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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子金黄杏子肥[重生]-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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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靖歇你!”温清影纤手一拍桌,怒气冲冲站了起来,不顾周围连名带姓喊了句:“你提什么当初!”
舒云几个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本来都低着头假以沉思,一瞥见门口出现了片林青穗的裙角,立马欢喜出声:“穗穗来了!”
“是,舒云大夫,”林青穗在门外也是骑虎难下,被迫听了一会儿墙角,被叫了声只好应下,进屋行了个礼道:“二叔,温夫人。”
有小辈在,这两人瞬即收敛了容色,皆微微点头应声。舒云使劲朝她使眼色,林青穗只好硬着头皮再问:“不知您二老可商榷出结果了?”
苏靖歇旋身坐到温清影旁座,捡了一侧的茶碗抿了一口,才缓身道:“你莫心急,我早间才去看过林郁,暂且无事。”
“不急不急,”林青穗惭愧地低下头,“有您照拂自然是安心的。”
“别唬小辈了,苏神医,你可有十成十的把握,能让她那堂哥痊愈,完全不落下半点毛病?”温清影看着他,凉声道:“依照你的治法,能好,可完全不落下遗症,你敢不敢应下这句承诺。”
“你敢?”苏靖歇到底克制不住地去看她,匆匆从她脸庞扫过,一瞬又移开目光。温清影秀眉一挑:“我不敢啊,我又不是神医。”
“你到底在闹什么?”苏靖歇忍耐不住,起身就要走,温清影却转首看向林青穗,语气淡淡道:“丫头,你我也是有缘人,当年为救你母亲,我破过一回戒,如今那我再问你,你可信我?”
“我。。。”下一个字还卡在喉咙里,林青穗脑海呼啸闪过一片又一片的场景,苏行蕴所说的一字一句,她想象中千军万马厮杀的战场,现今荒芜人烟的禹城,又到哀鸿遍野的清河,蜷缩在医馆内病患的嚎叫,林郁痛苦的叫喊声,明貌的连线珠似的眼泪。。。。。。
温清影抱着茶碗也喝了一口,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不见回声,悠悠呼了一口气,不急不缓地再问:“信,还是不信?”
“你何苦为难一个孩子,”苏靖歇话声未落,却听见林青穗哑声道:“我信!”
“我信您的,”她低着头,死死看着自己的绣鞋脚尖。
从前不知听谁讲起过,一念成魔,一念成佛,温清影的一味药退敌千里,更让禹城荒凉了几十年,她深知她的可怕之处。
可是莫名的,她信她,亦能成佛。
温夫人,你昔年带着小儿在外地飘零,堂堂相府小姐,历尽民间贫寒辛酸,大约禹城关外的亡魂,也折磨你许多年了吧。
此番来清河的用意,我信你。老天爷都能让我重新来过一次人间,您这样的人物,自然也会给您成佛的机会。
第111章 喜事
当晚回去后,苏行蕴与温行易听闻了林青穗要让温夫人主治林郁; 双双惊得筷子掉落一地:“你怎么敢?”
连温行易都忍不住提醒她:“穗穗; 虽我母亲多年前凑巧救过你母亲一回; 但她这个医术; 确确然一言难尽; 碰运气的时候居多。”
温行易自己有个小伤小寒; 都是要去外边医馆叫郎中的。母亲从来不肯调药给他吃,小些时候,他还不懂事,起了顽心偷吃了母亲私藏的“糖丸子”; 半个钟头不到; 上吐下泻眼冒金星; 幸好被发现的早,才捡回一条小命,从那以后母亲再也没有私藏“糖丸子”; 当然他也再不敢乱吃东西。
“我信她; ”林青穗也没有多解释; 只轻声回了句。一顿饭下来; 苏行蕴脸色极为难看; 温行易欲言又止; 朱俏几个大气都不敢出; 只有林青穗胃口不错地吃了两碗饭。
“青穗; 在想什么?”待众人散后; 苏行蕴拉住她:“你可有什么难言之隐?是谁逼迫你了?”“没有; ”林青穗连忙摇摇头,苏行蕴更加不明白了:“那温夫人给你下蛊了?”
“行蕴,人若有重新活过一次的机会,你最想做什么?改变些什么?”林青穗忽然语焉不详地问他。
“重…重新活过?”他磕巴了一瞬,偏头想了一刻,道:“世上若有后悔药卖,想要改变的自然有很多,但人这一生,过了就过了,哪能重来?”
“若真能呢?你可有做错什么,如今想来恨不得重活回去挽回的事?”
