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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娘-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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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秋倒是走到落平阳的身边,嗤笑了一声:“你倒是能耐了,能带着狼军冲过来。”
  落平阳听得出素秋话里的讽刺,他知道素秋不是没看到他从沙丘之上跌落下来,那狼狈样,素秋铁定了能笑上他好几天。
  那方宇文长夜里喝得烂醉,耶稚在一旁急着让宫女去熬醒酒汤,却在一眨眼的工夫不见了宇文长。
  宇文长倒好,来到偏殿,恰巧对面走来方锦娘,方锦娘本是因了膝盖上的疼痛而睡不着,起身出来走走,也是没想到会这般碰巧遇上宇文长。她从大老远便闻到了他一身的酒味,加之他走路带着虚浮,也知晓他是喝多了。当下打算一走了之,不甚理会。
  奈何宇文长一声“站住”叫住了她,她回过头,宇文长已走至她的身边。
  方锦娘抬头看着宇文长,宇文长的脸泛着一抹绯色,眼睛里有润湿之意。
  突然宇文长低下头,在方锦娘的颊边留下一吻,轻得仿若鸿毛,那触感极软,却让方锦娘僵住了身子。宇文长伸出手臂将方锦娘的头埋进自己的胸口,方锦娘越是挣扎,他越是将手箍得牢靠。
  过了好一会,方锦娘才听到头顶上方传来疲惫地喃喃之声:
  “你当真和从前的她很像。”
  方锦娘不知晓宇文长口中的“她”到底是谁,便只静静地站着,直至雨越下越来,她的腿甚感无力,才晕死了过去。




☆、十五、缓兵之计

  宇文长在方锦娘晕死的当口彻底清醒了过来,极为迅速地扶住了方锦娘滑落下去的腰身。他看着方锦娘双眼紧闭,眉头轻琐的脸,也有些担忧起来,忙叫了声“来人”。便吩咐了宫女叫来医师,自己却把方锦娘抱回了房间。
  这般一闹,便已是夜深,宇文长出了房门便裹紧了衣服。他瞅着这雨一时半会也停不下,便也没做多想,只想着四处走走。却不想这一走就来到了安宁殿。
  胡倩正巧推开了门,宇文长就这般直直地看着她,拖着有些疲倦的身子走近胡倩:“你就没有想和我说的?”
  胡倩将门大开,示意他进来。宇文长深看了她一眼,她只着了单衣,虽说北境干燥闷热,但夜里也是极冷的,更别说是在下雨。宇文长轻皱了下眉,向房间里走去,却依旧压低了声音提醒道:“多穿点衣服,别凉着了。”
  胡倩没有答话,他们之间的关系似有些微妙,像情人,却又有些怨恨;像仇人,但那份担心却又不是看不出来。
  宇文长淡漠地坐在桌案前,自己伸手向茶壶时却被胡倩拦了下来:“我来吧。”说罢为宇文长斟了杯茶,宇文长没有接,只抬着头看着胡倩。
  “你从一开始来这王宫,为的就是杀了我吧。即便在我身下承欢,你都时时刻刻不忘要杀了我,是吗?倩娘。”
  胡倩没有说话,只轻牵了裙摆,坐在宇文长的对面,回望着宇文长。胡倩自己也斟了杯茶,拿起杯盏小啜了一口,道:“没错,若没有你,我可以随着他而去。”
  “你便这般爱着文志成?”宇文长握紧了杯盏,骨节泛着白,胡倩低头看着他的手,看得出宇文长的愤怒,而胡倩却装了不知晓,继续喝着茶。很久之后胡倩才抬头看着宇文长:“十年前你不就知道了么?”
  “若不是因为要杀了你,你以为我会委身于你?十年前我太小,是将军救了我,别当着我是为了那份感激。我爱他是因为他的文韬武略,他的飒爽英姿。我着实喜欢将军,若没有你,就好了。所以我时时刻刻都想着如何杀了你……”
  “够了!”宇文长没有让胡倩再说下去,他愤怒地一掌拍向桌面。沉闷声响起,桌案早已粉碎,破碎的瓷器在地上显露出狰狞的利角。宇文长一把抓住胡倩的肩将她拉扯了起来,怒瞪着她,“这十年,我如何待你,你就一点没有感受到吗?”
