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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涛道：“我看到了。”

　　陈警官道：“你知不知道他们是谁？”

　　黄涛摇头。他当然并不是完全不知道，至少医院的救护人员，他还是认识的。

　　陈警官道：“除了那些运尸体的医护人员之外，其他都是最好的刑侦能手，他们几乎已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搜查了一遍，可是却没有一点线索。只有死者一个人的足印，所有东西都没有弄乱或者碰坏，甚至根本无法确定，是否真的有这样一个凶手的存在。”

　　黄涛道：“是否真有这样一个凶手的存在？这是什么意思？”

　　陈警官道：“若不是我知道，一个人是绝没有办法亲手将自己的内脏都取出来放进瓶子的话，我甚至都快开始怀疑，这是否根本就是一件自杀案了！”

　　黄涛怔了怔，立即道：“这是不可能的！”

　　“我当然知道这不可能。”

　　陈警官苦笑着道：“你居然连一点幽默感都没有，难怪你整天都愁眉苦脸的。”　

　　黄涛没有说话，这时候无论说什么，或许都是多余的。

　　陈警官又道：“刚才我已经跟你们学校的领导谈过了，死者叫卢朝夕，也是一个大二的学生。你认不是认识这个人，是不是能够为我们提供一些线索？”

　　黄涛摇了摇头，道：“很遗憾，我并不认识他。”

　　他望了望一旁的刘动，道：“但是他认识，他们好像是高中时的同学。但是我想，你现在最好还是别把他带回去，因为就算你把他带回去，也一样什么都问不出来的。”

　　陈警官道：“我知道，反正录口供的事情也并不很着急，等明天他的情绪稳定了一些再做也不迟——”

　　

第二个死人（五）
陈警官的话音还未落下，他口袋里的手机已响了起来。

　　黄涛又看了看刘动，他似乎仍深陷在思索之中，根本未曾留意他们之间的谈话。

　　没过多久，陈警官已放下了手机，苦笑着摇了摇头，向黄涛道：“刚才那个女人已经送进了医院。”

　　黄涛道：“她怎么了？”

　　陈警官摇头叹息道：“她疯了。”

　　黄涛也开始叹气。

　　陈警官接着道：“大夫说她受了太大的刺激，惊恐过度导致神志不清，已经彻彻底底地疯了。无论警员怎么问，都始终哆哆嗦嗦说不出一句话来。”

　　黄涛道：“你说夏雪舟和卢朝夕的死，是不是同一个人的所为？”

　　陈警官道：“我看极有可能。”

　　他沉吟了一下，苦笑道：“在二十四小时内，已经死了两个人，还有一个人疯了，可现在我们却连一点头绪都没有。若凶杀再继续下去的话，恐怕用不了多久，我就该下岗回家摆地摊了！”

　　这时，跟随他一同来的警员黄中堂走了过来，道：“队长，现场已经彻底封锁了，医院方面会将尸体移交法医部门进行进一步查验。”

　　陈警官沉闷地“哼”了声，道：“交给他们有什么用，他们要是能验出什么结果来，昨天就不会对着尸体愁眉苦脸傻看一夜了！”

　　他停了停又道：“那刑侦队的现场勘察人员呢？”

　　黄中堂答道：“除了留下看守现场的小刘和小宋，其余人都已经收队了。”

　　陈警官点了点头，道：“那好，反正继续在这里也不会有什么发现，我也要走了。”

　　他沉吟了一下，又道：“黄中堂，你留在这里，找卢朝夕的同学、朋友、还有家人尽量调查一点情况，然后将结果写一份纪要给我。”

　　黄中堂立即道：“是，我立即就去办。”

　　陈警官转身就要离开，黄中堂突然道：“队长，你现在是不是回局里？”

　　陈警官回身问到：“怎么，还有什么事情吗？”

　　黄中堂道：“没有，我只是想说，今天下午就可以将调查纪要交到你的手里。”

　　陈警官又叹了口气，道：“我现在要回家睡觉，如果明天睡醒的时候，头还是像现在这么大的话，你可能就再也看不到我了。那就留着纪要，交给下一任上司吧！”

