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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要嫌弃我，故意说这些话糟心吗？”

　　　　陆威啐了口唾沫：“糟个屁的心。你也不去外头打听打听，军伍上除了我陆威，谁家老爷们就守一个老婆过日子的？你说说，这些年我可有半点对不起你？老陆家里里外外都归你管，你说你管成了什么样子？儿子打着光棍，孙子快混成个纨绔。妈的，你别再为这事来哭。老子还就不管了，这婚事是皇上指的，天恩浩荡，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不能拒绝。你就收拾收拾当准备接儿媳妇来家吧！事关国体，关乎大齐与尚善的关系，你这老婆子只管好好对媳妇，别拎不清爽给老陆家招祸惹事，否则别怪我不讲这么多年的夫妻情份！”

　　　　不管是不是真的关乎国体，这门亲事都是皇帝御指的，陆夫人咬牙也得认下来。

　　　　到陆府祝贺的人很多，只不过在陆夫人眼中，这些贵夫人都是上门来瞧她笑话的。

　　　　是啊，这么些年了，她为儿子所做的一切努力都随着一道圣旨成了一场笑话。

　　　　大红的喜烛晃花了她的眼，被挑起来的盖头下，那一头微卷的浅色头发和一双深陷的褐色眼睛都在提醒着她，儿子娶了个异族。

　　　　虽然很美，但太妖孽了。

　　　　陆夫人板着脸孔带着嬷嬷丫鬟们出去，已经下定了决心。

　　　　皇帝指婚也好，异国公主也好，御封郡主也好。

　　　　左右是她儿子的媳妇，是她的儿媳妇。

　　　　她一个当家的婆婆，怎么着都能将这样孤身在京城，无亲无故的女人捏在手心里。

　　　　元福郡主在灯光下看着自己英武的夫婿，心花怒放。

　　　　男人三十岁，就像成熟的麦穗，饱满而让人安心。

　　　　她挑中的男人更是男人中的男人。

　　　　陆琅看着新婚的妻子，还有几分恍惚。

　　　　他本已打定了主意要孤独终老，没想到上天会突然扔给他一位郡主妻子。

　　　　还是人家主动求来的赐婚。

　　　　人生的初恋是在他还懵懂着不明世情的时候来临的，然后如烟花般消散，只留给他永远无法抹平的伤痕。

　　　　第二次动心却是在他的摇摆和犹豫中从指尖流走的。

　　　　每回想起那个在怀里冰冷的身体，想到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他的心就会抽疼一下。

　　　　不过现在想想，那样的感情到底是不是真的想要厮守一生的浓烈？

　　　　听到沈五小姐，不，现在是武定侯夫人的任何一点消息，他都会对自己当初的动心产生小小的疑惑。

　　　　不过她现在过得安好，他也终于可以放下心来。

　　　　这一回，却是有人主动地跳到了他的面前，没有给他丝毫犹豫的机会，便将他栓到了身边。

　　　　比起这位郡主，陆琅觉得自己实在不够干脆利落……甚至不像个男人。

　　　　不管如何，两个人的人生已经绑在了一起。

　　　　既然这样，就好好地过吧。

　　　　看着妻子明显的外族容貌，陆琅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他的小妻子，的确非常美丽。

　　　　“我以后叫你元福吧。”陆琅说。

　　　　“我在草原上的名字叫格日勒，不过我也喜欢听你叫我元福。”陆少奶奶的笑容纯净而炽烈，“不管你叫我什么，我都会很高兴的。”

　　　　“好，”陆琅坐在她的身边，“我不知道你对我了解有多少。我以前虽然没有妻子，但有一个儿子，今年已经九岁。他长得像我，只是因为从小被我母亲溺爱着长大，所以　乖僻任性。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你，不过我还是希望将来你们可以好好相处。”

　　　　“哦。”元福乖乖地点点头，“你儿子的娘死了吗？”

　　　　陆琅的眉头微蹙，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那我就是他的娘了。”元福继续点头，“你放心，我会对他好的。如果他不老实不学好，我会狠狠教训他，让他吃到苦头，知道学坏的孩子会受到处罚。才九岁的孩子，来得及！”

　　　　陆琅惊讶地看着小妻子。

　　　　别的人家，为了一份贤名，主母一般是不会当着父亲的面教训庶子，哪有她这样大大方方地说出来的？

　　　　“我说的不对吗？”看着陆琅一脸的震惊，元福有些迷惑，“可是你不是说那个孩子被你母亲惯坏了吗？惯坏的孩子就是要好好教训的，不然他们永远不能变好。”她想了想说，“我们尚善人都是这样教孩子的。”

　　　　陆琅咳了两声：“这话你对我说说就好，别对我母亲这样直接说出来。”

