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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了个权臣-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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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夫人乃是张茂新纳的妾,因着刚刚进门不久,身边丫鬟皆是新面孔,故而冒充起来也不易令人生疑。
  
  临时起意的说辞,苏妁已是尽可能的令其圆满周密。
  
  谢正卿面色无波,那张俊极无俦的脸上如平素一样冷漠。听闻后并未回答去或是不去,只斜了眼罗汉榻一侧的木施,神色懒怠的吩咐道:“将斗篷拿过来。”
  
  看了眼那木施,苏妁先是怔了怔,既而不自然的垂下眼帘看向自己胸前……
  
  若是上前去送斗篷,书怕是要露馅儿。可若是不去,便等于自曝胆怯。权衡过后苏妁还是坦然往前走去。
  
  尚书府门楣高规矩严,苏妁学着其它丫鬟那样撝卑的垂着头,直到走至木施前才抬眸将斗篷仔细取下。又双手捧着送到榻椅前,将腰躬的仅能看见榻椅上人的腰线以下。
  
  只是她看着那人腰间所佩戴的一把精致短剑,觉得异常熟悉。那镶着湛蓝色乌兰花松石的剑柄……
  
  不正是上回在南山时,架在她脖子上的那把么?
  
  蓦地抬头,苏妁惊惶的双眼正巧对上那人一双深似幽潭的冰眸。那漆亮的眸子诡戾难解,深不可测,直让人陷入后便觉浑身寒凉,畏怯难安。
  
  “怎么……是……你……”吱吱唔唔吐出这几个字的同时,苏妁情不自禁的向后踉跄了两步,险些就要蹲坐在地上。
  
  “怎么是你?这话倒似乎该我来问。”谢正卿漫不经心的反问道。
  
  苏妁越发的慌乱!是啊,这是他的府上,她偷偷潜入不请自来,确实该诘问的人是他。只是,只是怎么竟会是他的府上?
  
  不久前南山的那次遭遇仍历历在目,现下想来以他当时的衣着与气度,的确像是簪缨之族。如此便不难想象他当日被伏击追杀了,显然是官场上的明争暗斗。
  
  “噗通”一声,苏妁就地跪下!
  
  “大人,之前是小女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还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哎——”谢正卿向前一俯身子,伸手搀住了苏妁的胳膊。只一虚扶,她便避嫌的顺着那力道起身,躲开了他的手。
  
  谢正卿倒也不恼,只玩味的盯着她露出抹粲然颜色,既而恳挚言道:“哪里话,上回得亏姑娘出手相助。说起来倒是本官有些惭愧,竟用了胁迫手段。”
  
  坐在榻椅里的谢正卿抬着眼皮儿凝着垂手侍立于前的苏妁,嘴边那笑意始终维絷着。
  
  “大……大人当时也是目不能视,难分敌我,是以才……总之怪不得大人。”
  
  边说着,当时的一幕幕频频在脑中闪现,当她记想欲拿沾水的帕子为他擦拭眼中石灰时,只觉一阵儿脊背发凉!便立马又添了句:“小女太过无知愚笨,险些害大人双目失明,求大人恕罪!”
  
  这一急,方才好不容易吹散了的薄汗复又袭上额头。那细密的汗珠儿,微蹙的眉心,涨红的脸蛋儿……无一不令人怜惜。
  
  看着她谨小慎微战战兢兢的样子,谢正卿明白仅凭一句无妨是无法令之心安的,便携了几分逗弄语气道:“那你陪我下盘棋,若赢了,我便不计较。”
  
  “若……若是奴婢输了呢?”
  
  “那就再下。”
  
  

  第十六章

  秋夜渐凉,暮霭遮月。
  
  尚书府的书房内此刻却是暖意融融,袅袅香雾自那错金饕饕纹铺耳熏炉中溢出。
  
  棋案旁的烛盏拨得正亮,五只红烛上窜动着的火苗,给这满屋子沉寂的书匮添了抹热烈。
  
  “到您了,大人。”苏妁终于谨慎的落下一子后,怯生生的抬眸望着她眼中的尚书大人。
  
  而谢正卿已盯着那红烛凝了许久,在她提醒下才带着半分不易察觉的嗤笑回过头来,清越的声音夹着几分调侃:“还以为要等这红烛燃尽了,你才能斟酌好。”
  
