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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如意-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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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哟,还有我的?”昌平郡主一脸讶异,接过络子来。见是一条鸦青色的螭纹飞云缀绿松石络子,一条鹅黄色彩云追月梅花纹络子,一条九九连环套福字的络子,还有一条大红色的双凤朝阳络子。这几条络子样式新鲜,难得的是心思极巧,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极漂亮,寓意也喜庆富贵。昌平郡主拿在手里,看了这条看那条,赞不绝口,想是喜欢得很。方才各房都给老太太和郡主送了礼的,只有蕙如没送。本以为她是庶女,又一直痴傻着,手上既没银钱又没琴棋书画的技艺,想是无礼可送,没想到她是要等了人散光了,才悄悄地送。
  “刚刚怎么不拿出来?”老太太问她,“白让你那些姐妹们笑话。”
  “只是孝敬长辈的一点点心意,用不着跟姐妹们炫耀攀比。”蕙如甜甜一笑,“只要祖母和婶婶不嫌寒酸,能喜欢就好。”
  那时候拿出来只会变成各房的较劲和比试,反倒失了她当初准备礼物的心意。送礼并不在乎贵重,而在于那份心意。她想让老太太和三夫人体会到自己的心意而非其他。
  大夫人是指不上的,能不害她就算不错。二夫人离得虽然近,但各过各的,井水不犯河水,以那房一贯自扫门前雪的作风,就算她日后有事,也全然指望不上。在沈府的后宅中,她能借到的力量,不可能是身为妾室的生母常氏和还未成年的弟弟青岚。那么,就只能是一家之长的老祖宗和出身尊贵的昌平郡主。
  不用另眼相看,只要在关键的时候能搭一把手,沈蕙如就感天谢地了。
  “好孩子,你有心了。”郡主收了络子,看着她的笑容和煦而温暖。自小父宠母爱,嫁过来与夫婿又是情深意浓,家里婆母喜爱,妯娌也不敢拿大,郡主过得可谓是一帆风顺。她虽然从小到大受尽了保护和关爱,但这并不表示她没听过见过甚至直接感受过豪门后宅的阴私险恶。昌平郡主瞧着是副大咧咧的性子,其实她对任何人都要敏感,哪怕是一个小小的眼神,她都能从中看出所含的善意或是恶意。只是她从不表现出来而已。
  她不喜欢那个成天念佛慈眉善目的大嫂,也不喜欢看似豪爽泼辣心直口快的二嫂,正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这两个女人心中打着什么如意算盘,所以从心里就瞧不起这两个口是心非的嫂子。
  这个孩子不一样。她听过关于这孩子的故事,如今亲眼见了,更觉得不可思议。明明是个从乡间回来的没见过的世面的孩子,态度却表现得不卑不亢,那份从容淡定举止,圆润却不世故的言辞以及与人对视的坦然真切,都让她打从心底里喜欢,打从心底里心疼。
  被父母扔在乡间不闻不问了十年,没有关爱,没有教养,却没有歪曲出什么别扭的性子,没有长成鼠尾草,却开出一朵幽香兰花,大伯真是不知道哪来的好运!
  她看见,这个身材纤小五官精致的孩子对自己绽开了笑容,那笑意,直达眼底,如春风拂过的湖面,漾起层层涟漪,温暖而美丽。
  作者有话要说:  


☆、挪窝儿

    快过年时,蕙如生了一场病。那天下了一场大雪,她关了绿漪院的院门,和几个丫鬟一起堆雪人玩儿,玩得兴起受了寒。她这身子原本就弱了些,因老太太和三房突然回来,府里备的银霜炭有些不足,分到她这小院里的更少。兰溪本是想多拢几个炭盆,但冬季还长,好炭得省着点儿用,可普通的铜光炭烟气太大,刚端进来那味儿就飘了满屋,蕙如直嚷嚷着端出去,结果到了下半夜,她身上就起了热。
  这一病病了三四天,总等不到六丫头来请安的老太太到底是没坐住,让郡主媳妇扶着就来了绿漪院里看孙女儿。绿漪院地方偏僻,又是个阴湿的地方,老太太进了屋,见到一屋子半新不旧的陈设,本就不高兴的脸又拉下来三分,让跟在她身后的大儿媳妇惴惴不安。
  “这屋子里头怎么这么冷,你们这些懒丫头,也不说给你们主子多生几个炭盆!”老太太敲着手里的拐杖,一屋子丫鬟低着头不敢接腔,只有竹香这个没心没肺的丫头接了句:“那炭盆太呛人了,姑娘不让拢。”
  “怎么会呛人?”老太太盯着屋里唯一的一只鎏铜吞兽暖炉眯起了双眼,“不是银霜炭吗?”