　　　　元福应了下来：“我知道，你们汉人都要讲孝道，对父母要尊重。我们尚善人也一样。可是父母如果做错了，子女还不指出来，这样不是很不孝吗？”

　　　　“你放心，我会很孝顺很孝顺咱们母亲的。”元福褐色的瞳仁如上好的琉璃一样，在烛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在房里刚脱去外衣准备就寝的陆夫人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陆琅成婚有三天的假，这三天里，陆家一团喜气。

　　　　郡主少奶奶十分有礼貌，见人就有三分笑，陆家上至陆大将军，下至看门扫地的仆役，对这位异族少奶奶都十分喜欢，当然，喜欢的人里要除去陆夫人。

　　　　陆夫人也就是在头一天出来喝了儿媳妇敬的茶，倒也和颜悦色地给了红包，说了吉利话。

　　　　之后就没怎么再见她。

　　　　元福郡主虽说初初嫁为人妇，但一点没有小女儿的羞涩，对事事都充满了好奇，时常拽着夫婿问这问那。

　　　　问的问题虽然都有些幼稚，不过陆琅倒觉得她是个真　，单纯爽直，心里也很欢喜。

　　　　第四日上，已经换防的陆琅要去兵部接印，正式接管京城禁军十六卫。

　　　　元福一直将他送到府门口，才依依不舍地与丈夫挥手作别。

　　　　她还没回到自己的院子，就听门上婆子来报，说是陆夫人有请。

　　　　元福郡主也没想别的，连衣裳也没换，带着贴身的两个丫鬟阿依丽和阿依娜便去了婆婆的上房。

　　　　一进屋，她就觉得气氛有点不大对。

　　　　果然，陆夫人端坐在正位上，昂首挺胸，目光冰冷，在她身侧，站着八个体格健壮的仆妇，目光不善地看着她们主仆三人。

　　　　元福眨了眨眼睛，脸上漾起欢快的笑容来。

　　　　“阿娘，你叫我来做什么？”


☆、第192章　番外之可缓缓归矣　EP2

　　　　陆夫人端坐在上首没有出声；反倒是站在她身前的一位妈妈开了口。

　　　　“少奶奶怎么能用这么粗俗的称呼喊夫人？”那妈妈昂着头，显出一派周身的气势来，“半点尊敬也没有。”

　　　　元福看了看她——不认识！

　　　　“我跟我阿娘说话；你插什么嘴？你是谁啊？”

　　　　齐妈妈是陆夫人从娘家带来的陪嫁；后来成了亲也在陆夫人面前伺候，是陆夫人身前最最有脸面的管事妈妈。这个家里；除了夫人；还有哪个人对她这样不客气的？果然就是从未开化的小地方来的野丫头，半点规矩也没有。

　　　　齐妈妈腹诽着，但也不敢将这话说出来。

　　　　面前站着的这位，虽然是异族女人；但可是皇帝亲封的郡主；是陆家八抬大轿抬进府里来，名正言顺得不能再顺的大少奶奶。

　　　　“奴婢是夫人跟前的管事嬷嬷，夫家姓齐。少奶奶叫奴婢齐妈就好。”齐妈妈福了福身，可是目光里并没有带着多少敬意。

　　　　“哦，原来就是个奴婢啊。”元福恍然，上前一步，抬手就把齐妈妈扒拉到一边去。

　　　　她手劲大，齐妈妈又没防备，冷不丁被她一划拉，人没站稳，就这么“叭叽”一声摔了个狗啃泥。

　　　　齐妈妈懵了，长这么大了也没出过这样的丑啊。

　　　　哪里有贵妇亲手推打奴婢的？这还有没有点体统了？

　　　　还有，少奶奶哪来这么大的劲儿？

　　　　端着的陆夫人眼见着儿媳妇两句话就把齐妈妈推倒在地上，这架子也就端不住了。

　　　　“你做什么？好大的胆子，我还在这儿坐着呢，你就敢当着婆婆的面打我的人？”

　　　　元福连看也没看齐妈妈一眼，只是自顾自地挑了张椅子坐下来。

　　　　“我没打她啊，阿娘你叫我来说事，她一个奴婢拦在前面不让我过来，我不过就是把她推开，谁知道她这样软，一碰就自己倒了。”说着，元福自己笑了起来。笑容粲然，目光澄亮，“阿娘啊，我喝不惯你们这边的茶，太淡了没味儿。你不用让人给我送茶来啊，我一会回自己屋去喝奶｜子茶。阿娘要不要尝尝？我可以多弄点。”

