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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谱
19

　　不知道是否用了太阳能的缘故，水温有点凉，好在我也不打算进行长时间的冲淋。由于周六人少，浴池里面的水都放空了，我注意到白色的瓷砖上有很多污秽的痕迹，在浴池的西北角是一个下水孔，旁边的矮墙上放着一个暗绿色的橡胶塞子，那是用来堵下水孔用的，在浴池西侧的池壁正中是两个并排的入水孔，一个上边画着红色的圆点，另外一个画着绿色的圆点，大概就是冷热水的区别了。此外，这些冲淋间都很狭小，也许对于中学生来说，它足够大了，隔段是由木板分隔开的，上面都涂了浅绿色的油漆，我注意到我所在的这个冲淋间的隔段上有人用指甲刀一类的工具在上面画了画，是裸体的男人和女人，简笔画，所以性征并不很突出。我想画这副画的人一定有很强烈的性欲望，不过，对于处在青春期的男生来说，也算是正常。其他隔段木板上会不会也有这类画呢？出于好奇，我决定挨个看看。

　　果然不出我所料，很多隔段木板上都刻了字或图画，有些是大明星的名字，里面还有鲁雪这个名字，大概是暗恋她的男生写的，我还看到了一些诗，和一首歌的简谱，我按着这段谱子哼了哼，觉得还挺好听的。这时候，我身上的水也自然干了大半，我吹着这首曲子的口哨，走出了冲淋室。

　　齐天看到我出来，脸上的表情却相当的惊恐。

　　我被他看得心里发毛，难道是我身上或是身后有什么东西？

　　我回过头去，什么也没有，再看自己身上，人皮，人肉，人骨头，没有什么不属于我的躯体的东西，噢，除了我脚上那双两只左脚的拖鞋。

　　“你到底怎么啦？”我走上前，拍拍齐天懵懂的脑袋。

　　齐天触电般浑身一震，“齐晴哥，你怎么会……那首曲子的？”

　　“什么曲子啊？”

　　“就是你刚才吹的口哨啊！”

　　“有什么特别吗？”

　　“你忘记了，我跟你说过的，我接到的那个电话……”

　　“哦，我想起来了，你说在撒旦之日那天，没有人说话的那个电话！难道我刚才吹的曲子就是电话中的曲子？”

　　“你再吹一遍。”

　　于是，我又吹了两遍，齐天确定无疑地说，“肯定没错，就是它！”

　　20

　　在齐天的眼皮底下，我的衣服并没有消失，还是好好地待在那个贴了明星粘纸的更衣柜里。我穿好衣服，拿起相机，跟齐天又回到了冲淋室，我带他来到最里面的冲淋隔段，那首曲子的简谱就在那里。

　　“奇怪，奇怪……”齐天摸着那简谱嘟囔。

　　“看这刻痕应该是这两天刚刚刻上去的，给你打电话的人应该就是这个刻字的人，也许他只是想吓唬吓唬你，可这首曲子我从来没有听过。”

　　“我也是在那电话里第一次听到的，悲伤的曲子。”

　　“悲伤吗？是你的心情悲伤吧？说说吧，你到底为什么悲伤？”

　　齐天摇摇头，咬紧了嘴唇，看来他心底的悲伤秘密暂时还不想跟我分享。

　　我举起相机，把这简谱拍了下来。

　　一共五小节，四三拍：“｜5（高音）－6｜3（高音）－6｜16（低音）5｜3（高音）－3｜7（低音）16（低音）｜”（不跟括号说明的为默认的中音）　。　想看书来

浴室拍照
21

　　很快，我在浴室里转了一圈，把所有看起来可疑的东西都拍到胶卷上。就连最里面的厕所也没有放过，我忍受了厕所中的恶臭，站在门洞那里拍了一张，我站的角度刚好把厕所的全部收入镜头中。

　　齐天一直站在我的身后，他可不想冒入我的镜头，我也同意他的做法，因为我看到过那些把人头拍没了的灵异照片，后来照片中的无头者果然在一次事故中掉了脑袋，一个被汽车轮子把固体的脑袋轧成了液体，一个人的脑袋被登山的绳索勒住了脖子，脑袋滚下了悬崖……

