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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转-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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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羊肉锅子,晚上您跟世子爷吃着也好暖暖身……”

    宣惠点点头,正要说什么,外面却有小丫头来禀报:“公主、世子,大门外的小厮进来通传说,方才王府里头一连出来两拨人,都急急地出来去请大夫。小厮恍惚听见什么‘见红了’、‘要小产’的话,就赶紧过来跟您二位说一声。”

    宣惠瞬间就想到了杨云舒,心里便如七八个水桶吊着一般。她慌忙吩咐沅湘拿衣服来换,一面又对裴敏中说道:“我得过去瞧瞧,三哥内院那个样子,我怕嫂嫂吃亏……”

    裴敏中犹豫道:“毕竟是王爷内院里的事情,咱们不好随便插手的。”

    宣惠衣裳整理停当,又往身上披了一件大红里白狐狸皮的鹤氅,说道:“我知道你不好去,只我自己过去就是了。出了嫁的姑奶奶回去看娘家嫂嫂也是理所应当的。”

    裴敏中想了想,说道:“也好。你带着旌云姑姑过去,若有事要我帮忙,只管差人来家说。”

    “嗯。”宣惠点点头,便急急地扶着沅湘出门了。

    外面的天阴得更重了,呼啸的北风吹过,叫宣惠打了个寒噤。她的脚步却丝毫未停,依旧是快步往东园去。

    一进东园的仪门,宣惠便抓着个小丫头问道:“方才我见有人出去请大夫,是王府里谁病了?”

    那小丫头显得有些慌乱,语无伦次地答道:“回,回公主的话,是,是兰姨娘,她,她见红了。”

    听见不是杨云舒,宣惠稍稍心安了些。可旋即她的心又提了起来,是内宅争斗么……

    “往日里兰姨娘的胎相可稳?”

    小丫头道:“奴婢不知道,可也没听说整日请大夫的。似乎跟王妃一样,是每五天叫大夫请次平安脉。只是今天晌午过后,兰姨娘突然间就肚疼起来。”

    宣惠心如乱麻,叫沅湘赏了那丫头几个钱,就急匆匆地往平乐堂去。

    正房里鸦雀无声,只有乳母和几个丫鬟看着梁濯在书房习字。

    “姑姑!”梁濯一见到宣惠便跳下椅子跑过来。到了跟前,他一把抱住宣惠的大腿就哭起来:“姑姑,我害怕!爹爹方才生气了,我害怕!”

    宣惠蹲下身,一边给他擦着眼泪,一边柔声问道:“你爹爹都说什么了?”

    梁濯从出生从未见过这种阵仗,大约是真的吓坏了,直往宣惠怀里钻。“方才爹爹在陪我写字,有人过来说兰姨娘肚子里的弟弟生病了,在流血……爹爹就问母亲是怎么回事,母亲说不知道,爹爹就生气了……”

    看着侄儿哭成这个样子,宣惠心里十分难受。她轻轻地抚着梁濯的后背,说道:“濯儿乖,没事的。你爹爹就是有些着急,等弟弟病好了,爹爹就不生气了……你母亲呢?”

    梁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抽抽噎噎半晌才说道:“母亲跟着爹爹去了后院看兰姨娘……母亲肚子里也有个弟弟呢……”

    宣惠闭上眼睛,叹了口气。四岁多的孩子也知道心疼自己母亲,梁瓒许是关心则乱了吧……

    宣惠摸了摸梁濯的头,安慰道:“姑姑现在就过去帮你照看着母亲,你好好在这里习字,少叫你母亲操心,好不好?”

    梁濯耷拉着脑袋点点头,自己拿袖子擦了擦眼睛,转身爬到椅子上,拿起了毛笔继续写字。

    宣惠看着他这样懂事,莫名就有些心酸。梁濯今生应当是比前世好过许多,有父亲的宠爱,也没有继母在一旁虎视眈眈,可终究小小年纪还是要经历这些成人世界里的是是非非。

    宣惠带着人一路到了林花阁,甫一进院子就看到满院的丫鬟婆子都静悄悄地站着。

    她示意身旁一个小丫鬟去通传,那丫鬟瑟缩了一下,还是快步走到门口,隔着帘子说道:“启禀王爷、王妃,公主过来了。”

    里面杨云舒说道:“快请进来。”

    宣惠一进去,发现杨云舒和王妙言两个人坐在外间。里面隐隐传来痛苦的呻吟声和浑杂不明的说话声。

    杨云舒见她进来,勉强笑了一下,说道:“你怎么来了?”

