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销"魂"账-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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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却还睡得沉沉的。
船夫瞧了一眼舱内,问张谏之:“您们还不走吗?”
张谏之微微偏过头去,轻拍了拍白敏中的肩:“到了,下船罢。”
他说完这话不知从哪里变出一颗糖来,随手便放在那长凳上。
白敏中揉揉眼,陡然间站了起来,背起书箱便往外走。张谏之跟着出去后,又回头瞧了一眼。
此时船舱内已空空荡荡,船夫却还未收那长板,笑着对船舱里喊了一声:“到了啊,都下船罢。”
诶?白敏中闻声回了头,船里谁都没有了呢,他还在喊什么?
船夫见她掉头,对她笑了笑,又转回头去催促道:“不要贪吃了,下船罢。”
☆、【一七】
船夫这话音刚落,船忽地晃了晃。
张谏之见势不妙,拉过白敏中转身便跑。白敏中还未回过神来是怎么一回事,只觉眼前一黑,陡然间便栽了个跟头。
额头和膝盖都好疼,背上被书箱压着,也好疼。张谏之迅速扶她起来,背起她便往前跑,然到底来不及了,一团黑色的东西压在他们头顶,他们跑多快,那东西便跑多快,丝毫没有甩掉它的可能。路快到绝境时,他们被逼进了一座破庙,那团黑东西变得越发大起来,几乎挡住了屋外月光。
张谏之背着白敏中已进了那间破庙,眼见着那团黑东西逼近,心道先前竟未察觉出那船夫的异常,实在是失策。天黑之后,活人的世界与另一个世界的界限开始模糊,那船家压根不是人。
那团黑东西渐渐淡了,末了变回了一个稚童的模样,正是张谏之先前在船舱里瞧见的那个已经死了的孩子。这孩子眼神空洞非常,每日在这永江上来来回回,怕已是成了这船家的傀儡。
有那样的传说,突然被害死的人会在亡地附近徘徊,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只能在这个怪圈里转来转去,不会被带走亦不会有觉悟要离开。若这样抱有执念的游浮灵被其他有灵力的家伙利用,便能为虎作伥。
这个孩子,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么?
张谏之将白敏中放下来,朝那孩子默默伸过手去,手心里放了一块糖。那孩子凑过来,眼神空茫地嗅了嗅。张谏之便静悄悄地将糖放在了地上,拉着白敏中便往外走。然他们刚走到那门口,却发觉路被堵住了。
这是座设了结界的破庙,能进不能出,且施法者灵力非常强大。
张谏之亦是头回遇见这样的事,白敏中此时更是糊里糊涂。张谏之背着她一路跑来,她脑子早晕了,何况她当下病重,压根瞧不见这些脏东西,便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
她见张谏之伸手给糖,便也猜到一二,可她不知那家伙在哪里。
她呼吸很是沉重,方才摔跟头摔得她浑身都疼。张谏之此时却也不慌,扶她坐下来,将她围在脑袋上的大布巾解下来,借着微弱的月光,这才看到她额上一块小磕伤,皮破了,血便细细麻麻地渗出来一些。
白敏中乖乖忍着,张谏之这才问道:“膝盖疼吗?”
白敏中鼻音很重地低低回他:“还好……”
张谏之低头找药,白敏中却小心翼翼扯了扯他衣角,声音压得非常低:“可是有什么脏东西在?它们方才追我们了吗……”
张谏之庆幸她当下病了看不见,瞥了一眼那趴在地上吃糖的孩子,便随口回道:“没什么,我大惊小怪了,只是寻常的游浮灵。”
他说话间已是取出了膏药,指尖轻蘸,让白敏中闭上眼,将药膏抹在了她前额的伤口上。
一阵凉凉触感让白敏中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张谏之却已是不慌不忙地将她裤脚卷上来,只见左腿膝盖上擦破了一大块,正要给她上药时,外面月光再次被挡住,这座破庙重归黢黑模样。
张谏之手一顿,黑暗中却忽有什么动了。他素来警觉,闻得背后的声音却动也未动,紧接着,从容非常地替白敏中上好药,将她裤管缓缓放下来。
白敏中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张谏之眼疾手快地取过她书箱最上面的装酒皮袋,转身便泼了过去。他眸中闪过一丝孤狠的意味,冷冷盯着黑暗中那怪物,似是随时可以拼一战。
那怪物被酒烫得往后连退了几步,倏地又变回了先前船夫的模样,坐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笑着,伸手出来看看,好似有被灼伤的痕迹,便不由嘀咕道:“竟有这么狠的酒?”
