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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青门-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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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右喝一声“是”,齐齐上来就要动手。
  “我看谁敢!”陈王快步走了进来,“克廉!没有证据,你怎么滥用刑法啊?”
  韦恪一见陈王,急忙站起身来,仍是不服气,昂着头说道:“这妇人前几日与表弟发生了争执,阖府的人都听见了,如今表弟不明不白的没了,不问她,还能有别人么?”
  “那是几日前的事了,还是我请她的路上,发生的事情。善宝是两日后没的,怎么能这么着混赖在她的头上?”
  陈王一面说,一面走到上首,韦恪见了,只得赌气把位子让给他。陈王便在他的座上坐了,说道:“再说,这是大堂,你怎么能一口一个表弟的叫?这叫人听了,不是要说你故意以亲偏私么?”
  韦恪被他堵得气结,闷闷说道:“臣的差事是万岁交代的,请殿下不要干涉。”
  “看样子,你是在拿皇兄堵我的嘴了。”陈王笑一笑,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放在桌上,指着它说道,“这是从洪善宝屋子里发现的,上面还沾着新鲜的血迹,从料子上,看分明是男人皮靴上的链子。我派人问过他家下人了,这不是他的东西。”
  韦恪抬头望他一眼,犹豫起来:“殿下,您这是”
  陈王瞥他一眼,悠悠说道:“这虽不是洪善宝的东西,却更不能是下面跪着的人的物品。你不去捉拿真正的犯人,在这里耍威风,又有什么本事?”
  他走了下来,扶起柳青门,对韦恪说道:“你要是觉得我多管闲事,尽管往皇兄那里弹劾我,只是到时候,就不是个链子那么简单了!”
  韦恪不能言辩,又没有确凿的物证,只得愤愤地看着陈王带了柳氏,大摇大摆的出去了。
  待出了大理寺的门,柳青门总算是忍不住了,放声大笑起来。
  陈王便侧头望着她,眼中眉上都染了笑意,问她道:“何事令你如此发笑?”
  柳青门摇头笑道:“觉得痛快罢了!他们这些人沆瀣一气,脏得叫我恶心!我看殿下教训他们,心里觉得痛快无比!”她说完,对陈王欠一欠身,笑道:“对了,还要多谢殿下搭救之恩呢!”
  陈王托住她笑道:“罢了,你都亲自的写信给我了,我还能视而不见么?”
  他扶了她上马车,笑道:“这几日请你和我作伴,我已然很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柳青门莞尔笑问道:“殿下说说,我是什么样的人?”
  陈王坐在她身边,让车夫赶车,在轱辘轱辘的声响中,温声笑道:“寒蝉无儇飞,一笑静自珍。你就是这样的绝世独立之姿,实在是可敬可爱啊!”
  他说得坦然,不承想惹得柳青门唇角笑容微微一滞,出了片刻神,又笑一笑,才掩饰了过去。


第99章 
  眼看万岁圣寿节一日比一日近了; 教坊的排演也越发紧锣密鼓。除了每日规定好的集体排演; 李先生又给其中十个跳得最好的另安排了功课
  ——叫她们挨排站在河边的石头上; 逆着风; 学那赵氏飞燕,假装于一面鼓上翩然起舞。
  柳青门和赵瑶姬都在这十人之中。
  这日李先生仍叫她们十人留下练习; 刚要叫司鼓的师傅敲鼓; 一个小丫头就急急地跑了过来; 揣度着李先生的脸色说道:“先生; 芸姐姐把腿摔了; 这会子已经动不了了!”
  那芸儿是此次万寿节跳鹊枝舞的领舞,本也是在这十个人的行列当中的,现下定睛一数,果然少了一个。此刻所跳之舞的清单都已经呈上去了,若是再改; 怕是要费一番周折了。
  柳青门闻言望向二人,却突然发现那小丫头正偷着瞧她,眼中似乎还有些惊恐的意思。待要细看,那丫头像是被蜜蜂扎了似的,连忙回过头去; 避开了她的考量。
  李先生果然皱了皱眉头; 说道:“去看看!”
  便吩咐剩下的九个人先自行演习,扶了小丫头的肩膀; 匆匆地离开了。
  那剩下的九个人中先有七个; 一窝蜂地跑到了河边; 选了块石头站好,只有赵瑶姬和柳青门两个,落在了最后。
  她们都是和赵瑶姬一起长大的北曲教坊的女孩,便都向瑶姬招手笑唤道:“赵姐姐,快来呀!”