  “哪有那许多银霜……”竹香正要解释却被蕙如拦下。
  “老祖宗怎么过来了,孙女没事,就是受了点风寒,过两日就可以去给老祖宗,母亲请安的。天这么冷,您还是在屋里好些。”蕙如歪在床上,挣扎着爬起来要给老太太磕头,昌平郡主连忙将人摁了回去。
  “在屋里待久了也闷,老祖宗出来透透气,顺带着来看看你,怎么,六丫头还不想咱们来?”
  “瞧婶婶说的,您能来,我这小院蓬荜生辉呢。”蕙如咳了两声,忙叫兰溪给众人上茶。
  “正经家里的姑娘,到冬天连个银霜炭也用不起,这要是传出去,还以为是主母有意苛待呢。”老太太抿了一口热热的水观音,斜眼看了看大夫人。
  “怎么会,”大夫人强笑着,“哪里就能短了她们的炭。想是这几日忙着给西园子备置过冬的物品,炭火房的管事娘子疏忽了也是有的。”
  “哎呀,那是咱们的不是,给大嫂子添了许多累赘。”昌平郡主说着站起身,给大夫人福了福,“倒不知道是咱们占了姑娘们的炭火份子,真是该打。回头我让妈妈们把炭火银子送来,不然我让人直接去购了银霜炭送来府上吧,也省得倒腾手麻烦。”
  “郡主说的这是哪里话。”大夫人连忙起身,一张润白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是我没思虑周详,府里哪能就没了这几两炭银子?回头我定要将那炭火房的好好说一顿。”
  说了几句话,见蕙如的脸色苍白,精神萎靡,老太太带着人就走了。当天下午,管事妈妈送了五十斤上好银霜炭来,又一再告罪。又过了没两日,蕙如身体刚好利落,就听大夫人遣人来传话:老太太要让蕙如搬去慈安堂跟她一起住。
  这消息,就像万里晴空突然降了道天雷,劈得全府上下都呆掉了。
  六小姐是谁?是大老爷和外室在外头生的!就算这外室现在进府成了姨娘,但她那不光彩的过去还是深深印在宅子里每个人心上的。外室子,又生下来就是个傻子,除了眉目长得还算不错,这六小姐到底是哪里就入了老太太的青眼?居然要她搬去同住!
  若要搬去同住,就算排不到大房二房这些成年子女,论理论亲也该是三房里头年纪尚幼的小少爷吧。六姑娘都十三岁了,都快到能议亲的年纪了,老太太怎么又想着要接去养了呢?
  关于这点,沈大老爷人很清醒,他对常姨娘说:“蕙如这孩子秀外慧中,行止大方得体,颇像我那少年夭折的小妹。母亲大约是见着她就想起了当年的小妹,移情寄情到了蕙如身上。这是件好事。日后说亲,六丫头就可以说是老太太身边养的,说起来更体面。你总能放心了,但凡这孩子机灵点,哄了老太太高兴,将来她必能找个好夫婿安生过日子的。”
  常姨娘喜极而泣。
  所谓一家欢喜一家忧。孙姨娘那里,菀如扑在榻上,哭湿了一只鸳鸯交颈荷叶枕套。
  “姑娘没福气,偏偏托生在我的肚子里。”孙姨娘守在一旁,帕子也哭湿了,“如今你父亲来我这儿的日子也少,我又是个不顶事的,说不上话。竟是半点帮不上忙。”
  “不关姨娘的事,都是那贱蹄子!”菀如想到蕙如那张又软又嫩的小脸就憋了一肚子气,险险儿咬碎一口银牙,“我就不明白了,她一个外室生的傻子,怎么就能得了那么多人的眼?我哪里比不上她?论容貌,论才学,论女红……她不过就是生了张狐媚子脸惯会扮娇弱向人摇尾乞怜的,可怜老祖宗和母亲都瞎了眼,看不到那狐媚子皮下藏了颗多黑的心!”
  “这话在这里说说就行了,可千万别传到别人耳里去。”孙姨娘吓得去捂菀如的嘴,“我的小姑奶奶,这话给我乖乖搁回肚子里去!”