  苏妁面露窘态的垂了垂头,腮边刚淡下去的羞赧之色复又笼了过来,从脸颊一直晕染至耳根儿。
  
  前面两盘儿倒是下的快,可这下的快输的也快。若是再不仔细琢磨琢磨,以这人的棋艺怕是下到天亮她也难以翻盘儿。
  
  “你的脸……”待苏妁脸颊的绯粉褪去,谢正卿才发现她的右脸上有一小片红印是褪不掉的,并非羞赧之色。
  
  苏妁本能的伸手去遮。那火辣辣的感觉到这会儿还很明显,可见管家那手劲儿是当真不小。只是她不能说自己是伺候前厅的,那样便很容易穿帮。很快她心生一计。
  
  “是四夫人晚上召唤奴婢时正巧奴婢不在……”就让他以为是因为伺候不及时而被四夫人教训,她处境这般卑微可怜,想来他出于怜悯也该下的快些吧。
  
  果然,谢正卿的落子速度比之前更快了些,甚至有几步完全不假思索敷衍着就放下了。他当然知道她是在扯谎,但是脸上的巴掌是实打实的,眼下他倒有些不忍逗弄了。
  
  “大人可听过棋痴胡照麟的故事?”眼见谢正卿这一步思索的有些久,举棋忖量了半天都还未下,苏妁便意调婉转的问道。
  
  谢正卿的视线自那棋盘徐徐划向她的眼睛。红烛灼灼,越发映的那双眸子流光溢彩,似是淬满了繁星千万,灿艳炜煜。
  
  “并未,你且说说看。”边回着,他将手中的黑子随意一落。方才中断的忖量也就这么中断了,他只是饶有兴味的盯着她,想要听听接下来讲的故事。
  
  谁知苏妁从那棋笥中捻起一粒白子后,嘴蓦地又闭上了,只一心的盯着棋盘,推敲着这一步应当如何走。
  
  迂久,她终于又将那粒白子落定,与此同时嘴边淡出一抹软笑,抬头道:“以前有个叫做胡照麟的盐商,据闻其爱棋如命,屡胜名家。有一回,他终于如愿交手到了“棋仙”范西屏……”
  
  “然后呢?”谢正卿抬头。
  
  见那黑子草草的落了,苏妁又捻起一粒白子,同时也再次沉默不语。
  
  又是良久的思索后,她才将手中的白子落定。紧接着朱唇起启:“然后……范西屏乃是围棋国手,弈棋出神入化,逢战必胜。是以,很快便令胡照麟落于了下风。”
  
  堪堪两句话的功夫,谢正卿便走完了自己这步。当他抬起头来时,却见她又闭嘴不言了。
  
  呵呵,一到他下时就喋喋不休,一到自己下时就缄默不语。她这是故意在分他的心么?他也不急,就静静的看着,容着她细细忖度。
  
  直到她手中那粒白子终是落了,谢正卿才略显迟怠的伸手到棋笥里拣了一粒黑子,淡然的开口道:“好了,可以接着讲了。”
  
  既然摸清规律了,他便举棋看着她,迟迟不肯将棋落下。看来这个故事若想痛快听完,自己还真不能下手太快了。
  
  苏妁知他已识破自己这点儿上不得台面的干扰心神小伎俩,便干脆痛快的将后半部分讲完:“然后胡照麟很不甘心,便谎称腹疾难忍,将残局封盘,告退医病。之后他用两天一夜的时间来回,去请教了“棋圣”施定庵。再赶回时,才终于破了那残局。”
  
  故事听完了,谢正卿不由得笑出了声。她这引经据典的大费周章了半天,就是想证明自己两柱香下完一盘棋已是算快的?还是想证明使点干扰的小伎俩也无伤大雅?
  
  只是笑着笑着,当谢正卿低头看向棋盘时,奚落的笑颜便在那一瞬僵住了。
  
  二五侵分,三劫连环,愚形之筋,滚打包收……已无回天之力。
  
  这局,竟是她胜了?
  
  谢正卿抬头看着苏妁,只是这一眼与先前那些逗弄小孩子似的神色不同。这一眼格外的认真,像在凝视一位真正的对手。
  
  意识到自己有可能已激怒了他,苏妁赶忙开口道:“奴婢的故事还未讲完。后来棋仙范西屏得知了真相,非但没有笑话胡照麟,反倒从此对他分外敬重。”
  
  说到这儿,她小心翼翼的抬起眼帘,直勾勾的盯着谢正卿,柔声问道:“大人可知这是为何?”
  
