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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这话，楚昭把碗放下，拿起鸡腿就咬了起来，楚毅之跟钟氏都一顿，随之楚毅之不客气地笑起来，“不错，还挺聪明的嘛。”
　　钟氏微微蹙了眉头，楚昭如此举动很是不雅，可是楚毅之也这么吃，算了，又不是在外头，由着他们吧。
　　“娘子，太夫人谴人来问，大郎是在院里摆饭，还是到太夫人院里？”
　　这都已经开吃了，还用问吗？
　　客气话还是得说的，钟氏道：“回太夫人一声，大郎累了，今日便在屋里摆饭，等明日休养好了再去拜见太夫人。”
　　楚毅之听着钟氏的话，吃饭的动作一点没停，楚昭继续跟鸡腿奋斗，脑子也没闲，好像，似乎，她娘这样从来不主动去见楚太夫人是不合理的，但是，为什么楚太夫人跟楚章这样不讲理的人却没有捉住这点不放呢？
　　长得越大，想的事越多，楚昭就越发觉得楚家上下都透着一股邪气，什么时候才能闹明白呢？
　　“才多大的人，想什么呢？快吃你的饭。”楚毅之又给楚昭夹了块肉。
　　鸡腿还没啃到一半的楚昭看着那块肉，难道楚毅之打算把她养成胖子？
　　楚昭慢悠悠地吃鸡腿，吃完之后楚毅之带着她在院子玩，给她当马骑，教她投壶，还给楚昭说起要给她弄个秋千。
　　听到这主意楚昭点头如捣蒜，“阿兄带我玩。”
　　“好，阿兄带阿昭玩。”楚毅之对楚昭可谓有求必应。“祖母不喜欢阿昭没关系，父亲不喜欢阿昭也没关系，阿昭有阿兄，不怕。”
　　很多年后，楚昭依然记得有这样一个少年，倾尽一切的想要庇护她，是以在得知他是死于阴谋之时，楚昭宁愿倾尽天下也要为他报仇。
　　眼下嘛，楚昭感动地点头，“阿兄在，阿娘在，阿昭不怕。阿昭长大了也会保护阿娘和阿兄的。”
　　所有的感情都应该是相互的，楚家的事，楚毅之知道得比楚昭清楚，从楚毅之刚刚的话可以听出，楚章跟楚太夫人都是不可靠的，楚毅之从来没有想过要靠他们，也让楚昭清楚这一点。
　　小孩子的精力有限，楚昭玩累睡在了楚毅之的怀里。
　　楚毅之方才将楚昭交给阿醒，自去寻钟氏。
　　“阿娘。”楚毅之坐到钟氏的面前，钟氏目光柔和地望着他，“长大了！”
　　楚毅之一笑，“阿娘辛苦了。”
　　钟氏道：“回来了有何打算？”
　　“阿娘有何打算？”楚毅之反问，钟氏的动作一顿，“何意？”
　　楚毅之笑了笑，钟氏落定在他脸上，脸色一沉，楚毅之道：“莫氏，二郎，三郎，二娘。”
　　“你把什么样的人当作敌人，你就是什么样的人。怎么出去游历了三年，你依然还记着此事？”
　　“阿娘误会了，既然阿娘不准备拿他们如何，我还是想送他们进学。”楚毅之连忙说出自己真正的目的，钟氏拿眼继续看着他，“你以为他们会愿意？”
　　“我是跟阿娘学的，做好我们该做的，他们不信与我们何干。”楚毅之朝着钟氏一笑，钟氏眼中流露出了一丝赞许，“很好。”
　　如此称赞，引得楚毅之的笑意更深了。“不过阿昭还小，阿娘要小心照看，阿昭有我这个阿兄，合该无忧地长大。”
　　“你想护着她，你能护她一时，能护她一世？”凌利地横了楚毅之一眼，“打你出生，我不想护着你？我是如何对你的？倘若你真要为她好，就该好好地教她如何在这世道立世生存。自己有能力，有本事，不管身处何等境地，才能绝境逢生。这话我再说一次，别让我再说第二次。”
　　当头的一棒将楚毅之打醒，楚毅之朝钟氏作一揖，“还是阿娘想得远，我实在是……”
　　“你欢喜阿昭，我很高兴。你想护着她我知。将来你这个当阿兄的免不得争气给她作后盾，若是她有为难，你助她当是，却不可养得她不谙世事。”钟氏教训完后又温和地点出。
　　“往后常带她出去见见世面，我们家与别家不一样，世家女足不出户，养得手不能挑，手不能提，出了大事只能任人宰割，你，要把阿昭教好。”钟氏给了楚毅之如此重任，楚毅之面露难色，“阿娘，小郎君和小娘子学的东西，不一样的吧，我教她。”