　　所以，来到五中以后，我拍的照片中还不曾出现一个人影，全部是景物。

　　不同的景物，有黑白的，有彩色的，当然，我用的都是彩色胶卷。有些东西本身就是黑白的，自然拍不出彩色的效果，就像大熊猫到死也照不出彩色证件照一样。

　　齐天在我身后，他的脚法也算是敏捷而轻灵，有那么几分钟，我拍摄得过于投入，甚至忘记了背后有一个人，猛地转过身去，我和齐天都各自吓了一跳。

　　我笑着对他说，“不如让我给你照一张恶搞的照片吧！你不是很喜欢看网上那些恶搞照片吗？你就趴在这浴池里，四肢张开成为一个大字，你不是有一条猩红色的手帕吗？可以围在脖子上。”

　　“齐晴哥，你不会是想让我装扮成尸体吧？”

　　“正有此意！”

　　齐天吓得走开，我又对准浴池拍了两张，可惜现在里面没有水，有水的浴池才叫浴池呢，现在的浴池不过是一个白色的大坑，会令人不自禁地想起埋葬白骨的大坑，深深的坑，堆积了森森的骨。对了，就好像我的客房壁橱中那架骷髅。

　　22

　　我和齐天从男浴室出来，看到鲁雪和张百灵的表情都不善，她们一定是等得不耐烦了。

　　我只好解释说，我们检查了浴室中每一个角落。

　　就在这时，鲁雪忽然盯着我的脚大笑起来。

　　我低头一看，原来我还穿着那一顺儿的拖鞋呢，真是糗大了，我的一双臭脚丫就这样暴露在两个女孩子面前，唉，一世英明啊！

　　“啊，你的脚上还有毛啊！”这位张百灵同学更夸张，竟然蹲下身子看，不用看这么仔细吧？又不是生理卫生课！

　　我把脚往后一缩，“这个……发育到一定程度就是这个样子的，不要大惊小怪。”

　　“噢！”张百灵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她这副表情倒是挺可爱的，因为她是那种从眼睛里面逼射出神秘莫测的智慧光芒的女生，没想到装傻冲愣也有一手啊。

　　我指挥表弟，“齐天，快，去帮我把鞋袜拿出来。”我想我的鞋袜一定是忘在更衣柜里了，刚才一心拍摄照片，穿了衣服就没有顾上鞋袜。

　　齐天进去没有半分钟就出来了，脸上的表情很难看。

　　“怎么啦？”我见他两手空空，也觉得不妙。

　　“没有！”

　　“啊？”

　　“更衣柜里什么都没有，空的！”　。。

洋娃娃
23

　　“怎么会呢？”难道这灵异事件也发生在我的身上，男浴室里的鬼？那只鬼专门拿别人的衣服，嗯，还有鞋袜，因为这只鬼在临死之前被别人扒光了衣服？唉，袜子就算了，可我实在心疼我那双名牌皮鞋，不但又黑又亮，光可鉴人，还能增加我的高度！多么好的一双鞋啊！我简直要为我的皮鞋落泪了，但是有女生在场，我强忍住泪水跟齐天又进入了更衣室。

　　“看吧，空的！”齐天拉开了那个更衣柜的门。

　　的确是空的。

　　我捅捅齐天的腰眼，“快，老实交待，是不是你跟我开玩笑，故意把我的鞋袜藏了起来？”

　　“齐晴哥，怎么可能呢？你看我的样子像开玩笑吗？”

　　齐天说的对，他此时的表情异常严肃，可以说齐天今天给我的感觉就是很阴郁的，一定是撒旦之日开始的这几天对齐天产生了影响，他以前很爱开玩笑的。

　　我沉默了，但是我相信，我的鞋袜不该出了这间更衣室，没有道理嘛！除非这世上真的有鬼！

　　这么一想，我开始环顾四周，没有鬼，至少我看不到鬼！

　　我看到了那个洋娃娃，我们的记性真的是差到姥姥家，刚才出去的时候，也忘记拿洋娃娃了，洋娃娃的脸上是那种不易觉察的微笑，但在我看来却是对我和齐天的嘲笑。两个男人到底被谁耍了呢？

　　24

　　我和齐天开始在更衣室里寻找我的鞋袜，找到鞋就行，袜子是放在鞋里的。我们挨个查看更衣柜，柜门被我们啪的拉开再嘭地关上，不知道是否由于情绪的缘故，我的动作比较快，相比之下，齐天的动作就要缓慢许多，对了，他曾经吃过亏，那只咬他手指的老鼠，这么一想，我的动作也缓慢下来，我在拉开更衣柜的柜门的时候，开始有些担心了，担心里面会突然蹿出什么东西来。