　　　　“啊？我喝不惯那东西。”陆夫人本来想发作的，可是元福郡主这样笑盈盈的一转眼就把话题扯到了茶上。就像蓄势待发的一拳打在了棉花墙上……

　　　　“奶｜子茶可好喝了，我要是一天没喝到那一天都没力气。阿琅也爱喝，昨天还夸我来着。”

　　　　什么？阿琅？

　　　　陆夫人反应半天才反应过来，儿媳妇嘴里叫得亲亲热热的是她儿子。

　　　　“怀风是你夫君，怎么可以这样叫他？旁人听了以为我陆家短了家教！”陆夫人终于逮着了机会，立刻将脸板下来。

　　　　“是啊，他是我夫君，您是我婆婆，又不是外人，为什么不能这样叫？”元福脸上画满了问号，不过一转眼又笑起来，“哎呀，就是个称呼啦，称呼，又不是什么大事。啊，对了，我让人弄了头小羊，一会还要去院子里搭架子，我烤羊给阿爹阿娘吃啊！阿娘你能不能吃辣子？”

　　　　元福郡主“噼哩啪啦”说了一大串子话，根本就没给陆夫人说话的机会。

　　　　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人，行动说话是这样的随性自然，没有半点约束。

　　　　大大方方没有一丝娇糅，那种天生的率直是她以前根本想像不到的。

　　　　陆夫人被吓到了！

　　　　见陆夫人僵着脸久久没有说话，元福郡主眉毛一扬站了起来。

　　　　“那我给你准备不辣的吧。”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被忽略已久的齐妈妈这时候已经灰头土脸地自己爬起来，见少奶奶要走，连忙出声说：“少奶奶留步。”

　　　　说完拿眼睛去看还在发怔的陆夫人。

　　　　陆夫人回过神来，拿手在桌上用力一拍。

　　　　那桌子是硬梨木的，她一个没留神，用力过猛了些，将手拍得生疼，疼得她面孔也抽扭在一起。

　　　　“啊？难道阿娘你是想吃辣的？”元福回过头，看了看齐妈妈又瞧了瞧疼得快流眼泪的陆夫人，一脸恍然大悟，“早说嘛，放点辣子又不费事，一会帮你多放点啊！”

　　　　“回来！”陆夫人一声大喝，“你给我跪下！”

　　　　跪下？元福郡主回身站定，眨巴眨巴褐色的大眼睛：“阿娘你说啥？”

　　　　“夫人叫您跪下。”齐妈妈脸上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来，看着少奶奶，觉得心头大畅，“夫人让您跪，您快些跪下来。”

　　　　“我又没犯错，干嘛要跪？”元福郡主好看的双眉皱了起来，回头问两个侍女，“我刚刚打坏了阿娘的东西？”

　　　　“没有！”阿依丽和阿依娜一起摇头。

　　　　“那是我昨天或是前天弄坏了阿娘的东西？”

　　　　“也没有！”阿依丽和阿依娜很肯定地继续摇头。

　　　　“哦，那就好。”元福郡主拍了拍胸口，回头说，“阿娘，如果是你房里有东西坏了，那肯定不是我干的，我又没去过你房里。啊，你可以问问这个叫什么妈妈，她一定知道。”

　　　　“少奶奶！”齐妈妈上前一步，拦在房门口。

　　　　不过这回她吃教训了，离着郡主好几步远，又牢牢抓住门框以防再被人一巴掌甩出去。

　　　　“夫人让您跪呢。”

　　　　“我又不聋，同样的话说三遍，你累不累啊！”元福郡主翻了个白眼，对陆夫人说，“我还要回去搭烤肉架子呢。”

　　　　“没有规矩！”这媳妇胡搅蛮缠，装傻充楞的，就是不将她的话放在眼里。陆夫人气得站起身，指着儿媳妇说，“父母有命你怎么敢违抗？我叫你跪你就得跪，这就是规矩！你已经嫁到我陆家，就得遵陆家的规矩。快跪下！”

　　　　“规矩？”元福郡主突然不说话了，只是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陆夫人。

　　　　陆夫人被她一双眼睛看得有点发毛。

　　　　“我是你长辈，长辈叫晚辈跪，晚辈就得跪着听话。”想想，尚善人没开化，媳妇也许是没听过这些规矩。陆夫人压着心头的怒气，耐着性子向她解释。

　　　　她就像是张白纸，这头一笔十分重要。

　　　　只要头一笔画好了，说不定她真能将这个异族媳妇给画成她想要的图画。

　　　　元福郡主不说话，也不跪，就这么直直地站在厅上。

　　　　“你嫁给了怀风，是他的媳妇。我是他母亲，也就是你母亲。母亲要训话，儿女自然就要跪着听。”陆夫人见她就这样站着，以为她没想明白，于是再继续解释给她听。

　　　　元福郡主突然笑了起来。

　　　　“对，我是听说大齐的人有这样的规矩。”