    宣惠走到她身边坐下,说道:“方才有下人说看见王府请大夫,我有些担心,就过来看看。嫂嫂……你还好吧?”

    杨云舒抚着微微有些隆起的小腹,扯了扯嘴角,说道:“我还好……这孩子懂事,都没有闹我……”

    她抬眼看了看里间,有些疲惫地说道:“兰姨娘的孩子,有些不好……你进去瞧瞧吧。”

    宣惠扫了王妙言一眼,见她只默然坐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会是她动的手么?宣惠着实有些猜不透。

    她起身轻轻拍了拍杨云舒的肩膀,便信步走进了里间。

    梁瓒坐在床头,李若兰半躺着靠在梁瓒身上。她脸色煞白,面上尽是痛苦的表情。

    梁瓒听见有人进来,还以为是丫鬟,头也不回地骂道:“惫懒的奴才,去熬个药怎么要这么久?”

    宣惠轻声道:“三哥,是我。”

    梁瓒扭头,发现是宣惠,不免有些尴尬。“外面天气不好,你跑过来做什么?”

    “我听说王府有人病了,就过来瞧瞧。兰姨娘她……”看着李若兰的脸色,便知她十分不好,故而“还好”这两个字宣惠也说不出口。

    梁瓒脸上尽是悲色,他小心地帮李若兰掖了掖被角,这才说道:“大夫说……出这样多的血,孩子大约是救不会来了……吃些保胎的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

第二百八十九章 死心

    宣惠看着梁瓒悲伤的表情,又想想方才梁濯哭花了的小脸,还是忍不住说道:“……方才我去了平乐堂,濯儿一边哭着一边写字,着实叫人心疼……三哥你可是跟嫂嫂……生了龃龉?”

    梁瓒沉默了片刻,才说道:“若兰自从诊出喜脉,怀相一直都很好……谁知今儿个下晌突然就发作起来。我问了你嫂嫂两句,不过就是若兰平日的饮食起居,她竟什么都不知道!我便有些生气……过来看见若兰出了这样多的血,当时脑子也有些乱,所以……”

    宣惠紧张地问道:“所以就怎么了?”

    梁瓒叹了口气,说道:“所以就又说了她两句……现在想想也有些后悔,毕竟是当着人,不该叫她没脸……”

    宣惠听着这些话,心如针扎。若哪一日裴敏中为了别的女人,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自己可还能坐在外间等着消息?不如玉石俱焚,大家一拍两散的好!

    她低声责怪道:“三哥,你糊涂!嫂嫂是王妃,你的嫡妻,哪里有天天盯着妾室关照的道理?就算是兰姨娘怀着身孕,难道嫂嫂就没怀么?嫂嫂的月份比她的还要大些!”

    梁瓒被她说得有些下不来台,便回嘴道:“那也不该一问三不知……关照妾室的身孕也是她的一份责任!”

    宣惠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她长长地吁了口气,尽量心平气和地说道:“三哥,在宫里的那些日子,你没忘吧?我母妃没有儿子,遭人猜忌便少些。可即便如此,她也从来不往别的宫里送吃食。但凡要送东西,必定亲自送过去,就怕中间被人做了手脚,遭了诬陷。嫂嫂如此,不过是为了避嫌二字。”

    “她若真要对兰姨娘苛刻,克扣用度、叫去平乐堂侍奉,手段多的是。仅仅是对饮食起居不闻不问,这算得上什么?三哥,这世上没有正室追着妾室照料的道理!”

    她见梁瓒只一味搂着李若兰,也不吱声,便又添了把火:“说句大不敬的话,淑妃娘娘和我母妃同为妾室,皇后娘娘的为人,你我也都清楚。可三哥,你不能因为皇后一个人,就觉得天下的正室都要害妾室!再说句更难听的话,淑妃娘娘虽没有害人之心,可旁的妾室就没有么?三哥,你在贵妃手底下吃亏也不是一次两次,莫要被旁人迷了眼,先入为主存了偏见!”

    梁瓒听见这话,心中一凛,看看怀中的李若兰,他心思大乱。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把她当做和母妃一样的人来怜惜?因为她是表妹么?两人都同为妾室,出身不高,对着高门千金的正室总是低眉顺眼。

    所以他最见不得李若兰受委屈,仿佛就像是当年母妃受委屈一般。偏见?先入为主?也许宣惠骂得对……

    半晌,梁瓒才开口道:“你出去叫你嫂嫂回去吧,外面天冷要下雪,她怀着身子不方便。这边已经出了事,她那边若再有闪失,叫我如何……”话到最后,他自己也说不下去了。

    正在这时,李若兰缓缓睁开了眼睛,看见宣惠站在一旁,她便要掀被子下床。梁瓒一把按住她,心疼地说道:“你这是要做什么!都什么时候了,还讲这些虚礼作甚!”