  娇滴滴的一齐声,夹在暖风里,十分的悦耳。
  赵瑶姬瞥一眼柳青门,竟低了头,颇为乖巧的说道:“青门姐姐请先。”
  柳青门有些好笑的望着她,定定说道:“你这是怕我把你私通徐业持的事情说出去,还是你在梁王耳边吹风,叫他帮着洪善宝来绑我的事情说出去?”
  瑶姬愕然抬起头:“你,你可是怎么”
  “我是怎么知道的?”柳青门冷笑一声摇了摇头,“瑶仙你冰雪聪明,岂不知道若想人不知c除非己莫为?你啊,真叫我看不上!”
  说罢,她也不向女孩们招手的方向去,拣了最偏的一处站了。
  瑶姬咬了咬唇,脸上委实不好看,却也无法,在女孩们当中站了,阴冷冷瞪一眼柳青门。
  司鼓的师傅远远看见她们都站好了,便敲起鼓来。
  鼓点之下,九个女孩在粼粼的河水之畔盈盈起舞,水袖飘扬在风中打着旋儿,煞是好看。
  就在练急旋的时候,柳青门忽然觉得脚下有些不对劲,那平时稳稳扎根在泥里的石头,竟然有些松动了,正在上下的颠簸着!
  一瞬间,她额上就渗出了冷汗。
  ——她转得太急太狠了些,此刻晃动得越来越厉害,她是停也停不得!
  刚才那个小丫头回头望向自己时,眼中的那抹惊恐之色,难道是
  还未等她想完,她脚下一偏,那石头一歪,竟向河水那头倾倒过去!
  柳青门收势不及,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已然一头栽入了河水之中!
  顷刻之间,河水淹没上来,把她囫囵地往下压去。
  柳青门只感到灭顶之灾般的绝望——她生在书香之家,虽然后来叛逆,但从来未曾浮过水,更不知道如何浮水——眼下她越是扑腾,越是往下沉得厉害!
  水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纷纷攘攘的灌入她的耳中c鼻中c口中,肺里的气一点一点的耗去,眼看就要耗尽。
  柳青门恨命一挣,不过稍微往上抬了一抬,连鼻之最尖处都尚未能冒出水面。
  我只是想好好活着,难道,都这么难么?柳青门如是想着,惨淡一笑,恨一声苍天,闭了双目只待天诛。
  就觉得身边水波惊出了个波澜,跟着一双手抱了她的身,扶了她的膝,将她一下高高托出水面。
  新鲜的气息猛地灌了进来,她只来得及微微睁开眼睛,看了一眼面前的人,来不及反应,已经晕厥了过去。
  “妹妹,妹妹!”
  隐隐的,耳边似乎一直有人在唤她,只是听不大清楚。
  柳青门奋力眨着眼,竭力要将酸涩的眼睛睁开。
  迷迷糊糊的,她看见柳媚跪在她身边,又哭又叫,把妆都哭花了也顾不得,只是一个劲的晃她。
  “姐姐,”柳青门张了张嘴,从干涩的喉咙中挤出字来,“姐姐,我c我没事。”
  柳媚听了大喜:“妹妹,你没事了?”她刚说完,就看见那八个女孩中有七个要溜走,使劲抹一把脸喝道:“都不许走!”
  只听她怒道:“你们个个都不清白!不说清楚是谁在那块石头上捣的鬼,小心我一个个揭你们的皮!差点一条人命就搭上了,你们可真能干啊!”
  她在南曲教坊时,南曲的众伎都因她是花魁而推举她c敬畏她,因而柳媚养成了个很坏的脾气,只是对着最亲近的人不发作罢了。
  然而,这里毕竟是北曲教坊,北曲的花魁换了又换,其实并不十分的把这些花魁看在眼里,更何况是南曲的花魁了。因而便有个女孩便昂着脖子说道:“媚姐姐要扒谁的皮?我们又不归你管,凭什么叫你扒我们的皮?凭什么叫你训斥我们?”
  这女孩叫十金,她虽无十分姿色,却胜在有非常动人之态。她原名也本不叫十金,只因她初次摆房的时候,恩客用十两黄金买了她,才得了这样一个诨名。如今叫开了,大多都忘了她的本名了,只“十金”c“十金”的混叫着。
  柳媚气得发颤,刚要发作,就被柳青门拽住了。
  她摇一摇头,叹道:“姐姐,何必呢?”她声音微弱,听上去很是气虚。
  柳媚急忙低了头看她:“你好些么?已经叫人去请大夫了。”
  柳青门勉强笑一笑:“没事,我没大碍。”
  她够起身子张望了一番,问道:“姐姐,方才救我的那个人呢?”