他又细想了一瞬,摇头道:“不不,我没有,我没有酿成大祸非得重活才能挽回,若真能重来,大约,能早些与你相识就好了”。
林青穗了然,颇有些羡慕道:“是,因为你是君子,一生坦荡,还没有经历太大的不公,你比普通人聪明出众,也没有酿成后悔终生的大错,可是我们不同,”她叹了一息:“行蕴,我和温夫人一样,都曾有一生难平的憾事,温夫人救回我母亲,于我有重生之恩,我愿意再信她一回。”
苏行蕴忽然间就懂了她的用意,林郁在林青穗心中的地位他清楚,林郁此番若有个闪失,林青穗决计会抱憾终生,可她甚至愿意拿他做赌注,就因为,温清影曾经救过她母亲。是了,人生若能重来,若有人能救我的母亲,苏行蕴设身处地一想,脑海当即嗡嗡作响,若有人能救他双亲,他自然愿意全盘托付信任。
那一晚林青穗辗转不能入睡,直到听到公鸡打鸣声,才迷迷糊糊入了梦。到了辰时末刻,水信见姑娘罕见的还没起身,怕她有什么不妥,才来叩门询问:“姑娘,姑娘?”
林青穗陡然从梦里惊醒,慌张地穿衣起身,再带着一行人匆匆去了医馆。
温清影早已在医馆等她,林青穗见她眼皮子下青了一片,像是彻夜未眠的样子,可她双眸却极亮,像是蓄着两汪碧水,又似藏着两簇火焰。
“你真敢放心,把你堂哥交给我么?”温清影反复又问了她一次,得到确信之后,温清影才敢去西街看林郁,可临到事头走到门前时,温清影自个却突然有些慌张了。
“要不,要不,还是苏靖歇来吧,他有分寸些,”温清影罕见地露出了畏怯的形色,丝毫不如先前淡然自若的模样。一同随行的苏靖歇板着脸瞪大双眼,露出你果然如此的目光,只有林青穗立在那里,一时间错愕万分。
“我就知!”苏靖歇恼怒一声还未说完,“不不,我可以治,这病我能治,”温清影又反水道,苏靖歇恨不得将这小妇人如昔日般教训一顿:“人命关天,你究竟有没有把握?”
“我。。。。”温清影蹙着秀眉,攥着袖口迈不动步子。一旁的林青穗见状低声道:“温婶儿,从前我母亲危在旦夕,你那时也说没有把握,但你治好了她,我母亲如今都记挂着您的大恩。”
温清影像是被这话点通了一般,她深吸了一口气,侧头看向苏靖歇,定了定心神,决心道:“只怪你杵在这儿,扰我神思,这几日你离我远远的去。”
“穗丫头,你等我消息,”说罢便拂袖入了堂内。
“婶儿,”林青穗声音细得只有她自己能听清:“但愿此番过后,你我皆了无憾事。”
。。。。。。。。
很多年后,林郁那时已儿孙满堂,他家有个灵巧孙女儿,求娶的踏破门槛,这小孙女儿却执拗地挑了个极不显眼的,家里人自然不肯,小孙女哭哭闹闹折腾了大半年,最后还是在明家伺候了几十年的老仆妇给她出主意:“要不您写封书信去,问问你京城那位小姑奶奶,你小姑奶奶若是首肯了,你祖父祖母定会同意,她老人家若说不好,那这人定是不好的,您也莫再闹了。”
孙女儿当即托镖行带了封信,去跟远在京城的小姑奶奶求助,林青穗接到信后一阵头大,只得派人仔细去调查了男方家世人品,最后才斟酌语气给了中肯的回音。
林郁七十岁寿辰那年,苏行蕴抽空带着林青穗回了临安一趟,林青穗当面啐他:“多事管了你儿女的事也就罢了,孙辈婚嫁这种大事,我哪能插得了手?”
明貌在一旁打趣:“你惯得他,”末了又叹:“他这辈子啊,论起最信任的,我大约只能排老二。”
林青穗连忙摆手说没有的事,又数落哪回哪回林郁可没听她意见,连苏行蕴都不肯听她说的,大多是些鸡毛蒜皮,明貌当即也附合,说道老头儿都越老越死犟,十头牛都拉不回,两人一碰面,讲话仍同闺中密友一般,絮絮叨叨个没停。
林郁和苏行蕴在一旁喝茶斗棋,偶尔听见了趣事,林郁拂着花白胡须笑得茶水都要呛出来,却始终开口没有否认,妻子最初说的那句话。
。。。。。。。
温清影近乎不眠不休守了林郁五天五夜,被拦在堂外的林青穗同是。
等到温清影飘着脚步出了房门时,林青穗只能祈求地看着她,连开口询问的勇气都没有。
“我得回行倌好好睡一觉,你叫苏靖歇来看看,”一屋子的人一时都不明所以,舒云结结巴巴:“小师叔,那。。。那?”温清影却不理他,模样像是极其疲惫,撑着额心走过林青穗身边时,将一张书纸随意递给她,轻声道了句:“穗丫头,多谢你信我。”
林青穗颤着手接过薄薄一片纸,听闻这句当即腿一软,险些摔倒在地,风信水莲连忙搀着她,舒云放声喊:“快去叫虞离师伯他们来!”