  “我不服,就是不服!”菀如拽开孙姨娘的手,扯着嗓子喊,“就让她们听了去,一个个都被烂泥糊了眼,偏帮那小贱蹄子。”
  陈妈妈扶着大夫人躺下,往药碗里加了一颗蜜饯:“好不容易才养好了些,这两日也太操劳了。”
  面色苍白的大夫人叹了口气:“你又不是不知道,那边的就爱折腾我。我知道,她这是拿六丫头当由头,想让我憋气难受呢。”说着冷笑了一声道,“笑话,一个姨娘生的野种,能让她进了宅子就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分,现在老太太要抬举她,抬举就抬举,以为这样就能打了我的脸?作梦。”
  “是啊是啊,”陈妈妈脸上带着笑,“西园那边也说了,六小姐一过去,老太太那边的份例什么的都由那头出。以后老太太也就不好插手咱们这边儿,小姐你也能省点心了。”
  “这么些年了,我也不求别的什么,只求能安安稳稳的。”大夫人喝了药,拿帕子沾了沾嘴,倒在枕上,“我也想透了,她想折腾就折腾去。”
  “老太太想抬举也要看想抬举的是谁。”陈妈妈把被子向里掖了掖,笑道,“六小姐皮相再好,那出身搁在那儿,从乡野里出来,又有个痴傻的名头,现下又这么大了,在老太太跟前儿能有几年?不过就是出嫁的时候多陪几件嫁妆。要说正经主子,咱这房里论谁也比不过三小姐去。”
  “谁说不是呢,就是一想到常氏那张狐狸脸,总觉得心里膈应得慌。”大夫人抚着胸口神情郁郁,“不过,若老太太非要在身边养一个女孩子,养六丫头总比养五丫头强。”
  “可不是嘛,听说五小姐那儿闹腾得厉害,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陈妈妈掩着嘴笑了起来。
  “人小心倒大。”大夫人冷笑一声,“比她亲娘还要知道上进的东西。就叫她闹去,左右是怨上了六丫头,没咱们什么事儿。也好,让她盯着那头,省得一天到晚乱琢磨心思,没得害过茵如再来妨芳如。”
  主仆正说着话儿,外头阮妈妈挑了帘子进来,笑着说:“荣亲王王府来人了,说是老王妃要在上元节在王府里头办个灯会,听说老太太和郡主打从金陵回来,特地过府来下贴子,要请老太太,夫人和小姐们一同过去热闹呢!”
  大夫人“腾”地坐起身,一把抓住阮妈妈的手腕子,目中射出热切的光芒:“真的?老王妃请了咱们?”
  “是呢!”阮妈妈一张白胖的脸笑成一朵花来,“不光请了宗室和勋贵家里的夫人小姐们,荣亲王还请了各家的公子少爷同乐,听说是想亲自给家里的几位小姐相看夫婿。夫人,这可是个上上的机会,让三小姐好好准备准备,说不定能找个宗室里的女婿。”
  阮妈妈这话字字说到大夫人的心里。茵如虽嫁进了国公府,但毕竟是三房又非嫡长子,且婆婆不喜,丈夫不宠。以茵如的性子,将来的日子里,除了名声好听些,只怕也难有什么出息。沈家便是想借亲家的力也困难。但芳如不同了,虽相貌没有茵如出众,但在豪门高户里,相貌并不是首要的,能执掌门户,得到夫君敬重,公婆喜爱,反倒是那些相貌平平,但进退有礼,行事有度的。上能笼得住公婆丈夫的心,下能收拾得了不安生的姬妾侍婢,理得了家事,做得了主张,掌得住中馈……
  大夫人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小女儿样样出众,将来定要嫁得比姐姐好,还要能拿捏得住,也好让她在恒国公府的三夫人面前扬眉吐气。
  “快去,把我那只酸梨花镶翠羽和螺钿的匣子拿出来,”大夫人神采奕奕敲着床沿,“帮我好好挑几样首饰。记得一会去叫天衣阁的绣娘来,给芳如做几件新衣……也给那几个丫头做一身。”
  作者有话要说:  


☆、初入荣王府

    蕙如和老太太,昌平郡主坐了一辆马车,车里铺了厚厚的毡垫,木板下的铁隔档里铺了一层热炭,车外虽然春寒料峭,车里却是温暖如春。
  老太太穿了件赭红色百福连寿纹的锦袍,戴了一套琥珀嵌绿松石包银的头面,头上围着蕙如做的暖帽,手里捻着小叶檀的佛珠。马车一路行来,摇摇晃晃得让人昏昏欲睡,老太太一大早起来就忙着看蕙如妆扮,身子也有些乏了,靠在柔软的垫枕上打着盹。昌平郡主的孩子们前几日送去了康郡王府见外祖父外祖母,她也乐得几日清闲,便拉着蕙如一一说起京中各家的关系渊源。也不论蕙如能记得多少,她只自顾自地讲,讲着讲着,眼眶渐渐湿了。