  “那位,那位把你送上来就走了。”柳媚蹙了蹙眉,“他走得急,我又只顾着你,没看清到底是谁。”
  柳青门想起那人那般相熟的面容,凝噎片刻,猛地咳嗽起来。
  “姑娘,夜深了,早点歇息吧!”盈盈端了灯进来,换下柳青门身边那盏,侧了脸说道,“姑娘,不早了,把眼睛熬红了不好。再说您下午落了水,很该好好歇一歇了。”
  青门轻叹一声,笔下不停,只笑道:“等我把这些抄写完,这都是容相公急着用的。”
  盈盈无法,只好去给她端热茶,她走得急,差点和迎面走来的容佩撞了个满怀,不禁埋怨道:“姑爷也不看着点路,撞着了又要生气!难道我是生了两双眼睛的神仙么?”
  容佩笑嘻嘻的给她让了路,对柳青门说道:“这丫头,我是怎么惹着她了,值得她这么对我生气?”
  柳青门亦笑一笑:“我也不知道,你自己问她。”
  盈盈回头恼道:“我是为了我们姑娘!姑爷有多少事情做不完?为什么总叫我们姑娘抄这个抄那个的?我们姑娘下午落水里,差点连命都”
  “盈盈!”柳青门蹙紧双眉打断她的话,“很够了,不要再说了!”
  “你落水了?为了洗个澡花这么大的功夫?”
  柳青门哼了一声,不理他。
  容佩在她身边近处的椅子上坐了,伸出一只手在她肩头上捏了一捏,问道:“你怎么落水了?是你不小心,还是有人故意的?”
  “不过是教坊女人的事情罢了,不值得你费心过问。”柳青门从盈盈手上接过茶碗递给他,又顺手理一理他的衣襟,见他虽然笑着,眉目间却有难色,便问道,“不过你是怎么了?是宫里的事情叫你费心了?”
  容佩接过茶碗痛饮了一口,把一口气顺平了,敛了笑说道:“宫里的事情也就是朝廷的事情,前后牵连一气,怎么能不叫我为难?我教你做的那些事,不过是些皮毛,你”
  他叹一口气说道:“其实我不该叫你接触这些事情的,毕竟染上了就难抽身了!”
  柳青门莞尔一笑,搁了笔笑道:“瞧你这话说的,我帮你做事,本就是我自己选的,有什么该不该的呢?”
  容佩点了点头:“我知道。”
  复又说道:“对了,听你的口气,是有人故意推你落水的了。最近和你结怨的,不过是瑶姬一人罢了,难道是她这样的明目张胆?”
  “我原本想过她。”柳青门犹豫一下说道,“我落水生了病,就再没人跟她争那支舞了。只是——”
  她想起那时节其他女孩都走了,只有赵瑶姬站在那里,颤声辩解道:“不是我干的。”
  那声音很不真切,她却听得很清楚,头一次,她觉得瑶姬在这件事上,不曾撒谎。
  柳青门笑一笑,说道:“算了,我倒有件事问你,又只怕你不高兴。”
  “什么事儿,你问吧,我不生气。”
  柳青门便起身退开两步,轻声问道:“京城里,是有个人和崇谨生得一般无二,却比他年长些么?”
  容佩正卷了袖子要盥手,闻言,手顿时悬在了半空,迟疑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柳青门低了头,避开他的目光,说道:“今天下午就是他救了我。”


第100章 
  “竟是他救了你么?”容佩负着手来回踱了两步; 叹道; “想来亦是你的缘分; 若我不如实的告诉你; 只怕你以后从他人嘴里知道了,总伤了你我的情分。”
  柳青门见他说的古怪; 因而说道:“不论是怎么回事; 你总该告诉我真实缘由的; 不然我问你作甚呢?”
  容佩闻言; 便叹一口气; 说道:“他是林琰的二哥,名唤林慎,表字耿介。”
  柳青门闻言,蹙眉道:“既是崇谨的二哥,怎么不从玉字辈?怎么我又从来不曾听崇谨提起过?”