  故事讲到这,谢正卿自然听得懂她的意思。便依她心中所想,噙着抹似有似无的诡笑,沉声道:“因为范西屏感动于胡照麟的所作所为,他虽用了歪心思,却是因着足够重视棋局与对手而为之。”
  
  话毕,他见她眨巴眨巴那双轻灵的桃花眸子,眼中满是偃意,看来方才那番话是正巧说至她心里了。
  
  她那副灵动的纤密睫羽忽闪忽闪的冒着坏气儿,可他唇边那丝笑意越发显着。此时他并不想跟她计较那些细碎的冲撞,甚至连她此刻胸中所藏的那册书,他都不想计较了。
  
  只是目光扫过她右脸那片尚未褪去的巴掌印子,他突然想给她一份恩典。
  
  “你上回说,叫沈英是吧?”
  
  “是,大人。”
  
  谢正卿云淡风轻的笑笑:“嗯,难得碰上个与我对弈能得胜之人,故而若是你有把握再赢一盘,我便可以允你一个愿。”
  
  “允一个愿?”苏妁不解的看着他。
  
  “可以是帮你出气,也可以是帮你得到某样想要的东西。”他忖着若是她不喜以暴制暴将管家毒打一顿,那至少可以选要东西,免得每次偷书都被弄个惨兮兮的。若是她开口,他倒是可以把散落各府的苏明堂的书一并索回,赠她。
  
  许是这个条件太过丰厚,以至于让苏妁不假思索的就点头应了。
  
  接下来的这一盘棋下的很是诡异,明明见谢正卿每步都极认真的在走,最终却不着痕迹的输了。
  
  见他并无不悦的样子,苏妁便下了榻椅往地上一跪,大着胆子言道:“尚书大人承让了。奴婢侥幸赢得两局,还请大人不计前嫌忘掉奴婢之前所做的蠢事,并……并按赌约送奴婢一样东西。”
  
  毕竟是他亲口所说,只是眼下提出来,她仍是有些战战兢兢。
  
  “说吧,你想要什么?”谢正卿将先前盘坐于棋盘前的双腿搭落下地,正襟危坐在榻椅上。
  
  “奴婢……奴婢想要一个承诺。”吱吱唔唔的说着,苏妁略显心虚的垂下头。
  
  承诺?一个姑娘家的给一个陌生男人张口要承诺。谢正卿由上而下睨着她的眼神越加玩味:“是何承诺?”
  
  忐忑了片刻,苏妁还是决心说出。她早听爹爹说过,六部尚书皆是谢首辅的心腹,旁人插不上话的事,他们却可在谢首辅那儿得几分颜面。
  
  故而她大着胆子求道:“奴婢以前开罪过一位大人物,生怕哪日他要惩罚奴婢而累及全家,若真有那一天,到时还请尚书大人看在今日一诺的份儿上,为奴婢开口求个情。”她没扯谎,只是她说的‘以前’是上辈子。
  
  这话说的懵懵懂懂,但不管如何只要张尚书点头应了,便算是半个免死金牌。
  
  谢正卿脸色怔然,视线不由得游向所跪女子的胸前。难道她四处偷书,便是在心忧这个?
  
  “好,我答应你。”他温和的笑笑,又问:“可还需要立个字据?”
  
  “不必不必!君子一诺远胜文书。”又不是添房置地要有什么房契地契为证,诺言这种东西全凭届时的心思,若有心帮便是无一凭证也会帮,若有心推诿有字据又如何。倒不如说句好听的给他戴个高帽,至少今晚她一走了之后,不至让他太气。
  
  谢正卿上前扶她,温言道:“起来吧。”
  
  苏妁随之起身,心忖着既然交易达成,此时趁他心情不坏,正是上佳的脱身之际!
  
  便道:“如今棋也下完,还请大人准奴许婢回去伺候四夫人歇息。”
  
  只见谢正卿神色淡定的掸了掸前襟,跟着从榻椅上下来。温和别有深意的说道:“好,我也同你一并过去,今晚就在四夫人院儿里歇息吧。”
  
  此话犹如一声闷雷炸在苏妁的心头!明明炸的心肝俱颤,却除了她自己外谁也看不出来。
  
  战战兢兢演了一晚的戏,难不成却在最后关头被拆穿……
  
                          
作者有话要说:  胡照麟的那则故事是清朝乾隆年间的,因为本文是架空,所以大家不必太纠结这点哈。

  第十七章

  四月秀葽,五月鸣蜩。临安城此刻正是薄暮冥冥,冷峭的夜风伴着秋蝉噪声萧萧而起,吵得窗牖亦跟着窣窣作响。
  
  尚书府的书房内这会儿却是静谧非常。
  
  缓了片刻,眼见谢正卿真的抬脚往书房门口走去,苏妁才急着阻道:“大人,其实四夫人让奴婢来时,还嘱咐了一句话……”
  