  听到这里,胡倩倒是抬起了头看着宇文长,微微将唇角上扬,浅浅地笑了。宇文长顿觉全身冰冷,他轻轻地松开了胡倩的肩,他突然间就知晓了,胡倩是该有多么恨他毁了她的幸福。宇文长觉得痛,说不清哪里痛,只是让他不能再在胡倩的面前继续站着。
  宇文长没再说话,推开房门走了出去,他没有撑伞,径直走进了雨幕之中。
  跨过门栏,走向院子时他似有不甘心般回了头,看着安宁殿里的灯火明灭,烛火因着从门外灌进的风还摇曳不定。胡倩依旧保持着那样的站姿没有动过。宇文长左肩上的伤口破裂开来,浸出殷红的血丝。他道不清是伤口在隐隐作痛,还是心口在不断滴血。
  宇文长回过头大步离开了安宁殿。
  待宇文长一走,胡倩才回过头来看着宇文长离开的方向,雨越下得大,她越是难受。然后胡倩用右手紧紧拽紧了自己左胸口的华服,她慢慢地蹲下身子,小心地捡拾起那片片碎瓷。可即便再小心,那尖锐的口还是将她的手划破。殷红的血在那白瓷上晕染开来,看得胡倩心头堵得慌。
  “王妃!”宫女翠碧忙小跑着过来拿开了胡倩手中的碎瓷,“王妃,这些东西交给下人做就好了,您别伤着了自己。”说罢忙拿了药来给胡倩抹上。
  胡倩看着自己手上的伤口,翠碧帮着止了血后胡倩就抽回了自己的手:“随着去吧,你也先下去吧,我想静静。”
  翠碧又不敢再多说些什么,只低头唯唯诺诺地退了下去。
  宇文长没有回自己的宫殿,只又绕着去看了看方锦娘。方锦娘也苏醒了过来,她看着宇文长有些难看的脸色,心道莫不是同胡倩闹了脾气。
  宇文长看着方锦娘,他透过方锦娘这张美艳的脸看到的却是另一个人。在宇文长的心里,方锦娘同十年前的胡倩极像,只是后来,他硬留胡倩在这宫闱之中,胡倩才变得如今这般处处讥讽着他。
  宇文长没有说话,只在桌案前坐下执坏喝了口茶。方锦娘从床榻上坐起来,走到宇文长的身侧坐下,伸出手拿过宇文长手里的茶壶:“莫不是和倩姐姐闹了别扭。”
  一听到胡倩,宇文长就握紧了杯盏。
  方锦娘看着宇文长这般反应,当下也明白了几分。
  她也没有说话,只伴着宇文长这般坐着。许久之后,宇文长看着她:“如今你在这王宫之中,文祁定是会来寻你,你道我该如何?”
  “文祁不会来寻我的,文祁若是想来救我,必定是在战场上同你交战。伏兵和偷粮这样的事,文祁便同我争执过许久,他不会暗袭。而至于交战,我方与北王你这方的损失都是极大的,文祁会先让援兵到了才会开战。所以一时半会,你们都只是僵持着而已。”方锦娘说得极慢,宇文长没见过方锦娘这样的女子,有美貌,亦有头脑。
  “你便不怕在此期间我杀了你?”
  “若你想杀我,多的是机会,何必在此时杀了我。”方锦娘轻笑,“北王其实是需要我的吧。”
  “哦?何以见得?”
  “因为你的野心过大。”方锦娘站起身来,走向门口轻关上了门,才回过头看着宇文长,“如今莲二回来了,胡倩助着弟弟,文祁依旧是你的死敌,你,不正处于四面楚歌之境么?”
  “那么你是帮得了我了?”宇文长委实没有看透方锦娘这个人,他不知晓这女人八面玲珑到底是想要什么。
  “帮不了。”方锦娘说得极为肯定,可那笑却带了十二分的狡黠,“可若你能告知我你想要什么,酌情而看,说不定也是帮得了你的。”
  宇文长笑了,方锦娘看着烛光中的宇文长。她不得不承认宇文长也是长得好看的人,可那眼中凌厉深沉的嗜血之气太过深厚,让人有些胆寒。
  “我现下想问问你,莲二告知你他想要什么?”
  “胡倩。”
  宇文长笑得更是阴戾:“我道是他想要什么呢,原来如此。这样说吧,我要的,就是这江山,这般,你怕是助不了我了吧。”
  方锦娘却是笑得更好看了:“虽的确是道不同,但总归有相同的罢。”方锦娘依旧坐在了原来的位置,“你现下应该恼的是如何让文祁撤兵吧?”