　　黄中堂苦笑。

　　他当然知道陈警官绝不会真的因为这个案子去辞职，这只是他的幽默感而已。但是他也知道，每当陈警官开始发挥他的幽默感时，都一定是情况非常糟糕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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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死人（六）
天气很好，阳光也很好，一点都没有要下雨样子。

　　可是现在却偏偏已开始下雨了。

　　这就像一个人，明明身体很健康，也活得很自在，一点都没有会死的样子，可是现在却偏偏已经死了。

　　夏雪舟和卢朝夕都已经死了，可是他们究竟为什么会死，他们的死之间是否有着一些必然的联系？

　　黄中堂皱着眉头的样子看上去很好笑，他的年纪并不大，显然是刚从警校毕业不久。年轻人皱眉头，就像老年人咧嘴疯笑一样，是让人看着觉得很不正常的。

　　黄涛一直在看着他，事实上自从他们被大雨困在食堂的那一刻开始，黄涛便已经开始注意他了。

　　黄涛道：“你叫黄中堂？”

　　黄中堂“恩”了声，道：“是啊。”

　　黄涛继续道：“我听说过你的名字？”

　　黄中堂道：“哦？”

　　黄涛道：“我看过你写的口述纪要，就是昨天夏雪舟死后，你所做的那些。”

　　黄中堂略略仰了仰头，道：“其实那根本是一份没用的东西，我实再问不到更多的资料了。”

　　黄涛幽幽叹道：“这也不是你的责任，现在的世界就是这样，又有谁真的在意别人在做什么。就连父母，很多时候都不清楚自己的子女在做什么、在想什么，更何况是其他人。”

　　黄涛指了指他手中记录本，继续道：“我劝你还是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还是直接去找卢朝夕的家人问问吧，所不定会有一些收获。”

　　黄中堂的表情有一点怪，颔首道：“难道人情真已冷漠到了如此的地步？”

　　黄涛点头，无奈道：“好像是的。”

　　黄中堂道：“如果每个人都已不再懂得关心他人，那么这个世界岂非变得太可怕了？”

　　黄涛苦笑道：“现在的人都太懂得如何保护自己了，要保护自己，最好的方法就是将自己隔绝。不去亲近别人，也绝不让别人亲近自己。”

　　黄中堂沉默不语，他的脸色已变得很难看。

　　黄涛伸手拍了拍他的后备，以示安慰，然后将声调略略上扬地道：“但是我相信，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心中充满热忱、愿意关心他人的人在，那么世界便还是有希望的，他总会一点一点的好起来。”

　　黄中堂缓缓抬起头，望向黄涛，徐徐道：“那么你呢？你是不是？”

　　黄涛略略扬了扬眉，笑道：“应该算是吧！”

　　黄中堂淡淡道：“我记得你也是夏雪舟的同学吧，而且你们还是住一间寝室的。那么你知不知道，夏雪舟在死之前的那段时间里究竟做过些什么事、接触过些什么人，又或者有没有什么异乎寻常的举动？”

　　黄涛一怔，他似乎根本未曾想到，黄中堂竟会突然提出这个问题来。而很快他也已发现，其实自己根本无法回答他的问题。

　　因为他也和所有人一样，对于夏雪舟的情况一无所知。

　　黄涛的脸上已有了一丝尴尬之色。

　　黄中堂站起身，望着窗外的大雨，淡淡道：“我记得很久以前听过一个故事，故事说的是美国的一个小城市，每天早晨会有一班公车搭载着去市中心上班的乘客。每天早晨坐车的乘客都是同一群人，他们每天都会见面，有些甚至每天都坐着临座的座位，可是他们都只顾做自己的事情，从没有人留意身边的人。”

　　黄中堂停了停，继续道：“可是有一天，车子开到半途突然停了，乘客们都以为是车辆出了故障，十分紧张。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司机的声音在车厢里响起来，他说：‘我不愿再继续工作了，如果你们希望让我继续开车的话，请都对自己身边的人问候一声早上好。’在后半程的路途中，车厢里的气氛一下子活跃了起来，而且在之后不久的一段时间中，那些乘客中的许多人都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黄涛也走到了他的身边，窗外的雨似乎更大了，天已暗地好像泼上了一层墨似的。

　　他幽幽道：“这个故事我也听过。”