  “噢?”谢正卿驻下脚步,双眸微眯着斜觑她。
  
  却见苏妁娥眉微蹙,贝齿轻咬了下唇瓣儿,才张口结舌的喃喃道:“四夫人说……四夫人说……”
  
  话都开了头,可苏妁压根儿还未想好托辞!只是一心的想要将人先拖住。
  
  拖着尾音儿顿了顿,她才终于想出个勉强说得过去的由头:“四夫人说若是大人准备今晚过去,就让奴婢劝大人先去二夫人房里。”
  
  谢正卿的视线自她那闪烁不定的双眸,下移至被咬的越发殷红的唇瓣,之后再稍稍下游了些,情不自禁的扫了眼那被书卷撑的更加鼓囊的合欢襟……
  
  竟鬼使神差的想到了两句词:胸藏文墨怀若谷,腹有诗书气自华。
  
  见苏妁抬起眼帘,他立马敛了敛嘴角那瑰异的笑容,一并也将眼神移向一旁。既而声色沉酣:“这是为何?”
  
  “四夫人说今日二夫人刚为张府诞下了麟儿,大人莫要只闻新人笑而冷落了枕边旧人。四夫人说她熬得住,还请大人……”
  
  “熬得住什么?”谢正卿忽地一下好似捉住了她那惶惶的眼神,一个凌厉的对视便将她定在那儿,脸上只剩羞红与怔然之色。
  
  “熬得住……”独守空房的寂寞?她一未出闺阁的姑娘家,怎的情急之下竟冒出了这么一句!不定是从哪个话本上看来的鳏鱼渴凤,旷夫怨女。
  
  “呵呵,”干笑两声,谢正卿看着苏妁那桃花似的绯粉脸蛋儿,已觉餍足,并不想再令她继续难堪下去。
  
  她假冒身份糊弄他固然是有点儿坏,可这里掩藏身份的又何止她一人?
  
  “也罢,今晚还是先去陪陪二夫人,你且回去好好伺候四夫人歇息。”说罢,他眼尾唇角噙着丝笑意往书房外走去,将苏妁闪在了身后。
  
  直到那门开启复又阖上,听着门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了,苏妁才真的舒了一口气。
  
  因着前院儿大厅的筵席仍在进行,尚书府的大门并未上锁,故而苏妁逃离尚书府时倒还算顺利。只随便给门房编了个帮某位大人出去看看马车的理由,就轻松出去了。
  
  坐在回朗溪县的马车里,苏妁先是摸了摸胸前,庆幸下了一晚上的棋竟未被发现!
  
  想及此,她不由得窃笑。那个张尚书目达耳通,看似有百龙之智,但还不是被她一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给龙头锯角虎口拔牙了?眼下既然书顺利偷了回来,她便又安心了一分,苏府的生机已有八成了。
  
  只是紧接着,她又想到过会儿归家后所要面对的爹娘,不由得又觉心头一紧!
  
  苏妁摊开双手的掌心,看着那刚有结痂之意的戒尺抽伤,心中想象着旧伤未愈又将添新伤的悲凉前景……
  
  “唔——”只一瞬,便像个孩子似的敛笑而泣。
  
  ***
  
  月至正空,已是亥时下刻,人定时分。
  
  尚书府的晚宴,终于在谢首辅回前厅不久后结束了。官员宾客们离席后纷纷靠向两侧恭立静候,自觉的闪出中间一道较为宽绰的道路,礼让当朝首辅先行。
  
  谢正卿不苟言笑的走在中间,足下蹒跚,对两旁正向自己行礼的众人视若无睹。而紧随其后的岑彦则左手握着腰间刀柄,右手虚扶着大人,清隽的脸上凝着审慎之态。
  
  就在先前,谢首辅自书房回来时,还豪爽的与诸位大人共饮了十数杯!似是经过一翻休憩之后心情大好,有心将这期间漏下的酒给补回来。
  
  而就在这位首辅大人迈过前厅的门槛儿时……竟意外绊了一跤!
  
  好在前有管家,后有岑彦,左右又有诸位大臣。众人相扶之下首辅大人也只是身子歪了歪,并无大碍。
  
  谢正卿面色略显难堪的挥开身边众人,独独一把抓住了管家的领褖!那副孤高俊颜自有醉玉颓山之势,直接将管家吓的身子一软,跪在了地上。
  
  “大……大人,小的知罪……”管家哭求着告饶。
  
  他心中自是明白,因着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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