他似是嗅到了什么,上身突然前倾,唔,是富有灵力的新鲜血液味道,好想尝一尝。
妖怪船夫现了人形,白敏中此时看清楚了他模样,陡然间上身坐得挺直,眼都不敢眨一下。对方出入变化能到这样的程度,看来修为也并不浅,被她遇上活该算她倒霉。
张谏之背对她站着,挡住了她的视线,头也不回,却忽将手伸至后方:“给我纸笔。”
白敏中立时扭头翻书箱,竟将祖父给她那本空簿子给翻出来了,迅速撕下一页连同炭笔一起递了过去。
张谏之低头迅速在那空纸上画着符一样的东西,最后咬破手指滴了血上去,将那纸页揉成一团,用力朝对方扔了过去。
许是新鲜血液的味道太过诱人,且这血液透着强大的灵力,妖怪船夫立时朝那纸团扑了上去。张谏之见状,迅速拖起白敏中,拎起那书箱便往门口跑,然这当口,那稚童却追了上来。张谏之一回头,猛地将白敏中推出了结界,自己却被那稚童给死死拖住了。
妖怪船夫发觉他们要跑,立时丢下了纸团,朝张谏之扑了过来。
而此时,那结界却再也出不去了。
白敏中孤零零站在外头,只能看到一座破破烂烂的废庙,里头一片漆黑,什么也瞧不见,可张谏之还在里头!
“白姑娘白姑娘!”熟悉的喊叫声陡然将她从惊慌失措中拖了回来。然她病到这程度,环顾四周,都瞧不见蔡琼身影。
“白姑娘!”
依照声音的方向她大致猜度着蔡琼的位置,瞎子摸路般:“张先生还在里面。”
“我知道!”蔡琼似是也很着急的样子,“可我没法救他,那家伙实在很厉害,我都不敢招惹。”
白敏中全然不知里面是何状况,已是焦急非常,她扭过头问蔡琼:“你可知那怪物是什么来历?”
“是江鲤啊!”蔡琼语气也十分焦急的样子,“应该是成精的江鲤魂魄附身在那船夫身上了,那船夫早就死了!”
“那江鲤肉身还在吗?”
“我……我哪里知道……”
“去问土地公啊!”
“噢噢,你等我一下。”蔡琼转瞬便消失了,白敏中焦急万分地在破庙外走来走去。本来昏沉沉的脑袋被屋外这冷风吹得也清醒了,头疼得非常厉害。
偏偏撞上她灵力尽失的时候,处理这样的事极其不方便,若是祖父这时候在该多好。
蔡琼回来得很快,戳戳白敏中道:“土地公只说这船夫是不小心被江鲤害死的,肉身这东西就不大清楚了。你来的时候看到那只船了罢?土地公说那船上有个网,你去将那个网拿来丢进去给张先生。”他瞅瞅那结界:“这结界可以丢东西进去的啊。”
白敏中拔腿便跑,蔡琼一路追着。所幸她记性还不错,那样昏昏沉沉逃跑的时候竟还记了路。她急匆匆赶到渡口,跑进船舱里找了半天却一无所获。蔡琼在外头喊道:“白姑娘白姑娘,你快看那船头挂着的灯!”
白敏中急忙跑出船舱,见那昏黄的油灯柄上的确挂着一只已经有些残破的网。她踮脚跳了好几下,差点没掉进水里,好不容易将那网取下来,头也不回地便往破庙赶。
那结界依旧在,白敏中却担心丢进去被那江鲤妖怪抢了先,对蔡琼道:“你能将它带进去么?”
“白姑娘你开什么玩笑,我怎么拿进去啊,我又没有肉身!”