很快药王谷一行人皆匆匆赶了过来,等众人把过脉仔细查看症状,连老神医都禁不住大声喜叹:“成了!当真好了。”
“也难怪,疫病也是毒,治这病,当属冰罗最拿手。”
苏靖歇再三看过之后,撤了手疾步出门就要去寻温清影,林青穗镇定了情绪跟着跑了出去,哑声道:“二叔,温夫人把方子留在这儿了,她这几日辛苦至极,不若明日咱们再去打搅她。”
苏靖歇脚步一收,喘息未平的旋身看她,他脸色泛白,双目沉沉,里头似有无数的情绪在翻腾,林青穗头一回见他如此失态,连忙将药方捧着递给他:“您过过目。”
几日过后,官府广发告示,敲锣打鼓广而告知,朝廷御医已寻出治疫良方,可根治疫病,以安抚百姓。
时至今日,这种告示官府已发过多次,多数老百姓甚至懒于去看告示,可不日之后,听说钦差大人的小舅子疫病好了,县太爷的小舅子也治好了,医馆那批重病之人好些都能下地走路了。
官府阵仗也空前浩大,陈郡的重兵大半调入清河,清河水陆两条通道大开,不断有粮食和药草运送过来,官兵甚至每日挨家挨户的赠送汤药,但一再叮嘱,有味药只有患了疫症之人才能吃,旁人若吃了反倒会出毛病。
总有人不信这个邪,以为吃了总比没吃强,第二天立马传出官府送的药有毒的消息。谁知药馆里的人索性认了,这药是有毒,但若想治疫病,就得以毒攻毒!
药馆甚至传出信儿,向百姓有偿收蜘蛛、蜈蚣、蛇蝎之类毒物。百姓死都不怕,还怕什么毒物,一时间人人恨不得满山遍野去抓蛇寻蝎。
夏初,朝廷收到奏折,清河水患已平,灾疫无后患,百姓居有定所,耕有田地,天子大喜,终于松了口,令三皇子一众班师回朝。
苏行蕴向三皇子穆寿告假数月,直言道,想与未婚妻在临安拜堂成过亲,再一同赴往京城,本以为三皇子会多有责难,谁知他淡淡一笑:“听苏大人这意思,是不准备请我喝杯喜酒了么?”
苏行蕴内心乍喜,当即抱拳躬身道:“不敢不敢,若殿下能来,下官荣幸之至。”
“那我便厚着脸皮,吃了这杯喜酒再返京,”穆寿又叮嘱了句:“不过不必张扬,就当我是,就当我是寻常友人即可。”
“你那未婚妻,虽出身贫寒,不过人倒是个极好的,”穆寿扫袖旋身,笑声叹了句:“倒是你小子的福气。”
第112章 返程
待清河这边基本安定后,林青穗一行便要收拾行李回临安; 林青松和秦之游特地赶来接她们; 林青芜在家里憋得久了; 死活缠着要一道跟来。
双方碰面之后; 林青芜搂着小妹一阵好哭; 直嚷嚷家里爹娘兄姐如何如何担忧; 又端详林郁、朱俏、明貌几个,抹着眼泪道怎地一个个都瘦成这幅模样。
林郁鬼门关头走了一遭,较从前更为淡然沉稳,浅笑道:“你倒看似圆润了些。”
“还不是被爹娘锁在家里头; 半步都迈不动; 成天只能吃吃喝喝; 都快养成家猪了,”林青芜又羞又悔地跺脚,屋内几人皆被逗笑; 她哎呀一声:“东西可都收拾清楚了?赶紧着; 临行前爹娘可叮嘱了大半日; 让我们尽早回去。”
恰逢小武拿着行囊从廊下走过; 林青穗便指指他道:“你这才刚落脚; 再急也不至于现在就走; 若实在闲不住; 不若让小武带你去清点清点物件。”
“咦?他是行倌的人么?”林青芜去侧首见那精瘦少年; 长得倒是虎头虎脑挺讨喜; 小武早听说是青穗小姐娘家人来了; 他也不敢看人,只低着头朝屋里头躬了一身。
“这是我二姐姐,初来乍到,你领着她到行倌四处走走。”说罢又跟林青芜道:“小武是清河本地人,因水灾跟家人冲散了,平常在医馆帮工,偶尔才来行倌帮我干些活。”
林青芜了然地喔了声,心中大约明白怎么回事了,但她好在禀性天真,何况自己也是出身农家,并不介意玩伴身份如何,于是也新奇地迈步出门去,笑嘻嘻地向他问到:“你叫小虎?”“不不,二小姐,”小武连忙解释:“小的叫小武。”
林青芜边走边叽叽喳喳:“倒是我听错了,不过我家那边有好几个叫小武的。。。。”