  容佩闻言; 又叹一声,说道:“你不知道,这原是有个故事在里头的。”他见青门实在好奇,便在一旁的塌上盘膝坐了,娓娓说道起来。
  原来这林慎本来也不叫这个“慎”字; 他是林老爹的侍妾所生; 原名换作林璟,和上头的林珧; 下头的林琰c林玢都是一样的。他生母去得早; 故而一直养在大妇身边。幸而他是个极能读书的; 很受林老爹的待见。
  等他到十七岁上,林老爹为他的仕途前程着想,订了一户大族小姐做亲,谁知还未及娶过门,于次年秋天,那户大族竟败落了。林老爹便要悔婚,谁知那林璟知道了却说:“古来许多女子定了亲,那人家败落了也不肯退婚,我虽是个男子,难道要趋利避害至此么?”又说道:“功名是可以自己争的,名誉却不能叫自己毁了。”因而死活不肯退婚。
  那林老爹气得大怒,又舍不得这样一个上进的儿子,爱子心切之下竟使了个阴损之招,逼得那女子自尽了。可怜那女子也是个忠贞的人物,只是命运委实的可叹。
  这事本是瞒着林璟的,但天下的事情本来就是传来传去的,到底叫林璟知道了。
  林璟一气之下,不过背了个甚小的包裹,半夜翻墙从家里跑走了。
  他想参加当年的秋试,便辗转到了京都,却把身上仅有的一些银两花光了,也不往家里寄信要钱,只往破庙里住了,寻了个给人拉马车的差事。
  一日有伎外出,可巧坐了他的马车,见他气宇不凡,不是俗人,便和他聊了起来。那伎也是可叹,竟拿出体己来供他读书赴考。林璟果然不负所望,高中了当年的榜眼。
  万岁爱他年少有才,有意要把次女娴静公主赐予他为妻。谁知林璟竟上书说道,早与那伎定了终身,待高中就要娶他,若负了誓言,恐叫天诛地灭。
  他欢天喜地的赶回教坊要告诉那伎得中的喜讯,谁知那伎子早就知道了这一番波折,深恐误了他的前程,尽悬梁自尽了。惹得林璟抱尸痛哭一场,竟发毒誓不再娶了,又把名字该做“慎”字,从此和林家彻底断了音讯。
  容佩把这陈年旧事一气说完,又叹一口气说道:“这人如今在朝为官,是个彻头彻尾的孤臣,虽也有些可恨之处,但到底可敬可爱!”
  “孤臣?如何谓之孤臣?”
  容佩点头道:“你不懂,这是个官场上的说法。像我c像冕旭,虽然自言清白,但其实都是党羽之臣。然一朝之中,党臣为多,孤臣却是难得——林慎便是如此之臣。当年他三谢驸马之位,惹恼了万岁,差点把他的功名除了。可后来见他实在是个人物,便留他在京,做了个台谏。虽不十分的高贵,却是十分的重要。他往来慎独,是个实实在在的孤臣。”
  柳青门闻言,也长叹了一声,说道:“世上的男人,竟然还有如此可敬可爱的,我却实在没有想到。莫说崇谨了,便是他大哥,也不能比得他去!”
  容佩冷笑一声说道:“所以说你傻,天不知有多高c地不知有多宽的,只晓得有个林琰罢了!”
  又想起一事来,说道:“你可知道当年那资助林慎的伎子是谁?”
  柳青门见他问得突然,便来了三分兴致,凑过去问道:“是谁啊?”
  容佩便叹道:“你肯定想不到,是瑶姬的亲姊,名叫秀林的那位!”
  柳青门顿一顿,随即拍手道:“是了!那日梁王设宴之上,姐姐说有个跟她学歌的,叫作‘秀林’,还说比瑶姬更好些,莫非说的就是她?”
  容佩颔首道:“不错,就是她!”
  因而说道:“当年赵氏秀林的风光可比如今的瑶姬更甚些,只是她为人低调不张扬,若不是出了林慎这么个事,只怕眼下还是回眸一下可胜星华呢!”
  柳青门噘一噘嘴,说道:“晚了,别说那些旧事了,快快洗洗睡吧!”
  容佩便往下一躺,斜眼望着她笑道:“孤衾难安,不如你上来陪我罢!”
  柳青门啐他一口,打发人来叫他梳洗不提。
  话分两头表,林慎那边的事情,却要去十几天前说起。
  那日他下了朝照例回家,换下朝服就往书房去了,谁知刚进了书房,就见一人笑盈盈的望着自己,远远看到了纳头就拜,口内说道:“二哥哥,给您请安了!您一向可好?”
  林慎大吃一惊,先把那人扶了起来,定睛一看,却是讶然道:“老三,你怎么来了?”
  林琰说道:“被家里打发来京,因想念二哥,所以冒失跑来了,还请二哥不要怪罪才好!”
  林慎虽和家里闹翻了,但此刻单对着弟弟一人却抹不下脸来,因此问了几句家常话道:“你既来了,先住在哪儿?行李可曾打点妥当了?跟着的人也可都安排好了?”又想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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