“那你盯住!”白敏中头也不回地就揣着那网进了结界。
喂喂喂!什么叫盯住!盯住有什么用啊!蔡琼眼见着她消失,却只敢在外头徘徊,十分着急。
白敏中再次进去时,张谏之竟已将那船夫撂倒在地,他不知给那妖怪灌了什么东西,那妖怪竟一时变不了形,被他反扣了手暂时压制住。
这家伙力气大得要命,张谏之已是咬牙撑着。白敏中将网抛了过去,哑着嗓子喊道:“它是江鲤精!”
张谏之陡然反应过来,那网碰到妖怪身体竟一下子变大了,将它整个罩了进去。张谏之迅速打了个结,只见那妖怪挣扎了几下,不时便变回一条江鲤,周身金灿灿的,全然不似寻常的鱼。
那鱼在网里直扑腾,张谏之正舒一口气时,白敏中陡然瞥见他身后那个孩子趴在地上正盯着张谏之。
“掌柜小心!”
然张谏之却还未来得及反应,那孩子便已经朝他的小腿一口咬了下去。
张谏之疼得咬牙,伸手将那孩子拎起来便甩至一旁。
此时结界已消,白敏中麻利地拎过一旁书箱,对张谏之道:“掌柜快走!”
张谏之却忍着痛,蹙眉走过去,将角落里那团纸捡起来收进袖袋里,拎起那条金灿灿的江鲤,寡着脸道:“得处理掉才行。”
白敏中闻言指指角落里那不知自己已经死了的孩童:“那……它呢?”
张谏之抬头已看见了蔡琼,也不管他能否听到,只说:“你若会结界的话,暂将这里封起来,低级的也可以。”
蔡琼目瞪口呆,回过神匆匆忙忙布了结界,追上张谏之,喊道:“张先生,这江鲤交给土地公就好啦!”
白敏中依言转述。
张谏之一偏头,却见旁边当真站着个矮矮的小土地公。那小土地公跑过来,对着那江鲤左看看右瞅瞅,放了一个符贴上去,作法弄了一团火,那江鲤竟烧了起来,网居然一点事儿也没有。
张谏之一阵咳嗽,竟忽地呕出一口血来。
小土地公瞅见他袖子里掉下来的一团纸,又瞅见那苍白秀气手指上的血,胆儿都颤了颤:“你……”
☆、【一八】
土地公赶紧将那纸团拾起来,展开一看,仰头盯着张谏之便道:“你、你是白子彦的什么人?”
张谏之能看到他却压根听不到声音,于是土地公的问话他也没有回,只将手上的血擦了擦,面无表情地道了一声:“里头还有一个,麻烦土地公看着处理掉罢。躯体已死,魂魄也不能总耗在这里,会成恶灵。”
白敏中这会儿却能看到这些东西了,许是跑了这一路,发了汗,鼻子也通顺得多了。唔,难怪她方才还能瞧见那恶童咬张谏之的脚。以前病了可是一点都看不到,可如今……
诶?土地公竟然认识祖父?他怎会凭这一张纸认定和祖父有关系?
白敏中正想着,张谏之的手忽地搭了上来,覆在她额头上,言声波澜不惊:“退烧了。”他唇角还有血,看起来很虚,捂唇低咳了几声已是转了身打算离开。
土地公却在一旁喊道:“不能这么走的啊,那符上有你的血,这死局还没解开你要是这样走了会死掉的。”
白敏中知道张谏之听不到,便立时上前拖住了他:“掌柜……”
张谏之约莫猜到一二,符易画,血不能轻易滴,不然很容易遭到反噬。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地上已烧成灰烬的江鲤,却见那网却并没有被烧掉,便问道:“这网是哪位留下的?”
“这个,好像是那游方和尚的。”土地公攥着白胡子努力想着,“说起来那也是个很有修为的家伙啊。”
白敏中依言转述给张谏之。
张谏之问道:“船夫可还有家人在?”
“有!家里有个妻,那妻尚不知自己丈夫已经死了呢,每晚这江鲤精都回去过夜,竟未被察觉出来。”
白敏中闻言插话道:“这江鲤如何会平白无故盯上这一位船夫?”
土地公道:“话说起来也不长,有一日那游方和尚捉了一只江鲤精,将其装在这个网里,路过我们这地时,也过永江。那时候天色已晚了,也是最后一只渡船,游方和尚带着这江鲤上了船,船夫见这江鲤精浑身金灿灿的,料想其是宝物,便起了贪念之心。游方和尚见船夫要害自己,末了竟将这鱼故意落在船里了。”
蔡琼很是好奇:“然后呢然后呢?”