歇整了两日后,一行人预备走水路返程,朱俏犹豫再三,仍下定决定跟着林青穗回临安,事后林青穗才问清楚,原来朱俏与她母亲回了外祖家后,她那亲舅舅做生意败了家产,竟要将她胡乱嫁人,朱俏自是拼死不依,一时口不择言就抬出了温行易和苏行蕴的名头。
她那舅舅原本怎么也不信的,听朱俏说得有头有尾,好巧不巧那时温行易去杜县调粮,便抱着试试看的心思,托人向温大人探了探口风。
得到温大人点头,说确实认识朱俏,她舅舅当即欣喜若狂,顺水推舟就将朱俏当作礼送给温行易,温行易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到底顾忌儿时情谊,将她带到清河来交给了林青穗。
事已至此,朱俏自认在温行易面前最后一点脸面都丢干净了,她到底不是自轻自贱的人,便彻底断了那点肖想,打算回临安仍是一心一意做买卖,做商贾总好过寄人篱下为奴为妾。
林青穗见她想通了便没再劝阻,她甚至暗中揣测,这一世如此兜兜转转,朱俏都没能跟温行易成全好事,前世朱记状元红的佳话听起来完满,但依朱俏的性子,嫁到温家那种高门深府里去,只怕也难快活自在,何况温行易眼见的对她未生出情意来,实则不必彼此勉强,世上好男儿那般多,俏俏这样的好姑娘哪里寻不到合适的呢。
与长辈们道过别后,挑了个顺风顺水的好日子,林青穗一行便从清河启程,苏行蕴和温行易两人送她至渡口,当下依依不舍的告了别。
本以为此番回临安安心待嫁就好,谁料到半道上又起了风波。
经过祁梁山那段河道时,似是船头不小心触了礁石,船夫吆喝得暂时靠岸修整,众人正好在船舱里憋久了,当即便下船在山脚活络活络手脚,林郁林青松几个帮着去查看船板,林青穗便唤人去捡些柴火,好架上锅灶用来煮些吃食。
因这边闹得动静不小,惹得躲在山头里的人偷偷出来打探。小武正在仰头劈着枯枝干柴,林青芜还在一旁嬉笑打闹,忽然听得一声刺耳尖叫:“小武!”
这一声吓得小武刀柄都握不住,他惊愕侧头,只见一位蓬头垢面的妇人从草丛里钻了出来,周身衣衫褴褛,形貌瘦似骷髅,只一双眼睛鼓得偌大,见着他之后愈发欣喜若狂:“当真是小武!”
“她她她是谁?”妇人的模样有些骇人,林青芜磕磕绊绊地问。
“我不认识,”小武心一慌,当即一手搂着柴火,一手扯过林青芜臂膀就跑,妇人在后面边追边嘶声喊:“小武,小武,是我啊,我是你伯娘,”小武听到声音跑得更快了,林青芜的手臂都被他握得生疼,妇人见他故意跑了,便在身后破口大骂:“好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连你伯娘都不认了!”
妇人瘦得连走路都打颤,自然跑不过小武,追了几步又被草藤绊倒。等两人一气儿冲到山脚,林青芜撑着腹急剧喘息,心口砰砰跳,腿肚子都在发抖:“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明貌见两人如此狼狈,急忙来问:“怎么着,怎么了你俩?”“太可怕了貌貌,”林青芜指着山腰,惊道:“我们遇到了一个疯婆子!”
林青穗原当他俩是撞上什么毒虫野兽,听说是疯婆子,当下也诧异道:“这山头哪里有疯婆子?”“她,她还叫了小武,”林青芜向来心直口快,也没遮掩如实说了:“说她是伯娘什么的,看着可吓人了。”
“小武你,”林青穗警惕心一起,朝着小武看去:“你可认识的?”
小武头低得恨不得栽到地里头去,双手捏着衣角,急出了满头汗:“我我我。。。”见他那心虚的模样,不必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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