　　倘若只是老鼠，我是不会害怕的，倘若是个洋娃娃，我就会多几分恐惧，为什么呢，因为人真正害怕的是他的同类，洋娃娃就是一个人的造型不是吗？但是洋娃娃不会动，倘若是一个会动的洋娃娃呢？倘若我一拉开柜门，看到一个正在哭泣，掉着眼泪的洋娃娃呢？

　　或者……在拉开更衣柜的柜门时，我的思维在跳跃着，一个又一个恐怖的画面闯入了我的脑海。

　　没有人的浴室是一个幽闭的空间，这里有潮气，因此更显得阴森。

　　而人是富于联想的动物。

　　我看了一眼这排柜子那一端的齐天，他刚刚把一个拉开的柜门关上。

　　“没有吗？”我问，其实我多余问，如果有不用我问，他也会告诉我的。

　　“没有。”齐天伸手抓起下一个柜门的门把手，缓缓拉开，我能看到他深吸了口气，这是人在抵御内心的恐惧时常作的面部动作。

　　25

　　受齐天的感染，我拉柜门的手也变得僵硬起来。未知的东西会带给我们恐怖感。我不知道拉开下一个柜门后，会看到什么，在我握住柜门把手的瞬间，我甚至希望里面是空的。人真是奇怪的动物，我在寻找我的鞋袜，却又希望更衣柜里面是空的……

　　就在我心情复杂矛盾的时候，其他忽然喊，“找到了，你的鞋子在这里呢！”

　　我过去一看，那是个很普通的更衣柜，我的鞋子就在里面，一只倒下去，一只歪歪着，半只袜子也耷拉出来，好像吊死鬼的舌头。

　　真是邪门！我们没有更好的解释，只好不去想这件怪事。　txt小说上传分享

洋娃娃的面相
26

　　当鲁雪看到我手中的洋娃娃时，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的。她真是一个爱笑的女孩！

　　“怎么？你这个灵异摄影师有玩洋娃娃的癖好啊？”鲁雪的一双眼睛眯成了一条很好看的弧线。

　　“没有！我是个很正常的人！”我严肃加认真地说。

　　“是吗？不正常的人都说自己正常。”鲁雪任性加顽皮地说。

　　“这是我和齐晴哥在拖鞋筐里找到的洋娃娃，也不知道是谁放的！”

　　“这就怪了，谁会把洋娃娃放在那里？”鲁雪眨眨眼睛，一副苦思冥想状。

　　张百灵半天没有说话，她的表情很凝重，仿佛有乌云笼罩着她的眉头。

　　“你怎么啦？”我在她耳畔拍了下巴掌。

　　张百灵瞪了我一眼，然后指着洋娃娃的脸说，“她的面相就好像目睹了有人被杀……”

　　“被杀？”鲁雪听到以后尖叫了一声。

　　我的耳朵嗡的一声，真受不了女孩子的高分贝！这声音的穿透力也太强了！！

　　“不是吧，你给活人看相就够厉害的了，你居然还能给洋娃娃看相？”齐天说。

　　“是啊，我从来没有听到过有人能给洋娃娃看相的，你从哪里学来的啊？”我也问。

　　“跟我妈妈学的，她是跟我姥姥学的，我们家祖传的看相术，传女不传男呢！”张百灵说着忧伤地垂下了眼皮，“可惜……她没有把全部本事都教给我，就走了……”

　　“走了？走到哪里？”齐天问。

　　“笨蛋！”鲁雪狠狠瞪了齐天一眼。

　　张百灵依旧垂着眼皮说，“走进了……坟墓……”

　　27

　　我很同情张百灵，一个人没了妈妈就是没了最能温暖你包容你的人，即使爱人也不会有母亲那样宽容，因为，在你还是一个幼小的不成人型的胚胎时，母亲就用自己的身体包裹了你，为你抵御严寒抵御饥饿，即使她不吃不喝也要保证你的营养……

　　“你们不用为我难过，都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再说，人最终都是要进坟墓的嘛！”张百灵幽幽地说，她百灵鸟般的声音真是动听，只是这凄凉的话会让人听了心酸。

　　“就是，就是，你别难过，我们也不难过，我正要问问管理员这个洋娃娃是怎么回事呢！”我说。

　　“千万别！”鲁雪在旁边摆手。

　　“怎么呢？”我问。

　　“你不知道，这浴室的两位管理员甄大爷和贾大婶都好贪个小便宜，你要是把洋娃娃拿给他们看，他们准把这东西没收了！”鲁雪小声说。

　　“啊？这洋娃娃他们也要？”我想不出来会有这么爱贪便宜的人。

　　“你不知道，有一次我洗澡的时候，把香皂忘在冲淋间里，可回来一找，没了，我问贾大婶，她说没看到，怎么可能呢？好多同学都在浴室忘记了东西就再找不回来，不是他们留下装自己兜里，还会有谁？”鲁雪细声细气地控诉。