　　“小郎君都能当好，还怕当不好小娘子？”钟氏堵了一句，楚毅之无可反驳，总觉得哪里不对，偏偏辩不过钟氏……


第013章　以物教人

　　熟睡的楚昭不知钟氏已经帮她争取了巨大的福利。
　　离京两年多，回来的楚毅之很忙，既要拜见亲戚舅家，又要拜见老师同窗，等他忙完了，五月都过了。
　　“阿兄！”楚昭正坐在秋千上让小侍女推着，远远看到楚毅之立刻跳下秋千跑了过去，楚毅之赶紧将她抱起，“阿昭的身手不错啊，挺利索的。”
　　莫名的，楚昭心虚的低下了头。楚毅之笑得十分可亲，“你是小娘子，阿兄不能体罚你，不过今天晚上不许吃饭，想想自己错在哪里。”
　　不能吃饭，这还不是体罚，楚昭瞪大眼睛，楚毅之捏捏她的小脸，“听懂我的意思了？”
　　妈的，她娘跟跟她哥都不是好惹的，想装傻都不行！楚昭点头道：“听懂了我。我错了！”
　　“错哪儿了？”楚毅之声音依然温柔地问，楚昭抖了抖，“我不该，不该没等秋千停下了再跳下来。”
　　楚毅之扬了扬眉，拉长音地哦了一声，楚昭再次抖了，老老实实地道：“我不该从秋千跳下，应该让阿里抱我下来。”
　　终于满意的楚毅之摸了摸楚昭的头，“知错为何，可改？”
　　“改！”眼皮都不抬下的楚昭立刻张口，楚毅之再次捏了楚昭的脸，“如此听话，阿兄带你出去玩。”
　　出去玩啊，楚昭眼睛都亮了，出生到现在，楚昭只跟钟氏出去过一趟，那时候还太小，她是被人玩的份，哪里有玩的时候啊！楚毅之果然是她亲哥，太了解她了。
　　岂不知，那是她亲娘给她争取的福利。
　　楚毅之带楚昭出去，除了他自个儿的两个小厮，只让楚昭的乳母阿醒跟着，阿醒听说楚毅之要带楚昭出去，心上颤了颤，依然多一句话都不敢说。
　　钟氏的余威，楚毅之看似温和实则强势与钟氏如出一辙，阿醒自知若没有钟氏的默许，楚毅之是不可能带楚昭出去的。再想到往后楚昭必要倚仗楚毅之，又觉得很能理解钟氏的用心。
　　十三四岁的美郎君，牵着一个粉嘟嘟的小娘子走在大街上，不管是哪个看脸的时代，回头率是百分之百的。
　　楚毅之带着楚昭并不往京中繁华之地而去，反而去向那贫民所住的一带，阿醒一看那方向有些颤颤地唤了一声，“大郎，小娘子还小呢。”
　　一眼扫过去，阿醒噤声了，楚毅之指着眼睛地能看到的旧房旧屋道：“是不是觉得跟我们住的地方不一样？”
　　楚昭点了点头，她已经明白了楚毅之的意图，“阿兄，为什么那边的房子那么好看，这里的房子那么破？”
　　当小孩还是有点好处的，可以装傻问问题，比如楚昭也想知道，在楚毅之眼里，这些贫困的百姓究竟是什么？
　　“以这条为线界线，这边住的都是贫民，而这些都是世家。阿娘与你说过什么是世家吗？”楚毅之蹲下与楚昭平视，楚昭道：“世家，世禄世卿。”
　　楚毅之莞尔，“是阿娘说的话。不过，阿娘有一样一定没说，世家藏书巨丰。”
　　“何不进御史？”楚昭张口就说来，楚毅之顿住了，“阿娘跟你说官制了？”
　　非常纠结地点了点头，见过哪个当娘的会教没满两岁的孩子官制的吗？楚昭回想之前的一生，算了，没有可比性，别人家嘛，她没有同龄的玩伴，尤其是小娘子。
　　“御史大夫为三公之一，论楚家的家世根本进不去。”
　　“文书也不能吗？”楚昭俏皮地问，楚毅之已经呆住了，目瞪口呆地盯着楚昭，“入御史是为书籍，什么职务不重要，只要能接触到书籍。”
　　跟聪明人说话果然是一点就通，楚毅之已经捏起了下巴，以楚家的家世要当御史不成，当御史府里的一个文书并没有难度。伸手摸了摸楚昭的头，“阿昭帮了阿兄大忙。”
　　书籍的重要性，楚昭尚没有意识到，作为一个在满大街都是书，某宝上一搜应有尽有各类书籍长大的人，现在还没有意识到，书在这个时代代表的意义非同一般。
　　“知道这是什么吗？”楚毅之带着楚昭走到一处小摊上，楚昭看了看，有点像谷，但明显不是啊！楚昭摇了摇头，楚毅之解释道：“这是稷，亦称粟，小米。”
　　“小米粥。”连贯性的想起了小米粥，楚毅之点了点头，“是。你吃过几几次小米粥？”