“后来啊,船夫便将这网给解开了,那江鲤精跳出了法力的困束,便将船夫给吃掉了,自己化作船夫的模样,往来在这永江上。”土地公说着,将那网拎起来:“这永江上有个孩子,死了两三年了,一直不走,每日搭着渡船来来去去,便被江鲤精给收去了,帮它害人。”
蔡琼瞥他:“土地公公,你既然都知道,就眼睁睁瞅着这儿犯人命,也不帮一下?”
土地公气得吹胡子:“我又不是收妖的!”
张谏之见他们谈得起劲,望一眼地上,却只说:“江鲤精还未死,烧的不过是肉身,妖灵已是跑了——就在你方才拎起网的时候。”
土地公闻言吓得半死:“这这这……”他慌忙丢了手里的网:“你不早说!”
旁边白敏中也是吓一跳,江鲤精若跑了,若置之不理,掌柜会否跟着出事?
张谏之似是看出她的担心,淡声道:“它原本肉身已尽毁,这会儿只是个虚弱不成形的妖灵,成不了气候,我有生之年它也不大可能作怪了。时候不早了,去找间客栈住下罢。”
蔡琼听张谏之讲这一席话已是听得愣了,张先生这不怕天塌的从容性子实在是太让人羡慕了!
张谏之说完已是拎过书箱,偏头望了一眼被封在结界里的那座庙,随即拉过白敏中走了。
蔡琼没敢立即跟过去,那土地公将网揉成一团,倏地一下便消失掉了。
张谏之寻了一处客栈,那客栈都快关门打烊了,还算是赶得巧。
小二见他们这一副狼狈模样,又见张谏之身上有血,还有些胆战心惊的。他低头翻翻簿子:“不巧了,只剩一间房了,两位可是要一起?”
白敏中“诶?”了一声,那边张谏之已是神情寡淡地哑声开口:“一起罢。”
“好嘞。”小二收了定钱,将钥匙递过去:“您二位楼上最西边那屋,走好。”
张谏之脚上有伤,且又是被恶灵所咬,他当下已是十分忍耐。上了楼他蹙着眉没有多说一句话,灯都没空点,坐下来便将裤腿撕开,抬头与白敏中道:“将药瓶拿给我。”
白敏中迅速点了灯,翻找了药瓶给他,又端着烛台走到他旁边蹲下,问他要不要帮忙。
她凑近了这才瞧见那伤口之深,血干了,布料便紧粘在伤口上,将其与伤口分离便又是再次创伤。
张谏之却眉头都没皱一下:“去问伙计要些热水罢。”
白敏中应声站起来,连忙下楼去问伙计要热水。等她再折回来时,却见张谏之已然用白布包住了脚踝,看样子已是上好了药。
他以前常常如此么?就算受了伤好似也没什么所谓,像是习惯了一般。
习惯什么样的事情不好,偏偏是这样的事情。
白敏中将装热水的木桶放下,张谏之丢过去一块干净的白手巾:“洗个脸罢。”
白敏中提起木桶倒了一些水在盆里,浸湿了又拧干,给张谏之递了过去:“您先洗……”
张谏之接过去,又看看她:“过来。”
诶?
白敏中走过去抓抓脑袋,她脸上脏兮兮的,额上伤口也不干净,先前上药太过匆促,得仔细清洗干净才好。
张谏之坐在床上,抬手帮她清理伤口,又将她的脸擦干净了,拿过一旁药瓶,再次替她上药,末了侧过身去将手巾丢进木盆里,轻描淡写道:“脸上的伤不要怠慢了。”又道:“布包里有零钱袋子,若是很饿便去楼下问伙计要些吃的罢。”
他声音里透着倦意,白敏中内心挣扎一番,最后饿得不行,便默默拿了零钱袋子下楼去了。
这时辰已吃不到什么好东西,端上来也只是热过的剩饭剩菜,白敏中吃之前留了一些给张谏之,打算带上去。
她吃得正忘我时,忽抬头见到一个小孩。那孩子从门里飘进来,眼神空荡荡的,顺着气味便往楼上飘。
是先前在庙里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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