　　　　陆夫人面上一喜。

　　　　“说是大齐的家庭很奇怪。爹娘不疼孩子，说打就打，说骂就骂。我当时还不相信呢，哪有当爹娘的会这样对自己的小孩？难道孩子不是亲生的？”

　　　　陆夫人面上的喜色还未退，又浮上一层怒气来。

　　　　“没想到阿娘就是这样的人啊！”最后一句总结，元福郡主是笑着说出来的。

　　　　“放肆，怎么能对夫人这样说话！”齐妈妈跳出来怒骂，“夫人，少奶奶这样不敬您，是不是要请家法？”

　　　　元福拿眼睛一扫，身后的阿依丽便冲上前，一巴掌将齐妈妈扇懵了。

　　　　“你才放肆，居然敢对我们公主这样说话！”

　　　　齐妈妈才摔过一回，这次又被扇趴下了。

　　　　阿依丽下手不容情，这一巴掌下去，齐妈妈一侧脸孔立刻浮起几道红肿的指印。

　　　　“你怎么敢当我的面打人？”陆夫人震惊了。

　　　　齐妈妈是她面前的得意人，阿依丽不过是媳妇的侍女，居然说动手就动手。打狗也看主人面的，这样狠的巴掌，哪里是扇在齐妈妈脸上，分明就是扇自己呢！

　　　　“我是尚善的公主，还是大齐皇帝封的郡主。她是什么东西，居然敢指着我的鼻子，还撺掇阿娘打我。”元福郡主哼了一声，“在尚善，还没人敢这样嚣张。”

　　　　陆夫人气得浑身哆嗦：“来人，给我掌嘴，掌她的嘴！”

　　　　得了指令的仆妇们看着郡主，都觉得有点腿软。

　　　　之前没觉得什么，无非就是婆婆要调｜教儿媳妇，这也是很正常的事。可是刚刚郡主说的话，她们可都听到了。

　　　　这时候才想起来这位儿媳妇的身份。

　　　　就算尚善是很小很小的一个小国，但公主就是公主。

　　　　还是皇帝御封的郡主。

　　　　身份是何等高贵啊。

　　　　夫人为逞一时威风，便要给这个出身高贵的儿媳妇一个下马威。

　　　　她是将军的发妻，少将军的母亲，少奶奶自然拿她没办法。

　　　　可是她们是奴婢，别说少奶奶要处置她们，便是少将军回来听说这样的事，她们也绝落不到好处去。

　　　　八个健壮的仆妇就有些发怵，一个个低下头想装自己没听见夫人的命令。

　　　　陆夫人气急了，又高声说了一遍。

　　　　可是看下头的人，一个个瑟瑟缩缩没人敢上，气得直接点人：“鲁大家的，你去！”

　　　　左首头一个健妇扑咚就跪下来了，直给陆夫人磕头：“夫人，奴婢没那胆子，求夫人开恩，别难为咱们。”

　　　　见有人说出来了，余下的人都跪了下来。

　　　　“夫人您消消气儿，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

　　　　“是啊，夫人，少奶奶年纪轻，不懂规矩的可以慢慢教。”

　　　　“您就看在少爷面上，饶了少奶奶这回吧。”

　　　　七嘴八舌，无异于火上浇油，陆夫人哪里还能坐得住，当时火红着一张脸，直眉立目卷了袖子就要亲自上阵。

　　　　人刚到元福郡主的面前，看起来直率开朗的儿媳妇突然就变了脸。

　　　　“阿娘，您想清楚，这巴掌若是打了下去，会有什么后果。”

　　　　陆夫人早就气糊涂了，哪里还能想那么多。

　　　　媳妇这话听起来像是警告，像是威胁，不过更像是在她的火气上添了一根柴，加了一勺油。

　　　　当即想也不想，一巴掌清清脆脆打在了媳妇的脸上。

　　　　响声一起，她也惊醒了。

　　　　看着元福郡主细白的脸上浮起了红红的指印，她心里一惊，人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半步。

　　　　这声音虽然响亮，但其实陆夫人的手劲并不大。

　　　　元福郡主摸了摸火辣辣的脸，突然就笑了起来。

　　　　“阿娘，您还真打得下手啊。”

　　　　这巴掌她要躲当然能躲得开，不过她就是不躲。

　　　　她要嫁陆琅，怎么可能不把他家里的事打听得清清楚楚？

　　　　从陆琅小时候的事，到他生了庶子，还有陆夫人在外头放的关于沈家小姐的风声，她一件件都清楚得很。

　　　　这个婆婆是个什么性子，什么人，她也明白得很。

　　　　她对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