    宣惠也说道:“兰姨娘,你且好好养着,听大夫的话……”

    李若兰眼睑一垂,两行清泪便流了下来。“妾身知道了,多谢公主关怀。”

    宣惠走出里间,发现外间只剩下王妙言一人。

    “王妃呢?”宣惠轻声问道。

    王妙言起身答道:“王妃方才坐得有些累,在屋里走了两步便说受不住,妾身劝她回去了。”

    突然里间一阵忙乱,便有婆子哭道:“王爷,胎囊下来了……”

    良久,才听见梁瓒疲惫地说道:“你们都出去吧,我跟姨娘好好说说话。”

    宣惠便对王妙言说:“想必三哥今晚不会出来了,事已至此,侧妃等着也没什么意义了,不如回去早些安歇吧。”

    王妙言低头说道:“妾身再守一会儿吧……方才王妃出去时,外头就开始下雪了,公主走时当心脚下。”

    宣惠点点头,旌云给她披上鹤氅,走出门来。

    院子里的下人们都散了,天上鹅毛大雪如柳絮般飘着。满眼尽是雪白一片,只地上留着一串孤独的脚印。

    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宣惠觉得自己仿佛耗尽了心力。杨云舒应当是听到了自己和梁瓒的对话吧,那一串脚印也不知她是怎样心里淌着血走完的……

    宣惠一行人撑着伞,踏着乱琼碎玉在雪中走着。路过平乐堂时,宣惠看到里面昏黄的灯光,还是忍不住走了过去。

    “嫂嫂……那边胎囊下来了……孩子,没有了……”

    杨云舒一个人坐在正房的宴息室,结草和吴嬷嬷侍立在旁。她嘴角略带嘲讽地轻笑道:“也不怪王爷疑心我……大夫说她怀相很好,似是今日用了极寒凉的东西才会如此……整个王府只有我有儿子,肚子里还有一个,怎能不忌惮别人生孩子呢……”

    宣惠想要安慰,却觉得什么话都是粉饰太平,毫无意义。“……嫂嫂,为母则刚,你莫要灰了心。”

    杨云舒苦涩地笑了两声,说道:“怎会!我早已不是刚嫁时的那个杨云舒了……傻乎乎地,有人想要这个位子,就自己去寻死让出来……”

    宣惠闷闷地说道:“嫂嫂你想开些,万事不过是过眼云烟,莫要执念了……”

    杨云舒冷笑道:“不是我执念,是旁人逼得太紧!这一次是她,下一次谁知道会是哪个?妾室、通房丫头,个个都要栽赃到我头上,凭什么?”

    宣惠道:“那你要……如何做?”

    杨云舒捏着茶盅的托子,恨恨地说道:“李若兰的身孕没的蹊跷,王爷会查,我自然也要查!总不能坐以待毙,等旁人把贼赃都塞到我这里来了,我还懵懂不知!”

    “你是怀疑……侧妃?”

    杨云舒想了想,说道:“不是我,自然是她!这是李若兰的孩子,断然没有她自己出手的道理……”
………………………………

第二百九十章 蓄势

    等宣惠疲惫地回到自己院子,怀里的手炉都已经凉了。采薇为她打起帘子,一进门便觉得满室如春。

    裴敏中见她进来,就拉了她坐在火盆旁:“先别急着换衣裳,等身子暖和了再脱外衣。”

    他又转头吩咐丫鬟:“摆饭,去先把锅子端上来。”

    宣惠搓着手笑道:“你还未曾吃?”

    裴敏中将她的手放入自己怀中,笑道:“娘子在外面奔波劳累,我怎好自己独享佳肴?”

    宣惠刮了刮他高挺的鼻梁,笑着换下被雪水浸湿的鞋履。

    裴敏中见她面上倦容深深,不由问道:“王妃可还好?”

    宣惠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小产的是兰姨娘,嫂嫂无事……”

    这时丫鬟摆饭上来,两人安静地用过晚饭,坐在一起说了会儿话消食。而后宣惠便去了净房洗漱,回来后就钻进了被窝。

    裴敏中把灯都吹熄了,只留了一盏放在床边。他见宣惠两眼呆呆地望着床顶,就伸手将她搂在怀里。

    外面的风似乎停了,屋里听不到一丝北风咆哮的声音。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依偎在一起,仿佛时间都停滞了。

    良久,裴敏中轻轻地叹了口气。宣惠回过神来,问道:“你怎么了?可是有什么烦难之事?”