　　楚昭细细想了想，“三次。”
　　“记性不错。”听到楚毅之感叹一句，楚昭抖了抖，楚毅之道：“在我们家，小米只是偶尔吃吃的粗食，于其他世家，如齐、柴、韦、卫等，几乎引此为贱民之食。但是，在这里，这里的百姓都吃着他们弃之如履的粮食才能活命。”
　　楚昭，楚昭远远看到好些孩子光着身子四处乱跑，原本她以为楚毅之带她来这个地方是想让她看看民生，现在，似乎并不是。
　　“粮食都是用来裹腹的，何为高贵低贱。”楚昭说出来，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本无高贵低贱之份，可你觉得大米好吃，还是小米好吃？”楚毅之反问，这个，楚昭当然如实回答，“大米。”
　　楚毅之道：“你喜欢吃的大米，有些人穷及一生都吃不到一粒。”
　　有吃不吃，跟没得吃是两种根本的差别，楚昭算是明白了楚毅之的意思。
　　“世家袭断，将人分为三六九等，如我们阿娘，因非出身世家，人人都皆道父亲娶了母亲是自甘堕落，这也是祖母不喜阿娘的原因。不管阿娘比起世家女来有多出众，他们只认姓氏，不管人之何如。”
　　“只在我们家如此，更别说朝廷。游历三载，我更看到很多百姓连小米都吃不起，常年天灾干旱，易子而食皆有。阿昭，你要知道，你现在拥的生活是很多人都不能比的，所以，你更没有必要去跟别的人比，别人怎么看你，怎么对你都不要紧，你要做好自己，无愧于天，无愧于地，无愧于父母，无愧于自己。”
　　楚昭呆呆地看着楚毅之，若是寻常的小孩，再天才也听不懂楚毅之这话吧，还好，她是伪儿童，楚毅之的话，她记下。


第014章　兄长打算

　　楚毅之用心良苦，他是个过来人，他亲眼看过不少人因为闲言碎语而弃之一切不顾，自此堕落再无雄心。
　　在他看来，楚昭是他的妹妹，理当跟他们的阿娘一样强大。强大的内心，并不是一朝一夕可成的，以前的时候，因为楚昭还小，阿娘不常带她出去，当然没什么难听的话进楚昭之耳。但是，慢慢的，什么话都会有了，所以，楚毅之先一步给楚昭打了预防针，只盼以前他所经历的一切，楚昭都能过去。
　　可惜的是，伪儿童楚昭根本不在乎所谓的世家不世家，以她的观点，就凭钟氏露的口风里，楚家上下用着钟氏的嫁妆，一个个还摆起看不上钟氏的嘴脸，还纳了小妾，楚昭就完全看不上楚章好吧。
　　楚毅之不知道呢，继续带着楚昭往里走，一路上为楚昭解释所见之物，杂乱散发臭味的街道，争吵声，叫骂声，各种各样的声音充斥着。
　　阿醒跟在他们身后，心急死了，小娘子才多大的人呐，小郎君竟然带着小娘子来这种地方，万一要是吓到了，那可如何是好。
　　楚昭两辈子第一次亲眼看到书上写的底层百姓如何苦苦挣扎求生，粉饰太平的人太多了，至少在今天之前，楚昭是以为这个朝廷还是可以的，但是，今天亲眼看到或是儿童，妇孺脸上挂着的麻木神情，一脸腊黄可见食不裹腹，这还是京城，天子脚下。
　　“当今圣上不知天下的百姓过的什么样的日子吗？”楚昭终是忍不住地问。
　　楚毅之道：“天子居于深宫，只要百官不说，他又如何知道呢？”
　　“那百官知是不知？”楚昭再问。
　　“知与不知，只要不做，又有何差别。”楚毅之说得十分犀利，楚昭听得觉得真是太对了。只要不做，不解决这些问题，知与不知又有何差别呢？
　　楚毅之没有告诉楚昭的是，他在外游历三年，天灾人祸之下，易子而食的百姓不知凡之，偏偏整个大魏朝上下还一片歌舞升平。
　　他有他的打算，只是时候未到，他只能沉住气，入御史府为文书这个主意大好，天下一乱，只怕无人能想起图册典籍了。
　　但要兴天下，无图册典籍不可，五年的时间，我会将这些图册典籍，收录于楚家。
　　楚昭怎么也没想到，楚毅之并不像他表现的那么无害，凡事谋定而后动，楚毅之正是此类。
　　“阿兄想帮他们吗？”天快黑了，就要宵禁了，楚毅之抱起楚昭往楚家走。