　　“可我看他们人还不错啊。”

　　“人是不错，只是爱贪小便宜嘛！”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浴室管理员
28

　　在我的贿赂下，我们顺利进入了女浴室。我的贿赂很简单，实施起来也很容易，就是问了甄大爷和贾大婶几个问题，我给他们的钱也堂而皇之的冠以稿费的名义。我们一问一答，只花费了十分钟的时间，这次假采访真是卓有成效。

　　“你们在这所学校干了多长时间？”

　　甄大爷答：“5年了。”

　　贾大婶答：“7年了。”

　　“一直在浴室工作？”

　　甄大爷答：“一开始是在食堂帮厨，但我把勺子炒漏了，改捞面条，但我做的面条学生们又说像疙瘩，唉，如今的学生，各个是皇帝公主，难伺候啊。”

　　贾大婶答：“我本来是负责宿舍楼清扫卫生的，有一年，女浴室的前管理员在浴池里淹死了……所以我就被调了过来。”

　　“浴池里怎么会淹死人呢？”

　　甄大爷答：“真想死的话，洗脸盆也能淹死人。”

　　贾大婶答：“应该不是自杀，我听校长说是她在打扫浴池的时候，头晕的老毛病犯了，一头扎在浴池里，所以，我现在吸取教训了，打扫浴池周围，也先把浴池里的水放干净了，那样就算晕倒扎进去，也只是摔伤。”

　　“有人死你们不害怕吗？”

　　甄大爷答：“不怕，不怕，我这辈子见过不少死人，人活着都要死的，只不过每个人的死法不同，没什么的。”

　　贾大婶答：“开始有点怕，但总要活着不是？活人不该总被死人吓倒，我继续在这里干了这么多年，不也没事？”

　　“这么说，浴室里没有发生其他古怪的事情？”

　　甄大爷答：“学生们有的会说丢了东西，但这也不奇怪，这帮学生都是马大哈，忘记把东西放在哪里的事情常有。”

　　贾大婶答：“是啊，学生们还爱疑神疑鬼的，说看到什么鬼影子，哪有鬼啊，要有，我天天守在这里，也该让我撞到鬼嘛！”

　　两位浴室管理员的回答有板有眼，似乎无懈可击，至少他们说得合情合理。

　　拿了稿费的两位管理员顺利放我跟齐天进入了女浴室，为了避免我们搞破坏，张百灵和鲁雪作为监督员跟在我们身后。

　　说实话，一进入女浴室，我差点晕倒，里面有一种味道，我想这一定是女性荷尔蒙在作怪，毕竟从来没有进过女浴室，看什么都新鲜。齐天也同样，好像刚进大观园的刘姥姥，左看右看。

　　“好看吗？”鲁雪鼻子一哼瞪着齐天问。

　　“好……”齐天脸一红，眼睛便收敛了。

　　为了弄清事情真相，我观察得很仔细。女浴室的格局跟男浴室差不多，但最里面的厕所空间更大一些，浴池下面有个坡道，上面还残留了一些长长的头发，看得我心里稍微有点发毛。这里的冲淋隔段都很干净，上面也有指甲留下的划痕，但很浅。我把看到的地方一一拍照，暂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女浴室的拖鞋筐里并没有什么洋娃娃。

　　29

　　我们四个人离开浴室，眼看就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齐晴哥，请我们吃饭吧。”齐天央求说。

　　汗，这就是成人的苦恼啊，有钱很快就会花出去，有各种各样的机会让你花钱，我都快成月光族了，哦，听说人狼也是月光族啊。

　　“好，山珍海味就免了，家常便饭还可以请得起。”

　　我们在学校外面一个小饭馆坐下，此时离真正的饭点还有一段时间，所以就餐的客人并不算多。

　　齐天要了一盘蚕豆，张百灵要了一盘蘑菇，鲁雪要了一盘炸小鱼，我要了一盘肉丝炒青菜。

　　那个洋娃娃现在坐在了张百灵的怀里，女生拿洋娃娃总比男生拿要显得正常些。而且张百灵说她有办法能找出洋娃娃的主人，虽然把握不是很大，但我觉得可以让她试一试。

　　很快菜都上齐了，我们开动筷子，吃得正香，鲁雪虽然是女孩但挺能吃的，最能吃的就是齐天，就好像八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