    裴敏中搂紧了她,把头埋在她的发丝中,郁郁地说道:“以后王府再有这样的事,你就别去了……”

    宣惠呼吸一滞,幽幽地说道:“你可是怪我插手娘家事情太多?”

    裴敏中拧了一把她的耳朵,说道:“你想哪儿去了!不论什么事情,只要你想做,我总是支持你的……只是王爷的这个内院,不那么风平浪静。你又跟王妃要好……每次有这样的事情,你回来都要不痛快几天,有时候还要连累我……”

    宣惠轻笑道:“怎么倒还连累到你了?”

    裴敏中故作委屈道:“你不高兴,我也高兴不起来啊……还有王府这些妻妾争风的事情,回回我都得再向你表忠心……你可知真心话说得多就不那么好听了!”

    宣惠转身回抱着他,笑道:“裴爱卿的忠心,孤都知道了!日后不叫你受委屈便是!”

    裴敏中伸手便去呵痒,嘴里笑道:“小丫头在我面前还摆起谱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宣惠笑得禁不住,连连讨饶,两个人笑作一团,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三哥在大事上还算清楚,可有些太多情了……也不知兰姨娘是怎生的好,叫他连嫂嫂都怪罪上了……”

    裴敏中道:“李家人唯有淑妃娘娘这一张牌,可如果知道怎么打,赢面是相当可观的。”

    宣惠担忧地说道:“所以我才想多帮帮嫂嫂跟濯儿……”

    裴敏中正色道:“咱们虽然是王爷的亲属,但自古以来,国本之争都波谲云诡,颠覆整个朝堂的事也不稀奇。王爷虽然心软,但不会糊涂到废嫡立庶,废长立幼的。无论是为家族还是儿孙考虑,咱们都不宜涉足过深。”

    这还是裴敏中第一次这样认真地驳回她的意思,宣惠沉默了片刻,问道:“那如果三哥真的要废嫡立庶呢?咱们也不闻不问吗?”

    上辈子徐樱姁由王妃变为妾室,梁濯由嫡变庶,也许是因为如此,梁瓒才想要改立太子?

    可无论如何,梁濯是宣惠前生的先祖,她于情于理都不可能袖手旁观。

    裴敏中想了想,说道:“一个皇子贤明与否,本就是见仁见智的事情,争国本的危害要远远大于册立一个平庸的太子。若王爷真要放着嫡长子不用,而立庶子,那便是动摇国家的大事,咱们自然不能不劝。”

    宣惠点点头,只要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

    *

    临近年关,各家各户都忙碌起来。今年太夫人那边派了康妈妈去给各家亲戚送年节礼,倒叫宣惠嗅出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往年送节礼的都是什么人?”宣惠问道。

    采薇道:“国公府有专门的跟主子出门、替主子去各家来往走动的婆子,鲜少派贴身伺候的妈妈出门。也没听说往年康妈妈出去送过节礼。”

    宣惠吩咐道:“你好好给我打听打听,康妈妈去各亲戚家里,除了送了还说了些什么……”

    一语未了,有丫鬟隔着帘子禀报:“启禀公主,沣四奶奶过来看您了。”

    三老爷家的人过来,这倒是稀客了。宣惠一面想,一面就吩咐请进来。

    沣四奶奶笑盈盈地走进来,向宣惠行了一礼,宣惠又还礼。沣四奶奶便惊道:“这可使不得!您是公主,身份尊贵,怎好给我还礼!”

    宣惠挽了她的手,请她坐下,然后笑道:“你我是同辈妯娌,理当如此。当年我在宫中还未出嫁时,父皇母妃就已经教导我多遍了。”

    沣四奶奶感叹道:“先帝爷和贤妃娘娘那样尊贵的人,还要如此,真是打了那些拿乔做样的人的脸!”

    等丫鬟奉了茶上来,宣惠才笑道:“说起来,这还是四嫂第二回来我这院子呢!头一回就是成亲,那日倒是劳累四嫂了。”

    沣四奶奶脸上的笑容有些讪讪的,说道:“我倒是想日日来公主这里坐坐,可家里有两层公公、婆婆,还有个时时处处都盯着我的弟妹,实在是不得闲。”

    宣惠笑道:“不妨事。横竖咱们是至亲骨肉,就算走动得不勤,心里头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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