　　楚昭小声地跟楚毅之说话，楚毅之道：“想，但阿兄还没有这样的能力。你要记住一句话，凡事量力而为，知何当为，何当不为。命若没了，一切皆虚妄，只要还能活着，一时做不到，将来必能做到。”
　　听到楚毅之这样叮嘱她的话，楚昭大松了一口气，她还怕楚毅之意气上来，不管不顾地来个死谏。
　　楚毅之能叮嘱她凡事要保命，楚昭就不怕他一时脑抽做了什么不当的事。
　　“阿兄能做御史属官吗？”楚昭再次问这问题，楚毅之点头道：“可，以阿兄的才学年纪，眼下要当御史是不能，小小一个文书还是可以的。”
　　楚昭听着笑了，楚毅之道：“等进了御史府，阿兄想读什么书都可以了。”
　　说到此时，楚毅之露出了期盼，读书人爱书，楚毅之更显得对书的重视，楚昭道：“我喜欢读史。”
　　正想着将来的美好日子，听到楚昭所言，楚毅之盯着楚昭，楚昭再次道：“我喜欢读史。”
　　哦，这莫不是让他多看史书回来教她？无声地询问，楚昭给了他一个就是这样的眼神。楚毅之伸手揉了楚昭的狗头，“你太小了。”
　　“阿娘教的。”理直气壮地把她做的不合理的，合理的事都推给钟氏，反正，钟氏一直都有跟她讲史，她是喜欢听史啊！
　　“你要乖乖的当小娘子！”楚毅之再次揉了楚昭的头说话，楚昭翻了个白眼，“阿娘跟阿兄说的都是反话。”
　　当个个乖乖的小娘子，你会带不满两岁的孩子来贫民窟，告诉他，你过的日子比很多人都好，你要知道惜福，不能跟别人比？
　　既然之前不拿她当一般的小娘子，现在就别想忽悠过了。
　　“阿娘以往总说我不像一般的小郎君，你才是最不像小娘子的小娘子。”楚毅之抱怨，楚昭道：“都是阿娘教得好。”
　　楚毅之被一堵，楚昭启动卖萌攻略，“阿兄，我乖。”
　　所以啊，一定要多给她看史书，唐太宗李世民说了，以史为鉴可知兴替。天子脚下都乱成这样了，这个天下要说不乱都有假。
　　可怜的楚毅之啊，因为楚家的没落，在这个没有科举，出仕要拼爹的年代，楚章身上都只挂了个闲职，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没有蒙荫又无功，楚毅之一点都不想像楚章一样醉生梦死的过日子，楚毅之是有野心的，否则他也不会小小年纪就外出游历，三年还完好无损的回来，足见他人虽小，本事绝对不小。
　　“对，要乖，一直都乖乖的，将来阿兄一定不让任何人看轻你跟阿娘。”楚毅之再次拍拍楚昭的头，却已经道破了他的心思。
　　楚昭听懂了，有心想问她哥，你想怎么样做呢？拼爹是不行了，想要出仕或像他们的亲舅那样立战军，士大夫都看不上武夫，这法子哪怕钟氏没意见，楚太夫人跟楚章绝对要以死相逼，断不会答应。
　　没法儿拼爹，不能去立军功，还有另一个办法，刷名声，努力地刷名声了。不管是孝名，廉名，只要你的名气够大，绝对可以出仕。
　　但是，这个法子是要经年积累才成的，眼下楚毅之能等吗？
　　楚昭没敢问，她今天的表现已经够出格，再出格下去，真要被当妖孽了。
　　楚毅之是个有主见的人，他既然说了可以做御史的文书，必定是有十足的把握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既然这样，她就别操心了，乖乖的当她的小娘子。


第015章　阿兄升官

　　不负楚昭所望，楚毅之在一个月后正式成为御史大夫属官中一个小小的文书。官不大，楚家上下知道时，楚太夫人只说了一句好好当差，旁的再无其他。
　　楚章看了楚毅之一眼，他知楚毅之能当上文书是靠楚毅之的先生举荐，楚家在楚毅之出仕的事上没出到半点力，楚章颇觉脸上无光。
　　想要面子又没本事，钟氏露出了轻蔑的一笑，楚毅之面无表情，楚昭嘛，专心玩她的小玉玦，这是楚毅之亲身给她雕的呢。
　　自此，楚毅之过上了，去衙里，下值回家教楚昭读书顺便抄书的日子。
　　日子眨眼就过去了，一晃楚昭长至五岁，楚毅之也很争气地从文书拼起，拼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