　　黄中堂伸出手，接着窗外的雨丝，道：“是啊，这个故事有多少人不曾听过，可是有多少人真正明白其中的道理。”

　　黄涛深深慨叹，他一直以为黄中堂的个很不谙世故的人，甚至可以说有些幼稚。直到现在他才发现，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年轻警察，心中却藏着与年龄绝不相衬的深邃思考，而真正幼稚的人，其实是他自己。

　　他从来都不屑于身边的人，觉得自己与众不同。可是直到现在他才发觉，其实自己跟所有人都并没有什么不同，同样不曾真的关心过别人。

　　正如故事中说的那样，其实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并不是真的那么遥远，只是没有人愿意踏出这第一步罢了。

　　其实谁都是一样的，谁都没有走出这第一步，所以谁都没有资格怪咎任何人。

　　黄中堂微笑着道：“热忱仅仅放在心里是没有用的，它需要表达出来。可是每个人都有着自己与他人隔绝的理由，有些人是因为自卑，有些人是因为自傲，而更多人是为了保护自己。”

　　黄涛明白他的话，刘动就是因为自卑而孤立了自己。

　　而他自己的孤独呢？那岂非也正是自傲的一部分。

　　自命骄傲的人，岂非总是幼稚地孤立与孤独着！

　　

三个死人，一点线索（一）
雨一直下了一整天，直到黄昏的时候才渐渐小了下来。

　　黄涛坐在床沿上，怔怔地望着窗外的雨幕，他的目光和灵魂仿佛都已穿透了那无际的阴暗的天地之间，飞到了遥远的地方。

　　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其他人不是去了网吧，就是在教室自习，这个时候是没有人会回来寝室消磨时间的。

　　他是在中午不到的时候跟黄中堂分开的，虽然雨还没有停，但黄中堂已没有办法再等下去了。然后他便独自回到了这里，在小睡了几个小时之后，精神已恢复了许多。

　　可是黄中堂今天对他所说的话却始终萦绕在他的脑中，一刻都不能停息过。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并不熟悉的号码。

　　他接通了电话，对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请问，阁下是黄涛吗？”

　　黄涛答道：“不错，正是我，阁下是哪一位？”

　　对面道：“我是黄中堂。我有些事情想要跟你谈一下，不知道你现在是不是有时间？”

　　黄涛的脸上现出一丝笑容，虽然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黄涛显然已对黄中堂留下了十分好的印象。他道：“好啊，我现在正没什么事情可以做，是你过来，还是我去找你？”

　　黄中堂道：“还是我过去吧，就在你们学校门口的茶坊里见面。”

　　黄涛答应了，黄中堂立即便收了线。

　　黄涛穿好了衣服，十五分钟后便已坐在了茶坊一楼靠窗的位子上。窗是落地式的，可以十分清晰的看到街上的一切。

　　茶坊里还没有什么客人，空气显得干燥而清爽，与窗外的潮湿泥泞显出十分强烈的对比。

　　黄涛点了杯现磨的咖啡，浅浅地啜了一口，举目向街上望去。

　　望着雨中那些行色匆匆的人们，黄涛又想起了叶文缺。

　　叶文缺经常会看着街上的路上，对他说：“你知不知道，每当我独自看着这些陌生人的时候，我就常常会想。想他们究竟都是些什么人，他们究竟要去哪里，他们每一个人的背后，是否都藏着一个不同寻常的故事。”

　　可是那时黄涛总是不以为然地说：“有吗？我看他们都是很普通的人。”

　　叶文缺便会微笑着说：“他们有的，任何人都一定会有的，而且那些故事是我们所想不出的。我写了这么久的小说，可是我敢说，我写的故事永远都比不上那些人身上的故事那么精彩。因为那些都是真实的故事，都是最曲折、最深刻、最动人的。”

