥熠这回也不再避讳苏澈，直接道：“苏澈身上有护符，我跟着她便不必担心受魔修骚扰。这无心之境固然好，可我这毫无用处之人，一旦停下便觉得自己更是毫无用处，倒不如跟着她去给她添点乱。”
　　苏澈白他一眼，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是等离开这日，白冥熠和墨儿跟着她走进密林，也没见她表示异议。

　　☆、第一百八十八章

　　苏澈不表示异议的事不止这一件，而是方方面面她看似都没什么意见。
　　前夜她毫无预兆地病了一场，但有他们刚采回来的冰槿在，次日醒来，她也只是觉得全身有些脱力罢了。
　　临走当日一早，她还约了人打架。
　　许久不打架了，因为心里一直惦记凌天的大环刀，来了青蟒山却再没见到它，大概是觉着遗憾了。
　　然而约架的人里还有墨儿，她被苏澈邀来，还强行被借走了一把短刀。
　　苏澈刀一到手，对着墨儿劈脸就砍。墨儿惊了一跳，匆匆退避，刀都还来不及拔，就已被苏澈忽左忽右地砍了两三刀。
　　但论身手，墨儿明显感觉得到，苏澈无论速度还是诡谲的招式，都远不如那日映月山上对欧阳彦步步紧逼时的水准。
　　她喂招喂到一半便喊了停，“苏澈，再继续你就要受伤了，我堤防不了你太久，一个不小心就收不住的。”
　　苏澈回撤，将刀柄在指间飞转，扭头看向凌天，“墨儿打得过你吗？”
　　凌天嘿嘿一乐，“我咬都咬死她，还用打吗？”
　　墨儿：“……”
　　苏澈道：“那你陪我玩。”
　　凌天从石台上跳下来，“行，和你玩。”
　　苏澈将短刀扔还给墨儿，对凌天道：“你的刀借我。”
　　凌天笑道：“我的刀你可拿不动，咱俩赤手空拳比划比划得了，还来真的。”
　　苏澈轻嗤了一声，“拿来啊。”
　　不刻，大环刀就被几个人给抬来了。
　　苏澈摸着鼻子走过去，搓了搓双手便伸过去握住刀柄，那几个小妖见状直接松了手，大刀咣当一声落在地上，激起一片烟尘。
　　苏澈的手还握在刀柄上，她冲着那几个小妖道：“都给我起开。”
　　小妖们后撤走远，苏澈试着拖了拖，便一用力将那大环刀直接抡起来了。
　　众人：“……”
　　唰地一下，所有人都闪开了空地，连原本就站得不近的白冥熠此时都被墨儿薅着脖领子扯开好远。
　　苏澈将大刀抡了几下便又把它拖在地上，她没有凌天那么宽的肩能扛，这一拖一扛之间，形象一下子差出很远，她感觉自己这样很不英武，很不爽。
　　“来打架吧。”苏澈招呼凌天。
　　凌天一脸菜色，“不打了，我不跟你玩了。”
　　苏澈：“你说话怎么不算数？”
　　凌天蹲回石台上，牙疼道：“你就没点像样的刀剑能用？我这刀只论个头都至少顶三个你那么大，我承认你力能举鼎连我都能被你抡起来行了吗？可你这么一抡也太没谱了，回头再给我废了，我活这么大也不容易。”
　　苏澈：“贪生怕死，小人。”
　　凌天也是无奈了。你不贪生怕死，你欺负我？有本事你接着和白冥墨儿整去啊！看人家不玩命把你往死里砍！
　　凌天道：“要不这样吧，我给你找个好用的，然后你放过我。”
　　苏澈点头，将大刀直接往地上一扔，一脸谄媚地往凌天这跑。
　　凌天：“……”这么耿直的表情他还真是享受不了。
　　他看向墨儿道：“你可有上古神兵之类的在用？”
　　墨儿瞥了苏澈一眼，“以前有，刚被个小不是东西的给废了。”
　　“啧！”凌天叹道：“可惜可惜。不过你招神兵总该有个结印的决吧。”
　　墨儿道：“自然是有的。”
　　凌天：“反正你神兵也没了，结个印给我看看。”

　　☆、第一百八十九章

　　墨儿伸手，只是两指便结成了召唤印。但那之后，她手中无物，心里便也不由跟着一空。
　　凌天摸着下巴看完又思索了片刻，“哎，我难道是老了吗，怎就还是想不起来呢。”
　　阿瑶这才懂了凌天的意思，走到苏澈身边，道：“来呀，跟着姐姐学。”
　　这印结的显然比墨儿刚才所结复杂，接连三个动作才算完成，不过熟悉之后，连指很快，瞬息便能一气呵成。
　　苏澈莫名其妙，可还是跟着阿瑶做了一遍，结成之后手中便是一沉。
　　除了凌天与阿瑶，在场者全然陷入一片惊愕。
　　凌天来到苏澈身边，俯身看了看苏澈手中的夙玥，笑道：“哎呦，好久不见这家伙了，居然还越来越精神了。”
　　夙玥剑一现身，墨儿就有些发憷。她一个劲往后缩，直到白冥熠将她拉住，又把她往前带了几步，“哎呦呦，瞧瞧你那点出息，怕什么，我们也过去看看去。”
　　苏澈拿着夙玥剑，左右看了一会儿便后退远离众人，长剑一动，将儿时李旭教她的那两下毛皮剑法乱舞了两下。
　　大开大合间，空中霎时便是连成了片的银紫色光雾，剑气乱窜。
　　凌天随意弹了个薄薄的光罩出去将苏澈拢了起来，直到她停了动作之后，剑气减弱，才一挥手将光罩撤去，笑问道：“会用剑吗？”
　　苏澈：“小时候被逼着学过一点点，现在不大会用了。”
　　墨儿心道：你这不是睁着眼放屁吗？还我猎魂来！
　　凌天道：“剑这东西，我可是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