  “到底是离京日子太久,很多事只怕都变了吧。”涂着丹蔻的指甲衬着她的手背益发显得纤细白嫩,她叹息了一声之后,很快又重新拾起精神。“婶婶跟你说,荣亲王的老王妃跟咱家老祖宗可是手帕交,未出阁那会好得跟亲姐妹似的。你四姑姑的亲事还是老王妃做的大媒……只可惜,你姑姑没福气。”
  沈家的四姑奶奶是昌平郡主嫁过来后第二年没了的,昌平郡主个性爽直,与温婉平和的小姑非常合得来,她自己没有姐妹,便将小姑当成了亲妹妹。可是小姑年纪轻轻就突然病逝,当年她可是除了老太太哭得最伤心的人。
  “老王妃若见了你,一定欢喜。”这么些年过去了,昌平郡主想起那位红颜薄命的小姑还是忍不住唏嘘,“你大方着点儿,老王妃虽然看着严厉,其实是个很和善的人,用不着战战兢兢的,反倒让人家觉得小家子气。若得了那位老太太的眼缘,她家里的好东西少不了你的。”
  闭着眼的老太太突然一巴掌轻轻拍在郡主的背上:“又胡沁了。别听你婶婶的,该怎么着就怎么着。你们都当我们老了不中用,尽装掰着拿些好话来哄。其实哪个是真心哪个是假意,我们比你们可清楚多了。所以六丫头,别跟你那些虚头巴脑的姐妹们学,待人要真,才能让人以真心待你。”
  蕙如郑重点头:“蕙如明白,老祖宗您放心。”
  年纪大了,经的事也多,虽然不说,可老太太心里明镜儿似的。就像她前世里那位活了八十高龄的曾祖母,看着整天昏昏沉沉迷迷糊糊,可那心里,比谁都清楚。
  蕙如将身向前探了探,伏在老太太的膝盖上:“祖母是打从心里疼我,孙女也一定打从心底孝顺您。”虽然多少是占了过世的四姑奶奶的光,但蕙如明白,老太太和郡主是真心对她好。
  人和人之间的相处很是奇妙,明明之前还是陌生人,相处的时日也短,但彼此间心底都生出的那一份情谊,就像是冥冥之中早有注定。杜若重生为沈蕙如,以慰沈老太太思女之情,而沈老太太则圆了杜若的慕孺之意。这几天处下来,蕙如是真的把老太太当亲祖母一样看待了。若说之前还存着借势讨好之心,现在,则全是身随意动,字字句句都发自肺腑。
  “喂喂,你们这祖孙俩当着我的面儿这么腻腻歪歪的,也不怕我吃醋。”昌平郡主笑着去拉。
  “谁不知道你,就是一醋瓮,哪天不呷几口醋来喝。”老太太笑着把郡主也揽入怀中,“悄悄对你们娘儿俩说吧,早先皇上指婚的时候,老婆子心里还不大乐意。虽说赐婚这事荣耀,但一想着我那娇生惯养的小儿子要娶个郡主回来供着,被老婆骑在头上直不起身,我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母亲!”昌平郡主撅着小嘴,一脸委屈,“媳妇哪敢啊,您那位宝贝儿子每天回来不给我脸色瞧咱就阿弥陀佛了!”
  “是啊,谁知道你是这么个小性儿。”老太太伸手在媳妇脸上掐了一把,“你可不就是上天给沈家送的宝贝儿。老三都悄悄儿在我跟前抱怨多少回了,自你来了之后,我就再不疼他,全都疼你了。”
  瞧着婆媳俩嘻嘻哈哈,笑笑闹闹的样子,蕙如真心为她们高兴。这两人都出自豪门,难得都有着一颗赤子之心,看起来全不像婆媳,倒像是嫡嫡亲亲的母女。可怜大夫人争强好胜了一辈子,可能都不如弟媳妇在婆婆怀里撒个娇,打个滚得来的欢心多。
  大齐自开国以来,历经过两次谋乱,牵连王公勋贵无数。当年开国皇帝封了自己的子侄兄弟共十二个亲王,夺的夺,削的削,杀的杀,降的降,如今只剩了荣王、宣王这两位亲王,和康郡王,东昌郡王,献郡王三位郡王。现在天下承平,皇帝感慨先帝在世杀了太多的兄弟子侄,对现在的几位便分外的优容。其实太平年代的王公也好当,只要不过份干涉朝政,只要不参与谋乱,这世袭罔替的爵位就可以子子孙孙地传下去,比那些过三代便要降爵的公侯伯子男要幸福得多了。
  荣亲王府占地极大,因荣亲王自小是跟皇帝一起长大的,堂兄弟感情深厚,皇帝登基后,便把与荣亲王府靠在一处的原裕亲王府也赐给了荣亲王。两座王府后院一打通,在逼仄的京城里,荣亲王府便成了除皇宫之外,最大的府邸。
  新年里,难得荣王老王妃有这么好的兴致,几乎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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