  宇文长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
  “你瞅着这般可好,今下我也是被囚于你这方,待我给文祁写了信让他缓缓再来救我。也恰巧替你腾出了时间来整理你与胡倩之间的事,至于莲二,他无甚野心,同你不一样,我自然还是助着他的,而我能帮你的,你亦是知晓我想从中得到什么,你也明了这段时间的宝贵。我也不便多说,多的事,想必你是知晓的。”
  宇文长听到这里深深地看了方锦娘一眼,然后站起身,推开了房门:“便如你所说的做吧。”说完就离开了。
  方锦娘看着宇文长走远,才松开了紧握成拳的手,她其实也不敢保证着宇文长会同意她的说法,她本也猜不着宇文长需要什么,但今下这般乱的局,时间却是极为必须的。若文祁一领兵就杀了过来,宇文长铁定了扛不住。受创太大,彼此都需要时间来修理整顿。
  方锦娘叹了气,熄了灯,将身子蜷缩在床榻之上,睡了过去。
  第二日醒过来,宫女伺候着她梳洗,然后带着方锦娘来到锦鸾殿,宇文长正用左手支撑着头,右手不停地勾勾画画着。待方锦娘一到,他便放下了手中的笔,让座与方锦娘:“我想过了,我需要时间,你便同文祁写一封信去罢。”
  方锦娘应了下,就端坐着执笔写了几行字,后又封好,谴了人送去文祁的军营。
  那方文祁看了信后气急败坏,直跳了脚,奈何这小腿还有着伤,一跺脚间疼得他直呼娘。
  落平阳夺过文祁手中的信仔细地瞅了瞅,他虽没甚看过方锦娘的字,可那字里行间淡漠的语调又着实是方锦娘的脾性。当下也大呼着“完了。”
  素秋不明所以,硬凑过头去瞅了瞅,一瞅也愣住了,却听得落平阳一个劲儿地哭吼:“我的方小师妹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还不打算着回家了!”
  素秋听着也有些恼,再看向文祁时发现文祁的脸色特别不好,心下也担忧了起来,忙戳了戳落平阳,让落平阳闭了嘴。
  文祁的确有些怒,他强忍了很久终于还是忍不住怒骂:
  “他娘的宇文长!老子要废了你!”
  素秋被文祁这般一吼直愣在了原地,落平阳倒是笑了开去:“我瞅着那宇文长当是威胁我家小师妹了,你且看看,这宇文长本就野心勃勃,我家小师妹又是美人,又是聪明人,这么大一块肉放着,狼能不吃么?”
  素秋恨自己没能迅速堵住落平阳的嘴,她恼恨地转头看向文祁,文祁正在气头上,素秋也不敢太造次,硬是小心地走到文祁身边抓着文祁的手:“祁哥别担心,你知道方姐姐做什么都是晓分寸的,她这般做必定有她的道理,你何不就顺了她。”
  文祁听着素秋软声细语地说着,知是有理,可心下也依旧不愿,指着纸上的小楷给素秋看:“你看看!这三个月都得呆在那北境宫中!”
  素秋当下也不说话了,她不知道方锦娘想要做什么就不能事事都顺着方锦娘,这三个月,方锦娘让文祁不出兵,只等,等着她回来。可素秋也是明白的,哪能说回来就回来了,这般一作想,素秋便也安静了。
  文祁使劲儿瞪着那封信恨不能瞪出个方锦娘来,最后只好作罢,缓了心神道:“如锦娘所说的做罢,这三个月,素秋你给我老实呆着,落平阳你开几副药让人给锦娘送过去,待援兵一到,操兵整顿军营。”
  素秋撇了撇嘴,她还本想着趁着乱出去溜达溜达,没想也落了空。
  落平阳似是看出了素秋在想什么,忙凑了过去笑道:“怎么,还想着怎么到镇上去吃吃?都胖成这样一天还惦记着吃。”
  素秋没甚理落平阳的嘲讽,只白了他一眼道:“庸医”。直气得落平阳跳脚。




☆、十六、聊以君心

  静轩殿极少有人过来看望,只留得一个叫玉木的宫女伴着方锦娘,说是伴着,其实也就是注视着方锦娘的一举一动罢了,宇文长得防着方锦娘,谁又能说胡倩就不能防着她呢。这样一来,静轩殿就果真如了这名字一般静了下来。
  静轩殿因了人少,栖住的鸟儿倒是多了,也多亏了方锦娘来到这里,也不知从哪里挖了些泥沙,种了些沙冬青,正是沙冬青盛开的季节,鹅黄色的小花开得甚是明艳,让大片大片黄沙掩盖下的这方土地瞬间生气了许多,因此住下的鸟儿也多了起起来。方锦娘也是极为照顾着这些小家伙,早上起了床吩咐了玉木拿些粳米散向院子中,然后坐着阳光中静静地看着四周飞来的小家伙,闲来无事也就捧了书来看看,阳光中伸伸懒腰,日子过得很是悠闲自在。