　　这刻黄涛突然也有了这样的感觉，或许从前真的是他太年轻了，总认为别人都是简单而平凡的，根本不值得去了解。

　　就像刘动，黄涛同情他，怜悯他，而且很愿意帮助他。可是也正如刘动自己所说的那样，他从没有真正的尊重过他，从未真正将他当成一个同自己平等的人。

　　这刻他却突然发现，其实每一个人都像是一本书那样，都有着自己不为人知的故事。夏雪舟是如此，张明溪、郭枫秋和方晓陆是如此，刘动更是如此。

　　发生在刘动身上的故事，一定是充满了辛酸与动人的，可是黄涛从未曾真正去了解过，他甚至连想都没有想过。

　　其实他将自己封闭地比任何人都更深，因为他高傲，虽然他从未说出口，但他的心中却充斥着对于所有人的轻蔑。其实他比任何人都更冷漠，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更加寂寞。

　　黄涛突然苦笑起来，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应该感谢黄中堂，还是了应该恨他。就是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警员，竟像一面镜子那样将自己真实的样子都照了出来，而且还是他最无法接受的摸样。

　　黄涛不禁又一次想到了叶文缺，那么叶文缺呢，他的寂寞又是从何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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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死人，一点线索（二）
黄涛突然很想问问他，但这个念头只是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因为这时他已看到黄中堂走进了茶坊，正在向自己走过来。

　　黄中堂显得神色十分匆忙，身上的衣服也淋湿了一大片，在黄涛对面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黄涛道：“你这么着急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

　　黄中堂大声地喘着气，道：“我是为了夏雪舟和卢朝夕的案子来的。”

　　黄涛一惊，道：“案子有线索了？”

　　黄中堂犹豫了下，道：“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线索，但是的确显得很蹊跷。”

　　黄涛道：“你且说说看。”

　　黄中堂道：“夏雪舟和卢朝夕都死了，可是根据我们的了解，他们两个人之间除了在一所学校念书之外，并没有其他的相关连之处，甚至他们之间可能根本都认识。”

　　黄涛没有开口，他只是很仔细地听着。

　　黄中堂继续道：“可是我今天到卢朝夕家里，查看他房间的时候，却发现了一张照片。”

　　黄涛问道：“是什么照片？”

　　黄中堂道：“是一张女生的照片。”

　　黄涛点了点头，没有再发问，因为他知道黄中堂一定还有话要说下去。

　　卢朝夕已经是成年人了，在他的房间里发现一张女人的照片，并不是什么很特别的事情。但黄中堂却如此郑重地找他来说，一定有他特殊的理由。

　　黄中堂道：“本来这也不是什么太特别的事情，可是问题就在于，我昨天也见过一张一模一样的照片，而且就在夏雪舟的家里！”

　　黄涛蓦然一怔，惊诧道：“你是说，夏雪舟和卢朝夕的家里都有一张相同的女生照片？”

　　黄中堂点头道：“不错。”

　　黄涛略略沉默了片刻，道：“那么他们的死，会不会与这个女生有关？”

　　黄中堂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古怪，有一种预言又止的神色。

　　黄涛眉尖稍稍一挑，道：“有话不妨直说。”

　　黄中堂叹了口气，道：“其实我的想法是跟你一样的，我也觉得他们的死可能与这个照片上的女人有关，但是……”

　　黄中堂停顿了一下，才接着道：“但是她又绝不可能是杀人的凶手。”

　　“哦？为什么？”黄涛道：“莫非你认得那个女生？”

　　黄中堂艰难地点了点头，道：“我的确认识，而且如果说出来她是谁的话，你也一定认识的。”

　　黄涛急急问道：“她是谁？”

　　黄中堂苦笑了下，道：“她的名字叫沈若水。”

　　黄涛的目光微微一颤，他当然知道沈若水是什么人，正因为他知道，所以他才会如此惊异。

　　因为沈若水不是一个人，从三个月前开始，她已是一具尸体了！

　　三个月前，她就是从那栋废弃的教学楼上跳了下来，摔得脑浆崩溅。

　　可是夏雪舟和卢朝夕的家里为什么都会有她的照片，而且找到夏雪舟尸体的地方，正巧便是在那栋废弃的旧教学楼里——

　　想到这里，黄涛不由再次全身一栗。

　　黄中堂再次苦笑道：“两个死者的家里都有一个死了三个月的女生的照片，而且其中一个死者的死亡地点，跟那个女生的死亡地点是一样的，你说是不是很邪门啊？”

　　黄涛沉吟不语。

　　黄中堂又道：“陈警官偏偏又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