  宇文长也没有来打扰过她,她偶尔也就散散步,走走瞧瞧地去看看胡倩。
  方锦娘在这几日中只见过莲二一次,莲二只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本来莲二对方锦娘就没甚好感,只因着方锦娘帮过他,他也不好再以冷漠相对,这样的一颔首也算是极具进步了。好在方锦娘也是个性子淡的人,对此也不甚在意。
  待这几日雨一过,方锦娘的腿便也渐渐好了起来。落平阳开给她的药依旧照常在喝,方锦娘看了看放于桌案上的药,紧皱了眉,宫女玉木轻唤了她一声“夫人”。方锦娘抬头看着玉木,玉木将药奉于方锦娘跟前:“夫人该喝药了。”
  方锦娘抬头看着玉木,接过她手中的碗,仰头一饮而尽。喝罢仔细地擦拭着嘴角,然后勾起一丝妖冶的笑:“回去告诉你们王上,这些药,我都喝干净了。”
  那玉木听到方锦娘这般一说吓得浑身发抖,好在方锦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况且现下王上待她如客,但实际上她也不过是一个俘虏,只是这气势迫人,玉木缓了好半晌才战战兢兢地退了出去。
  宇文长在听了玉木所说的话后,挥手让玉木退了下去,而后才踏出房门。
  雨后的北境开始燥热起来,有了入夏的征兆。那已经有些干枯的胡杨树现下看去也恢复了一丝生机。只是这雨后的天空湛蓝得很,悠悠白云,雄鹰翱翔。宇文长深吸了一口气,满是黄沙的味道,他喜欢这方土地带给他的桀骜之感,他热爱这片蓝天带给他的欢愉之快。这样的广袤之地他生活了二十几载,这份热爱,他比谁都强烈。
  当宇文长见到方锦娘时,方锦娘正在练着字,宇文长时常都会看到方锦娘坐在桌案前看书或是写字,方锦娘这个人说和胡倩有些像,真真有些像,可若说不像,怕就是方锦娘比胡倩多了那么一份恬淡,少了那份妖媚。
  宇文长走近方锦娘:“你知晓那药不对,为何要喝?”
  方锦娘抬头淡淡看了宇文长一眼,便将笔放下,放缓了声音道:“这药当是王妃派人煎的罢?若不喝,死得会不会更快呢?”
  宇文长没再说话,只死死盯着方锦娘,方锦娘将写好的那张纸放置一旁,又另布上了一张,提笔蘸了浓墨,下笔却不是写字,而是画了起来。
  那一笔一画勾勒得极为细致,方锦娘将“小荷才露尖尖角”的那朵小花苞画得极慢,花尖上还立有小蜻蜓一只。那微风轻抚扬起的水波也画得极为雅致,荷塘右方的远处有一小亭阁,阁中无人,只摆了两方杯盏,似与“人去楼空”相对就。而远处的山若稳若现于雾霭之中,瞧不清楚。
  宇文长只在一旁看着,没有说话,直至方锦娘将一幅接天连叶的荷塘月色画出来后,宇文长才叹了口气道:“我道倩娘会帮着你除去我,没想到她依旧还是不放过我身边的所有女人,即便你是她所爱的人的媳妇。”说罢,又指了指方锦娘所作的画,“我听过教书先生说过中原的树和花是很美的,我从未去过,自当不知晓,我看你画得不错,这水中长出的叶子和花,虽是没有上色,但我想定也是极美。我未曾去过中原,也未曾见过长在水中的花,北境少雨缺水,像这般的河塘更是没有,这便是我为何要将我的子民带到中原,拥有我们自己的水源。”
  宇文长虽说得极淡,可方锦娘却听出了他话中的期待。她曾以为,宇文长是有野心的,他对着那高高在上的地位的觊觎是因他想得到更高的权势,可当下听到他说这番话的时候,自己也硬是没有反应过来。她仔细地将宇文长上下打量了一番,她一直觉得如宇文长这般阴狠毒辣的人,自当一切为了自己,可奈何她今下所听到的,和自己从前所做想的不一样。
  方锦娘是一个自私的人,她知晓自己做不了大事,她不可能去以一个不可能而去成全别人的可能。她看宇文长是一个自私的人,因为爱胡倩而囚着胡倩,这样的人也只会为了自己着想,可如今,他宇文长怎可说出这般的话。
  宇文长看着方锦娘许久没有说话,便自己抽出那张画了荷塘的纸:“这幅画送给我可好?”
  方锦娘这才回过神来,瞅着那有些拙劣的画,只点了点头。宇文长扬唇一笑,将画折叠好放入衣袖之中,向门外走去:“以后若觉着药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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